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你见到爹爹了吗?”阿正也连忙上前询问方遥。
方遥低头看着满脸期待正望向自己的俩崽崽,
“你们爹爹有些事情要忙,所以就让娘亲先带你们回去,等他处理完事情,就回来找我们了。”
她牵起俩崽崽的手,转身往外走。
“爹爹有什么事情这么忙?我们又不会打扰他,我们只想看看他。”
阿圆很是失落地踢着路上的石头子。
细算起来,他们都有两个月没见过爹爹了,想念爹爹喂他们吃饭,为他们梳毛,想念挤在爹爹身边睡觉,甚至都有些怀念爹爹用那慵懒催眠的语调给他们讲话本子。
他们从来没有和爹爹分开这么久过,爹爹难道就不想他们吗?
阿正也在问她:“娘亲,你要不再跟爹爹说一说,我们只见他一面就好。”
“……”
满怀心事的方遥没有听进去俩孩子的问话,她此时表面镇定,脑中已是一片乱麻。
她想到顺梁那头被她一剑斩首的骇鸟妖,想到了各大宗门因为染了冥纹被当成牲畜用锁链锁起来的弟子们,想到了不日前在冥纹操纵下撞死在她剑上的车夫。
这么多人都在受冥纹的折磨,连仙盟都束手无策,都轮到要派她前往妖族送信求和。
她真的能找到办法么?
看到娘亲低着头,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只顾往前走也不理他们。
心思敏锐的阿圆忽然停下脚步。
方遥感觉到她不走了,跟着停步转身。
阿圆认真地望着她,扬着小脸问:“娘亲,爹爹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方遥眼睛一热,连忙否认:“不是。”
恰恰是因为他太担心你们的安危,所以才选择不见。
方遥无法告知崽崽们真相,只好弯下腰来,耐心安慰他们:“不要乱想了,爹爹怎么可能不要你们,他真的是有要紧的事要处理,所以我们就先不打扰他,跟娘亲回宗门好吗?”
此时已经天色见黑,街边不少店铺都点上了明亮的灯笼,华灯初上,熙熙攘攘。有相当一部分的妖族更喜欢夜晚出行,夜晚的王城似乎比白天更加热闹。
他们刚好站定在一家花楼前,门前有不少女妖打扮得花枝招展,挥着手绢出来揽客,其中还有不乏些模样俊秀的男妖。
一头身后摇曳着蛇尾的男妖看见方遥的面容时,眼睛一亮,立刻游走过去。
蛇妖方才听到他们谈话的只言片语,猜测这剑修被狐妖骗色了,带着俩孩子来王城寻爹,结果空手而归。
“客官,你连狐妖都吃得下,要不要试试我?”
那蛇妖像遇到什么宝贝似的,一双眼睛都快黏在了方遥身上。
在王城,人修可是少见得很,更别说是方遥这种长相如此出挑的修士。凡人们喜欢杜撰人妖恋,某些妖族也是如此。修士和妖天生便是敌对,可越敌对,越有禁忌的刺激感。
尤其越是方遥这样清冷绝尘的长相,他们越喜欢。
蛇妖的薄唇吐着蛇信,盯着方遥,幻想这张清冷的脸露出沉溺迷离的表情,想想就兴奋极了。
方遥皱了皱眉头,觉得这蛇妖身上有股脂粉气都掩不住的腥臭味,好像是妖类身上特有的气味。
但同样是妖,谢听身上就没有这股味道。
“臭蛇,离我娘亲远一点!”阿圆双手叉腰,一脸敌意地朝那蛇妖呲牙。
“一只半妖狐狸崽子这么凶……”
那蛇妖白了俩崽崽一眼,继续向方遥倾情推销自己:“我会的很多,平时很贵的,如果是你的话,我可以免……”
“不必了。”方遥冷声打断,生怕这妖再说出什么虎狼之词,教坏小孩子,赶紧牵着俩崽崽快步走开。
“……可惜,也不知道是哪个狐妖吃得这么好,身在福中不知福。”蛇妖望着方遥远去的背影,不无叹息扼腕。
没人注意到,在方遥带着俩孩子离开之后,一个戴着面具的独臂男人从花楼二层靠窗的座位上起身,无声无息地下了楼。
【??作者有话说】
ps:在古墟的时候,方遥只见过谢听露狐尾的人形,没见过他的兽态。
◎抱住了巨狐的兽爪,埋头狂蹭。◎
从花楼前离开后, 再往前走就是王城最繁华的主街道,尤其到了夜晚,大街上出来约会的男妖女妖特别多。
方遥身穿雪色道服,墨发高束, 牵着俩半妖狐狸崽, 走在人群中格外地打眼。经过她的男妖总会有意无意地打量她几眼, 有的看见她手里牵的狐狸幼崽便放弃了, 有些如那花楼的蛇妖一样,热情地上前同她搭讪,问她是否愿意一起共度良宵。
方遥没想到妖族作风如此开放,她在凡人城中时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
气得俩崽崽一直紧紧搂着方遥的胳膊不松, 恨不得写张纸条“这是我娘亲, 禁止搭讪”, 贴在她身上。
“娘亲, 跟我走,我知道哪里人少……”
阿正领着方遥和妹妹, 按照记忆里的路线,左拐右拐,穿过几条小巷后,重新来到一条小街上。
果然,这里的人流量少了许多, 而且前方不远处就是出城的侧门。
阿圆有些不舍地问方遥:“娘亲,我们现在就要赶路么, 不在这里住一晚吗?”
虽然见不到爹爹, 但好不容易来了王城, 她还想在这里多呆两天。
方遥也不想带他们俩连夜赶路, 可一想到谢听手上的冥纹, 她心里就急得不行,实在没有心情继续在王城留宿,何况他们身上也没有能住客栈的妖珠。
还是连夜赶路,尽快出了妖族境地为妙。
方遥牵着俩崽崽出了王城后,立刻召唤出葫芦,往回路御风飞行。
没有了主城里的灯火辉映,夜空中只有一轮不算明亮的圆月,笼罩着淡淡朦胧的薄雾。
阿圆窝在娘亲的怀里,小小地打了个盹儿。夜里风大,她迎面被夜风吹着,方遥怕她着凉,还从储物袋里拿了个小毛毯给她盖上。
而坐在她身后的阿正没吹到一点风,也不怎么困,他环抱着娘亲的腰,看着天边渐渐远去的王城灯火,以及想到在王宫里忙碌到都没空见他们的爹爹,眼中闪过难过伤感的神色。
直到那片灯火变成了一个荧光圆点,他才扭过头来,将整个脸闷闷贴在方遥的背上。
方遥打算在天亮前出了妖族边界,一路没有停歇,接连掠过了两座小城,飞行了快一个时辰。
阿圆本来睡着正香,忽然被一股强烈的尿意憋醒,她揉揉眼睛,坐直了身子,扭头对方遥说:“娘亲,我想嘘嘘……”
方遥控制飞行葫芦降落,脚下是一片荒郊野地,不远处有些茂密的灌木丛,阿圆一落地,便向那片灌木丛冲了过去。
“阿正,你要去吗?”方遥问另一个崽崽。
阿正摇摇头,又点点头。
他并没有太想上,但是想到后面还要赶路,为了不再耽误时间,还是挤一挤,便往另一边的灌木丛走了过去。
阿圆钻进了树丛后,低头正要解开裤带时,不知道何物兜头就朝她罩了过来,她连一句叫喊声都没来得及发出,整个人就消失在了灌木丛后。
方遥看到阿圆所在的那片灌木丛轻轻晃动了一下,她轻眯了眯眼,并未发现什么异常。过了片刻,嘘嘘完的阿正回来了。
她便朝阿圆所在的方向,喊了一句:“阿圆,还没好吗?”
周遭只有啾唧的虫鸣声,无人应答。
方遥皱了下眉头,心下有股不好的预感,当即快步走向那灌木丛,伸手拨开树丛。
树丛后空空荡荡,哪里还有阿圆的身影?
方遥仔细闻了闻,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妖气。
她心下咯噔,阿圆被妖掳走了?!
趁着着妖气还未消散,她迅速掏出飞行葫芦坐上就要去追。
“娘亲我也要去!”阿正也意识到妹妹不见了,连忙喊道。方遥想想把阿正留在这里也不安全,她可不能像狗熊摘玉米,为了追一个崽崽,把另一个崽崽也丢了,只好掉头过去把阿正接上葫芦,再循着那未消散的妖气一路追了过去。
夜空中,一个偌大的黑影正在月影下无声飞掠。
它的外表乍一看是头鸟妖,但是缺失了左边的羽翼,只有右边的羽翼在摇摇晃晃地支撑飞行,但它的羽翼很庞大,遮天蔽日地展着,尽管缺了一只翅膀,飞行的速度依旧很快。
它的脖颈细长,嘴部奇大,嘴下有一处喉囊,仿佛一个肉色的袋子在往下坠着,里面鼓鼓囊囊,仿佛有团东西在挣扎。
“你是谁啊?把我关在了哪里?这里好黑好臭啊,快放我出去!!”阿圆的求救声从那鸟妖的喉囊里传出来。
阿圆在那坨肉袋子里拼命挣扎,乱动乱踢的手脚在薄薄的皮囊里鼓起痕迹:“我是不是在你的肚子里!你快把我吐出来,我又不好吃的!”
闭嘴,烦死了。
鸟妖心里咒骂着在它嘴里还不老实的狐狸崽子,强行忍下想把这个小话痨一口吞掉的欲望。
它心里很清楚,这个狐狸崽活着比死掉的用处更大。
阿圆喊了半天无济于事,只好自己想办法自救,掏出她的小木剑对着那腥臭的软袋子一通戳,然而困住她的这肉袋子太滑了,剑尖根本使不上力气,阿圆又想用火球术烧烧看,可是这囊袋的空间太小,连四肢都伸展不开,她怕一个火球丢出去,再把自己给烧到了。
鸟妖感觉到阿圆在嘴里的小动作,心下得意,就这她这点三脚猫的剑招还想出来,它这口喉囊可是韧性十足,比储物袋还结实。
此时方遥乘着飞行葫芦追来,远远地就看到了这头在月下飞行逃窜的独翅鸟妖。她的目光扫过那鸟的双爪,竟然不见阿圆的身影。
她面色一白,心瞬间被提了起来。
……难道阿圆被它吃了?
直到阿圆隐隐的求救声传来,方遥发现了那鸟妖过于庞大的嘴部,松了口气。
原来这妖竟然是一只鹈鹕。鹈鹕习惯将猎物屯在嘴部的喉囊中,阿圆还没事。
方遥将飞行葫芦的速度提快到了极致,与鹈鹕妖之间的距离渐渐拉近。
幸亏他们在来之前,将这飞行葫芦改造了一番,否则还不一定地追得上这头鹈鹕妖。
“站住!”
方遥眼见距离已经到攻距之内,快速祭起长剑雪寂,分出一缕灵气控制飞剑朝前方的鹈鹕妖斩去。
这鹈鹕妖虽然只剩下一只翅膀,但身手极为灵活,身形左右摇晃了两下,便将她的飞剑攻击尽数躲开。
方才在离得远,看得不清楚,此时的方遥才发现它并非一只黑羽鹈鹕,它的羽毛本是白色,不过全都被密集的冥纹黑斑所包裹,所以乍一看才会误以为它是黑羽鹈鹕。
它竟是一头感染了冥纹的妖,方遥心下更惊。
那鹈鹕妖见方遥越追越近,翅膀也扇动得更快,试图将她甩开。
这就苦了在它喉囊里的阿圆。
“呜啊啊你好好飞,别晃!再晃,我真的要憋不住了!”
阿圆的话音已经带上了点哭腔。
鹈鹕妖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憋不住了,然而下一刻,它就忽然听到喉囊里传来一阵水流声,嘴巴里好像有点湿,有点热,还有点咸。
再结合她说得憋不住了,鹈鹕妖猛然想到什么,脸色骤变,身形朝地上俯冲急停,一张口把阿圆吐了出来,阿圆滚坐在草地上,除了身上有些湿润的口水,毫发无伤。
同时那鹈鹕的身体开始变形,眨眼间就幻化成了一个身材瘦削,长着鹰钩鼻的独臂男人。
他连连呸了数下,脸色青紫交加,一双阴鸷的眼眸恶狠狠地盯着此时坐在地上的阿圆:“你个臭崽子竟然敢在我嘴里撒尿,我杀了你!”
说着,那只仅剩的独臂化手为爪,挟着凌厉的风,便朝阿圆抓来。
“叮——”
一声击打金属的脆响,方遥抢先从飞行葫芦上跳下,持剑挡下了这一击。
阿圆的头发和衣服上都沾满了鹈鹕妖的唾液,她的裙子上还残留着她自己的尿痕。
她从三岁懂事起,就再也没尿过床了,现在居然因为憋不住尿湿了裙裤,阿圆此时的羞愧比惊吓更多。
她甚是委屈,一边抹着眼泪哭,一边冲和方遥打架的鹈鹕妖喊道:“呜呜呜我本来去草丛里就是要嘘嘘的,都怪你非要吃我,这能怪我么?……”
阿正此时上前赶紧拉过妹妹,把她带到旁边远离战区的地方,用净尘术赶紧帮她清理了一番。
“妹妹,你没受伤吧?”
“没有,就是身上臭臭的……”阿圆一边含着泪花说,一边抬袖闻了闻自己的胳膊,尽管已经用灵气洗涤干净,她还是觉得身上有股那鹈鹕妖的口水味。
而方遥那边已然和鹈鹕妖打了起来,他处于的人形态时,身上的冥纹更加明显,已经覆盖了全身,就只剩下脖子以上是正常的皮肤颜色,距离被冥纹彻底掌控就差一步。
男人的手爪如钩,跟方遥对起招来,速度和反应都不相上下。
妖族虽然不像修士有明确的境界划分,但是能从他们身上的妖力强弱,感知出来大概对应修士的什么境界。
方遥和他对了几招后便感知到,这只鹈鹕妖的实力比她高一个小境界,这还是他失去一条手臂,没有动用冥纹的情况下。
但这只鹈鹕妖似乎并不想与她缠斗,几次三番想向阿正阿圆的方向冲去,皆被方遥给拦了下来。
看到那男人只剩下一条的手臂,方遥恍然想起什么,谢听好像说过,那个感染了他的叛军庞提,被他断去一臂后侥幸逃脱了。
“你就是庞提?”方遥心下猜测,嘴上也问了出来。
那男子冷哼一声,算是默认了,他侧身闪过方遥一剑,皱眉道:“你这个人修,为何掺和我妖族之事?把那俩崽子给我,我放你一命!”
这女修看似修为不高,剑招却凌厉凶悍,庞提不想动用冥纹之力,试图将她劝走。
他不禁想,难不成她是宿玉派在俩崽子身边的护卫?自己跟了宿玉也算不少年,怎么不知道他还有个这么厉害的人修护卫?
庞提早在宿玉刚掌权上位不久时,就有了反叛之心,暗中筹谋培养自己的势力。
但宿玉的实力太强,自他上位后,又特别受妖界臣民爱戴,他自知靠自己的能力扳不到宿玉,于是便想到了和幽冥教合作,借用冥纹的力量,谋夺妖王之位。
数月前,他听说妖王不在王城,带着俩孩子去向不明,便彻底放开手脚,接连释放出缚魂塔的罪妖,引起各地骚乱,以此向幽冥教表忠心。
后来,不知为何消息风声走漏,许久未现身的宿玉竟然出现在了银淞城,将他打得措手不及,他冥纹全开,奋力相搏,依旧被断去一臂。
他如今在被妖族境内被通缉,举步维艰,想到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冒险入了王城。如他预料中那般,因为有宿玉在,王城的搜查反而没那么严。
他知道宿玉已被自己染上了冥纹,命不久矣,便暂宿在花楼中,静待机会,却没成想遇到了落单在外的俩狐狸崽,这份意外大礼。
众妖皆知,妖王就这么俩崽子,当成命根子似地在疼。有这俩崽子在手,当做筹码,还怕拿不下宿玉?
“你掳我孩子,还问我为何掺和?”
方遥手下不留情地挥剑朝他斩去,没好气地说。
“……”
四年前,宿玉突然从外面带回来两个崽子,却从来没有对外提起过孩子娘亲的事,除了他极其信任的亲信,其他人并不知有方遥的存在。
庞提顿时放弃了劝降,看来只能靠武力解决了。
方遥趁机问他:“你自愿投靠幽冥教,难道不知染上冥纹的人都活不过三年,就算你能夺得妖王之位,又有命能享?”
“你懂什么。”庞提爪风袭来,拨开她的剑刃。
这句似是而非的话,却让方遥眼神一亮。
她总感觉冥纹并非无解,那些幽冥教的高层,肯定知晓一些能延长寿命的办法,只是不为外人道。
否则庞提也不傻,怎会自愿打上冥纹,同他们做交易?若仅仅是为了获得冥纹带来的力量,那也太得不偿失了。
“你跟幽冥教合作的条件是什么,他们是不是有能延长感染者寿命的方法?”方遥一边和他对打,一边赶紧问道。
“想套我话?”庞提冷笑,直接无视了方遥的逼问。
眼见他们已经快打了半盏茶,庞提见她实在难缠,打得烦了,索性直接用了冥纹之力。
他身上缠绕的冥纹顿时如同活过来的长蛇,流速加快,肉眼可见地往他的脖子上攀长了一小截,他双眼爆红,伸出右爪,狠狠朝方遥袭来。
方遥横剑抵挡,庞提激活冥纹后的力道竟是之前的数倍,她霎时被击退数步,持剑的右手被他这惊人的力道给震麻了,雪寂剑差点脱手。
庞提将方遥打退后,第一时间便朝阿圆和阿正冲了过去,俩崽崽很机灵,顿时扭头就往方遥这一侧的方向跑。
方遥疾步上前,接连打出数道剑风,才勉强拦下了他这一击。
俩崽崽平日在灵霄宗同龄弟子中实力出众,可他们毕竟只有炼气期,境界相差太大,根本连庞提的一击都接不住。
俩崽崽也看出来这鹈鹕妖厉害得很,连娘亲都应对得费力,他们就更不用说了,只乖乖地躲在方遥的身后,眼里透着些许惊慌和惧意。
此时,方遥和俩崽崽与庞提的站位就如同是老鹰抓小鸡,方遥便是那只要对抗老鹰,还要护住幼崽的母鸡。
方遥额间渐渐冒出冷汗,这个距离实在太近了,稍有不慎,庞提就会越过她,抓到俩崽崽。
“阿正阿圆,快跑远些。”方遥一边勉力应对,一边对身后的俩崽崽喊道。
得到娘亲的嘱咐,阿正立刻拉着妹妹掉头往外侧跑。
庞提借着冥纹之力,整个右臂的肌肉暴涨一圈,面容扭曲,赤红的眼角也浮现出鸟羽的纹路,已然是被冥纹操纵的姿态。
他朝方遥兜头挥出不遗余力、铺天盖地的一爪,方遥再次举剑被击退了数丈,紧接着,庞提转身便跃去抓那尚未跑远的俩崽子。
他这全力一击打得方遥气血翻涌,身体被那力道差点击飞,她滑跪了下来,以剑尖插地,才堪堪稳住了身形。
她牙关紧咬,已经酸麻无知觉的手臂拔掉地上的剑,红着眼拼命纵身上前。
但这回她被击退的方向,完全和崽崽们跑开的方向相反,再回援已是来不及。
眼见俩崽崽就要被庞提的利爪抓到,电光石火间,一道雪白的偌大身影落在庞提面前,巨尾横扫,瞬间将他逼近的身形扫退。
巨狐身上的白毛被风吹扬,在月光下泛着浅浅的光泽,看起来雄伟矫健,威风凛凛。
它随即弯下头,一口同时叼起俩崽崽的后颈,跃纵到方遥的面前,把俩崽崽轻放在她怀里,熟悉清沉的男声道:“看好他们。”
方遥对上它尚且沉静理智的眼神,点点头。
它叼俩崽崽的时候很有分寸,只是叼着他们的后衣领,俩崽崽还处在懵逼状态,落进方遥怀里时,才翻身看到了兽态的谢听。
俩崽崽顿时兴奋地叫起来:“爹爹!”
巨狐“嗯”了一声,旋即掉头,它盯着不远处的庞提,上挑的狐狸眼微微眯起,淡金色的瞳孔中杀意涌动。
上次让他侥幸逃脱,这次竟敢对他的幼崽下手!
庞提本就快长满了冥纹,此时又动用冥纹之力许久,眼下他身上的冥纹已经从脖颈攀延到了脸上、眼角、额头,直至将全身彻底包裹,连眼瞳里都是游走的冥纹。
他已经彻底失了神智,甚至认不出谢听来了,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杀,杀掉眼前所有的活物!
谢听见他这副模样,担心会波及到方遥和俩孩子,想要速战速决,于是也动用了冥纹之力,缠绕在左兽爪上的冥纹随之转动,如藤蔓般往上生长着。
庞提先前在动用冥纹时,就敌不过谢听,才断臂求生,而这次双方都动用了冥纹,庞提更没了优势。
不过他神智全无,打法已是不要命的疯狂姿态。而谢听的后方是方遥,是要保护的幼崽,无一不是比他性命更重要的东西,它仰天怒嗥一声,同样以疯狂姿态与他相扑交战在一起。
健硕锋利的兽爪破空向庞提拍来,出爪迅捷,甚至比风更快,他躲闪不及,身上顿时多出了几道深刻见骨的血爪痕。
长满冥纹的庞提看着可怕,然而在比他更巨大凶猛的谢听面前,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巨狐短短几爪就将他扑倒拍翻在地,利刃般的犬齿兜头便向他咬去。
“先别杀他!”方遥忙对谢听喊道。
庞提或许知道如何压制冥纹延长寿命的办法,最好是留他活口,细细审问。
然而话音未落,巨狐锋锐的犬牙已然落下,庞提的喉管生生被它咬断,刺目的鲜血飞射喷溅。
庞提当场咽气,脑袋耷拉下来,人形维持不住,显化出了鹈鹕的原形,又过了须臾,它的尸身如同晒在太阳下的冰块,迅速瓦解,顷刻间化成了一摊漆黑的血水。
打赢了架的巨狐站在这摊黑水前,微垂着头,大口喘着气,嘴边的皮毛上沾满了鲜血,正沿着利齿往下流淌。
俩崽崽却全然不怕他这骇人的模样,立刻兴奋地跑上前,分别抱住了巨狐的左右兽爪,埋头狂蹭:“爹爹!”
【??作者有话说】
◎就让我抱抱,好吗?(修)◎
方遥紧盯着谢听那只被阿圆抱着的左爪, 爪背上有明显的黑纹在运转,手心依然没有放松地按在剑柄上,谨防他忽然狂暴,伤到俩崽崽。
好在谢听只是粗喘了几口气, 并没有像在大殿时那般捶地发狂, 眼角的猩红渐渐褪去, 雪白庞大的身躯逐渐缩小, 变成了人形模样。
“爹爹,我好想你……”阿正搂抱着他腿不松手。
阿圆扬着小脸崇拜地望着他:“爹爹,你好厉害,一下就把这头坏鸟给打死了……”
俩崽崽并没有发现爹爹的异样, 也完全没有被他方才一口咬死庞提的凶残模样吓到, 反倒觉得爹爹威风极了。
作为狐狸崽, 他们小时候就经常捉鸟玩, 庞提这只鸟妖是他们见过最大最凶的,还得是爹爹这头大狐狸出手。
“这鸟妖嘴巴怎么这么大, 刚刚都把我吞了,弄得我满身都是口水,真是可恶。”阿圆抱怨的同时,扭头看了看,发现那鹈鹕妖倒下的位置空空如也, 只有一滩散发着恶臭的黑水。
“……它怎么不见了?”阿圆奇怪地问。
谢听看着围抱在他腿上的俩崽崽,把左手负在身后, 用右手揉了揉他们脑袋上的绒发和狐耳:“数月不见, 好像长高了点。”
一听爹爹说他们长高了, 阿圆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 双眼发亮:“真的吗?”
她立即松开抓着爹爹袍角的小手, 拉过阿正:“哥哥你来跟我比一比,看看是不是真长高了……”
谢听趁机摆脱俩崽崽的纠缠,朝方遥走过来,紧张地把她上下检查打量了一遍:“阿遥,有没有哪里伤着?”
方遥摇了摇头,她发现庞提身上有冥纹时,和他对招的时候就格外当心,他的攻击全都被她用剑刃格挡了下来。
谢听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他二人刚才都与庞提大战了一场,需要休息,方遥的灵力也剩余不多,需要调息回复。
此时已至深夜,谢听临时搭了个篝火,阿圆一个脸盆大的火球术丢出去,木堆瞬间被点燃。
阿圆看着那堆瞬间就熊熊燃起的篝火,心想,她这个火球术也不算全无用处嘛。
一家四口围着篝火,谢听手中翻动树枝,熟练地烤着兔肉。崽崽们不想吃储物袋里的干粮,所以他就顺手去附近随手猎了几只野兔回来。
谢听不擅长做菜肴,不过烤个兔肉还是难不倒他,架在篝火上的兔肉外皮被烤的焦香酥脆,滋滋冒油,香味直往人鼻子里钻。
俩崽崽盯着爹爹手里的烤兔,嘴边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一直不停地问:“好了没?”“可以吃了吗?”
谢听把最先烤完的兔肉递给他们,俩崽崽双手捧在手里,大口吹了吹,也不嫌烫,露出小虎牙,啊呜一口啃下去便撕扯掉一大片兔肉,尝到美味的烤肉,狐耳飞个不停,眼睛也满足地眯了起来。
之前他们从王城出发去灵霄宗找娘亲的时候,谢听也像这样抓过野兔给他们烤,他们还挺怀念这个味道。
这几日他们反过来跟娘亲赶路,虽然娘亲也没饿着他们,但这新鲜现烤出来的兔肉确实比辟谷丹好吃太多了。
片刻后,谢听又烤好一只,递给了方遥。
方遥接过拿在手中没有吃,看着他专注烤肉的侧颜,低声问他:“……你改变主意了?”
谢听手中的动作一顿,颔首点头。
他嘴上说着让她带俩孩子快离开王城,然而等她真的走后,他独自坐在冷寂的大殿,才知道什么叫度日如年。
回想着她说的话,想着被拦在宫墙外、连他一面都未见到的俩崽崽,谢听不由得想,自己是不是也该自私一些。
如果只剩下三年的寿命,他只想跟方遥和俩崽崽呆在一起,而不是独自呆在那冷寂的王宫里等死。
什么人妖两族的平衡,什么选拔继任的妖王,没有了他做妖王,妖族又不是立刻要覆灭了,谁想当妖王,就让他们自己去争吧。
他一个将死之人,如何管得了那么多?
谢听想明白之后,便立刻沿着他们回凌霄宗的路线追赶,结果正巧赶上方遥和庞提大打出手。
以方遥的实力,独自遇上庞提并无大碍,哪怕不敌也能全身而退,可是多了俩要保护的幼崽,且庞提的目的就是要掳走他们,方遥一人难免捉襟见肘。
好在他赶来的及时,他们母子三人都安然无恙。
“那你的……”方遥看了眼啃兔肉啃得正香的俩崽崽,又往他身边靠了靠,低声道,“冥纹如何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