青檀笑了笑,「姐姐去和阿娘要地契,阿娘不舍得给,估计要等会才能取来。姐姐怕姐夫等的急了,让我先来说一声。」
高云升略有些别扭,问道:「莲波都对你说了?」
「当然。我们是亲姐妹,自然无话不谈。」青檀给高云升的空杯里倒了杯茶,「姐夫今日怎么得空过来。」
「为了避嫌,知县大人说我这两日不用去当值。」
「不知姐夫如何能还姐姐清白?」青檀好声好气的问。
高云升靠在椅背上,「等她拿来了地契我再说。」
青檀笑,「我最讨厌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人。」话音刚落,她目光骤然一冷,一把扯过高云升的衣领。高云升吃了一惊,正要出手推开青檀,青檀已经手如疾风,连着点了他身上几处要穴。
青檀嫌恶的拍了拍手,冷冷道:「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说,你信不信?」
高云升目瞪口呆的看着青檀,他知道青檀是个镖师,但是从未见过她出手,私心里想着一个女人,能有多高的功夫,或许只是会点拳脚罢了。没想到青檀的手法如此之快,他也是习武之人,竟然毫无还手之力,弹指之间便动弹不得。
他恼羞成怒道:「你敢对我动手,我是公门中人。」
青檀傲然一笑,「我们江湖中人,讲的是快意恩仇。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如果不是阿姐拦着我,你这种烂人,我早就一刀剁了。我那会有耐心陪你在这里聊天。」
青檀说着,拿起桌上一个茶杯,啪的一声捏碎。
高云升脸色渐渐发白。
青檀慢条斯理道:「你看,我捏碎你的手腕脚腕,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以后你这辈子只能让你的阿芙表妹侍候你吃喝拉撒。不过,届时你的捕快也当不成了,只能当一个吃软饭的缩头乌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侍候一个残废。」
高云升厉声道:「你敢!」
青檀笑了笑,拿起腰间的伏己刀,一挥刀鞘,打的高云升头冒金星,两眼发黑。
她轻描淡写的问道:「你说我敢不敢。」
高云升心惊胆战的看着她。
「你真是狗胆包天,居然惹到我的头上。」青檀扯开他的衣襟,把和离书拿了出来。然后抽出伏己刀指着他的鼻子,冷冷道:「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如何还我阿姐的清白。你不说,我就割了你的舌头,反正留着也没用。」
高云升此刻已经领教了青檀的厉害,知道她完全不惧自己的身份,不得不低头道:「飞爪找东屋街私塾的陈老路写的信。陈老路善于模仿字迹。你派人去找到陈老路便可。」
青檀满意的收回伏己刀,居高临下睨着他,「高云升,我可不像阿姐宽宏大量。我是个有仇必报的人。你让飞爪差点要了我的命,我自然也要回敬你一份大礼。」
高云升畏畏缩缩问:「什,什么大礼?」
「我已经找过了老曲和你表妹。我还没怎么动拳头,这两人全都招了。原来毒死飞爪的药,是表妹替你买的。」
青檀笑了笑,「我对他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他们去官府告发你。不然,依你的狠毒卑鄙,早晚也会杀人灭口,飞爪就是例子。他们已经答应要去告发你,不然我就去告发他们,届时他们就不是被你胁迫,而是帮凶。」
高云升露出惊恐的表情。
「此刻,你表妹和老曲应该都已经去了衙门,写好了供词。你去签字画押就好了。」青檀眸光一沉,慢吞吞道:「你要是敢出去胡乱说话,编造一些莫须有的事,败坏我阿姐和沈大人的名声,我不会饶了你。」
她抽出寒光凛凛的伏己刀,在高云升面前晃了晃 ,「这把刀是用来砍人头的,割舌头委实有点大材小用,不过,多割几个舌头也行,你的,你阿娘的,你那几个姐妹的。」
高云升已经被恐吓的说不出来话来。
青檀拍开他的穴道,笑微微道:「慢走,不送。」
高云升不敢再多说一个字,飞奔离开书坊。
莲波从后院走了过来,问道:「如何?」
青檀把和离书递给莲波,笑盈盈道:「恭喜阿姐摆脱了烂人。东屋街私塾有个叫陈老路的人,信是飞爪让他写的。」
莲波长松一口气,高兴之余向着青檀拜了一礼,「多谢妹妹。」
青檀扶着莲波的手臂,柔声道:「阿姐,我有一件事不明白,高云升说阿姐知道飞爪就是伏击暗杀我的人。阿姐是怎么知道的?」
莲波先是一怔,立刻道:「我今日听到飞爪的死讯,才猜测松林里的人是他。」
青檀也不点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莲波怕她不信,紧接着又说:「高云升这么说,肯定是想挑拨我们姐妹的关系。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绝不会害你。」
青檀嫣然一笑,「我知道。」
莲波的确不会害她,但是有很多事瞒着她。不过她也有很多事瞒着莲波,如此一想,要求莲波对她坦诚,毫无保留据实以告,既不可能,也不公平,她只能凭本事自己去查真相。
莲波迫不及待要和高云升解除关系,拿到和离书便立刻要去里正处报备。
青檀道:「我去找陈老路。」
莲波拦住她,「小虎对东屋街熟,让他去一趟即可。你留在家里等李虚白吧。」
青檀回到后院告诉林氏,高云升已经送来了和离书。林氏忙问他提了什么条件。
青檀道:「他狮子大张口要三万两银子。我把和离书抢过来,把他打滚了。」
林氏吃了一惊,「你没有伤到他吧?」
青檀笑道:「没有。我只是威胁恐吓他一番。让他不要在外面胡乱散布谣言,败坏我阿姐的名声。」
「幸好有你在。」林氏欣慰的握着青檀的手,柔声道:「你从小就顽皮精怪,是个不会被人欺负的性子,阿娘一点不担心你,只担心你姐姐。她为人太过厚道,不会替自己打算,顾及别人太多。日后阿娘不在了,你替阿娘照顾好她,别让人欺负了她。」
青檀故意笑嘻嘻道:「我看阿娘还是活到一百岁,亲自守护阿姐吧。我万一嫁个江湖侠客,四海为家怎么办?难道把我阿姐随身带着?」
林氏笑嗔:「你不是要嫁给李虚白么?」
提到李虚白,青檀抬头看看漏壶,奇道:「他这人极为守时,每次都是辰时来书坊,这会儿怎么还不见踪影?」
林氏一看已经过了辰时,便道:「你去铺子里看看他来了没有。」
青檀走到前头铺子,安叔正巧要去后面找她。
「二娘子,李大夫身边的下人蓬莱送了口信来,说李大夫今日有事赶不过来,请二娘子勿等,他明日再来。」
安叔话刚说完,突然从门外走进来三个捕快,扬声问道:「高云升可在这里?」
青檀一看这阵势,心想必是老曲和阿芙已经告发高云升,沈从澜要派人缉拿他过堂审问。
安叔恭恭敬敬道:「他今日来过一趟,已离开有一会儿了。」
其中一个捕快立刻问旁边的两人:「要不要进去搜?」
「他当真已经走了,左右街坊应该也有看见的。」青檀客客气气说完,又补了一句,「烦请诸位回去告诉沈大人,高云升已和我阿姐和离,从此和书坊没有任何联系瓜葛,书坊绝不会包庇窝藏外人。」
和离了?捕快们露出惊讶神情,不再坚持进去搜人,转头疾步离去。
青檀回到后院,把前头发生的事告诉林氏。
林氏不解道:「捕快怎么会找到书坊来?难道他没有回高家?」
青檀:「捕快必定是先去高家没找到人,王氏说他来了书坊,所以才来书坊找他。我还以为高云升离开书坊之后会去衙门喊冤叫屈,为自己诡辩洗白,没想到他既没有回家,也没去衙门。他会去哪儿?难道他要舍弃老娘和家业畏罪潜逃?」
林氏突然脸色一变:「你姐姐还在外面!他如果走投无路,狗急跳墙,会不会对你姐姐不利?」
青檀立刻起身道:「我出去看看。」
江进酒既然说过会派人私下跟着莲波,那莲波应该不会有事。现在她担心的是阿芙。如果高云升想跑路,必定要带些盘缠。不能回高家拿钱,从莲波这里又没有弄到一文钱,他极可能会去找阿芙。万一他气血冲头,杀阿芙泄愤灭口,失去最重要的人证,沈从澜就不太好结案了。
青檀跟踪过高云升,知道阿芙家在何处,她一路疾行,走到明月河边,突然停了脚步。
在离水边不远的地上躺着一个全身湿透的男人。旁边还有个渔夫打扮的老汉,手里拿着一只船桨。
一群人围着落水者议论纷纷,「这不是衙门里的高捕头么?」
高云升?!青檀难以置信的走到跟前一看,果然是他!还穿着去书坊的那一身衣服,明显已经气绝身亡。
「我的老天爷,他怎么会想不开跳河啊?!」
「会不会是桥上有冰,他脚下打滑,不小心掉进河里?」
「不是不是。」一个头戴皮帽的男人指着河边的一个茶楼,「我方才和老彭就坐在窗边,亲眼看见他在桥上停下来,站了一会儿,突然一头扎进水里。」
另外一男子附和道:「是啊,我们亲眼看着他走到桥上,自己一头栽进河里的。」
渔夫也道:「我在船上亲眼所见,他不是滑进去,是直愣愣倒进河里,也不见挣扎。」
旁边有人叹气:「天寒地冻,谁敢下水救人啊,幸好有打鱼的船才把他捞上来。」
一个干瘦男人小声叽咕道:「失足落水,必定会挣扎呼救。我看是自杀,你们知道么,听说知县大人正派了捕快到处在寻他,莫非他犯了什么事?」
一群人立刻追问,「什么事?」
干瘦男人道:「我那里会知道。不过若真的犯了要杀头的事,投河自尽总比秋后问斩强吧,在牢里要多吃半年苦头。」
青檀满腹惊疑的站在旁边,听他们说着亲眼目睹的话,可她依旧无法相信高云升会投河自尽。
这个人自私自利,贪财惜命,不到走投无路之时,怎么会去自杀?他当了将近十年的捕快,熟知律法,狡诈多思。即便有老曲和陈阿芙的供词,他也可以狡辩,甚至将所有罪责推到阿芙身上。
他若真想自我了断,为何不去上吊或是服毒?投河自尽这个死法,未免有点奇怪。而且,这条河河道很长,他如果想要寻死,为何非要走到阿芙家附近,才想到投河自尽?
可不止一人,亲眼目睹他是自己投入明月河里,除了自尽别无解释。
「让开我看看。」突然间从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青檀回头看见了背着药箱的李虚白。
他彷佛压根没看见她,扒开围观的众人,走到高云升跟前。
旁边人窃窃私语,「是怀善堂的李大夫,不知道还有没有救。」
李虚白放下药箱,蹲下去先按压高云升的腹部,奇怪的是,也没见高云升吐出多少水来。
他又打开药箱,拿出银针,在高云升人中和头顶颈椎等几个穴位各扎入了几根银针。
众人继续围观看热闹,青檀抱臂站在外圈,心想这种烂人死就死了,还救什么。但是医者父母心,这位李大善人既然碰见了,必定会全力出手相救,看来高云升也是命大。
但让青檀意外的是,李虚白居然没有把高云升给救回来。
烂人终于死了,青檀心里也不知是高兴还是庆幸。
李虚白从高云升身上拔出银针收回药箱里,遗憾的叹了口气,「太晚了。」
渔夫道:「是啊,这种天气,掉河里冻也冻死了。」
等李虚白从人群中走出来,青檀这才含笑打了声招呼,「真巧,居然在这里碰见李大夫。」
李虚白眼眸微闪,「二娘子怎么会在这里?」
青檀望了一眼明月河,笑盈盈道:「我闲着无事出来走走。李大夫这是从何而来?」
「出诊。」
「李大夫辛苦了。」青檀清凌凌的眼眸打量着他,「我有件事很好奇,如果是罪大恶极的人,李大夫也会出手相救吗?」
李虚白顿了顿,「寿命天定,既然遇见医者,或许是命不该绝。」
青檀笑了,「李大夫的意思是,医者只负责施以援手,是死是活交给上天?」
李虚白垂眸避而不答,客气的拱了拱手:「在下还有事,先行一步。」
「李大夫请便。」
青檀回到书坊时,莲波已从里正处回来,正和林氏商议去高家取回嫁妆的事。
青檀坐下来等她们说完,方才缓缓说出高云升的死。
莲波和林氏的表情几乎一样,两人都是震惊到失语的状态。看来,莲波对高云升的死并不知情。
林氏难以置信道:「他那么惜命,怎么会自杀?」
青檀:「我也觉得奇怪,他居然没去衙门里垂死挣扎推诿罪行,而是选择了投河自尽。」
莲波回过神来,轻轻叹了口气,「可能是不想遭受牢狱之苦吧。杀人偿命,他再清楚不过,更清楚牢狱里的日子。」
林氏犯愁道:「高云升一死,高家马上要办丧事,这个时候我们也不好去高家拉嫁妆。你屋里的东西,只怕要丢不少。」
「阿娘放心,嫁妆有单子她不敢动,屋里有些贵重的首饰我都藏了起来。」莲波也是近一年来经常不在高家,才慢慢发现王氏的手脚不干净。
林氏万幸道:「幸好你和高云升已经和离。」
莲波并没有露出很庆幸的表情,她对青檀道:「你陪阿娘说会儿话,我去看看小虎回来没有。」
她不急不缓的离开后院,走到前院方才加快脚步,疾步来到常福的工房。
常福立刻放下手里的刻刀,起身对着窗外看了看。
「她在后院,不会过来。」莲波迫不及待问道:「青鸟可有消息?」
「你是想问高云升的死?
莲波点头,「他真的是投水自尽?」
「自然不是。」
莲波一怔。
常福低声道:「他杀了飞爪,又差点杀了青檀。这等恶人本就该以命偿命。凭他的无耻卑鄙,他不会乖乖认罪,只会抵赖狡辩,推诿罪行,陈阿芙会成为他的替罪羊。他会说,陈阿芙为了嫁给他,买通飞爪来陷害你,然后杀了飞爪灭口。毕竟毒药是陈阿芙买的,若他一口咬定是陈阿芙杀人,沈大人一时半会也很难让他如实招供,不如让他畏罪自尽,一了百了。」
莲波垂眸默然不语。
常福道:「难道大娘子对他还有情?」
莲波摇头,「不,我只是担心被人查出来他不是自尽。」
常福道:「先生亲自出手,不会有任何破绽。」
第30章 30
林氏从震惊中平静下来,突然意识到高云升死的突然,又是杀人凶犯,必须得在他的死讯传开之前,让众人知晓他已经和莲波和离,以免莲波受到牵连和非议。
事不宜迟,她立刻对青檀道:「你马上去找安叔,让他去告诉街坊邻居,就说莲波和高云升已经和离,不必说是今早上才和离的,只管让他把消息尽快传出去。」
青檀含笑点头,「还是阿娘想的周全。」
走到前院,她无意间一抬头,发现刻工常福的屋门打开半边,露出了莲波的衣角。
奇怪,她方才明明说是找安小虎,为何在常福的工房里?青檀身形极快,不等莲波发现,瞬即闪藏在月亮门后。
莲波走出房门,很谨慎的朝着外面扫了一眼,正是这一眼,让青檀生了疑心。
她如果和常福没什么秘密,为何要朝着外面四处张望看是否有人发觉呢?难道说,书坊里给莲波传递消息的人,是常福?
青檀不由自主的想到李虚白,常福和李虚白的管家常笑是亲兄弟,而李虚白今日很巧的也出现在明月河边。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很快,高云升□□,事情败露,畏罪自尽的消息在街上传开,众人纷纷替溪客书坊的大娘子庆幸,在高云升出事之前脱离了关系,否则莲波便成了寡妇,罪人家眷。
王氏听到高云升投水自尽的死讯,先是伤心欲绝昏厥过去,醒来一想不对劲。因为高云升在前往书坊之前,和王氏商议过,莲波不拿出三万两银子休想和离,暂时凑不够就拿地契抵押。
如今外面都在传莲波和高云升已经和离,若莲波没有给银子,高云升怎么可能把和离书给他?
既然他手里拿着大笔银子,为何不去逃命?离开幽城先躲上几年,等事情平息再从长计议,何至于要自杀?即便他要自杀,也该把银子送回来才对。高云升对老娘还是颇为孝顺的。
王氏思前想后,强忍悲痛,打起精神去县衙里喊冤,一口咬定高云升并非投水自尽,而是被人谋财害命,因为楚家给高云升的大笔银子不见了踪影。
虽然有数人作证高云升是死于投水自尽,但王氏在衙门前击鼓鸣冤,引来百姓围观议论。沈从澜也不得不派人到书坊询问莲波和林氏可有此事。
青檀真没想到王氏还有脸把讹诈亲家三万两银子的事说出来,果然是又贪又蠢。不过,王氏作为最了解高云升的人,也坚信他不会投水自尽,这不免让她更加疑惑高云升的死,究竟是不是人为?
恰好,江进酒和张夼在茶楼放了信号。三人碰面之后,青檀率先问江进酒,今日派人跟踪莲波可有什么收获。
江进酒道:「未见任何异常,她也未曾和可疑的人接触。书坊里和外人接触最多的是安小虎和他爹,老安一天到晚守在铺子里,几乎不怎么外出,安小虎时常被派出去跑腿,我派人盯了安小虎两天,也没见异常。」
青檀摇头,「不是安叔父子。我怀疑书坊中向莲波传递消息的人是刻工常福。」
「常福?」江进酒问道:「那常福的消息又是从何而来?」
青檀看了看两人,「会不会是李虚白呢?他的管家就是常福的兄弟。」
江进酒清了清嗓子,「你是不是因为怀疑他是佛狸,所以判断上带了先入为主的猜测?」
青檀哼道:「当然不是。」
「我今日在明月河边碰见了李虚白,他说自己出诊路过,还对溺水而亡的高云升进行抢救。」
江进酒点点头,「然后呢?」
青檀手指沾了些茶水,在桌上画了几道,示意给江进酒和张夼看,「河边的茶楼,靠窗位置正好能看见高云升落水的那座桥。两位茶客和捞人的渔夫一口咬定亲眼所见,高云升自己投河,但我总觉得高云升不像是个会自杀的人。所以我去了河边的茶楼,想要问问临窗的那几间包厢的茶客,是否看见了不一样的东西。没想到的是,茶博士说李虚白居然也曾坐在茶楼靠窗的包厢里。」
江进酒道:「这也很正常,出诊路过茶楼,累了进去喝杯茶歇歇。」
青檀淡淡一笑,「但是有一点不正常。既然他想要救人,为何他出来的比别人都晚呢?」
张夼:「莫非他没看见?」
青檀不置可否,继续说道:「我去看了那座桥。虽然天气寒冷,可桥面上并没有结冰。高云升显然是要去阿芙家里。他落水的地方,离阿芙家很近,过了那座桥,再走两三百步就到了。没道理,他快要走到了,突然想不开跳河。所以我怀疑是有人用暗器将他击落水中。而靠窗的那几个包厢,就是绝佳的位置。」
江进酒道:「暗器?但是他落水之后并未挣扎求助。莫非同时以暗器击中他的哑穴?让他无法发声?」
张夼道:「可是是暗器击中他,必定会落下伤痕血口,他不怕被仵作验尸看出来么?」
江进酒道:「那要看是什么暗器。飞镖之类的暗器,扎在身上必定会被人看出来伤口,如果是石头之类的硬物,就不会有血迹伤口。只不过,击落他之后,硬物应该会落在桥上。」
青檀:「绝不会是石头,否则会被人看见高云升被东西砸到。必定是极其细小的东西,肉眼几乎看不出来。」
张夼突然眼睛一亮,「我曾经见过一位武林高人,以冰凌杀人。冰凌事后化为水渍,神不知鬼不觉。如今这天气,正巧是有冰凌冰块的季节。」
江进酒苦笑,「那要内力过人才可以做到,就凭李虚白?」
张夼又道:「偷袭青檀的黑衣人或许就可以做到。会不会李虚白把那个黑衣人藏在包厢里?」
青檀摇头,「我问了茶博士,包厢里只有李虚白一人。」
江进酒和张夼面面相觑,问题又回到了最为让人想不通的地方,李虚白虽然并不文弱,但没有内力的人,在习武之人眼里,就形同一朵「娇花」。
江进酒无奈的挠挠头,「高云升可能真的是投水自尽。」
「投水自尽为何要走这么远?死在阿芙家附近,好让她一辈子良心不安?」青檀好笑道:「高云升会是这种情种?」
「那会是谁?总不可能是李虚白吧,他没有内力,不可能发暗器,」张夼说到一半,突然停下来,使劲眨了眨眼睛,「如果高云升当时没死,李虚白不是为了救活他,而是为了让他死的更彻底呢?」
青檀先是一怔,转瞬就笑了,「川哥果然思路清奇。我竟然没想到这一点。李虚白担心他没死透,再给他扎几针,让他彻底完蛋?可是李虚白毫无内力,又当着种众人的面,那平平无奇的几根银针也能杀人么?」
「针上下毒?」
「银针有毒会变色啊张大川。」江进酒瞪着张夼,「你今天是睡多了吗?毒死的仵作也会验出来。」
张夼挠头窘笑。
青檀正色道:「总之,我觉得李虚白有可疑之处。我打算今晚上去一趟他家里。」
「晚上他在家啊。」
「白天去会被人看见,所以需要师父出点银子把他请出家门。」
听到银子,江进酒不自觉的抽抽嘴角。
青檀:「师父,上次他救了你徒弟的命,师父还没有感谢他。不如今晚上就请他去酒楼喝一顿吧。」
江进酒想了想李虚白那张拒人千里的脸,迟疑道:「他会不会不肯去?」
「我相信师父的三寸不烂之舌一定能把他请去,实在不行,就把他拉去。师父你对他用强还不是手拿把掐的。」
江进酒:「……」
青檀正色:「对了,师父你还得再花一笔银子。」
江进酒肉疼的皱眉,「还有什么事?」
「高云升和王氏商议过,楚莲波不给他三万两银子,他绝对不会和莲波和离。但是高云升死的时候,身上既没有银票也没有地契。王氏和她儿子一样十分贪财,就去官府里哭闹,说高云升是被人谋财害命。」
张夼不屑道:「这老太婆也是财迷心窍,说出去也不怕丢人现眼。」
青檀:「莲波已经和高家没了关系,高云升也死了,王氏如今失去依靠,必定更会见钱眼开。师父不妨找个人去告诉王氏,让她去登青天塔投仙人状,请仙人查出杀害高云升的凶手。」
「这老太婆若是怕吃苦头不肯去呢?」
「王氏贪财,师父给她银子。她一定会答应。」
青檀侃侃道:「等王氏投了仙人状,我们就偷梁换柱,用带毒的一封信换掉王氏的仙人状。信上写着,此信有毒,唯有川哥可解。逼着他来找川哥拿解药。」
江进酒激动不已,「好主意。给她十两银子行不行?」
真是抠门啊,青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那就看师父的讨价还价的本事了。不过,师父不能露面,得找个人去。」
「好。事不宜迟,我明日一早就派人去找王氏。」
张夼问了一个煞风景的问题,「万一取信人不想暴露身份,中了毒也不来找我怎么办?」
青檀嫣然一笑:「我不信他会活活等死。他不想暴露身份,可以先找你解毒,再杀你灭口嘛。」
张夼:「……」
青檀莞尔:「开玩笑的。届时我会在暗中保护你。还有师父卫通阿松,你怕什么。」
张夼下巴一抬,自信满满道:「我招魂川怕过谁?」
青檀想了想又说:「还有,师父一定要派人守好高家。万一取信人和送信人不是一个人,即便取信人中了毒,也可能依旧会有人去给王氏送仙人信。」
江进酒点头:「这次我会多派几个人,看能否截住控制青鸟的人。」
青檀起身道:「师父先去怀善堂吧,若李虚白不在,就去他家里。川哥知道他的居处。」
第31章 31
青檀换上夜行衣,毫不费力的进了李虚白家。她站在屋脊上,居高临下将整个庭院的布局尽收眼底。这是一座平平无奇的普通民宅,前后两进,还没有楚家的溪客书坊大。前院自然住的是管家和下人。后院静悄悄的只有一间屋子亮着灯,但是却空无一人。
青檀轻飘飘落到庭院里,先进了李虚白的书房。她亮起火折子,看到屋内摆设,略感意外。
李虚白的相貌和做派,极像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人,可这书房简单到有些离谱,甚至不如江进酒的书房雅致周全,连张琴都没有。老实说,他那双手不抚琴真是可惜了。
更奇怪的是,书案下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箱,青檀打开一看,里面放着刨子,刻刀,锤子,凿子。难道他平素的爱好是做木工?
书架上并无经史子集,全是一水的医书药典。甚至还有一些旁门左道的书册,纪录各种江湖秘方,即便青檀不通医术,打眼一看也感觉有些秘方纯属胡诌八扯。
房间里并无密室,也无暗道。青檀又走进他的卧室,这里和书房一个风格,简朴到了极致。屋内最为精致的家具,便是放在床头的一张紫檀小柜,雕龙刻凤,看上去很精美。
柜上放着一个打开的木盒,里面有数根银针。奇怪,他为何要把银针放在床边,难道夜晚在自己身上练针?还有,为何不盖上盖子?看他平素做派,是个极为精细认真的人,每次都会把药箱整理的井井有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