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公关古代再就业—— by夜北星 完結
夜北星  发于:2024年03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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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没钱了,就来夺我木家家产!可怜我木家上下几百口人啊,如今就剩下我一个了!」
说到伤心?处,宁桉嚎啕大哭起来,「大哥,我对不住你哥,我那?哪是遇到山匪啊,那?就是朝廷派来的走?狗,想要斩草除根啊!」
「护法?大人,您就让我加入圣光教——我这日?子,我没活头了啊我!」
余地被她震住,一时间有些发愣,犹豫地看向?宁桉,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一动,树下那?群尼猴子反倒是先动起来了。
余七娃肿着半边脸,伸着胳膊拚命把宁桉往身后拽,「爹,你不许打先生!先生是个好人!是教里说的圣人!」
一群孩子挤挤嚷嚷,把哭得满脸通红的宁桉和一脸凶相?的余地隔了起来。
「你们!」
余地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瞪着寨子里的孩子。那?些孩子气势比他还?足,纷纷瞪回去。
半响,他啪地把刀往地上一甩,阴恻恻地瞪了眼宁桉,咬牙切齿地开口,「你要加是吧,行!本护法?今天就收你为教徒!」
「你可别后悔!」
宁桉一拍胸脯,气势磅礡,「大哥你放心?,我绝不后悔!」
他慷慨激昂,「这位置那?些皇亲国戚坐的,我大哥难道就坐不得了?!」
「护法?放心?,弟兄们挺你!」
宁桉振臂一挥,一时间,满寨子传来此起彼伏的叫好声。
「说得好!护法?!弟兄们挺你一辈子!」
「好!」

另一头, 山南省北砚府衙内,吕长梁急得满头大汗。
他摘下官帽,六神无主地走来?走去,烦躁地念叨:「怎么办, 怎么办!他妈的, 为什么就本官任上出这些破事!白日爆炸, 真他妈的见鬼了!」
「就这点破事还要巡抚来查,万一真查出了点什么, 本官这脑袋不得完蛋?!」
「卢浔!」
吕长梁忍不住大喊一声, 侧门外,下属一溜烟地跑过来?,谄媚地开口, 「大人您就放一百个心吧,平康坊那?边可都查过了, 没有什么火药的残留。」
「这可不是我们说的, 那?是神机营自己查出来?的。这说明?什么,」主事卢浔信誓旦旦, 「这不就和地龙翻身一样,纯属天灾嘛我哪能怪到大人您头上!」
吕长?梁被他安抚地松了一口气, 坐会官椅上把乌纱帽带好?, 斟酌着问到:「平康坊那?边, 重建得怎么样了。还有这巡抚,可派人打听到哪了?」
卢浔:「平康坊那?边已?经在建着了, 虽不说完全?修好?,可也能看出来?大人您战战兢兢地救灾过了。」
「至于巡抚, 」卢浔酝酿着开口,「据说已?经到淮北那?边, 估摸着再?过几日就到了。」
他忍不住开口,「大人,下官派人到京城里打听了,可谁也说不出这巡抚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只估摸着是个年轻官员,大约是陛下新提上来?的。」
「您看……」卢浔意味深长?地示意。
吕长?梁暗哼一声,一脸老神在在地开口,「年轻好?啊,年轻官员没见过什么世面,几个美人一点财帛就能打动。怕得就是来?些老油子,到时候你家大人脱一层皮,你也别想?好?!」
他放下杯子,招手示意卢浔附耳过来?,「该准备的你都给我准备好?,人也找妥善些的,到时候巡抚一到,我们就开宴。」
卢浔连连点头,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大人英明?!」
「哼,少拍马屁!」吕长?梁放声大笑,故作洒脱地挥挥手,「城门那?边给我看好?了,不管男的女的,只要是生面孔,没人作保的都别给我放进来?。」
「想?给我搞微服私访那?套,没门!」
另一头,宁桉送走村里的孩子,一脸热情地迎上余地。
「护法,啊呸!大哥——」面皮白净的少年兴致勃勃地发问,「我们这是要去哪?」
余地乜他一眼,冷哼一声,「你真当我圣光教是路边的大白菜啊,想?入就能入。」
「我告诉你,没点诚心,可别想?加入我们。」
宁桉一脸正因如此地点点头,神经绷紧,跟着人一路走过大半个寨子,绕到后山旁的一处小院落。
余地先进去,一把掀开地上的石门,露出漆黑幽长?的楼道,打身往里走,「跟上——」
「好?勒。」
宁桉满口答应,在衣袖的掩盖下把撕开小口的软骨散捏到掌心,面色如常地跟着人往里走。
地道里面,却?没有什么机关?暗器,两人一路顺顺畅畅地走到一间?开阔的屋子里,屋子一片漆黑,余地却?没有点燃蜡烛,而是从兜里掏出一颗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夜明?珠。
柔和的光线倾泻而出,他把珠子摆在墙壁上的架子上,宁桉看清了这屋子的全?貌。
第一眼,她先看见了屋子角落里麻袋装好?的一袋袋面粉。
余地看她眼神,下意识解释了一下,「这是村里装粮食的地窖,这些面粉都是过冬要用的。要不是看你诚心诚意地皈依我教,我才不带你来?呢。」
「那?当然!」宁桉移开视线,真诚地看向余地,「大哥,我要做些什么才能入教啊?」
他露出副囊中羞涩的表情,「我倒是愿意捐上几百银的功德钱,可这实在是……家道中落。」
余地冷哼一声,不愧是富家少爷,一开口就是几百两银子,他嘴上却?开口,「谁要你那?几两银子,我们圣光教可不是那?些俗教,骗人钱财!」
那?是,宁桉心底腹谑,人家贪财,你们骗命,谁比谁高贵到哪去?
余地没注意到他的神色,转身一把扯开屋内正中巨大的盖布,明?珠光辉下,宁桉才看清,那?竟然是一座神龛。
青铜香炉前面供着的,是一幅巨大的绢布黄甲像。余地虔诚地取长?香供了供,才小心翼翼地把绢布取下来?,折到后面。
一股晦涩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壮汉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的笑意,「不是要加入我教吗,简单,割血落名就行。」
室内一片死寂,宁桉缓缓低头,看清了那?张绢布上密密麻麻的名字。
最上面的,是用朱笔写着的教主二字。然后下来?一排,宁桉看见三护法处有余地的大名,还有余天和余人两个名字,应该是他的兄弟。
接下来?,就是密密麻麻的小字,全?是些杂乱的,用血写成的名字。血迹在空气中氧化变黑,在黄白的绢布上留下晦涩的名字。
哈,宁桉嗤笑一声,我还说要干什么呢,搞半天玩这套啊。
放在古代,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滴血立誓,假若有一天圣光教败露,这上面写过名字的,一个都逃不掉。这张纸就构建出了一整个利益共同?体,将教内所有人牢牢地拴在内。
「怎么?」余地打量着他,见他不动,缓缓瞇起眼,恶狠狠地开口,「不敢写?」
「不,」宁桉心底冷笑,面上露出个犹豫又?果决的表情,「大哥,我,我这拿什么取血嘛——」
余地眼神示意摆在一旁的,沾着斑驳血痕的匕首。宁桉全?当看不见,开玩笑,这刀绣成这样,自带附魔伤害好?吧。
他心下一狠,露出虔诚的表情,顶着余地震惊的眼神一口咬上手腕上刻意留下的伤口,血痂破开,鲜血潺潺地流出来?。
「呸呸——」
宁桉侧过头呸掉嘴里的血腥气,指尖往手腕上一抹,跃跃欲试,「大哥,写在哪大哥?」
余地瞅瞅他嘴角的血迹,再?瞅瞅人手腕上的伤口,一时间?大脑短路,愣神片刻。
「大哥?」宁桉催道。
这下余地没话说了,本来?以宁桉新教徒的身份,应该写在最低处,可不知道是不是被这硬生生咬伤自己的虔诚所感动,宁桉仔细一看,他竟然指在教徒最前端。
刷刷两笔,她签下自己的大名。
你落魄少爷木安签的名字,关?我宁桉什么事?
想?到这,宁桉满意一笑,余地也满意一笑。两人小心翼翼地挂好?绢布,再?分别供了三根没点燃的香火到神龛前,这才离开。
出了地窖,余地的面色缓和许多,仔细打量宁桉两眼,大方地开口,「我教向来?以教徒为先,只要你好?好?做事,好?好?贯彻教义,要什么有什么!」
「这样吧,」他若有所思地开口,「寨子里今日午时要去郡城里,你不是要去找亲戚吗,就跟着一起去吧。」
「真的吗?」
宁桉大喜过望,激动得连连点头,「大哥放心!等?我找到亲戚拿到钱,绝对供到教里,大家同?甘共苦,共享富贵!」
「少来?!」
余地面上鄙夷地扫了他一眼,心下却?暗暗肯定?,难得热心地问了一句,「你那?亲戚是郡城里哪的人?」
「哦,」宁桉爽朗一笑,「那?家家住平康坊,往日里做些米面买卖为生。」
午时三刻,余家寨门口停着几辆牛车,穿着短打的汉子正满头大汗地往车上搬米面。
「六哥,」最后一袋面粉搬上了牛车,余老七长?吁一口气,抹了把汗问,「那?小子就这么坐着啊?」
余老六面相忠厚老实,一双眼里却?满是小人得志的奸诈,他一瞟眼蹲坐在牛车角落里的瘦削少年,冷笑一声。
「老九之?前不是个富家少爷吗,你看看那?小胳膊小腿的,能搬得起这些粮食?」
「说起来?……」他两人对视一眼,幸灾乐祸地小声开口,「我可听说了,他那?什么亲戚住在平康坊,还是卖米面的。」
余老九大惊失色,不由得笑起来?,悄声回话,「那?不是之?前被我们宰白鸭的那?几家的人?」
两人一同?笑开,带着高高在上的怜悯,也懒得去理这人了。
宁桉躲在堆得高高的麻袋上面,遮着脸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好?好?地扮演一个家道中落本想?投奔亲戚却?意外得知亲戚已?经去世的倒霉蛋模样。
暗地里,宁桉悄悄挑开麻袋一角,微黄的面粉顺着缝隙,露了些出来?。
圣光教的人把面粉运到城里干什么?
宁桉侧眼看向赶着牛车的两兄弟,眼神晦涩不明?。
这么多面粉堆积在一起,足以引发一场巨大的尘爆。
这圣光教的人明?知巡抚快到了,却?还是这般作态,是想?故意杀杀巡抚的面子,好?在一步在百姓里宣扬他那?套歪理。
她仔细想?了想?下一步规划,片刻后苦累了一般,半靠在麻袋上,掩面睡着了。
余老六回首看了眼,这才放下心来?,悄声和老七讲着话。
「等?到城里,我们就把面粉送到……」
「教主说了,最多明?日,巡抚就要到了……抓紧点,可别出什么岔子……」
牛车晃晃悠悠,终于在天色黑尽之?前,到了北砚郡城底下。
「前面的站住!」
有守城的将士看见他们一行人,举着长?枪过来?盘问,「你们几个,哪来?的?!」
余六露出抹憨笑,不好?意思地挠头,往官兵手里塞了点碎银,「大人,我们都是城外余家寨的,何不,给城里黄老板家送点米面呢。」
官兵一瞅手里里的碎银,满意地笑笑,「还是你们上道。」
「把袋子扯开,我检查检查——」
余七连忙一把扛下一个麻袋,一解开绳子,白里泛黄的面粉露出来?,「大人您看,都是今年里新碾的好?面,就等?着给黄老板卖了换点钱过冬呢。」
士兵一看,确实是面粉,心下一松,刚要挥手,就看见面粉堆里缩着个人。
「这也是你们寨子的?!」他狐疑地问。
郡守大人可是说了,生面孔可要细细排查,别给巡抚混进去了。
余六心底暗骂一声,见木安那?小子还是一副伤心过度心神不宁的样子,连连点头,「是,是我们寨子的,叫余小九。」
「小九。」他大喊一声,快下来?给官爷看看。
宁桉踉踉跄跄地跳下牛车,站到两人身旁,红着眼一句话不说。
「这不,」余六指指他通红的眼眶,小声凑到官兵耳边,「家里刚没了人,这冬天怕是要一个人熬了,伤心着呢。」
官兵再?看他两眼,只见那?少年身形瘦削,年纪轻轻的满身落魄,五官也不甚出色,这才松口。
「行了,你们进去吧——」
「哎,哎!谢谢官爷。」余六连忙追笑,一驾马车,咕噜咕噜地越过城门前严防死守的官员,进了城。
宁桉坐在牛车上,瞇着眼看向这座府城。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可人烟稀少了许多,来?来?往往的百姓大多面色沉闷,匆匆忙忙地走开。
看见有牛车进来?,他们略一扫眼,就低着头走了。
过了一条街,牛车停在一处十字巷口,余老六跳下车来?,「行了,我们要去给黄老板送货。」
「至于你……」他上下打量两眼宁桉,大发慈悲一样甩了几枚铜板出来?,「你自己去打听打听你那?亲戚哪去了,明?日这个时候,还在这,我们回寨子里。」
身形瘦削的少年低着头,诺诺地接过铜板,站在原地看着余六驾着牛车进了路口,才如梦初醒般转过身走了。
那?布衣少年一路走走停停,靠着路边人随意的指路,终于到了本来?的平康坊。
「谢谢大姨!」
告别最后一个好?心的大姨,宁桉爬到高处,抬眼看向这街坊。
天色暗淡,可靠着官府特意点亮的灯笼,依旧能够看出平康坊内屋舍大多都被修缮起来?,街道也打扫得干干净净,只有一两处残留的泛着焦痕的树根还依稀立在那?。
「北砚郡这赈灾速度,」宁桉嗤笑一声,「这才半个月就修成这样,跟我搁着搞中国速度呢!」
之?前郡城查得太严,加之?余家寨的事,宁桉从县城出来?就直去寨子里,没进郡城来?看。
这一看,当真是给她个大惊喜。
躲开暗地里督视着的官兵,宁桉随意挑了间?宅子进去,果然,外表还算能看的屋子里空无一人,破碎的瓦砾和砖石堆在地面上,一片火燎过的痕迹。
她转身出了平康坊,抹抹眼睛露出哀思过度的表情,找了个大娘哀声问:「大娘可知道平康坊里的人家,都搬去哪里了?」
那?大娘本坐在树下干活,闻言戒备地抬起头,「你是谁,找什么人的?」
宁桉熟练地搬出最初那?套说辞,他年纪小,人又?瘦,看上去就是个可怜巴巴的小少年,实在没什么威胁性。
大娘放软了神色,朝南城门的方向一努嘴,「平康坊里人家死了一大票,没死的也不好?过。你自己去城外难民营那?看看,可还找得到你亲戚?」
宁桉露出抹不解的神色,「大娘,我看着平康坊看上去好?好?的啊,怎么死了很多人吗?」
那?大娘左右瞅瞅,戒备地凑到他耳边,「你是没看见半月前那?样,炸得到处都是尸体。至于这房子,还不是最近以来?那?些官老爷们连夜修的。」
「那?怎么还住在难民营,不该先救人吗?」宁桉不可思议地问。
「哼,」大娘冷飕飕一笑,「官府不都这样,有钱修屋子没钱治人。」
「我听说是什么巡抚大人快来?了,郡衙里那?些人怕呢。」
「行了我回去了,你要去就自己去看看吧——」大娘一挥手,告别了宁桉。
宁桉冷声一笑,心底气得火冒。他转身找了家客栈,取出包裹裁开厚重的衣袍,那?布料层层落下,露出明?黄的圣旨来?。
天色彻底黑下来?,郡守府内,吕长?梁神色焦急,频频探头看向外面。
「大人,大人!」
卢浔匆匆忙忙地跑进来?,一脸地焦急,「到了,巡抚大人到了,眼下正在城外呢!」
「可看清了是什么人?」吕长?梁急忙问。
「看清了看清了,」卢浔一脸得意,「最大那?马车里下来?个年轻男的,穿着官服,眼下正在城外和那?些百姓交谈呢!」
看见吕长?梁神色一变,卢浔连忙安抚地开口,「大人莫慌,城外的百姓那?都是我提前安排好?的,保证不会说错半个字?!」
「哈哈哈哈哈——还是你小子机灵!」
吕长?梁满意大笑,对着外面喊,「逸歌楼那?边让他们准备好?了!」
「至于你,」他一把拍在卢浔肩膀上,得意地理了理官服,「快跟我去迎接巡抚大人!」
郡守府的马车一路风驰电掣,哒哒哒地出了城。果不其然,暗淡天色中城门外聚集着一队点着火把,气势汹汹的车队。
正中间?的高头大马拉着辆漆木彩车,亮黄的巡抚旗插在马车上,在侍卫刀兵反射出的寒光里熠熠生辉。
「果然是个骄纵性子!」吕长?梁满意一笑,「巡抚还搞这么大阵仗,这位大人可真是让我开了眼了。」
他把帽子一歪,戴得歪歪扭扭得,装出一副憔悴又?强打精神的模样,捧着张笑脸朝着最中间?和百姓交谈的青年男子冲过了过去。
「巡抚大人,」吕长?梁一脸谦逊,「下官是北砚郡郡守吕长?梁,今日粗知大人远道而来?,特意设下宴席,还请大人赏脸。」
说话间?隙,他打量两眼身前男子。
只见男人一袭青衣官服,言官模样,面容俊秀,气质温和,带着了个玉冠,看似不打眼,但以吕长?梁搜刮多年的眼光来?看,那?玉质细色明?,价格不菲。
他更加对自己的计划信心满满。
不料,那?官服男子却?一脸惊诧地避开,和手一拱,温声开口。
「大人误会了,在下并非巡抚,只是一席小官,来?协助巡抚大人办案罢了。」
吕长?梁:「!」
卢浔:「!!」
北砚官员:「!!!」
这不是巡抚,那?真正的巡抚在哪?!
吕长?梁瞪大双眼,不可置信。下一秒,寒嗖嗖的夜风刮过死寂的人群,从他身后传来?似笑非笑,戏谑的声音。
「吕大人,往哪看呢?」
卢浔不可思议地回头,瞪大双眼,灯笼照亮的夜色中,从那?大开的城门出缓步走来?一红衣的女子,金色小钗挽着黑发,最中间?,赫然是只有皇家才能用的鸾凤簪。
这巡抚怎么会从城里出来??!
一时间?,北砚官员纷纷色变。
宁桉笑意盈盈,看着面前众人一脸青天白日见了鬼的表情,刷地一掏圣旨,「诸位,接旨吧。」
卢浔面色青白,脑内嗡嗡作响,转念又?想?到先前做的一切布置,才稍微安定?些,一把按着呆愣在原地的吕长?梁跪了下去,白着脸接旨。
灯笼亮晃晃地照着城门外这一片空地,宁桉身量不足,却?成为了在场唯一一个站着的人。
她轻轻一笑,意味深长?地开口,「跪我干什么,圣旨是我颁的吗,朝京城的方向跪啊。」
吕长?梁神色恍惚,连忙对着南边转身磕头。
宁桉这才慢悠悠地走到巡抚仪仗中,站在马车前气定?神闲地念完圣旨,紧接着往车里一坐,掀开帘子犹带笑意地看着刚爬起来?的吕长?梁。
吕长?梁被她看得心慌,嗫嚅到:「大,大人——」
靠近了他才看见这位年轻得过分的巡抚裙角的家徽,栖桉金凤,阖朝上下敢用这个家徽的,只有一人。
吕长?梁一想?到府里的宴席,肠子都要悔青了。
这般打扮,这般神貌,除了那?先去避门谢客,近日却?连露锋芒的朗月郡主,还能有谁?
怎么来?了这位祖宗?!
吕长?梁战战兢兢地坐上马车,恨不得一头撞死。
出城的时候,北砚官员有多自得,现下带着人进城,一个个就有多晦暗,特别是眼看着郡守府渐渐出现在眼前,熟知大宴里有什么的官员,一个个都面如死灰。
他们试图派人先快马回府里通风报信,可是巡抚带得侍卫一个个眼神凌厉,把在场所有人看得牢牢地,也没人敢做那?个出头鸟,试试巡抚手里的尚方剑利不利。
一片压抑中,宁桉懒洋洋地倚靠在马车上,手里玩着那?把可斩百官的尚方宝剑。
「大,大人——」
马车外,吕长?梁扯着张欲哭无泪的面孔喊,「还请大人赏脸赴宴。」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把不久前在门外为了捧人大声邀宴的自己扇死。
让你嘴贱!
「嗯?」宁桉被人搀着下了马车,那?青衣官员帮她抱着剑,抬眼看向郡守府。
府外一切如常,看不出半点异样。可一进了大门走到后院,视眼间?猛地一亮,上千盏彩绘灯笼次第挂起,照得金碧辉煌的府邸像是仙境一般惹人神往。
设宴的大殿鲜花秀果,玉盘珍羞,上好?的佳酿盛在玉壶中,烛火下晶莹剔透,华美非凡。
宁桉在主位上坐下,作为一郡郡守,吕长?梁抖着脚在她右手首位坐下,左侧,则是那?青衣官员。
「郡守设宴,不会就是这些酒菜吧?」
宁桉似笑非笑地打量着玉盘里珍珠为底的白玉兰,心底嗤笑,果然艺术来?源于生活。
「当,当然不是——」
吕长?梁苦着脸一拍手,府内管家不知实情,在殿外一扬手,很快,丝弦齐奏,一群身着薄纱的舞女快步踏入,翩翩起舞。
吕长?梁小心翼翼地打量两眼上首少女的面色,见人略有趣味地打量着歌舞,这才松了口气。可很快又?想?起其他的安排,一时间?又?僵在原地。
一舞毕,在场众人无一敢看,反倒是那?巡抚懒洋洋地拍拍手,赞了两声好?。
殿内一角乐师动作一变,殿内高台上,舞女们纷纷退下。那?彩绘灯笼忽地一暗,再?亮起,台上却?多了个窈窕的身影。
殿内亮如白昼,那?舞女水袖裙裾,踩在红鼓上,露出苍白勾人的脚踝。瘦削脚背饰有金链银铃,合着歌声飞快旋舞,踏出一片令人心慌意乱的鼓声来?。
香气四溢,乐声激昂,逼得人止不住心跳加速。
条忽间?,满天花瓣飘落,随着最后一声挑弦,鼓上女子旋腰侧身,软如春柳,面纱微落,露出半张倾国倾城,勾魂摄魄的面孔。
极美艳的美人,眉眼无不精致,眼角自带一抹艳红,色若春花,可偏神色极冷,又?似端坐莲台俯瞰终生丑态的观音,一时间?愈发让人欲罢不能。
只见那?美人轻跃而下,舞姿动人,在鼓点声里一旋身,恰恰好?侧坐在那?高位巡抚膝上。
「不——」
吕长?梁瞪大双眼,探出手来?刚想?制止,就见那?花魁舞女抬手抽下发间?琉璃钗,含在朱红唇间?,塌腰昂头,直直地吻了上去。

第47章 北砚 (三)
琉璃钗是冰的, 冷的,可又在扑鼻的香气中被体温暖热,留下点暧昧的余温。
宁桉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身上人, 心底满是卧槽。
那美人长发流泻而下, 发间缀着金铃, 叮当作响。灯光打在他蝶翼一样卷而翘的眼睫上,投下小扇子一样的阴影, 露出一双黑沉沉的眼眸。
退开之前, 他轻轻地咬了一下宁桉的唇角,轻微的痛意瞬间让宁桉清醒过来。
很快,舞姬轻盈地起身, 风姿绰约,莲步生香, 悄无声息地快步走?到首位之后, 跪坐着,借屏风遮挡身形。
吕长梁双眼瞪得牛大, 感觉自己脑袋快炸掉了。
「殿下,殿下饶命啊!」
惊慌失措之下, 他扑通一把跪下, 涕泪横流, 连声哀嚎,「这?, 这?都是那舞女自作主张,绝非下官授意啊——」
「大人您看!」
吕长梁一把薅下自己的官帽, 指着连声开口,「下官近日一直在忙着赈灾, 实在没心思搞这?些,今日之事下官实属不?知情啊!」
宁桉一抹嘴角,冷笑一声,「吕大人这?是在哄鬼呢,想?来今日坐在这?的是其?他官员,想?来这?等美人,怕是要笑纳了吧?」
「我,我——」
吕长梁急得冷汗都出来了,心底万分后悔。
本来卢浔提议着去酒楼里设宴款待巡抚,那时他还怒骂人蠢笨,在酒楼里设宴多落人口实,还不?如在郡守府内款待,门一关,谁敢说出去。
现在他恨不?得骂死自己,宴就设在郡守府上,说他不?知情,谁信啊?!
妈的,朝中如今除昌仪公主无一女官,谁知道?还有这?么个活祖宗啊!
吕长梁绝望地要骂娘,只求漫天神佛庇佑,这?朗月郡主别觉得被女的亲了恶心,就要一刀斩了他就行。
宁桉冷笑着坐在首位,不?开口,也不?说话。大殿两?旁的乐师见情况不?对,也早就停了奏乐。一时间,奢靡的主殿里,只有跪了一地官员们声如擂鼓的心跳声。
半响过去,高台上反倒传来一声轻笑声。
「嗤——」
吕长梁小心翼翼地抬起眼,一时间惊得失魂。
那朗月郡主懒洋洋地倚靠在椅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那舞姬苍白瘦削的手,指尖蔻丹涂得鲜红,明晃晃的,只看一眼就觉得摄人。
再一打眼,红衣郡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吕长梁脑中轰地一响,如同打通任督二脉一样神智一清,连忙连滚带爬地往前凑,挤着张笑脸开口。
「殿下,这?舞姬忤逆冒上,虽罪该万死,但依臣看来,不?如把她送到殿下府上,为奴为婢,结草衔环报答陛下!」
此话一出,满堂震惊。
跪在后头的卢浔几人见了鬼一样抬头,想?看看这?吕长梁到底是在抽些什么风,然而一抬眼,就被朗月郡主握在那舞姬腕间把玩的手震得失神。
这?朗月郡主竟有磨镜之癖?!
卢浔不?可思议,大为震惊。
京城里的案件自然也传到了他们这?,更何况这?人身份实在是贵不?可言。因此,北砚官场的人没少往京里使劲打听消息。
没听人说她还有这?癖好啊,莫不?是这?番下来,还真阴差阳错给吕长梁这?狗官撞着了?!
卢浔简直是神魂颠倒,恍然若梦。他愣在原地,刚想?开口接吕长梁的话捧两?句,就听见上首忽然传来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轻笑。
「吕大人不?愧是北砚郡守,就是会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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