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洗手间用凉水冲了脸,对?着镜子遐思时将案件线索过了一遍,和戴琳商量好下午要做的事后又不由自?主打开了微博,却意外发现?原本在?热搜上?的父母名字已经不见了,其他转发量比较高的对?他们?一家人的曝光也都已经被删除。
谢轻非尽管擅长侦破案件,但一向不爱和媒体打交道,更对?这?种大范围的关注度束手无策。电话中跟对?面说好会处理,实际上?无从下手。花钱撤热搜倒是最直接的方法,但这?动辄几?十上?百万的代价不是她?付得起的。
谢轻非猜测应该是她?父母不堪其扰,亲自?解决了。只是一想到是这?样,她?又生出挫败感。
贾正义准时来敲门。
谢轻非和戴琳走到楼下,贾小洁正隔着柜台和席鸣相谈甚欢。
席鸣这?种阳光灿烂的男孩儿很讨姑娘家喜欢,他本身又会说话,模样也英俊,贾小洁正是青春懵懂的年?纪,被他带得找不着北。反观卫骋,他的气息更成熟内敛些,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显得很严厉不好亲近。
谢轻非远远看着他,有些忍俊不禁。因为卫骋高中时就是这?么个高冷寡言的小正经,竞争关系下他对?她?说话还那么刻薄,所以谢轻非很讨厌他。最近的相处她?感觉得到卫骋的转变,却又觉得他的情绪表现?很浮于表面,是扣在?本性之上?的另一层面具,动机十分不纯。但她?反而觉得这?样的卫骋很可爱,也就愿意配合他演戏。乍一看他恢复原形,还有点久违的亲切。
两拨人擦肩而过时视线短暂交汇,又各自?若无其事地移开。
谢轻非人到旅店门口,听到席鸣含着笑意对?贾小洁道:“你推荐的几?个地方我都记住了,待会儿去了要没?你说得那么好,我可要找你算账咯。”
贾小洁咯咯直笑:“我不会跑的!”
“现?在?的年?轻人真有闲工夫,好好的城里不待,硬往乡下凑。”
贾正义看着门前停放的高大的牧马人,暗自?感慨了一阵,又殷勤着带起了路。
利双富家。
放整个合意镇来看,他家居住条件不差,红砖垒成半米高的围墙,小院子里养了些家禽,一个七岁左右的小男孩蹲在?地上?拿树枝戳蚂蚁。两栋并排的平房,门前挂着干辣椒和玉米棒。
谢轻非问了句:“那是利双富的儿子吗?”
戴琳从随身携带的小黑包里拿出相机拍了张照,贾正义几?不可见地耸了下眉。
“那是他小儿子群杰。”
谢轻非点头,贾正义走在?前面进了主屋,扬声喊道:“富儿!人来了!”
一个鬓发带霜的小老头已经在?内等待,闻声迎了出来。
“你们?好,”男主人公终于露了面,“我叫利双富。”
谢轻非打量了他一眼?,他和她?想象中出入不大,58岁的年?纪,脸上?皱纹刻得很深,皮肤古铜泛黑,浮着一层黏腻的油光。眼?窝、鼻翼、嘴角都干瘪内陷了,眼?光却精亮无比,不动声色地回望过来。
他的个子也并不很高,至少不比谢轻非高,但手臂线条紧绷,手掌也宽大粗糙,带有经年?劳作特有的力量感。
贾正义道:“两位警官来是想了解一下你媳妇儿的事,你先带她?们?去见见?”
利双富点头,踩着拖鞋带路。卧房就在?堂屋西?侧,推开个门就是,并没?有去什么阁楼。
卧房内收拾得还算整齐,和旅店房间差不多的陈设,只多了一张旧旧的长沙发,上?面摞着好几?堆衣服。床是靠内侧墙面放置的,被子团成一团拱起来,利双富走前去弯下腰拍了拍被团,说:“小萍,有人来看你。”
被子底下传来一声兽鸣似的呜咽,大幅度动了动,缩得更紧。
利双富回头无奈地对?两人笑道:“小萍怕人。”
谢轻非环顾四周,问道:“她?一直住在?这?个房间?”
“是啊,”利双富道,“这?是我们?两个的房间,两口子可不得住在?一起么。”
“小阁楼又是怎么回事?”
“哦……那个啊。小阁楼其实是个杂物间,只是她?没?事就喜欢一个人待在?那里。警察同志,是不是有人误会了?”
“误会不误会的,总要查看清楚才?知道。”
谢轻非也走到床边,被窝里的人听到她?出声后已经偷偷拉下一截被子偷看,人一走近,她?畏惧又惊恐地瑟缩起来。利双富被她?舞动的指甲划了下手,当即厉声道:“人家要看你,你躲什么!”
汤萍萍打了个冷颤,立刻乖乖钻出被子,但以一个防御性的姿势挡在?身前。
谢轻非的目光一凝。
她?并不是长发,??相反头发被剪得短短的,厚重的发量一茬一茬叠在?头上?。光看外表她?和复原图上?的人完全不同,但又很难从她?现?在?的外貌上?去判断她?的年?龄,因为她?实在?憔悴得可怜。她?的枯瘦既不是周少平那种病态的消瘦,也不是形体上?的棱棱,她?是一具还有生命力的灵魂,肉身硬被捏成了形销骨立的矬态。
谢轻非注意到她?部分指尖有出血点,掌心布满茧子。她?蜷缩时的姿态像冬眠的蛇,腰部以下似乎并不能自?由活动,以致她?每一次退却都要依靠手掌心做支撑。此外她?的眼?神中是有清明的,她?在?被利双富呵斥时明显出现?应激性恐惧,但在?感觉到自?己没?有恶意之后,目光又恢复了平和,甚至有些试探性的求助意味。
谢轻非一下子明白了张水那么确信的原因。
戴琳给汤萍萍拍了照,后退时悄悄拽了下谢轻非的衣角。谢轻非感受到她?的害怕,抚慰性捏了捏她?的手指。
又问道:“她?除了不爱说话、怕生以外,身体上?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利双富和贾正义飞快对?视一眼?,忙道:“没?有啊,我这?亲自?照顾着她?呢。”
谢轻非似笑非笑:“你照顾人的方式倒是挺特别的。”
她?意指利双富方才?呵斥汤萍萍的态度,利双富刚要解释,谢轻非已经揭过这?篇,道:“能带我去小阁楼看看吗?”
“当然可以,跟我来。”利双富又把借口咽下去。
平房的小阁楼其实就是房梁隔出来的三角区,容纳不了四个人,利双富通过梯子爬上?去后谢轻非才?能勉强上?去,映入眼?帘的就是个两平米不到的狭小空间,边边角角堆着些纸壳杂物,破旧的小木床三面都抵靠墙壁,上?面罩着层皱皱巴巴褪了色的床单。墙面是用土泥混合砌成的,顶上?砖瓦有缝隙,漏光又漏雨,昨天?夜里的一场小淅沥还留存着未及蒸发的潮湿,顺着墙缝渗漏成线,屋顶转角处颜色都被洇深了一个度。
谢轻非盯着那堵墙看,张水描述的黑色抓痕布满其上?,利双富看到她?的目光有异,忙解释道:“这?都是她?自?己挠的。早些年?孩子被抱走之后她?精神就很不好,我一个不留神她?就这?样。”
谢轻非没?搭理他,倾身过去摸了摸墙面,拍拍手道:“不介意我们?拍两张照片吧?”
利双富哪里能拒绝,招呼着让贾正义扶着戴琳上?来。
谢轻非下楼后调出复原图给利双富看:“图里的人你有没?有印象?”
利双富用粗糙的掌心搓了搓自?己的右脸,辨认道:“从来没?见过”
“哦。”谢轻非没?追问,转头对?贾正义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们?先回去了。”
“别呀谢队长,说好再弄一桌的,人我都叫齐了!”
谢轻非为难道:“这?不太好吧。”
“您急着回城里吗?”
“难得出来走走,时间上?倒没?那么赶。”
“就赏个脸,回旅馆也没?什么事干。”贾正义摸摸鼻子。
谢轻非思索道:“那行,我也好多跟几?个人打听打听消息。”
贾正义当然满口答应,欢欢喜喜去张罗了。
谢轻非扬了扬手机,“我打个电话。”
走出二人视线,透过房门缝隙,她?又看到了汤萍萍。女人小小的身体隐没?在?黑暗中,唯余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那样明亮,直勾勾地从缝隙间看向她?,就像一潭死水终于遇到了风,久违地泛起涟漪。
谢轻非拨了早晨送她?们?来的民警的号码。
第30章
时汤萍萍的堂哥汤顺东已经抵达升州, 江照林亲自接了人回局里,带他辨认照片之后又急忙去做了亲缘鉴定。汤顺东的父亲和汤萍萍的父亲是亲兄弟,但为提高比对准确率, 他来之前还带了汤萍萍父母的头发与指甲当检测样本。
等待结果期间,江照林把死?者身上发现的录取通知书复印件和衣物复原图给他看,汤顺东激动道:“对对对, 这就是小萍的衣服!这份通知书……我以为早就丢了,原来她一直放在身上。”
“怎么会丢了?她难道不是来升州上学的吗?”江照林奇怪道。
汤顺东叹了一口气, 道:“其实, 小萍是自己偷偷跑来升州的。”
“我二?叔并不支持她读书。她初中毕业之后考上了我们那儿的县重点?高中, 学费都要交不少。可就算有了高中文?凭又能怎么样呢?那年头整个?县里考上大学的人屈指可数, 我二?叔就觉得没必要读下去了,在家找份工作再早点?嫁人就行了。但是小萍不愿意, 闹了很久。二?叔就她一个?孩子, 最后还是妥协了, 又供她上了高中。”忆起往事, 汤顺东惆怅了许多, “我们都没想?到她真能考上大学, 本来挺欢喜的事儿, 谁知道通知书寄过来那天我二?叔发现了她和一个?男人通信好?几年的事,觉得她去升州就是为了找野男人私奔, 说?什么都不准她去读大学了。结果又是闹, 这次二?叔态度很坚决, 把她锁在家里不让她出门, 很快又让媒人相看了个?合适的小伙子, 准备直接把她嫁过去,好?断了她的心思。
“她自己翻窗子跑的, 什么都没带,揣了件过冬的厚衣裳和自己存的钱就跑了。我们不是没找过,没人想?到她敢一个?人跑到升州那么远的地方?,实在没办法了就去派出所报案,查到车票购买记录后我来了趟升州,四处都没打听到她的消息。去学校找人,老师也说?她根本没来报到。
“小萍她呀……她不是个?会抛下她爸爸妈妈不管的孩子,就算心里有气这么久也该消了。再说?上学的事情?,那是她的梦想?啊,如果不是出了事怎么可能放弃呢?头两年一直没消息传过来,我们知道她可能是……”
汤顺东眼眶红了一圈,哽咽着道:“我二?叔一直觉得对不起她,总说?要不是自己当年那么死?板就不会有这事,为此自责了一辈子。所以?如果能够找到小萍,不管是生是死?,我总得带她回家啊。”
才刚满19岁的少女?,靠自己的才学挣出了不一样的天地,她已经摸到热烈曙光的边缘,拿着通行证去奔赴自己的梦想?、自己的爱人了,她走了多少路才走出了小镇,本来是可以?迎接新生的。
可偏偏。
张水在微博说?了自己向警方?报案的事,网友们发现天宁警方?新发布的白骨案调查方?向竟也和她最初提及的那个?小镇有关,一时间又掀起轩然大波。两件事的不对劲之处已经明明白白地展现出来了,前一秒还在批判张水的一群人又临阵倒戈,转而分析起事态中的各项蛛丝马迹,摇身一变成了网络福尔摩斯。对张水的骂声也暂时中止,一方?人按兵不动,陈言让子弹飞一会儿,一方?人还坚持揪着张水的私生活辱骂不休,觉得这是她新一波蹭热度的手段,还觉得警方?也是被?她收买来配合的。
谢轻非席上抽空看了会儿信息,故事正发展到张水和天宁分局的刑侦队长是老相识,俩女?人合伙搞出这一波声势,就是为了当网红的情?节。
张水本来就是个?有钱的女?人,她的粉丝量和财力怎么可能是靠自己工作赚来的呢?除了风火传媒的老板,谁知道她还爬了多少其他老板的床?卖身上位的小三而已。而谢队长就更离谱了,她一个?女?人,哪来的能力屡破奇案,又哪有资格在体制内混到这么高的位置?还不是她有对当科学家的爹妈。
她无语地扯了扯嘴角,戴琳凑到她耳边悄声说?:“谢队,下午你?让我查的事情?已经有消息了。利双富和贾正义确实有关系,利双富的姐姐和贾正义的妻子是亲姐妹,两家人来往一直都很频繁。”
谢轻非脸上还保持着微笑,对着一桌子陌生男人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戴琳看到她的酒杯又被?倒满,不忍道:“谢队,我们为什么不回局里比对结果?再待在这儿……”
“最关键的证据还要过几天才能到手,别心急。”谢轻非道,“到时就能直接解决这件事情?,省得再扯皮。”
戴琳不解:“什么才是你?说?的关键证据呢?”
夜里八点?多钟,卫骋和席鸣已经回了旅店。
席鸣照旧去和贾小洁东拉西扯,卫骋自己回房间冲了个?澡后接到了江照林的电话?。
“卫医生啊,你?有没有和谢队在一起?”
“怎么了?”
“我走前忘了提醒你?们了,注意点?最好?不要让谢队喝酒,不然会有点?麻烦。”
卫骋的房间就在谢轻非隔壁,站在阳台上没见?到旁边有灯亮起,好?奇道:“怎么,她还会耍酒疯吗?”
“不仅不疯,简直不要太冷静,”江照林幽幽道,“谢队喝大了话?会特别多,什么都往外倒。有年碰上个?高智商罪犯,俩人斗智斗勇了半个?多月,谢队才终于揪住证据把人抓了。为了庆祝这个?来之不易的胜利,晚上聚餐的时候大家就多敬了她几杯酒。结果呢,隔壁桌那伙人里有个?男的骂了服务员几句,还差点?动手,谢队直接上去当着人老婆的面分析出了他的行动轨迹,精确到了他找那小三的家庭住址。”
卫骋“啊”了一声。
江照林继续道:“不过她没醉得很彻底的时候,对于跟谁能说?什么话?心里还是有尺度的,这种情?况下不招惹她就没事。我不知道你?们那边的情?况,有戴琳在应该还好?,以?防万一我跟你?先说?下。”
卫骋前脚挂了电话?,后脚就听到走廊有动静。隔壁门锁被?打开的声音清晰入耳,戴琳和谢轻非的几句交谈他也听得到,好?像没什么不对劲。
不一会儿隔壁房间的灯开了,水流声响起,接着阳台推拉门被?打开,谢轻非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走了出来。
两边的阳台围栏中间只隔了二?十公分左右的距离,她很快注意到身边站了人,侧头看过来。
“卫骋。”
谢轻非眨眨眼,叫了他的名字。
卫骋仔细端详她的神情?,把她从头看到脚,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唯一不大对劲的是她看他的眼神,有点?……温柔得不像话?。
“你?和贾正义他们都聊什么了?”他问道。
谢轻非在唇间竖起食指,轻声道:“楼下有人盯着我们,声音小点?。”
卫骋忙噤声。
谢轻非眼中倾泻出笑意,比身后夜空中的星星还要明亮,卫骋蓦地一怔。
她朝他勾勾手指,压低声音道:“过来说?。”
卫骋“哦”了声,打算返回去走正门。
“你?傻啊,你?从正门进我房间,别人不都知道咱们关系不一般了吗?”谢轻非毫不留情?地嘲讽道,“我是让你?从围栏上翻过来。你?不会这点?能耐都没有吧?你?不行我翻过去,往后让让。”
卫骋:“……”
他当然不可能真让她亲自翻,后退助跑了两步,单手撑着栏杆边缘一跃跳进了她那片阳台。谢轻非不闪不躲,差点?跟他正面撞上。
却不气也不躲,赞赏道:“身手不错,我果然没看走眼。”
卫骋变扭地和她拉开距离,警惕道:“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温柔?”
谢轻非歪了歪头:“我平时对你?很凶吗?”
“也不是凶……”卫骋觉得她实在奇怪,想?起江照林刚才的提醒,“你?是不是喝多了,真情?流露啊。”
谢轻非白了他一眼:“我要是喝多了,对你?绝不会是这个?态度。”
幸好?,还会翻白眼,那说?明她还是正常的。卫骋心想?着,又道:“谁知道你?的真情?是不是和平时表现得截然相反。”
他本意是开玩笑,谢轻非心中却莫名慌了下,立刻在他发现不对劲之前转移了话?题,“我见?完这个?汤萍萍后,发现了几点?不对劲。”
卫骋也正色起来:“有什么异常?”
谢轻非道:“我之所以?没急着一来就去利双富家,就是想?等他们自己给线索我。果然,下午贾正义带我过去的时候,汤萍萍根本不住在阁楼,而是正房卧室里。要知道,她如果真的一直住在卧室,二?三十年了肯定会留有生活痕迹,但是室内沙发的衣服堆里根本没有女?人的衣服,床上只有一个?枕头,床单中央固定的区域有黄色汗油渍堆积,床下没有拖鞋。她的头发是刚被?剪刀铰短的,干这事的人显然没有耐心,有几刀差点?剪破了她的肉。而且我猜她原本指甲也没有定期修理?,是在我去之前临时被?剪掉的,所以?断裂面粗糙不平、尖端泛白,这也就是利双富会被?她轻易抓痛的原因。她家中只有目前只有个?七岁的小孩子在,看她样子也不像能给自己剪指甲,那么做这些事的就只有利双富了。
“另外我还发现,汤萍萍的下半身……也可能就是双腿,是有问题的,她不能依靠自己行走。”
卫骋沉吟片刻:“那据你所看, 她?的精神状况怎么样?”
“她?在向我求助。”谢轻非笃定道,“就像她?当初向张水求助时一样。因为她作为?一个被常年关在阁楼上且没有行动能力的人,几十年都未必能见到?一个外人?, 所以她?对张水还有我的出现都特别珍惜。但我们之间有语言隔阂,最直接的交流方?式行不通,而上次张水的到?来和她?后期发布的文章显然是被利双富注意到?了, 汤萍萍会为此吃些苦头也说不定,那她?今天面对我时?, 就不会?轻易摊出底牌。我最钦佩她的也是这一点, 尽管不确定张水和我是不是能救她?的那个人?, 但她?每一次可以求救的机会?都没有放过?, 我不觉得她?的精神状况有问题,但准确的还需要你去判断。”
卫骋点头:“那就按照我们说好?的, 你让县派出所的民警出面送她?去医院, 我随后去看看她?。”
隔壁阳台的门又被拉开, 席鸣探出头来左右看看, 惊道:“哥你怎么……你们又背着我说悄悄话!我懂了, 我就是充话费送的, 垃圾桶捡的, 要么就是船上抱来的,没人?爱我呜呜呜。”
谢轻非等他假哭完, 招招手:“你过?来, 我告诉你。”
“算了算了。”席鸣立马缩缩脖子, 又嘚瑟道, “我倒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谢轻非抬抬眉毛:“说说看。”
“前两?天我不是找到?了兔子广场八年前施工的承包方?了吗, 那人?一开始告诉我没有人?员名单了,我还以为?这条线索断了呢。但你猜怎么着, 他刚才打电话给我说找到?了当年从工人?们那儿回收的工资欠条,上面还有工人?们证明款项已?还清的签名和手印呢!你再猜猜,我还在上面发现了什么?”
谢轻非道:“利双富的名字。”
“哎呀,你就不能多猜几回合,让我留点悬念吗?”席鸣哼声道。
“不过?师尊,既然我们已?经有这么多证据了,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这里蚊子好?多,空调效果也差,我躺了一个钟头都没睡着。还有啊,我老觉得那个贾镇长看起来阴森森的,你和戴琳姐姐两?个人?应付得来吗?多久才能叫江哥他们带人?过?来?”
“不急。”谢轻非望着闪烁的星空,“我要等一场雨。”
席鸣也跟着看看天空,“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谢轻非:“最多不超过?三?天。”
席鸣惊讶道:“这你都知道?”
谢轻非无语道:“因为?我看了天气预报。”
席鸣:“……”
他摸摸头,道:“我突然发现我又有点想?睡觉了,不打扰你们看星星了哈。”
说完忙扭头走了。
卫骋道:“他的担心也没错,你和戴警官应酬的时?候要注意安全。”
“他们还不至于把我怎么样,刑侦队长要是在这里出了什么三?长两?短,麻烦还是他们的。至于其他的……”谢轻非笑道,“晚上吃饭的时?候是一个个都想?把我灌醉的,可惜他们没想?到?戴琳的酒量那么好?,挨个儿把他们喝趴了。”
卫骋这回倒是真的惊讶了,“戴警官她?……酒量很好??”
谢轻非道:“千杯不醉。”
卫骋啧啧感叹。
他低头看着神色慵懒的谢轻非,想?着还是江照林的担心多余了,瞧瞧她?,脑袋瓜子多好?使啊,就没有她?预测不到?的事情。
夏天的夜晚,蝉鸣声极盛,吹来的风中带着乡村泥土树叶的清香,即便温度不那么清凉也让人?倍感惬意。
阳台空间狭窄,他们须得靠得很近,肌肤间还差毫厘,体温却浮动着彼此影响。卫骋觉得正事说完了他也该走了,但脚下却像沾了胶水似的挪不开,就这么干巴巴地立在原地倾听谢轻非的呼吸。
“我今天心情其实并不好?。”谢轻非忽然道。
卫骋应了一声,“说来我听听。”
她?手肘撑在围栏上,侧着身子抬头看他,有点委屈地闭上眼睛将脸凑到?他眼底:“我的双眼皮是天生的!”
卫骋一愣,反应过?来她?是在说网上对她?的议论,好?笑道,“谢警官天生丽质,别人?不清楚我还能不知道吗?”
谢轻非无比认真地又揉揉自己的鼻尖、嘴唇,“都是天生的!”
卫骋的视线也跟着看向她?精致的鼻头,点缀其上的小痣,以及她?饱满的瑰红色的双唇,嗓音低沉着“嗯”了一声。
谢轻非这样子实在是太?乖太?温柔了,他出神地想?,也被她?带出了好?脾气,哄她?:“那些?人?都是瞎说的,不要在意。你……你很好?。”
谢轻非却依然没多开心,闷闷不乐地抿着唇。
“还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
她?犹豫了几秒,问道:“卫骋,你家里有兄弟姐妹吗?”
“来往比较亲密的,只有席鸣这一个表弟。”卫骋道。
“真好?。席鸣又机灵又听话,你们感情一定很不错。”谢轻非有些?羡慕道。
“他还听话?他那是在你面前听话。小时?候他脾气可坏了,三?天两?头和我打架,都是上了大学才被磨乖的。”
“其实我有个哥哥,亲哥哥。”
“席鸣小时?候……”卫骋话音一顿,“什么?以前没有听你提起过?。”
谢轻非道:“因为?他已?经死?了,我也没见过?他。”
“如果没有他,我根本?不会?出生在这个世界上。而我生下来就是为?了救他的命,可惜结果并不如意。他去世的时?候8岁,很可惜对吧?更可惜的是,他还是个天才,我爸妈特别爱他,觉得他是他俩智慧和爱情的结晶。”
卫骋安静下来,轻声道:“你也是因为?父母亲恩爱才出生的,并没有比他差。”
谢轻非淡笑着摇摇头:“根本?不是这样。我长大之后,他们总是在我面前不断地提不断地说,哥哥多么优秀多么聪明,如果他还活着又怎么怎么样。不管我取得多么优异的成绩,都比不过?这个‘如果他还活着’,我能超越所有人?,却超不过?一个不存在的人?,是不是很荒唐?”
“所以你才……”
卫骋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一直以为?谢轻非的争强好?胜只是性格使然,有时?还会?因为?她?过?分较真而生她?的气
谢轻非却否认了他的猜测,“我上小学那年他们的工作就更忙了,一年到?头很少回升州。我那时?候不懂事啊,就在电话里又哭又闹,我妈为?了哄我就说只要我期末考试考到?第一名他们就回来看我,于是明明在学期末的事情,我从开学第一天就开始期待。最初两?年他们确实履行了自己的承诺。只不过?后来……后来我不止在期末考试得第一,我参加很多竞赛,各种各样的大小比赛,凡是有排名的我都要得第一。我只有让他们知道我真的很优秀,才能让他们多看我一眼。可我确实没那么重要,毕竟我的出生只是为?了救他们最爱的孩子,而只要看到?我,他们就总会?想?起我死?去的哥哥。渐渐地我们连通话都由他们的助理转接,感情也不剩几分了,我的所有努力都变得毫无意义,可我却像疯了一样不允许自己有半点落后于别人?。”
谢轻非看着神色黯淡的卫骋,伸手搭在他肩膀上,失声笑道:“所以啊,你知不知道我以前有多讨厌你?不是因为?你这个人?,而是我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如果不去争,我就不知道我活着的意义还能是什么。对不起,我说了很多奇怪的话,你是不是觉得很无聊啊?你回去吧,我好?像有点头晕。”
卫骋却猛地握住她?的手腕,力气太?大,拽得她?身形微晃。她?另一只手也顺势环上他的肩,额头砸在了他的胸口。闻到?喜欢的气息,谢轻非有点不想?那么快从他怀里离开,脸颊无意识地在他胸膛上蹭了蹭。
卫骋脊背一瞬间挺得笔直,心跳鼓点般奏动,他极尽全力放轻呼吸,生怕自己胸膛的起伏惊扰了她?。
“以前”讨厌我,就代表现在不讨厌对吧?他差点就开口问出这句话了,还是隐忍着把冲动压了下去。
半晌,他干涩道:“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我想?说就说咯,你不愿意听忘记好?了。”
她?一开口,热热的呼吸只隔一层衣料扫在他皮肤上,烫得卫骋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呆呆地愣住由烈火架烤。她?的几缕湿发却没那么听话,带着凉意穿透衣衫濡湿了他的皮肤。
卫骋现在为?自己的判断失误而后悔,谢轻非根本?就不是没醉,她?只是醉得还不彻底,能认出面前的人?是谁,还能决定针对对方?的身份去说自己想?说的心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