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烧不尽—— by五十弦声
五十弦声  发于:2024年03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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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骋无辜道:“我哪有时间干什么?整天和你在一起,遵纪守法都来不及。”
刚说完,他脸色一变, 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印象不深的面孔来。
谢轻非手里的事情还没办完,张水和周少平都在接待室等着她过去,卫骋也知道她忙, 便道:“没事,你忙你的。”
谢轻非“哦”了一声?, 没再?浪费时间在无用的客套上?。
张水拿着报告单魂不守舍地从程不渝那儿走出来, 在走廊上?正巧和席鸣碰上?, 发现他身前推着的轮椅上?坐了位老人?。几?声?咳嗽抑制不住地从老人?唇边倾泻, 张水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他仰头看?着她时眼神微有些迷离,张水注意到他腕上?的手环, 也就不奇怪了。只是忍不住感?叹不知道他是哪桩案件的被害者家属, 病中还要来公安局接听噩耗。思及此她目光中露出怜悯, 安慰性地朝他点了点头。
擦肩而过后, 周少平忍不住回过头, 只捕捉到她的背影。
席鸣俯身问他:“怎么了?”
周少平道:“那个姑娘是谁?”
“你说张水啊, 她就是‘小阁楼’一案的报案人?, 如果不是她发现了不对劲我?们也没那么快调查到利双富一家。”
“她是……利双富的女儿?”
“不是。谢队说她是汤萍萍的女儿,但和利双富没有关系。”
周少平激动地捏住自己?的膝盖, 几?乎忍不住要张口叫人?了。
对啊, 她是小萍的女儿, 她和她母亲长得那样相似, 都有一双明锐的眼睛, 鼻梁生得高挺好看?,以至于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想起了当年那个姑娘。他苦苦等待了一辈子, 爱人?就埋在与?他一路之隔的水中不得安生。现在他要死了,为什么又要让他遇到这个女孩呢。
席鸣担忧地问:“你没事吧?是身体不舒服吗?”
周少平拭去眼角的泪花,笑着摇头:“没有,我?们走吧。”
一进门,在屋里等待的谢轻非转身对张水道:“真相已?经查明,利双富就是杀害你母亲的凶手,戴琳应该已?经在编辑通报内容了,你放心吧。”
张水对于亲生母亲汤萍萍完全没有印象,就算现在知道了全部的真相,除了悲愤短期内也很难对她产生什么感?情,所以情绪还算得上?稳定。
谢轻非道:“汤萍萍的堂哥也在,计划之后带她的遗骨回并州,你如果有跟着去的打算可?以和他说,毕竟亲人?一场。”
“应该的,我?会和他一起回去。”
“好,还有什么问题吗?”
“谢警官,你知不知道我?爸爸是谁?”
谢轻非停顿了一下?,看?着只隔了扇玻璃门的周少平所在的房间,实话?实说道:“我?也不知道。”
张水淡淡一笑,虽然有些遗憾,但也不至于就特别?伤心,说:“其实只要不是利双富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光是这一点我?觉得还算幸运吧。我?二十多年来都没有吃过什么苦,养父母对我?很好,现在我?又知道我?的亲生母亲是一个很勇敢的女人?,这一切都已?经足够了,怎么还能奢望太多呢?”
谢轻非觉得张水是个很洒脱的人?,见她不在意也放心了很多。
她其实想过为什么汤萍萍在利双富口中是个听话?识时务的女人?,大概她的一切顺从所为的只是让自己?的孩子有出生于人?世的机会,她知道在利双富眼里这个孩子还有价值,不会被杀死,所以哪怕孕期承受再?多折磨也隐忍着直到诞下?这个生命的一天。她比阿桑年长,又更有学识,想要逃离未必没有办法,只是她不能拿孩子的命去冒险,所以拿自己?的命去换了张水的出生。好在她的选择没有错,她是一个勇敢的母亲,也生育了一个勇敢的女儿。
二十多年后是张水顶着最大的压力甘愿背负一切骂名去换了一个寻找真相的机会,让被埋葬的、被掩藏的所有所有都大白于天下?。
张水问道:“谢警官,阿桑以后会怎么样?”
她犹记得那一次见面时她求救的眼神,尽管两人?不再?是母女,也更担心她的境况。
谢轻非道:“她还需要住院接受一段时间的治疗,等身体好转过后再?看?她意愿。”
张水道:“后续的事情可?以交给我?来办吗?”
谢轻非看?了她一眼,张水笑道:“真相水落石出后我?有了亲人?,坏人?也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她这一生太苦了,我?做这些本意就是想帮到她,所以现在再?多帮些忙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都是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两人?谈完出来,周少平还在等待。
张水看?到他时心中总有些亲切感?。她站在谢轻非身后发现周少平也在悄悄打量她。
谢轻非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介绍关系,斟酌后对张水道:“这是汤萍萍的朋友,这些年也一直在找她。”
张水听闻,带着对长辈的尊敬礼貌地对周少平问好。
“好孩子。”周少平温和地看?着她,眼底又有晶莹闪烁。
谢轻非凝视着他的神情,忽然把人?推到一边,低声?问他:“你和汤萍萍只是朋友吗?”
周少平没有辩解,语气很平淡地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是,我?们当年早就情投意合,约定等她念完书就领证。”
“汤萍萍失踪前,你和她发生过关系?”
周少平目光扫到张水的身影,抿唇道:“没有。”
从他的反应实在不难看?出是撒谎,谢轻非意识到他并不想在张水面前承认这一点,不由有些纳闷。
张水接了个电话?回来说有事情要先走,谢轻非没回答,看?了眼周少平。
张水又和周少平道了声?别?。
周少平忽然开口叫住她,温声?道:“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张水微怔,随即笑道:“好,我?会的,谢谢您。”
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目送她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内,才气虚力竭地靠回椅背上?。
谢轻非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有些事情不用任何精密仪器的鉴定,彼此间也能感?觉出来,这种羁绊比任何法律关系都要深切鲜明。
没等她问,周少平已?经兀自开口。
“她和小萍真的很像。”说着,他再?难忍耐心里的苦楚,捂着脸大哭起来,“她是我?和小萍的女儿,我?居然还有个女儿……”
谢轻非在他身前蹲下?,有些不知所措,“那你刚才……你不想让她知道吗?”
“没有这个必要了。”周少平摇头,道,“我?这么个没用的男人?,年轻的时候没保护好她妈妈,这么多年也没为她做过什么,现在人?都要死了,还让她知道这些有什么用?不过是拖累她罢了。她……是个好姑娘,看?到她平安我?就心满意足了,请你帮我?保守这个秘密,不必去验证什么了。”
谢轻非听完,心里顿时五味杂陈,竟有一丝羡慕张水。他们父女之间完全没有感?情基础,相见不过仅仅两面,他居然可?以为了换得她一个好心情而放弃相认的机会,甘愿自己?独自在病痛中孤独死去。
汤萍萍和周少平,一个赋予女儿生命,一个放手她的未来,明明他们之间从未有过正常家庭的相处,唯有点人?之父母的本能,竟让他们心甘情愿付出良多。
怎么会有这样的感?情呢?
谢轻非蓦地想起自己?的父亲,她印象里的谢湛还是年轻时的模样,但那模样也有些模糊了。谢湛不是个严父,但他寡言少语,仅有的几?年相处里他实在没给自己?留下?太深的印象,更别?提一句关心。
谢轻非漠然地将?这些想法从脑中驱散,重新挤出笑容,握住周少平苍老的双手道,“好,我?答应你。”
周少平回了医院,谢轻非一整晚上?到现在才算有了空闲,回办公室的路上?打开手机想要看?看?曾彦君说的热搜是怎么回事,点开就看?到#天宁医院医生殴打病人?家属#的话?题热度正高。
再?一看?发布者,风火传媒。
果然隔着门就听到席鸣大声?嚷嚷:“这个高宏哲到底想干嘛啊?羊毛也不带逮着一个地方薅的!经营着这么大流量的账号正事不干,一天到晚净忙着造谣了是吧?诶师尊,你来得正好,我?跟你说我?现在好后悔那天没给这小子套麻袋,气死我?了!”
卫骋这个当事人?反应倒很平静,扔了瓶矿泉水过去,“忙完了?”
“嗯。你怎么样?”
“一点误会,医院那边会处理。”
卫骋想着还是给她说明情况,毕竟他现在怎么也算天宁分局的一份子,名誉这东西还是要的。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住院部有个脊髓性肌萎缩症患者,晚发型,来医院看?的时候老太太年纪已?经六十多了。这病虽然说能治,但所需要的诺西那生钠注射液价格非常昂贵。患者本人?有一定的积蓄,所以很愿意配合治疗,但她儿子儿媳一听费用这么高就觉得没必要治下?去。一家人?整天为这事在病房吵吵闹闹,患者说自己?掏钱为自己?治病凭什么要被阻拦,当儿子的一时气急说漏了嘴,说这钱早晚都归他,说来说去还不是花的他的。”
江照林惊道:“这是人?说的话?吗?”
“所以患者被彻底激怒,想要干脆和儿子断绝来往,并要求医院继续给她治疗。”卫骋说道,“这男人?没办法了,只好闹到医生办公室,说天底下?哪有这么金贵的注射液,肯定是强买强卖的普通营养剂,医生开了能拿回扣那种。”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谢轻非疑道,“我?记得你办公室不在神经内科那边啊。”
卫骋道:“对啊,我?那天也只是个帮院长送资料的吃瓜群众,正好撞见那个男的恼羞成怒要动手。当时值班的是个女医生,人?只到他胸口那么高,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挑她值班的日?子来的,因为平时对着另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医生他还算得上?客气。然后呢,情势所迫,我?就拦了一下?。”
“你打他了?”
“没有。”说到这里卫骋就很烦,“我?把他那一巴掌挡掉之后他就哭着喊着说我?打了他,又说我?们医院骗钱,闹到院长都亲自来了。他不用证明自己?做了什么,可?我?却要证明我?真的清白,但办公室里没有监控,他又死咬着不松口,所以我?就被停职了。”
“啧,不像你风格啊卫医生。”谢轻非打量他一眼,她鲜少在卫骋脸上?看?到这么分明的厌恶。他向?来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没理由会对这件事情表现出这么直白的不耐烦。可?尽管如此,他竟然也没有继续追究什么,“那这件事的处理结果呢?”
卫骋说:“我?赔钱了,所以他答应不把事情闹大。”
虽然在场的所有医生都看?到是对方动手挑事,而卫骋确确实实一根手指头都没伤到他,可?医患关系本来就很敏感?,他们又没有证据证明谁动手谁又没动手,院方为了医院的名声?总要给出一个交代。也好在那人?见钱眼开,同意把这事烂在肚子里,这才没走漏任何风声?。
“可?高宏哲上?哪儿知道的?”席鸣纳闷道。
“你再?看?看?博文内容。”卫骋提醒他。
“‘接到网友爆料,天宁医院某心理科医生……’是有人?告诉他的?可?你不是说这事只有医院内部知道吗?”
“我?大概猜得到是谁。”
谢轻非翻看?着话?题底下?的评论,手速越来越快,越看?心里越郁闷。她自己?就刚刚被摆过一道,不知道卫骋怎么想,反正她是挺生气的。此前她已?经让律师向?法院提起诉讼,可?名誉权隐私权这东西短则几?周长则半年都未必能出结果,判也判不了多严重,光是风火传媒这几?天的广告费都已?经足够他们再?造十个八个谣了,简直无需成本。而谣言的摧毁性就在于一经生成,真相就不会有人?关注,哪怕用更大的传播度去解释它,最初的负面影响也无法被消除。
尤其在卫骋拿不出证据的情况下?。
“谢轻非。”
“嗯?”
“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生气。”
“你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过不了几?天你走大马路上?都可?能有人?朝你吐口水,我?是过来人?,不比你清楚?”
说罢她继续刷消息,很快涉事人?员卫医生的照片资料就被扒了出来。谢轻非指尖一顿,手机都拿近了很多,反复默念了个人?资料后头那串数字,又抬眼看?看?波澜不惊的卫骋。
正要说话?,江照林一拍大腿,“我?靠,今天七夕!我?都忙忘了!完了完了我?老婆要生气了,我?先回去了啊!”
众人?都愣了一下?,显然没人?关注到这个日?子。
“我?还以为今天只是疯狂星期四。”席鸣挠挠头,问身边人?,“戴琳姐姐,要不待会儿我?们一起去吃宵夜吧,让我?哥请客。”
卫骋笑骂了一声?,凑过来对谢轻非道:“七夕快乐。”
谢轻非古怪地拧着眉:“你跟我?说这个?”
卫骋没脸没皮,“你也可?以对我?说回来,这样就不吃亏了。”
谢轻非摸摸下?巴,含笑看?着他。
对峙了两秒,卫骋两手环在胸前,警惕道:“你想干嘛?”
“你说点别?的我?会更开心的。哎,卫医生,你知道女人?最受不了男人?叫她什么吗?”
卫骋脑回路非同寻常,“叫她付钱?”
谢轻非:“错!”
卫骋来了兴趣:“那是什么?”
谢轻非一字一顿道:“叫、姐、姐。”
“……”
话?音落毕,卫骋的脸色霎时五彩纷呈,挣扎了好久,最后变得比基金还要绿。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卫骋木然道。
“听不懂没关系啊, 我可以给?你解释。”谢轻非靠在桌边坐着,含笑道,“意思就是11月25日出生的卫医生, 你比我小整整97天,该叫我一声姐姐。”
“我和你非亲非故,叫哪门子的姐姐, 不要胡言乱语。”卫骋皱着眉道。
谢轻非乐得不行,这可是唯一无可辩驳也万无可能被超越的, 卫骋输她?一头的事。一想?到他?比自己小三个月谢轻非就控制不住笑容, 甚至光看他吃瘪的模样就身心舒畅。
接着她?又琢磨出点不对劲, 因为他?们不是那种连对方生日都?烂熟于心?的亲密关系, 向来不注重这方面的信息掌握度。但她?高?中过生日是请过卫骋的,虽然本意是想?炫耀期末排名稳居第一的光荣, 他?却?也没端架子不来, 所以他?应该明确知?道自己生日在夏天, 怎么算都?该意识到她?比他?大吧。
他?居然从?来没提过。
难怪之前开玩笑叫他?哥哥的时候他?反应那么大, 原来是心?虚啊。
现?在被揭穿了?, 卫骋的冷淡也在情理之中, 谢轻非就更开心?。
果?然他?忍无可忍道:“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想?让我不笑啊, 那你叫声姐姐来听听。”
“不可能。”
“为什么,就一个称呼而?已!”
“不行就是不行, 想?听让别人叫去。”
“可这里就你一个弟弟, 我找不到别人啊。”
“那你正好别听。”卫骋听到‘弟弟’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后脸色更臭了?, 也不等谢轻非再开口, 斩钉截铁道, “好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谢轻非并不想?这么容易就放过他?, 卫骋忽然倾身靠近,食指堪堪抵在她?唇边,压低声音冷冷道:“我没兴趣和你玩什么姐姐弟弟的游戏,我和你……”
谢轻非没等他?说完,倏地红着脸把他?的手拨开,别扭道:“知?道了?,真不经逗。”
她?在他?靠过来的一瞬间?心?头升起种很微妙的羞涩感,而?他?语气虽然较之平常还要冷硬很多,认真严肃中却?透出异样?的暧昧。
谢轻非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慌忙揉搓了?脸颊。她?不想?把卫骋往那方面想?,但什么都?不懂的纯情弟弟说话拿不清尺度也在情理之中。这么一看,倒是她?的念头比较不纯洁?
江照林出门不到十分钟,原路折返。
席鸣笑着打趣道:“嫂子不让你进门了??”
“甭提了?,她?单位今天也加班,这会儿比我还忙呢,酱酱睡在她?爷爷家,我回去也是一个人。”公安两口子习惯了?聚少离多,都?没记起这么个传统节日,“我刚订了?桌子,走过去没多少路,一起吃个宵夜?”
席鸣当然双手赞成,他?就心?心?念念着吃顿好的呢,立刻就叫谢轻非:“师尊!”
“啊?哦,好。”谢轻非站起身,理也不理卫骋,应声道,“行,大家一起去。”
卫骋愣了?愣,看着她?的背影,不疾不徐道:“谢警官,我看你也挺不经逗的。”
谢轻非捂着耳朵走人。
夜里十一点多,街上依然很热闹,商店橱窗上挂着心?形气球,情侣依偎着在晚风中漫步。
江照林订的店是个很有气氛的音乐餐厅,为迎合节日主题布置得很浪漫,以至于他?们一行七八个人围坐一桌有点格格不入。好在夜生活也快开始了?,用餐的人少,喝酒跳舞的居多。
卫骋不喝酒,江照林说这算迟来的欢迎仪式,硬要卫骋给?个面子,他?只好意思着喝了?小半杯啤的。程不渝从?来都?是滴酒不沾的,江照林觉着他?们当医生的可能这方面对自己要求格外高?,也没硬逼,转头和谢轻非扯闲去了?。
后半程席鸣有点上头,一会儿拉着江照林干杯,一会儿抱着程不渝要和人家合影,还蚊子一样?在戴琳耳边姐姐姐姐叫个不停,卫骋嫌他?丢脸,把人拉回座位上夹来个小馒头堵住他?的嘴,他?消停不到两分钟又去闹谢轻非。
谢轻非这段时间?心?里攒的事情有点多,别人敬酒都?没拒绝,这会儿人已经飘飘然,多一口都?能变成席鸣2.0,但架不住入室大弟子涕泗横流的一通感恩发言把主题给?升华了?,她?也不能扫兴。卫骋一个没看住,这俩卧龙凤雏已经碰完杯。
卫骋扶了?下谢轻非左摇右晃的肩膀,“我这表弟倒是很崇拜你呢。”
谢轻非头脑不清不楚,听漏了?字,惊喜道:“你很崇拜我?啊哈哈哈!”
“……”卫骋无奈道,“你说是就是吧。”
席鸣把卫骋扒拉开,拿着啤酒瓶子当话筒举到谢轻非面前,“师尊,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藏尸地点是小阁楼的墙壁的?”
谢轻非茫然地想?了?一下,“查出两个受害者有联系的时候,我做过这个设想?。”
席鸣惊了?:“那会儿我们还没去合意镇呢!”
“只是猜测。其?他?有可能的地点我也有考虑过,实地查看之后觉得还是小阁楼可能性最大。”
“我还以为我只比你晚一点发现?,原来我在终点站的时候你已经跑完第二圈回来了?。”席鸣呜声道,“师尊,你是我的偶像!”
谢轻非最爱听别人夸她?,熨帖地想?要去呼噜他?一头栗色的毛,忘了?中间?隔着个卫骋,手掌心?错落在了?他?头顶。
“你发质不错啊,用的什么洗发水?”
席鸣“啊”了?一声,还一本正经地回忆,说出个牌子。
他?俩继续无障碍交流,没人发现?有不对劲,卫骋头发被谢轻非撸得乱七八糟,像尊佛像一样?稳坐其?间?,面无表情。
江照林拎着酒瓶子过来,搭着谢轻非的椅子背语重心?长道:“轻非啊,你嫂子上次又给?你物色了?个对象,什么时候有空去见一面?”
谢轻非头脑不清醒的时候别人说什么她?只回心?里话,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见不见。”
“人小伙子真不错,在检察院工作,长得又高?又帅,你不就喜欢好看的吗?”江照林现?在脑子里醉得只剩下老婆下的任务,不遗余力地要把人推荐出去,非要等谢轻非松口不可,“人也知?道你,他?听说你嫂子要给?你俩做媒还不知?道多开心?呢,我看他?对你肯定有意思。”
谢轻非闻言更加没兴趣了?,连声拒绝。
席鸣很懂行地插了?句说:“我知?道,狮子座最不喜欢送上门来的了?!”
“还有这说法?”江照林勾住席鸣的脖子,“那你帮我分析分析,我是金牛。”
“我跟你讲啊……”
卫骋不动声色地问:“平时有很多人追求你吗?”
谢轻非眨眨眼,脑子清醒了?不少,骄傲地直起腰,“当然。从?小到大就没断过。”
“其?中有你喜欢的吗?”
谢轻非顿了?顿,歪过头来看着他?,“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卫骋淡淡道:“我没经验,想?向你请教?请教?。”
“你真没谈过恋爱啊?!”谢轻非难以置信道。
她?想?着卫骋也算拔萃出群的优质男青年了?,恋爱经验可能不多,但吸引力摆在这儿,总不可能完全片叶不沾吧,他?又不是席鸣那样?二十出头的小年轻,人生阅历已经够充足了?,行业内接触的又少不了?和他?有共同话题的优秀女性,怎么能一个看对眼的都?没有?
卫骋倒没觉得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很冷静地应了?声。
谢轻非打量着他?,“是不是你要求太高?了??”
卫骋反问:“怎样?才算要求高??”
谢轻非一时语塞,她?觉得以卫骋的条件定再高?的标准都?不算过分,她?想?不出卫骋会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就像想?不到自己究竟会爱上哪种人一样?。
“算了?,这不重要。很遗憾我也没什么经验可以传授给?你,等你适应我们的工作之后就会知?道平时压根没时间?想?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难得有个假期在家补觉都?来不及,谁会想?不开浪费在约会上。但你要是真有这方面想?法,姐姐可以帮你调一下工作时间?,保证不让你约会到一半突然被叫来案发现?场。”
卫骋:“……”
谢轻非左右看了?一圈,低声问道:“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她?虽然醉了?,观察力依然敏锐。平时和他?嘴上再怎么胡来,但彼此都?心?知?肚明是在开玩笑,可刚才他?这几句“请教?”却?问得很认真。
卫骋道:“是。”
谢轻非:“……”
她?收起调侃,醉意一下子散了?,半晌,才轻松道:“什么时候的事啊,怎么没听你炫耀?”
“是我一厢情愿,她?并不知?情,所以没什么值得炫耀的。”卫骋盯着她?,“很多年了?。大概……有十二年了?吧。”
谢轻非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十二年前你才刚上高?中呢!”
卫骋道:“嗯,所以她?从?头到尾都?不知?道。”
谢轻非突然有些佩服他?,“你可真能憋。那你现?在是什么打算?人家也不小了?吧,按常理都?结婚生子了?。”
卫骋对着她?笑,“要不说我运气好呢。中间?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没有过联络,我其?实没抱太多希望还能和她?见面,所以知?道她?现?在和我一样?还单着我是真的挺开心?的。你是不是要骂我缺德了??”
“这也算不上缺德。”谢轻非用指关节顶了?顶太阳穴,慢吞吞道,“如?果?我是你,也会感到庆幸。”
“祝你早日追到她?。”谢轻非道。
“希望她?早日注意到我。”卫骋笑答。
“你俩躲那头说什么悄悄话呢?”江照林见他?们不参与星座研究大会,不满地要拉谢轻非加入。卫骋拦不住,只好由着他?们去。
结束时早就过了?十二点,众人各自回家。
江照林搂着程不渝不撒手,一口一个兄弟地叫。
谢轻非刚才放飞自我,彻底喝得不省人事,这会儿靠在戴琳肩膀上睡得正香。
江照林潜意识里还知?道自己是老大哥,把人一个个安排好了?,点到谢轻非时犯了?难,“哎你们谁知?道谢队她?家住哪?”
席鸣摇头说不知?道,在卫骋大腿上找了?个舒服的角度又睡过去。
戴琳为难地摇摇头,程不渝更加不知?。
卫骋出声道:“我知?道。”
程不渝多看了?他?一眼。
“我待会儿叫代驾,会把席鸣和谢轻非都?送回去的。”卫骋道。
江照林原本吊在程不渝身上,闻言丢下人踉跄着过来,低声道:“卫医生,厉害啊。”
卫骋不解:“嗯?”
江照林神秘兮兮地说:“有些事你问谢队没有用,哥才是过来人,她?不懂的哥都?懂。”
卫骋一惊,他?已经打着酒嗝走开了?。
程不渝拿上车钥匙,等戴琳把谢轻非扶稳了?,无奈只好嘱咐卫骋:“那就麻烦你了?,请一定要把谢队安全送到家。”
卫骋道:“放心?。”
人都?走干净了?,卫骋买完单后等来代驾,把席鸣叫醒了?推上车,看着谢轻非有些犯难。
在脑子里想?了?一百种把她?抱起来的姿势,正要实践时,谢轻非自己醒了?。
“嗯?结束了?吗?那回家吧。”
她?稳稳当当地从?卫骋身前绕过,流畅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卫骋:“?”
顺道送完席鸣,卫骋和谢轻非并排坐在后座。谢轻非正趴在车窗上吹风,侧头看了?他?一眼,像不认识人一样?惊讶道:“师傅,你这个角度相当帅啊!你这样?的晚上一个人跑滴滴得多注意安全。”
卫骋:“……”
前面坐的正经司机噗嗤一声笑出来,和卫骋在后视镜对视过后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先生,你女朋友实在太可爱了?。”
卫骋“嗯”了?一声。
谢轻非已经主动挨到他?身边坐,抑扬顿挫地赞美道:“你这睫毛是怎么长的,好翘啊,你没贴假睫毛吧?”
说罢伸手揪了?一下。
卫骋“嘶”地一声,拍开她?的手,“谢轻非?”
谢轻非重心?不稳地磕到他?肩膀上,捂着脑袋撑起身子,也不生气,“啧,身材也好。”
“……”卫骋飞快地扫了?眼憋笑憋得脸都?红了?的代驾师傅,也赧然地轻咳了?两声,“谢轻非,你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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