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寻了一条最最僻静的路去了赴约之地。
西苑比之旁处都要幽静,尤其清风小筑附近。
几棵梅花树围在周边,衬的四下环境雅致,清幽、更具书香气息。
阁楼之前无旁人,唯独陆执的小厮东福。
瞧见她来,小厮微微弯了下身,笑道:“颜汐小姐,世子在里边。”
颜汐心肝乱颤,脸面微红,没与他说话,甚至拘谨的没敢看人,美目下意识朝着阁楼小门望去,停顿须臾,艰难地迈开了步子。
她独自一人进了去。
婢女两人都守在了外头。
刚刚走进,绕过屏风,颜汐便见那男人正坐在一张雅致的桌前煮着茶水,斯斯文文,颇具闲情。
“考虑的如何?”
他动作未停,目光也未动,未朝她这边看来,冷冷地张了口。
“尚未想好。”
颜汐直言。
此话之后无疑引来了那男人的目光。
陆执侧头朝她瞥来,眼睛在她身上定了须臾,唇角泛起一抹轻嘲。
“沈小姐,莫要给人添麻烦,多一个人,多一份安排,我需要时间。”
言罢转了眸子,继续缓慢地浇茶,但话语未停,嘲讽之意也更甚分明。
“看来,你还是颇舍不得那江公子。”
“倒也无妨,舍不得便留下。”
“那日,是你的贴身婢女相求相问,我方才出此下策。”
“为了你罢了...”
颜汐慢慢地攥上了手,唇若丹霞,杏眸缓缓转转。
她没接着陆执的话说下去,问起了旁的。
“那日,世子唤我去京兆府,原是为了什么?”
陆执轻描淡写:“自是商量你那小厮之事。”
颜汐:“那现下,我若跟世子走,世子可会放了阿泰?”
陆执“嗤”了一声,没答,仿若早料到了她之言,半晌之后,节骨分明的手端起了刚刚倒好的茶,微微抿了下,转而,方才回了话。
“可以考虑。”
颜汐:“那我便再向世子要三日的功夫,三日后给世子一个确切的答案,成么?”
陆执唇角抽动了下,没说成也没说不成,不屑意味甚是分明。
终是道:“那苏小姐可要好好考虑考虑。”
颜汐微微一福,出了房去。
返回途中,主仆三人皆未言语,但待得到了寝居,青莲两人立刻便紧锁了房门。
桃红急道:“小姐,世子说了什么!催小姐做决定么?小姐真要同世子走么?”
青莲亦然,目不转睛地望着颜汐,等着她回答。
“小姐?”
婢女二人心皆跟要烤熟了似的。
此事论其根本,跟了世子倒是没什么,甚至如若能真的跟了世子,那是一步登天。
但问题是他们就要成兄妹了。
若不是兄妹关系,换做别的,不想承认也得承认,小姐现在根本就高攀不上陆执。
但总不能给他做妾!
按照陆执的意思,他似乎是要把小姐藏起来!
“小姐....”
青莲与桃红异口同声,皆再等待不得。
但颜汐并未立马答话。
她的思绪已经飘走。
她自然肯定不会跟着陆执走,向他要了三日的功夫,不过是为了拖延。
因为她越想越不对劲。
这种感觉眼下愈发地强烈。
小姑娘终也没答两名婢女的话,但她说了别的。
“前日,我去京兆府前喝的那碗汤是小柳递给我的?”
青莲与桃红听得小姐思绪跳转到此,皆是一怔,不明所以,但答了话。
“是小柳,小姐怎么想起这个,小姐到底会不会跟世子走?”
颜汐依然没答,而是道:“你去把她叫进来...”
婢女老老实实,虚心听着吩咐。
颜汐开门见山:“三日前,冬月初三那日,老夫人给我送了碗莲子羹之事你可还记得?”
小柳认真作答:“是,小姐,奴婢记得。”
颜汐接着问道:“是福安堂中哪个婢女送过来的?”
“这...”
小柳语塞,低头眼睛眨了眨,忆着什么,半晌之后摇了摇头。
“奴婢不记得了,不知她的名字。”
陆家甚大,下人众多,尤其像小柳这种入府尚不到半年的三等婢女,下人之间彼此认不全太过正常。
颜汐换了种问法:“相貌呢?可还有印象?”
小柳亦是摇头:“也记不大清了,大概能有个粗浅的印象...”
颜汐继续:“记不清也没关系,但你仔细回想,我若没记错,近来老夫人赏赐过我四次补汤,我可有说对?”
小柳连连点头:“小姐记得没错,是四次。”
颜汐:“没错就好,你只需回忆,这四次可是同一人送来的?”
小柳摇头,甚是肯定:“前三次是同一人,最后一次不是。”
颜汐听罢略顿,秋波缓缓流转,和她料想的差不多。
她点了头,让小柳下了去。
婢女刚走,青莲俩人便关了门,双双过来:
“小姐,怎么了?问这作甚?”
颜汐直言:“我这几日越想那媚-药之事越蹊跷。”
婢女二人心皆是微微一沉。
桃红接口,声音颇急:“什么意思?不是王清安那个畜生干的么,有什么蹊跷?”
颜汐停顿须臾,又想了想,方才转眸与婢女二人说。
“蹊跷之一:就算王清安存了歹念,这事要成也必然要有个条件,便是定要需我出府。否则,就算他下了药,我呆在府中有什么用?他就算再胆大包天,还敢进我阁中不成?尤其正午十分,阁中还有四个婢女在外,就是不说她们,周围那么多双眼睛,他疯了么?”
颜汐话毕,婢女两人恍然。
青莲心中更是一抖,脸色有些发白:“小姐说的在理,然后呢?”
桃红亦然,人傻了一般:“对对对,然后呢?”
颜汐继续:“再说这第二个蹊跷:王清安若想给我下药还需有个条件,就是老夫人房中需在特定之时给我送汤。他不过是二房夫人娘家的侄儿。在这陆府,身份地位可是比我尚且不如?我还有你们两个心腹,他可有?他不过是个客,能说让膳房做汤就做汤?且是刚刚在邻近午时,我们出行之前正好送来?所以,药如若是他所下,就得还需满足这第二个条件,便是刚好那日老夫人邻近午时赏了汤给我。他路上耍了花招截下,用了什么法子过手过那汤,下了药进去...”
青莲俩人双双身子颤抖了起来。
颜汐接着:“那日我们乘坐的马车明显事先被王清安换掉了,你二人提前半个时辰雇好了车。邻近午时,喝汤到出府,不过一刻钟左右的功夫,他是神算子么?怎么能既确保老夫人那日邻近午时一定会让人给我送汤,他一定能有机会下药,又能未卜先知,在我还没喝汤之前,就把我们雇的马车换掉?”
“这么多不合理的地方,都需要巧合方才行,且最大的蹊跷就是,他怎么知道我们午时要偷着出门?我们午时要出门这事,就只有我三人知晓,就算是你二人出去雇车的时候被他跟踪,暴露了这事,他也不过就半个钟头左右的准备功夫...”
“太多的巧合碰到一起,便让人觉得不是巧合...”
“尤其阿泰之事...摇欢散虽为害人的禁-物,但贵极,藏在了我们的白叠子里唯一的可能便是彼时恰好有官府搜查,那个黑心人是情急之下为了自保,方把东西塞到了我们的车上避祸。如若是那样袋子必然要破损,既是没破,就不是情急之下所为,如果破了,就很明显是情急之下所为,那就也不是证据确凿,是明显被人陷害。”
“上次去牢中见阿泰,他说了是他疏忽没查到,袋子完好无损,东西一直就在我们的白叠子里。如若我们的白叠子真曾为哪个黑心的避过祸,事后他也一定会来寻走,毕竟,谁会拿这么多的钱财,只为害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青莲几近是要哭了:“小姐句句在理,那,那到底是谁,是怎么回事?谁要害小姐?谁要害阿泰?”
颜汐顿了下,眼睛水灵灵的,秀眉微微蹙起,眸子瞧向了别处,略略失神。
如果没那梦在先,她怕是永远也不会怀疑到那个人的身上,但眼下...
小姑娘姑且没说,而是道了别的。
“你去跟小柳说,让她准备一下,我带她去认人。”
桃红立马答应,急着出了门去。
颜汐身子微微发颤。
她不冤枉人,她要让他证据确凿。
小柳很快又被带了回来。
颜汐直言,吩咐道:“你不用害怕,许久未去拜见老夫人,我要去趟福安堂,你随我一起,到后也无须你做什么,老夫人房中的婢女,你多多瞧瞧,出来后告诉我,可有前日送汤的那位?”
小柳应声,人乖的很,不敢多言。
颜汐给青莲使了眼色。青莲点头,知道照顾着些人。
想了想,颜汐便换了衣裳,表面镇静,心中战战兢兢地去了。
到福安堂时刚好是未时,陆老夫人正好午睡醒来。
她没等多久就被传唤了进去,拨开珠帘刚一入门,耳边便响起陆老夫人和蔼的声音。
“颜汐...”
“老夫人...”
小姑娘脱了披风,递给一旁的婢女,里边穿着件淡粉色的小袄子,裙身皆为白,整个人乖乖巧巧的,水葱般娇俏鲜嫩,进来就吸去了所有人的目光,尤其陆老夫人。
她笑着抬手,招呼着人来。
颜汐坐到了她身边。
陆老夫人拍着她的手,唇角边绽放幽兰:
“这两日正要叫人去唤你,你陆伯伯怕是今日便能入京畿了,你们就快见面了。”
颜汐听得,心中又觉生疏又甚感激动,小嗓子软绵绵的:
“陆伯伯这两日就能到家了么?”
陆老夫人笑着点头。
颜汐顿觉欢喜,但这股子顺畅劲还未来得及舒展延伸,立马便想起了那事,如同被当头泼了冷水般。
小姑娘慢慢起身,走到老夫人身后,为她揉着肩,像往常一样乖乖地陪伴,与她聊天。
小半个时辰后,老夫人也便累了,颜汐适时告退。
从福安堂出来,她快步引着两名婢女去了处安静地,朝着小柳急着问道:“可认出了是哪个?”
小柳摇头:“没,哪个都不像,奴婢看了好几遍,都不是。”
颜汐攥起了手,自然,不排除那名婢女今日恰巧便不在这房中院内,但这个结果和她所料一致。
她小脸冷落,羽睫轻颤,拉过青莲,附在她耳边说了话。
青莲听罢脸色顷刻苍白了去,打了个觳觫,目光与小姐紧对,嘴唇颤了几颤,想要说什么,却终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只点了头,拉过小柳,转了身。
颜汐与她二人分了路。
三人,一个回了桃香阁,两个朝着东苑走去。
颜汐让青莲做的,正是去陆执的寝居附近盯着寻人。
转眼当日过去,夜幕降临,俩人返回,未果。
这也在颜汐的意料之中。
第二日一早,她如故叫人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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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东苑,茗月轩
婢女端来银盆供陆执盥手。
男人用了胰子,一面慢条斯理地洗着,一面听着小厮说话。
“...昨晚开始的,先去了老夫人的福安堂,然后去了趟膳房,再便是咱们这茗月轩了...”
陆执接过他递来的帕子,擦了手,面无表情,许久,扯了下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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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临近夜幕。
颜汐在房中焦急等待,心弦紧绷。
桃红亦是栖栖惶惶。
屋中安静,但气氛紧迫到让人呼吸都跟着灼急。
死静许久之后婢女再也忍耐不得。
“小姐怎..怎么那么肯定?”
虽没明说,但婢女不难看出,颜汐怀疑的不是别人,正是世子陆执。
且,她不是怀疑,是确定。
她之所为,也并非偷偷摸摸。
她当然知道,派人这般一整天一整天地守在茗月轩附近,不论做何掩饰,怎么小心,都不可能不被陆执发现。
眼下,她也无所谓被他发现与否,此番就是要找到那铁证,跟他摊牌对峙,揭发于他。
至于为何这般肯定,除了事情确有蹊跷,便是有那梦作为底牌,她方才敢怀疑一个光风霁月之人。
扪心自问,如若没那梦,她就是再觉不对,宁可相信种种事情真的皆为巧合,怕是也断不敢怀疑到陆执的头上。
颜汐没来得及答。
因为外边响起了动静。
桃红马上站起了身,循窗望去,回头道:
“小姐,是青莲和小柳回来了!”
言罢,转而跑去门边,开了门。
颜汐的心提到了嗓边,慌张地早站了起来。
不时,青莲两人的身影便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
从婢女惊骇的神色上判断,她便已然知晓了结果。
果不其然。
青莲心慌意乱,语声打着颤。
“小姐,找到了,小柳认出了人,是...是世子房中的婢女。”
“!!!”
即便早已料到,结果毫无意外,但真的听到之时,脑中也还是晴天霹雳了般,惊雷乍现,打的小姑娘呆立在原地,一动也动弹不得。
然,不仅是此事,猝不及防,转而外边便再度响起了声音。
此声非彼声。
紧迫、压制、狂妄、肃杀,一种浓重的压迫之感瞬间充斥在整个院内阁中,逼近而来。
外边,几声婢女的惊呼仿若是刚起了个苗头便戛然而止在黑夜中。
屋中,颜汐、青莲、桃红与那小柳四人无异皆转瞬苍白了脸,不及去思索什么,房门已经被人打开。
高大的身影呈现,男人微侧着身子,负手立在那,月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
那脸上的神色很是不清,好似面无表情,又好似眉眼间有着抹笑意,目光直视一人,便是颜汐。
颜汐当即身子便有些发抖。
屋中四名女子皆惧。
青莲颤声率先说出话来:
“夜幕已落,男女有别,世子怎能随意入我家小姐闺房?这,这是何意?”
几人看得清楚,门外是几名黑衣护卫。
一人为那男人开着门,另外还有几个不知。
唯知外头死一般的静,压的院内半声都无。
气氛紧迫,空气恰如这冬月的夜晚,冷峭逼人。
半晌那男人都没回话。
直到他似笑非笑地缓缓抬步进来。
“哦?是么?你家小姐的闺房,我不能入?”
青莲唇瓣抖动,嗫喏两下说不出话。
陆执已进,也接着开了口,目光落到了颜汐身上:
“说说,为何监视我?”
颜汐止口否认:“我没监视你。”
陆执轻笑:“是么?”
颜汐立马改了口,实话是说:“我...不过是让婢女去认个人。”
陆执已经坐到了屋中的一张圆桌前。
那圆桌本离颜汐所立之处颇近。
小姑娘见他过来,本能地朝后退去。
陆执不以为意,依然风轻云淡,抬手拿了桌上的茶杯,把玩摆弄:“说说,去认谁,发生了什么?”
颜汐虽害怕,从小就胆子甚小,但也是将门之女,骨子里绝非什么软弱之人。
小姑娘当即揭发,撕下他伪善的面具:“你别装了,我都知道了!是你做的,都是你做的!”
她话音落此,见那男人敛眉,唇角带笑,竖起了一根手指,贴于唇边,做出了噤声之势,转而,便见他瞧了一眼门口的黑衣人。
黑衣人当即进来,请出青莲、桃红与小柳。
小柳乖乖地出去,但青莲、桃红自是不屈,可无济于事,被强行请出。
转眼房门被关,屋中独独剩下了他二人。
陆执手指慢慢缠绕着茶杯周身轻抚,依然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愿闻其详。”
颜汐更朝后退了一步,眼中泪盈盈的,身子退了,心没退缩,嘴唇嗫喏两下,娇糯糯地张了口:
“阿泰是你害的,白叠子中的摇欢散是你派人藏的!”
“我中的药是王清安所下没错,但机会是你为他提供的。当日老夫人根本便没有赏汤给我,是你让膳房做的汤,也是你房中的婢女给我送来的,不过是打着老夫人的名义而已。因为你知道老夫人赏赐过我几次补汤,也知道老夫人的赏赐我必然会马上服用。”
“王清安知道我午时要出行,也是你透露给他的,都是你干的!是你在算计我!”
“常人遭遇如此变故,只会一心想着解决事情,尤其你陆执是人人眼中的正人君子,绝不会有人敢将这等恶事往你的头上想,你打的便是我和旁人一样,根本不会怀疑于你,这事就算有蹊跷,但也没人会深想,最终也便就这般过去了。”
“你有钱有势有地位,不缺女人,你....你为什么要如此害我?!”
小姑娘几近一口气说完,声声质问,柔荑紧攥,说不怕是假,说不气更是假。
她话音刚落,便听对面的男人慢慢地笑了出来。
陆执敛眉,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啊,被你发现了...”
“没想到,你还挺聪明...”
“体面一点跟了我不好么?”
“为什么?”
“看上你了,毁你姻缘。”
他说着手已慢慢地伸向了衣衫,不疾不徐地一面解着衣扣,一面继续。
“话既说到了此,我也便和你明言,乖乖地听话,跟我走,你的那位从小同你一起长大的小厮——你奶娘的儿子;还有你的那位江公子,都会,长命百岁...”
瞳孔骤然缩放,定在了他的手上,颜汐顷刻意识到了什么。
头上五雷轰顶一般,尤见那男人高大的身躯已然站起...
“你,你要干什么?”
脑中转瞬一片空白,仿若什么都忘了,眼睛紧紧盯着人,玉足下意识便朝后退去。
可退无可退。
两步之后便已无退路,背脊撞到屏风之上。
这般转眼之间,陆执已慢悠悠地过了来。
大氅之内是件墨色云纹长袍,领口处被他解开些许。
朦朦胧胧的虽没露出什么,但那是个成年男人!
颜汐的脸当即烧红,喘息急促,腿软了,心乱了,小脚错步便要跑。
然,一切只有一瞬。
她还没跑出两步。
男人抬臂,很轻巧地便把她拦腰截下抱起。
颜汐双脚蓦然离地,一声惊呼,再度落下之际,娇躯已被抵在了墙上,困在了他的臂膀之间。
小姑娘娇弱,将将到他脖颈,与他相比很小的一只,夜晚烛火本就不甚明亮,那昂藏的身躯挡在他身前,黑压压的,对她来说宛若一道大山。
俩人转瞬咫尺距离。
她挣扎,不断挣扎,小手推到了他的胸膛之上,但没什么力气,不论怎么挣,怎么推都无济于事,对方纹丝不动。
“你!混蛋,你走开!你要干什么?”
男人轻笑一声,这方才凉凉地回了她的话:“干什么?你看我们这关系?适合干什么?”
言语之间,松开了束缚着她的手臂,单腿抵在了她的小腹之上,微微仰头,继续解着衣服。
颜汐眸子美如月华,泪凝于睫,人早低下了头,被他这般几下子弄得到底是哭了出来,双手抹着眼泪,甚至不敢抬头看他。就算他松了手,她也还是推不动他。他孔武有力,长的又大又结实,便是连气息都带着浓厚的攻击性,臂膀好像比她的腿还粗。
没得一会儿,男人赤了上身,扔掉了脱下的衣服,转而将她一下子抱起。
小姑娘早已呜咽的不成样子,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完,哭着道:
“我要告诉陆伯伯...”
夤夜,屋中的哭声整整持续了半宿,他无孔无入地侵占着她。
良久之后,烛光微弱,纱幔轻动,陆执立在床边穿着衣服,垂眼视线落在床榻之上。
小姑娘身上红痕宛然,双肩微动,背身对着他,抽泣依旧,半晌,软糯糯的声音响起:
“等陆伯伯回来,我就告诉他!大不了和你,鱼死网破!我不好,你,你也别想好!”
陆执轻呵了声,毫不在意,一句话也无,临走之际,方开了口:
“正月初六。”
话音甫落,人已然抬了脚步。
黑夜,寂静须臾,脚步声匆匆,青莲与桃红一前一后,提着心,跑回。
“小姐!”
刚一进屋,一股浓烈的味道,加之听到小姐的抽噎声,发生了什么也就不用说了。
桃红当时便哭了出来:“黑心的,枉他美名在外,我还当他是个好人,是个正人君子,他怎么能这么对小姐!!”
青莲亦气的攥起了手,眼圈也泛红了去,但终是年岁略大一点,比桃红沉稳不少。
她到了小姐旁边,声音哽咽:“小姐,要沐浴么?”
颜汐哭着摇头:“不要。”
她起不来,人软绵绵的,半丝力气都无了。
青莲应声,让桃红只准备点热水来。
桃红哭着去了。不时温水被端来,青莲伺候着小姐擦了擦身子,也换掉了褥单被衾,见小姐渐渐恢复过来,不再哭了,方才说起这事。
“世子的手段,小柳几个婢女半个字都不会敢说出去。”
“他...他意欲何为?”
颜汐回道:“要我和他走。”
青莲料想也是这样。
事到如今,也就只可能是这样了。
自然,她也实在难以想象,世子竟然会是这样的为人。
婢女叹息一声:“以前,他明明还救过小姐,陆家簪缨世贵,家教也甚森严,尤其国公爷,那么大的官,那么高的地位,连房妾室都没有,据说国公爷教子是很严的,怎么...”
婢女没说下去,转了话题:“那小姐...到底跟不跟他走?”
颜汐背着身子,本已经不哭了,说到此,声音又哽咽了几分。
“我要和他鱼死网破!”
青莲暗暗地又叹息了一声,自知这话多少是有些情绪和意气用事的。
她没再和小姐说什么,为她盖了盖被子,姑且先哄她入了睡。
翌日,颜汐睡到了将近正午方才悠悠转醒。
她睁开眼睛,第一反应有些恍惚,缓了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自然也想起了昨夜之事。
事情果真是照着梦境,那个最坏的方向去了......
翌日,颜汐睡到了将近正午方才悠悠转醒。
她睁开眼睛,第一反应有些恍惚,缓了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自然也想起了昨夜之事。
事情果真是照着梦境,那个最坏的方向发展了去......
怎会这样?她已经这般躲了,还是没能躲过去!
颜汐越想越委屈,也越想越生气,越无助,渐渐地眼尾泛红,终是又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方才两声,青莲桃红便听到了动静,双双奔来。
“小姐...”
俩人一前一后来到床边,但事到如今,还能安慰什么?
自然,眼下也没过多的机会说些什么,外边传来了些许动静。
不时,小柳唯唯诺诺地引着一人进来。
来人手中端着食盒,是个婢女,很恭敬地拜见她。
“颜汐小姐...世子让奴婢给小姐送燕窝粥来,小姐补补身子。”
她说着恭肃上前,送了过来。
青莲有些为难地接下,转头去看小姐,也没待相问,不知她喝是不喝,手中的食盒便一把被小姐夺了过去。
接着,猝不及防,不及反映,便见小姐泪眼婆娑,气的将那食盒一下子砸在了地上。
“哗”地一声,盖子飞掀,汤碗碎裂,晶莹剔透的燕窝粥流淌出来...
青莲桃红都没见过小姐这般模样,何况小柳和那送汤的婢女。
小柳两人马上就低下了头去,半声都不敢发。
青莲桃红快步到了小姐身边。
颜汐毫没客气,声音虽娇,但斩钉截铁:“给我出去!告诉陆执,让他滚!”
这是在摔谁,也便显而易见了。
小柳马上低了头,战战兢兢地抬步出去;那送汤的婢女亦然,灰溜溜地走了。
听到小姐喊出“陆执”那两个字,青莲与桃红无疑心惊肉跳,吓也吓死了,除此之外,便是心疼小姐。俩人皆俯下身去,静悄悄地收拾地上的东西。
小姐今年十六。
十六年来,就是往昔在沈家被所有人捧在掌心,备受宠爱之时,她也从未娇纵,更未摔过东西。
这一声不小。
好在北苑在府宅最内,桃香阁地点虽谈不上偏,但后身是园林,旁身院子空着无人居住,小姐也终是过于柔弱,小嗓子软,喊起来也没那么大声音,大抵还是不会被人听见的。
白日浑浑沌沌地过去,颜汐一整天都没下榻。
所幸无人前来拜见,老夫人与国公夫人那边也没来传唤。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到了夜晚,还是昨夜的那个时刻。
平静的夜里突然起风,寒凉的给人一种紧迫之感,让人呼吸都跟着滞了一下。
随之没一会儿,外边便有动静逼近而来。
小姑娘本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长睫轻动,一双杏眸含着层水雾似的。
转而听得那动静,人的心立马提了起来,知道不是错觉。
她起身,朝着帘幕外望去。
没一会儿,果不其然,那道伟岸的身影出现。
颜汐顷刻便紧攥上了柔荑,气的眼中现了泪花。
青莲两人也早已跑来,护在小姐身旁,各个紧迫。
这般转眼之间,陆执已掀开珠帘,大摇大摆地进了来。
颜汐骂道:“滚出去!”
男人轻笑,立在了卧房正中,低头摘了手上的扳指,用帕子缓缓地擦了擦,语声风轻云淡。
“想好了么?”
颜汐回道:“你是坏人,你做梦!我才不要跟你走!陆伯伯马上就要回来了,我一定,我一定要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