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盐将笔记本合上:“也许是个更优秀的人?吧。”
向十鸢满脸神往,正盯着手机屏幕,支着的脑袋忽然?一坠:“诶诶,出?成绩了,老曹在群里发了网址,你赶紧进去查查成绩。”
陈盐不紧不慢地将笔放回笔盒,手机开机,输网址,登账号。做完这些,已?经过?去将近十分钟。
向十鸢干脆连自己的成绩也不查了,在边上等得抓耳挠腮的,恨不得冲上去替她查询。
网页的链接刷新滚动了一下,名次排序赫然?在目。
“多少多少?”向十鸢迫不及待地探头过?来,看清楚的刹那瞠圆了眼睛。
她从课桌上一跃而起,想也不想地转身抱住刚从便利店买水回来的祝晗日庆贺:“太牛逼了太牛逼了!赢了!我们赢了!!盐盐她居然?考了第一!!!!”
祝晗日手上还拿着瓶没递出?去的冰镇柠檬茶,肉眼可见的,整颗头都变红了,破天荒失去了往日的伶牙俐齿:“你、你一个女生,怎么、怎么……”
“少废话!”向十鸢松手,大咧咧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走,叫上柯临,和我一起去监督李威那小子受罚!”
说完,拉着他?就?往教室外跑。
陈盐带着满脸笑意?望着他?们离开,片刻后,她的视线交错,落到了后头抱胸的谢珩州身上,显然?他?也听到了刚刚那番话。
“哟,这么厉害,同?桌?”谢珩州在她边上坐下,懒洋的声音钻进她的耳朵里,勾得耳根发痒。
陈盐抬指不动声色地揉了一下开始发烫的耳垂,将手上那本刚写完的笔记推到他?的跟前,声音又淡又乖:“你之前要的理综笔记,我帮你把错题整理了一下,你记得看。”
谢珩州道了谢接过?,漫不经心地翻了两页,很快放到一边:“拿了数竞省一,是不是可以?进国?家队,之后保送京大数学系?”
陈盐笑了一下:“如果能顺利被选上的话,是这样。”
“你以?后想读京大?”
“京大数学专业含金量高,排名也是第一,能考上应该是一件很光荣的事,应该没几个人?不想念吧,”陈盐抬起眼睛,转向他?,“那你呢,谢珩州。你以?后想考哪所学校,读什?么专业?”
问完这句话,她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谢叔叔一直想让你继承谢氏,那你以?后岂不是要读金融?”
“谁说的我要继承谢氏,”谢珩州轻描淡写地看了她一眼,“我会去京大读医。”
听清京大的刹那,陈盐的唇不自觉抿起,一丝只有?她自己清楚的窃喜淡淡掠过?心底。
然?而紧接着,现实的无奈又将她重新拉回。
“那样的话……谢叔叔会允许吗?”
谢珩州那双鹰隼一般意?气风发的眼睛罕见地闪烁了一下,被陈盐尽收入眼底,进一步印证了她心中的猜测。
“他?其实很反对,对吗,谢珩州?”
“算是吧,”谢珩州潦草含糊地应答,“上次不是还惊动了我爷爷。”
原来那天是因为这个才闹翻的。
陈盐安安静静地思衬着,一时不知道该想出?什?么样的话来安慰他?。
“不过?我不在乎,”他?的话懒懒散散的,透出?股漫不经心,“ 手长在我自己身上,我想去哪里想学什?么,谢之平他?管得着吗?”
陈盐顺着他?的话淡淡一笑,心中却越发沉重。
谢之平强势惯了,之前谢珩州仅仅是打了一次架,就?能让他?在雨夜里罚跪一晚。
他?为了谢珩州以?后能够继承家业费尽心思,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妥协。
显然?谢珩州自己也清楚即将会面?临着什?么,却特地在她面?前装出?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陈盐捏紧了自己手心里的软肉,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郑重道:“谢珩州,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的。”
“你能帮个屁,”谢珩州闲痞抱臂后仰,丝毫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面?上却被哄得有?点高兴,修长的手指将转动的笔松松架住。
“陈盐,你说如果我要请全校人?吃顿饭,选什?么样的餐厅会比较合适?”
陈盐被他?的话吸引,垂眸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回答:“很少能够有?餐厅能够同?时宴请这么多人?,真有?这个打算的话,还是在学校食堂最合适。”
回完,她怔了一下:“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想请全校人?吃饭?”
“我同?桌拿了数竞第一,”谢珩州指尖的笔飞转起个完美的弧度,撩起眼皮理所当然?,“想在全校人?面?前炫耀一下不行??”
这还真像谢珩州能干出?来的事。
陈盐光想想那个场面?就?觉得汗毛倒竖,想也不想地严肃拒绝:“不可以?谢珩州!”
他?的表情愕然?又无辜:“为什?么?”
“……总之就?是不行?!”
陈盐甚至怀疑他?是故意?开玩笑,有?些焦急地拉住他?的衣袖:“你想请吃饭的话,就?叫一些认识的朋友大家聚一聚就?好,其他?的都不行?!”
谢珩州盯着自己那片被紧紧扯住的衣袖,半晌,散眉妥协着哼笑:“得,都听你的。”
“也就?你敢在我这横。”
李威之前承诺过?会履行?赌约,课间没过?多久,教学楼下的操场就?传来李威有?些有?气无力的声音。
“……我是李威,我是数学趴菜,我一辈子数学成绩都不如女生。”
“这么点声音,没吃饭吗?”
向十鸢不知道从哪里借来一个扩音器,放到他?的嘴边,让他?边绕着操场跑边喊,这下他?的声音通过?音响,传到了北沂的每一寸角落。
这和当众裸奔几乎没什?么区别,大家纷纷从窗户边忍俊不禁地探出?头来看热闹,更有?甚者还拿出?了手机记录下了这一幕。
陈盐也淡淡瞥去一眼,再回过?头时,面?前被摆了一封淡粉的信,紧接着一个看上去很腼腆的男生被推搡到了她的跟前。
“陈盐学姐好,我是高一新生郭逸晨,暗中注意?你很久了,希望学姐能考虑一下我。”
这还是转班后第一次,有?人?这么大胆跑到班里来告白。
几乎是瞬间,陈盐察觉到谢珩州投向这边的锋利视线,眉尖弧度下压,眼睛眯成不好招惹的狭长。
很直白的,不加掩饰的,不悦。
浓烈到她的心头一跳,搭在那封信上的手指也跟着轻轻颤了下。
“不好意?思,”陈盐将东西干脆地递还回去,“我高中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一直到那个学弟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离开,谢珩州也没抽开视线。
他?歪坐着,鞋尖轻踢了一下陈盐坐着的凳脚:“真没有??”
“什?么?”
“谈恋爱。”
陈盐抿唇:“真没有?。”
“假如和我呢?”谢珩州猝不及防逼近她,指尖轻掠过?她散落在肩膀上的发丝。
彼此间呼吸烫烈,眸光缠绕交织。
“陈盐,你难道也不考虑考虑我?”
有?那么一瞬,陈盐连呼吸都静止了,难以?抑制地收紧手指,指尖陷进手心。
仅有?传来的一点痛感支撑着被撩拨地摇摇欲坠的理智。
这个问题其实很多余。
他?对于她从来都是诱惑的,仅仅是站着,便不能自控地被吸引。
眼神,气息,此时此刻正架着水性笔的修长手指,亦或是两粒敞开的衬衫制服纽扣。
她微微翕动了一下唇瓣,像是落入蛛网难以?挣脱的蝴蝶,答应的话差点就?这样顺势溜出?口。
然?而也就?在这时,她脑中忽然?浮现出?先前谢之平和她说的那句话。
【但我并不希望你们走得太近,明白吗?】
那句话犹如灰姑娘正在倒计时的魔咒,陈盐几乎是瞬间便清醒了,慌乱别开眼睛,违心答:“别开玩笑了,一点也不好笑,谢珩州。”
他?意?味不明地盯着她颤动的睫羽,蓦然?轻笑,胸腔震动:“觉得我在开玩笑?还是说高中真铁了心不想谈?”
“成。那毕业后我好好挑个隆重的场合。”
他?的指节轻轻蹭了一下她白皙脸蛋,半眯着眼,痞性十足。
“陈盐,到时可要记得答应我。”
谢珩州的庆功宴计划不巧, 撞上周末谢之平在家宴请一名生意场上来往的客人?。
那名客人很受谢家重视。
一大早胡姨就?在门口备好了新拖鞋,将茶几上水晶果盘的水果换成应季的葡萄柚和火晶柿,又根据他?的喜好沏了壶上好的白毫银针。楼梯间日日被擦拭的唱片机放上了邓丽君的何日君再来。
就?连陈盐和谢珩州也?不能在房间里呆着, 都被叫出来见客人?。
陈盐性子好, 被打扰了也?不怨不躁, 换了条新衣裙, 坐在沙发上捧着热水瓷杯。
谢珩州却是个脸臭的,也?大概知道来人?是谁, 嗤笑着冲谢之平嘲:“谢氏落魄成?这?样了?还需要和一个搞房地商投资的玩这?套?”
谢之平只是笑:“珩州, 看来你对你父亲管理公司的能力?还挺有信心,不然不会说这?样的话。”
一句话就?把谢珩州堵得无言, 冷笑一声没再接话。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我为?什么?要叫他?来家里。”谢之平特地卖了个关子。
没过?多久,客人?到。
和谢珩州说的出入不大,应国生确实是房地产发家,近几年开了好几家大型餐饮连锁, 才在临京站稳了脚跟,生意做得也?还算是风生水起。
人?是变有钱了,品味却没跟着提高, 穿着套昂贵皮革,脖颈上戴着根拇指粗的金链, 进?门先装模做样地在楼梯口陶醉地听了一会儿音乐, 扭头问谢之平:“谢总有品位, 这?放的是什么?歌啊?”
谢之平伸手?指引他?, 似笑非笑:“之前应总在饭局地时候不是说是邓丽君的头号歌迷?我特地让人?找了一张经典黑胶唱片, 该我问应总这?是什么?歌。”
“哎呀,当时喝多了随口一提, 没想到谢总居然这?么?上心,”应国生的脸上明显闪过?一丝尴尬,为?了尽快掠过?这?个话题,他?将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的陈盐,“这?个小姑娘还挺面生的,不知道是……?”
“我资助的学生,”谢之平一句话将陈盐的身份轻描淡写概括,颔首示意她给客人?倒水,“先前我提的事,应总考虑得怎么?样?”
应国生下意识看了一眼谢珩州,干笑两声:“好啊!有什么?不好的!谢家家大业大,珩州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放心。”
“上次我听说谢老?爷子差点旧疾复发被气进?医院,要我说啊,你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你想想,当医生拿那点固定工资才多少钱?等?他?以后?娶了诗绮,结婚成?家有了小孩,就?知道从商的好了。他?现在还年轻,眼界开阔了,自然而然会改变想法,”应国生下意识想去拍拍谢珩州肩头,“你说是不是啊珩州?”
谢珩州退后?厌恶地避开了他?的手?,眉目渐沉,眼中噙着点嘲弄盯向谢之平:“所以这?就?是你今天的目的?”
“谢之平,”他?语调轻缓平静,像是无波无澜的寒潭,“你不仅杀死了我妈,现在还想继续杀死我。”
“混账东西!谁允许你这?么?说话!”
谢之平被触到逆鳞,瞬间盛怒拍桌,一下子殃及到了旁边站在正在拿水壶的陈盐。
那个水壶是瓷制品,本来就?脆弱,里面还晃荡了半壶沸水,一下子哗啦一声砸在地上。
瓷器昂贵,把她卖了都赔不起。
陈盐自到谢家以来没犯过?这?么?大错,被吓得脸色发白,第一个念头就?是蹲下身去捞,指尖立马被锋利的瓷片划出血珠。
谢珩州听见动静的瞬间脸色微变,想也?不想地冲过?去将还呆在原地的人?腾空抱起,离开满是碎瓷的地面。
他?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在她全身仔细逡巡,没放过?一丝一寸,嗓音很低,压着毫不遮掩的关切:“伤到哪了,陈盐?”
陈盐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目光微怔。
谢之平还在看着他?们,她才被警告过?不久,现在应该装作没事,马上推开他?才对。可是身体机制却循着本心,手?臂牢牢地、紧紧地、不由自主地圈住了他?的脖颈。
她呼吸着,胸口起伏,耳边还振聋发聩般回荡着刚刚应国生的话。
[当医生拿那点固定工资才多少钱?]
[等?他?以后?娶了诗绮,结婚成?家有了小孩
,就?知道从商的好了。]
陈盐的眸光在摇晃,像是吹不灭的烛火,不知从哪里油然而生一股勇气,居然当着谢之平的面,将那张白皙的脸深深埋进?他?的怀里。
她忽然的主动令他?身形微震,接下来说出的话更令他?情绪紧绷。
她说:“好痛。”
陈盐性格要强,鲜少对他?示弱,当初在学校被欺负是第一次,骨折了还去救人?是第二次,而今天是第三次。
谢珩州顿时浓眉交拧,二话不说地将人?往怀里揽得紧了些,连声招呼也?没打,就?这?么?抱着人?去了医院。
在他?们俩走后?,应国生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谢总啊……他?们俩这?……你一直知道吗?”
他?兀自心焦:“谢家这?家境再怎么?样也?得找个门当户对的,小地方来的姑娘身份也?不般配啊。他?们倒是两情相悦,我们家诗绮可怎么?办?”
谢之平收回视线,但笑不语,在一片狼藉的茶几上端起茶杯,眼瞳晦涩地抿了一口。
半小时后?。
陈盐坐在医院冰冷的交椅上,手?上又裹了一层纱布。
她的膝盖上放着自己的手?机,将谢珩州支开买烫伤膏的空隙里,她的手?机振动起来,接进?一则通话。
陈盐将电话接起,嗓音里是意料之中的淡定:“谢叔叔。”
“你刚刚是故意的做给我看的,是吗?”谢之平平静下的语气里蕴着怒火,“我知道你聪明,但是在一个成?年人?手?底下耍心眼,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你究竟想要什么??钱?身份?还是什么?承诺?”
陈盐沉默着,将目光投向面前白墙。
“哦对,你的班主任和我说过?,你去参加了全国数学竞赛,还取得了非常不错的成?绩。我可以给你提供出国深造的机会,把你送进?更好的大学。”
“不需要,”陈盐语气淡淡的,并不为?所动,“我只需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让谢珩州读医。”
电话那头好久没说话,半晌,吸了口烟:“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陈盐捏起膝盖上的衣料,手?心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渗出点汗:“就?凭你现在关心则乱地打了这?个电话,想要送我出国。”
“其实你也?清楚,他?大学读什么?,选择什么?专业,都不重要,影响不了他?以后?继承谢氏。你只是想要掌控他?,让他?听你的,从大学的专业到以后?人?生的职业,到未来的妻子,都必须在你的备选之内。”
“你不能容忍他?出现任何?的偏离。”
“让他?读医脱离不了你预设的轨道,但是喜欢上我可以。”
陈盐抿了下唇:“我听说,当初谢夫人?也?是你不顾家族反对娶回家的,谢珩州虽然和你关系不好,但是脾气秉性却很相似。你不妨和我打个赌,看看他?究竟能为?我走到哪一步……”
“够了,陈盐。”谢之平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从今天开始,和他?保持距离。”
“等?到珩州四月份订完婚,我就?送你去国外。”
“这?一辈子也?别回来!”
通话变成?嘟嘟的忙音,陈盐松懈下脊背,疲惫地捋了下额发,直直盯着自己的脚尖。
这?已?经是她能够为?谢珩州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既然他?们俩必然不能在一起,那么?总要有一个人?能够得偿所愿。
经此一事,谢之平又好久没回家。
最?终为?陈盐专门开设的庆功宴只叫了周围比较熟的几个朋友,谢珩州和祝晗日平时打球的球友多,为?了热闹也?叫上了一些。
几个女生结伴先去点菜,回来的时候位置已?经被坐得七七八八。
贝莉和在座的人?都不太熟,坐在谢珩州身边更觉得煎熬,最?后?只能在柯临身边坐下来。
因为?紧张,她连底下坐着的木头凳子有些跛脚都没发觉,身子狠狠摇晃了一下,差点摔跤。
幸好柯临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的椅子。
他?瞥了一眼底下,将长腿一伸,搭在她下边的踩脚横杠上,稳稳踩住:“放心坐吧,我压着呢。”
贝莉这?才整理了一下裙摆,轻声道谢坐下。
向十鸢坐在哪里都无所谓,但是看着两个相邻的位置,眼睛骨碌转了一下,一屁股坐到了祝晗日的身边。
“小祝,欢迎爹坐你边上不?”
她在旁边,祝晗日肉眼可见地不自在起来,说话也?没之前那么?利索,但他?伸手?不着痕迹地牢牢把住她面前的杯子:“喝什么??你之前喜欢那个椰汁?”
陈盐最?后?一个回到包厢,已?经没有挑选的余地,只能坐到谢珩州身边。
她有些奇怪:“你和他?们关系不好吗?为?什么?这?里没人?坐?”
谢珩州十分顺手?将她背来的那个链条小包接过?,挂到自己身后?座椅上,闻言唇角微勾,点头:“是不太熟。”
陈盐“哦”了一声,心里却有些怀疑真假。即使是这?样,她在用开水涮筷子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一并拿过?了谢珩州的碗。
“不熟没事,”陈盐小声嘀咕,“我会照顾着你点的,谢珩州。”
谢珩州眼中划过?一丝淡淡的笑意,腔调痞坏:“那就?拜托你了,陈盐同学。”
饭局进?行?到一半,向十鸢双颊醺红,猛然站起来,要和旁边一个男生拼酒。
“你喝一半,我全干了,怎么?样?”
“不是,哥们,你剩这?么?多,养鱼呢?”
“行?不行?啊,要真是男人?,就?爽快点,全干了!”
坐在她身旁的祝晗日起初还笑着和人?说话,后?面渐渐不说了,笑容在脸上挂不住,他?忍无可忍地掰过?向十鸢的肩膀:“我说你差不多得了,一个女生,离男生这?么?近干嘛?懂不懂自尊自爱啊?”
向十鸢打了个酒嗝,被一通指责骂得有些莫名,撩起袖子怒不可遏地回问:“祝晗日,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不自尊自爱了?”
“这?样——” 她双手?撑在他?后?面的靠背,故意凑近他?的脸,几乎要撞到他?的鼻尖,“难道距离很近吗?”
祝晗日有些哑口,怔怔地看着女生那双近在咫尺的迷蒙眼睛,好半晌才想起来一把推开,闷声闷气道:“算了,不和醉鬼计较。”
向十鸢瘫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脑子晕乎乎的,还不忘回怼他?:“你他?妈说清楚,谁、谁是醉鬼?我、我才不是嗝——醉鬼呢,我酒量好得很……”
说完,她像是要刻意证明自己没喝醉,用力?挥了一下手?。结果,没收住力?道,狠狠地打在了面前的那个玻璃杯上。
杯子摔到地面,传来清脆的碎裂声音。
向十鸢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弯下腰去捡。
“你别动,”祝晗日及时抓住她的手?,叫包间外的人?,“服务生!麻烦进?来清理一下!”
很快,从外面进?来一个男服务员,他?穿着酒店统一的立领衫围裙服制,戴着顶压低的鸭舌帽,闷头走进?来。
陈盐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有些眼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那个男服务生查看了情况后?,立刻拿来了扫帚和畚箕,将地上的玻璃碎片全都扫干净。
正要走时,向十鸢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袖,给他?鞠了一个大大的躬:“非常感谢你!同志!”
因为?幅度过?大,她的脑袋磕在他?的帽檐上,一不小心将人?家的帽子给一把撞了下来。
那个男服务生露出意外的神情,忙不迭地将帽子捡起重新戴上。
然而就?这?么?一瞬的时间,足够大家辨认出眼前的服务生是谁。
“诶,这?不是我们班那温邵吗?”席上有人?口无遮拦地揭穿,“你怎么?会在这?里?还穿着服务生的衣服?”
贝莉捏紧筷子,一瞬不瞬地看向这?边。
温邵整个身子发僵,握着扫帚的手?关节用力?到泛白,向来清秀的脸上流露出一股可以说是难堪的神情。
他?呆立在原地,嘴巴张了又张,事发突然,甚至于他?都没想好该怎么?样措辞。
陈盐在以前也?因为?生活穷困潦倒去兼过?职,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他?在为?难什么?。
她出声想替他?说些什么?:“其实温邵他?——”
“——其实班长是想给盐盐一个惊喜,”贝莉忽然鼓起勇气站起身来,走到温邵的身侧,“最?近盐盐和班长闹别扭,他?不好意思直接来,就?打扮了一下,混入了服务生的行?列。”
“我们、我们都串通好了来着,”她满脸通红地扯了扯温邵的袖子,“……是这?样吧,班长。”
温邵有些沉默地看着她,眸色复杂,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嗯。”
“是这?样啊?那早说嘛,赶紧加一条凳子进?来,和我们一块吃。”其他?人?相信了,纷纷往边上挪位置。
“不了,”温邵温声推辞,“我外面的活还没忙完,不能在这?里多留。你们继续吃,不用管我。”
“哦对,”他?临出门前又回身,“今天消费的酒水记在我账上就?行?。”
他?深深地盯着陈盐看了一眼:“祝贺你陈盐,数竞省赛第一真的很厉害。”
陈盐还没来得及回话,便看着他?大步流星地拉下帽檐离开。在他?走后?没多久,贝莉也?很快借口不舒服,推开包厢门追了上去。
温邵的竞赛成?绩,她也?听贝莉闲暇时说过?几句,没有拿到任何?的奖项。
他?完全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陈盐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她也?不会平白无故地让温邵垫付这?桌的酒水。她放下筷子,打算抢在温邵开口之前,先去前台把账给结了。
甫一动身,还没来得及站起,便被谢珩州慢悠悠地一把拉住手?腕。
“做什么??陈盐,又不好好吃饭?”
“有点事,你先吃吧,我出去一下。”陈盐急着脱身,低头去拨他?的手?。
谢珩州握住没松,目光紧盯住她侧脸,再开口,语调听起来竟有丝莫名委屈:“可是你刚还说要照顾我。”
陈盐咽了下口水,心底莫名油然而生一股脚踏两只船的背德感,她干笑两声,试图安抚他?:“就?十分钟,我很快就?回来。”
这?招对谢珩州没用,他?早就?看穿了她要出去找谁。然而和陈盐对视两秒,他?还是败下阵来,错开身子妥协让位,哼笑一声:“好,十分钟,最?好早点回来,我心里可记着时。”
陈盐飞快点头,急匆匆出了包厢门。
陈盐走后?,谢珩州的神情明显变得沉了许多,原本热热闹闹的席面,气氛有些凝固。
“珩哥,先走了,我送她回去。”祝晗日将向十鸢扶到肩膀上,率先告别。
他?招呼柯临:“柯儿,扶我一把,我一个人?背不动这?只猪。”
“祝晗日,你说谁是猪啊……”向十鸢双眼紧闭,脑袋埋在他?肩上,不服气地嘟囔着反驳。
柯临起身帮忙把向十鸢走送出去。
连他?们两个都走了,这?下席上的气氛更显得尴尬。
谢珩州本身就?是个难约的主,家里有钱又不缺女生追,妥妥的天之骄子。
如果不是因为?平时约着打球,他?们和他?根本算不上一个交际圈的人?。
现在眼看着座位空了一大片,大家低头吃菜,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问你们个问题。”
主动打破这?个冰点气氛的是谢珩州本人?。
众人?不敢怠慢,纷纷搁下筷子竖起耳朵,示意他?继续。
“说句真心话,我和刚刚的温邵比——”
他?抵唇轻咳一声,似乎感觉后?半句话说出口有点艰难:“……谁更好?”
众人?:“……?”
请问这?还是以前那个拽得二八十万的谢珩州吗?这?还是天天臭着张脸将女生拒之千里的酷哥吗?说好的北沂千人?斩呢?
有个外号叫大头的男生,十分上道,贱兮兮摸着下巴反问:“珩哥,你要问我们,大家都是兄弟,当然是会说你更好。如果是问刚刚那个追着温邵跑那女的,她肯定是说温邵更好。这?参照对象不一样,回答是不也?不一样。”
“所以说,珩哥,”他?暧昧地抛去一个眼神,“你心里头到底是想问谁呢?”
见状,几个男生善意地哄然笑起来,将大头的肩膀摁住锤了两拳:“你小子不想活了,敢开你珩哥的玩笑,欠揍!”
“珩哥什么?时候沦落到对一个女生摆出副患得患失的样子啊,他?勾勾手?,全校百分之八九十的女生上赶着投怀送抱。”
谢珩州低头猛灌了口酒,有些恹冷地撩起眼皮,喉结滚动,始终沉默着没有说话,
见他?这?副不接茬的神情,大家原先笃定的奉承话渐渐变得有点不确定起来,再回味了一下他?刚刚的问话,颇有种?和情敌背地里争风吃醋的意思。
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不约而同地浮上众人?的脑海。
不会吧?
谁这?么?能耐?
谢珩州不会是真栽了吧?
陈盐结完账出来, 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她拿纸巾擦掉手上的水珠,正打算回去包间里,手机的电话忽然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您好。”她走到外面的过道僻静处接起电话。
对面是一道公式化的女音:“请问您是陈盐小姐吗?”
陈盐眉心?一跳:“是的。”
“这边是嘉城公安局, 接到市民报警, 我们于前日17时35分在环城江打捞上来一具成年被害男尸。经检验, 发现与您的之前提供的DNA有着极高吻合度,有极大的概率是您登记过的失踪自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