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烧不尽—— by五十弦声
五十弦声  发于:2024年03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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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要?争。
谢轻非嗤笑,就?不虚伪地跟他客气了,直接道:“那你?上来吧。”
谢轻非家楼层很高,公寓楼户型的房子一般都是供工作忙碌收入良好的单身人士居住,面?积有大有小。谢轻非的职业性质注定了她不着?家的生活基调,卫骋本以为她家里也没什么烟火气,谁知现实却出乎他的意料。
入室玄关后分成两个?大厅,餐厨一边,客厅一边。茶几是透明的,桌下堆着?满满的乐高盒子,桌面?被拼了一半的神盾局航母占满。沙发正对的那面?是高一阶的地台,宽大的办公桌上堆满各种文件和?档案,打?印机还吐着?纸,一半都撒到了地上,几乎是在文件堆里抠出了块勉强整齐的小空间给主人伏案。书桌背后是整三?面?的书墙,琳琅满目的图书将每个?角落都塞得满满当?当?,仔细看?看?分类却不合常规,也不知道她平时想查点?什么要?怎么检索。梯子搁在一侧,墙角还有个?挺古典的唱片播放机,屋顶上收着?投影幕布。
总的来说,谢警官的文化?生活挺丰富多彩的。
谢轻非却难得有些赧然,解释道:“只是看?着?乱,实际上很有条理的。”
卫骋长长地“哦”了一声,把脚下不小心踩到的演算纸边角抹平了放回到桌面?上。
“我理解。”他不经?意地说,“既然工作忙碌的事实改变不了,就?更应该找个?能在生活上照顾你?的人。”
谢轻非随口道:“有阿姨,每周会来一次。”
卫骋缓缓道:“我说的是男朋友。”
谢轻非觉得这是非必要?的,也听出他在开玩笑,啧啧两声:“两性关系也属于卫医生的研究范围吗?怎么,你?有合适的兄弟朋友介绍给我?”
“可?以啊,”卫骋配合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有理想型吗?”
谢轻非不假思索:“美国队长。”
“……”卫骋好笑道,“实际一点?。”
谢轻非还真?就?认真?思考了会儿,然后很实际地告诉他:“克里斯·埃文斯。”
卫骋:“行。”
谢轻非被他吃瘪的样子逗笑了,道:“开玩笑的,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你?现在让我说我也说不出来。况且,制定理想型本来就?没有意义。”
她伸了个?懒腰,走到按摩椅上倒下。放映机开始续放歌单曲目,她对卫骋道:“留下吃完午饭再走吧,你?看?看?有什么能吃的,我有段时间不在家了,可?能要?委屈你?将就?一下。”
卫骋在厨房走了一圈,闻言吐槽道:“你?是想留我吃饭,还是想让我给你?做饭?”
谢轻非道:“卫医生英明。”
厨房的流理台一尘不染,吧台上只有咖啡机和?各种各样的杯子,餐边柜打?开,里面?也是满满当?当?的杯子。再打?开橱柜,还是杯子。
卫骋:“……”
他最?后打?开冰箱,总算看?到了点?能够烹饪的食材,匪夷所思道:“谢轻非,你?买二十斤猪肉干什么?”
对开门的大冰箱,里面?除了码得整整齐齐的矿泉水瓶,只有一整块未经?切割的猪肉,表面?伤痕累累,还插着?把蛋糕抹刀。
谢轻非也扬声回答:“查案用的,放心,是新鲜食材。”
卫骋问道:“什么时候买的?”
“昨天早上五点?多。想要?弄到这么一大块完整的猪肉就?得早点?去菜场等,否则抢不过老头老太们的。少爷不知道吧?”
卫骋握着?柄把抹刀拔出来,明白了,“所以你?看?完尸体情况之后就?有了两种怀疑……你?一直就?知道凶手身份不单一?”
谢轻非被按摩椅捏得很舒服,声音染上了倦意,听他不耻下问还是忍不住回答:“当?然。凭借尚不完整的证据链作出单项推断是对思路的禁锢,我的考虑范围明显不会那么狭隘。你?知道用这种不带刃的道具想要?刺穿皮肉多费劲吗?我的力气在同性群体里面?已经?不算小了。”
卫骋不禁感叹:“谢轻非,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片刻他也没等到回音,按理她该神气起来了。
卫骋伸头看?过去,低缓的音乐还在播放,可?以听出是Mr. Probz的《Nothing Really Matters》(注)。而谢轻非呼吸平稳,竟无知无觉间睡着?了。日光穿过她的发丝,卷曲的睫毛下也洒了两团扇影。
When I'm lost
And need a sign
She leads the way
And I'll be fine
Nothing really matters
Nothing really matters
伴着?曲声卫骋低低自语道:“这么放心我啊。”
他看?了她一会儿,用眼神一寸寸描摹她的五官,眸中温度逐渐降下来,变得漠然冷淡。
随后他开始思考这仅有的二十斤食材该怎么处理。
谢轻非两个?晚上睡眠时间加起来都不到六个?小时,这会儿是身体在叫累,才让她暂时能够入睡。也就?是这两年的事,在赵景明的事情发生后突然有一天,她发现自己固定的作息被一只无形的手打?乱了,没有缘由地失眠、浅眠、神经?敏感,一点?点?的动静都会让她惊醒。这种折磨实在不好受,她总是被迫保持着?高度警觉,连最?基本的睡眠需求都无法满足自己。
所以她才会知道哪个?时间点?最?适合去生鲜区,也能在完成实验后继续和?席鸣去案发现场调查。
熟悉的梦魇感又浮现,恍惚间她觉得整个?人被封闭在很狭窄的空间内,手脚都受到极有力的束缚,挤压感愈发清晰。
窒息,无尽的黑暗。
谢轻非猛地睁眼,眼前光线昏暗——窗帘被拉上了。
按摩椅松开时发出抽气音,她反应了两秒,拿出遥控器关掉,又起身去把窗帘全?部拉开。
阳光重新照亮室内,谢轻非感受了会儿温热打?上皮肤的酥麻,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鼻尖有饭菜的香气,谢轻非看?向厨房,却没看?到人,直到纸张翻页的声音响起来,她才发现卫骋正倚在书架边翻阅一本硬壳画册。
“是你?拉的窗帘?”谢轻非走过去。
“看?你?睡着?了。”卫骋说着?,却蹙了下眉,“做噩梦了?”
谢轻非说:“没有。我只是不习惯在没有光的环境里睡觉。”
卫骋点?点?头:“是我考虑不周。”
“没事,一般人睡觉也没我这样的毛病。”谢轻非态度随意,又道,“你?看?的什么?”
卫骋把封面?亮给她,“哈利·克拉克的插画集。”
提到这个?谢轻非想起来,道:“说起来,哈利是花窗玻璃艺术家,你?美食街那间店面?选花窗的时候有没有参考过他的作品?这么一看?,你?和?这案子确实有缘份。”
卫骋道:“我对哥特式建筑喜好不大,但你?要?是感兴趣,我倒可?以为了你?去了解了解。”
他认真?不到三?句又开始不正经?,谢轻非懒得理他。
“你?做什么菜了啊?”
卫骋无奈道:“全?猪宴。”
“……”谢轻非屈指挠了挠眉心,“我记得冰箱里还有两袋速冻水饺的。”
卫骋将画册放回原位,应和?她:“嗯,如果它们没有过期一年多的话。”
“好啦,下次请你?吃现包的。”
“谢警官还有这技能?”
“请你?去餐馆吃别人现包的。”
“……你?不会是吧?我会。”
“卫骋!”
两人向餐桌走去。
一张书签在卫骋松手后从画册中掉下,上面?摘抄的文字已经?有些褪色,就?算是谢轻非自己,也记不清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你?存在于我,而我一死,请看?这个?影子吧,这是你?自己的影子,看?你?多么彻底地扼杀了自己。”(注)
尘埃在正午的阳光中跃动。

第19章
“浪潮美食街杀人案”在案发24小时内告破, 官方?通告一经发布,此事当即成?了整条街居民的?饭后谈资。
下午一点左右,餐馆还都忙碌着, 街头街尾人多,眼神都往晴朗蛋糕房所在位置瞟,不乏有临近的?商户老板感叹, 说丁老板那么老实的一个人怎么会干出杀人的?事。
车流量太多,卫骋只好?在道路入口就找停车位熄火。谢轻非刚推开车门就看到斜对面有家?叫Nightingale的?酒吧亮着灯, 现在显然不是这些场所正常的?营业时间。
不过很快她?就想起来, 王晨辉出事之前去的正是这家酒吧。
席鸣发消息来说路上有事耽搁, 要稍后才到, 谢轻非回?复让他注意安全不用着急,又仰头看了眼幽蓝色的?招牌, 回?头道:“你有事就去忙, 不用陪着我。”
卫骋靠在车门上, 懒懒道:“我闲着也是闲着。”
谢轻非正要说话, 酒吧的?门从里被推开, 一个瘦削的?秀气青年走出来。想来是队里的?人提前和这?儿的?老板打过招呼, 知道会有人来案后走访。
谢轻非看出青年就是酒吧老板, 直接出示了证件,又按捺不住地多打量了他几?眼。
青年却越过她?望了望卫骋, 道:“谢警官, 进来说吧。”
谢轻非就问卫骋什么打算, 他神色淡淡:“你去吧, 我就在这?里等?你。”
卫骋首先是个帅哥, 日常和别人的?正常交往中,他还是个酷哥, 所以谢轻非也常常觉得他不讨人厌的?时候还挺讨人喜欢的?。
老板闻声挑了下眉,也没说什么,替谢轻非撑住门。
酒吧作为?营利性场所,抛开人本身对死亡的?畏惧,其实是不讨厌大新闻发生的?。周边关注度一高,生意自然就来了,所以今天才会趁热度破天荒地早早营业。谢轻非了解完当夜的?情况,出来时发现卫骋正和人说话。
他抱肘站着,姿态慵懒,个高腿长,又长了一张十分?俊美的?脸,无形中已经很吸睛。一步之外是个穿浅蓝色T恤的?男生,抓着很乖的?栗色短发,羞涩又期待地抬头看他。
卫骋还一脸茫然,以为?是哪个问路的?。谢轻非走近时就听到男生说:“哥哥,要一起喝一杯吗?”
他指了指Nightingale的?招牌,投影光打在地面上,转啊转的?。
卫骋眨了眨眼,忽然明白了什么,连忙拒绝:“不用了,我不是……”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男生看他这?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反而?没因为?被拒绝而?生气,“来嘛,来喝一杯嘛,哥哥。”
谢轻非忍着笑,叫了他一声。
卫骋猝然回?眸,见到救星似的?快步走到谢轻非身后。
男生看到谢轻非,就没再做纠缠,只是步入Nightingale之前依依不舍地回?了好?几?次头,满脸的?遗憾。
人走后,卫骋板起脸:“你早知道为?什么不提醒我?”
“我也是看到老板之后才猜到的?啊,”谢轻非彻底绷不住了,笑得泪花闪动,气息不匀地说,“谁让你这?么有魅力呢,哥哥。”
卫骋一僵,接着同手同脚地退开她?几?步,脖子红成?一片。
谢轻非没注意,她?给江照林发了条微信让口扣裙四尔而尔呜九以四泣收集此文发布他提醒王晨辉的?老婆去做个身体检查,关掉弹满问号的?对话框后,又本着缺德到底的?坏心?眼儿逗卫骋:“别生气了哥哥,要不我请你喝一杯?”
卫骋两手贴着裤缝,像每周一参加升旗仪式的?小?学生一样端正地站着,轻声道:“好?啊。你算清楚自己欠我多少个承诺,可别漏了,我记性很好?的?。”
两人沿着街道往晴朗蛋糕房走,夏日的?暑气没倾轧到升州,日光晒在身上还算温和,谢轻非的?心?情跟着轻松了不少,再经过刚才那个小?插曲,看卫骋也觉得顺眼多了。
想到两人已经达成?了医患协定,以后总不能还像小?时候似的?与他针锋相对。他们在锋芒最盛的?少年时相识,再遇见已经是够成?家?立业的?年纪,处境和心?态早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谢轻非其实并不排斥与他过密的?交往。
只是他们之间奇异的?磁场始终滞步不前,和他吵吵闹闹,倒像重返十八岁一样。
谢轻非好?奇道:“我都有十年没见过你,你那天晚上怎么一眼就认出我了呢?”
卫骋偏头看她?,说:“那是你。”
“怎么,你意思是我记性差还是我不认人?”谢轻非哼了声,回?想过来,说,“如果我当时没把证件给你看,你也未必能立马认出我是谁。”
卫骋笑笑没说话。
谢轻非“嘁” 了一声。
远远地已经能看到店铺的?门牌,她?又问:“对了,你工作上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不想回?答可以不说。”
卫骋话没来得及过脑子就顺着说了出来:“本来我也是打算出结果后告诉你的?,没什么不能说的?。”说完他立刻抿了下唇,屈指摸了摸鼻子。
谢轻非一时也觉得有哪儿不对,虽然他们接下来有长期“合作”,但他私人的?事情也没必要知会她?吧,怎么搞得好?像要汇报似的?。不过,她?也确实不该开口过问。想到这?里她?有些懊悔地沉下脸。
卫骋瞥了眼她?的?侧脸,不阴不阳地来了句:“别多想,我是怕你质疑我的?行医资格。”
谢轻非:“……”
她?就不该指望他能说出什么温情的?话。
卫骋放慢步子落在她?身后,谢轻非也停下脚步,不解地回?头。
他手插在兜里,脸上的?笑意没什么温度,腔调懒散地说:“你说得对,我确实没什么必要浪费时间陪着你。”
气氛一瞬间凝固。
谢轻非眼中的?温度散尽,也沉静地望着他。
应该的?。
这?几?次的?接触双方?确实都有些越界,不管是他频频相送,还是她?带他回?家?。他们水火不容的?关系并不会因为?时间的?跨越而?缓和,相反这?十年充其量只算按下暂停键,没给他们延续争斗的?机会,眼下重启了,卫骋这?个态度才是正常的?表现。
“好?。”谢轻非道,“这?两天耽误你的?时间,真?的?很不好?意思。”
卫骋似乎欲言又止,但谢轻非已经转身进了蛋糕房,没有给他再开口的?机会。
席鸣火急火燎地赶到,看到人后跳起来从后面勾住卫骋的?脖子:“呦,又来当免费滴滴师傅啊。我师尊人呢?”
“里面。”卫骋烦躁地推开他的?脑袋,语气不佳,“你师父还是我师父?我替你上班得了。”
“干嘛突然发这?么大火,我招你了?”席鸣莫名其妙地挠挠头。
卫骋直接进了隔壁,没再搭理他。
席鸣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忽然福至心?灵,心?想真?是死对头啊,办完事儿就双双翻脸了。
蛋糕房今天无人营业,店里只有李文英一个人。
她?因为?够不上包庇罪,还有阻止的?行为?,所以昨晚就被放回?家?了,看得出来她?一夜未眠,妆都没化,和上次见面时的?意气高昂简直判若两人。
这?会儿她?正整理丁阳留下的?东西?,门响时都没抬头,像是不意外谢轻非会来。
她?手上拿的?是丁阳的?记事本,上面的?内容依然停留在6月27日,一旁的?水池边放着好?几?个高矮不同的?杯子,她?似乎是想按照丁阳写的?配方?表调制出那杯据说邻居都称赞的?新饮品。
搅拌棍滚落到水池里,李文英无奈地笑笑,对谢轻非道:“我在生活技能方?面一窍不通,平时都是他做好?给我的?。”
想了想,她?又说:“谢警官,我没有找到你要的?那枚戒指。”
“我知道。”谢轻非看着她?不再年轻的?脸,憔悴间还有意料之中的?淡然,忽然问道,“我一直挺好?奇,你有身家?有地位,大可以一辈子随心?所欲过自由的?生活,到底为?什么会选择丁阳?”
选择他或许有很多理由,完美情人的?特征都能在他身上找到,但将这?段关系与婚姻捆绑上,于理是很冒险的?事情。李文英能有今天的?成?就,她?绝不会是个恋爱脑的?女人。丁阳情况又极为?特殊,有时候躺在她?枕侧的?丈夫只是陌生人,其中一个还差点让她?背上莫须有的?罪名身陷囹圄。
李文英眼神放空,似乎在追忆过往。半晌她?脸上露出个温柔的?,近乎甜蜜的?笑容,将千言万语都凝成?了一个简单空泛的?理由:“因为?我爱他啊。”
谢轻非不意外,却仍旧一知半解。
李文英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明,因为?爱情就是两人间流动的?一种……感觉,向任何第三个人说都说不明白,而?这?个东西?即便?在我和他之间,也没有多说的?必要。我是拥有很多,但理性了一辈子,就想跟着心?走一次。我也不觉得自己选错了,起码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开心?很幸福,他想到我的?时候,也会这?样觉得吧。”
说来说去,也不过这?些内容。
爱情是个复杂命题,又私密得很,是少数的?“旁观者迷”。谢轻非刚想把这?个无趣的?话题从脑子里删除,突然揪住一抹思绪。
如果温柔的?丁阳才是唯一与她?心?灵相通的?丈夫,那么丁晴明知自己的?计划草率,栽赃的?方?式拙劣,为?什么依然这?样操作呢?尽管她?口口声声嫌弃丁阳懦弱无能,但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丁阳报仇,到最后关头都在维护他。她?那么厌憎男人,却对曾经给予过她?关怀的?李老师留存感念,又怎么会毫无道理地让同样爱丁阳的?李文英背锅?甚至连同那个只字未提及李文英的?第三人格,他的?无视态度,是因为?无情到没把这?个朝夕相处的?妻子放在眼里吗?
他们两个都知道计划不完美,而?警方?查证后反倒可以第一个消除李文英身上的?嫌疑。只要再作出对她?不屑一顾的?姿态,就能彻底将她?和案子的?关系撇清。
人说到底是感性动物,只要对外界施加的?伤害还会感到痛苦、愤怒、仇恨,那都说明他们还不是真?正的?无情,还能在这?些恶意中抓住仅存的?一点好?,当作是支撑人性的?最后浮木。
第三人格并没有获得绝对的?胜利,第一人格也没有彻底地消失,说不清谁成?了谁的?影子。
谢轻非一出来,发现席鸣正扒着门框和卫骋说话。
见到她?来,席鸣把车钥匙还给她?,说:“报告队长,本次任务执行完毕,请检阅!”
谢轻非没看卫骋,笑着对席鸣道:“少皮。”
席鸣接着问:“你刚才和李文英都聊什么了?”
“聊……爱情观。”谢轻非故意道。
席鸣道:“噢,我当什么深奥内容呢,这?个我懂。”
卫骋从后掀了把他的?头发,嗤笑:“你一00后,懂什么懂?”
席鸣不服气:“我22了!”
谢轻非震惊非常:“你是00后?”
席鸣深呼吸一口:“我22了。”
谢轻非选择性忽略这?句,只觉自己的?青春年华一个没看住就溜走了,惊骇道:“00后,那你还是个小?孩儿啊。”
席鸣:“……”
他瞟了下卫骋,冷哼道:“行行行,我撤退,给你们俩同龄人让交流空间哈。”
说着还真?坐上车了。
谢轻非顿时有点尴尬,她?看着脚下一大一小?近乎重叠的?两道影子,觉得自己还是跟00后交流比较轻松。
卫骋语气平常,随意问道:“李文英怎么说的??”
谢轻非觉得他这?种忽冷忽热的?态度可真?亲切,松了口气,也自然地和他说起正事:“确实只是聊了一下爱情观,不管是丁阳的?哪种人格,其实都是在乎李文英的?吧。我境界不够,再深奥的?也理解不出来。”
她?大致复述了一遍李文英的?话,卫骋却笑了一声。
谢轻非抬头看看他。
卫骋道:“爱一个人本来就不是非要说出口的?。”
他的?表情几?乎没有任何波澜,谢轻非“哦”过之后促狭他:“卫医生真?是博学洽闻呢。”
卫骋一哂:“怎么,不叫哥哥了?”
谢轻非道:“便?宜占个一两次行了,想听让席鸣叫去。”
卫骋道:“我就爱听你叫。”
谢轻非道:“得了吧,真?以为?我没看见你顺拐?”
卫骋:“……”
谢轻非勾勾唇,心?情大好?。她?发现卫骋只要持续犯贱,稳定发挥,端住了少爷做派不对她?流露出那种好?像也有多重人格在作祟的?诡异顺从,那么他就讨厌得很是合她?心?意。
谢轻非道: “我先走了,还有几?个会要开。”
“周末也不放假?”卫骋皱了下眉,最后只是道,“注意休息,身体方?面有什么情况随时告诉我。”
这?是出于职业道德的?嘱咐?谢轻非淡淡道:“知道了。”
卫骋道:“欠我的?饭和酒也不要忘了。”
“……”谢轻非无奈,“知道。”
两个人都默契地当刚才那点不愉快不存在,将这?一页囫囵掀了过去。下一次见面不知道是何时,到那时还有没有好?脸色,都是未知数。
卫骋凝视着谢轻非的?眼睛,说:“别让我等?太久。”
-卷一完-

第20章
“她的衣服四散展开, 使她暂时像人鱼一样漂浮在水上,她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唱着古老的歌谣,好像一点不感觉到?处境险恶, 又?好像她本来就是生长在水中一般。”
——《哈姆雷特》
半个月过?去。
一个很平凡的下午,分局的众人都在各自忙着手头的工作,忽然有人急匆匆敲开办公室的门, 说治安警察大队那边有位同事在督查工作中途休克,送到?医院没能抢救回来。
刑警队和那边虽属不同?机构, 但时常有公事?上的交流, 往来还算密切。那个同事比江照林年龄还大许多, 孩子6月里?高考, 前两天才见他在朋友圈晒录取通知,说终于熬到?头了, 以后等着享清福。
他看着就是个挺忠厚老实的普通人, 工作热情很高, 人也和善, 谁知道?就这么突然猝死了。
办公室里?的众人情绪都很低落, 几天后, 一同?去参加他的告别仪式。
一出梅, 气温高得骇人,日头毒辣辣地往毛孔里?钻, 让人每根神?经都呼热。轮胎在滚烫干燥的地面上摩擦, 带起一阵胶味的热流。
席鸣伸手把后座的一束白菊花拿过?来, 顺带抱怨着:“师尊, 你这是在哪家花店买的, 包装也太不走心了,避雷避雷。”
“真有那么差吗?”谢轻非认真看了看, 道?,“是我包的。”
席鸣一愣,说:“也还好,很有……艺术气息。”
他挠挠耳后,实在编不出昧良心的话,匆忙转移话题:“不过?师尊,这花是要送给谁的?”
谢轻非领着他下车,走到?公墓的另一个位置,在一座较为萧索的墓碑前停下脚步。
席鸣看到?上面刻的“赵景明”的名?字,一下子明白过?来。
“他父母过?世得早,家里?就剩一个弟弟,也不在升州。”谢轻非将墓前枯萎的旧花束清理掉,熟稔地用手帕擦拭凿刻出的文字,“我想着,你以后要是有空,也可以来看看他。”
“应该的。”
席鸣点点头,走上前把新?鲜的白菊搁下,静默地鞠躬。
“赵师兄,我叫席鸣,以后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谢轻非无声地望了眼他的背影,赵景明那时也才二十一二岁,一样的翩翩年少?。只?是她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在脑海中拼凑出他的样子,苦思冥想,也只?能勉强勾勒出个模糊的影子。
定了定神?,她说:“不要叫师兄,叫前辈就好了……不要叫师兄。”
席鸣看看她,不知道?是不是将近40度的高温太过?灼人,才离车不到?五分钟,谢轻非额间、脖颈都被密密的汗珠占满,脸颊红彤彤的,睫毛纤长,乃至末端都委屈地卷翘起来,也像坠着汗珠。她的表情异常淡漠,明明刚才在告别仪式上,她还因为同?事?的离世而露出了不忍,这会儿席鸣却无法从?她脸上捕捉到?任何悲伤来过?的影子,好像面前只?是座不相干的人的普普通通的墓碑。
他不知道?哪来的胆量,没过?脑子就问出了心声:“怎么不能叫师兄?赵师兄以前不也是跟着你的吗?”
谢轻非皱起眉。席鸣清晰地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怒意?,却不是针对他的。
随后她扯扯唇,道?:“随你。”
回到?家之后,谢轻非一路脱掉汗湿的衣服,打开浴室的花洒对着头顶冲下来。刚释放出来的水温度还很低,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回味却觉得无比舒服,索性连水温也不再调了,快速将身上黏腻的汗水冲了个干净。
裹着浴巾走到?沙发上坐下时,她才发现自己回家时忘记打开音乐播放了,难怪屋子里?这么安静,静得她都有些无所适从?。
想了想,她从?零落的积木堆里?翻出遥控器打开投影,随便挑了部电影看起来。片头曲刚一响起,室内总算有了人气一般,让她躁动的神?经有了归依。
手机上午开了勿扰,这会儿重启正常模式后消息一窝蜂地涌进来,谢轻非一条条刷过?去。席鸣问她到?没到?家,她说已经到?了。程不渝问她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她说不约。工作群发布通知,她说收到?。卫骋叮嘱她按时按量吃药,顺带问她今天心情如何——手指点出了肌肉记忆,乍看到?一条新?鲜的还有点不适应。
他们有段日子没见过?面了,但微信联络却一直保持着。卫医生坚守自己的承诺,一直关注她的心理健康,时不时转发一些科普文章过?来。谢轻非刚开始很怕他会说什么别的,好在卫骋并没有这方面意?思,他与她的聊天内容真和普通医患之间一样正常,一丝越界的问候都不带有的。
这确实没什么问题,毕竟他们当同?学的时候也算不上关系和睦,更没有朋友的身份基石,彼此又?很看不上对方。
卫骋的头像是电影《荒野生存》的海报,男主?角坐在幸运巴士的车顶,长期未打理的蜷曲棕发杂乱地被风吹到?脑后,他穿着因餐风露宿而脏污的T恤与长裤,望着远方出神?。谢轻非也看过?这部片子,所以知道?男主?角并不是真的茫然,他比任何光鲜亮丽的对照方都要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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