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生春日—— by绘雾
绘雾  发于:2024年03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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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上卫生巾,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陈盐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精神委顿下来。
这时候前面的温邵扭头转过?来,极其自然地拿过?陈盐摆在?桌角的保温杯:“需要?帮你打点?热水吗?”
陈盐听到他?的声音下意识皱眉,但?是不想?抬头费力拒绝,只懒懒地想?,到时候不喝就好。
她枕着手臂闭眼,听着温邵的脚步声远去,没一会儿身旁谢珩州也?离开了位置。
快要?打响上课铃的前阵,她的保温杯被人?放回原位。
陈盐休憩了十分钟,此时终于有?力气抬头,看也?没看冷淡拒绝:“我不会喝你接的水。”
话音刚落,她的杯子被人?在?桌上轻磕了下。
陈盐抬头,正对上谢珩州被汗淋湿的眉眼,脱口?而出:“怎么是你?”
“失望了?”谢珩州握着她的杯子,单手拆开手里拎着的塑料袋,将一块新买的红糖丢进?去晃匀。
“便?利店里的红糖卖完了,我去食堂和厨师买的,他?们?说土红糖喝着更止痛。”
话毕,谢珩州挑眉闲闲瞥她一眼:“喝不喝?不喝倒了。”
从这里去食堂来回起码要?十几分钟,他?为了不耽误上课应该是跑着去的,外面三十多度的天,怪不得?满头是汗。
陈盐垂眼遮住那丝动容,给他?抽了张纸巾,将保温杯接过?来,神色认真:“喝的,谢谢。”
她打开盖子,浓郁的红糖香顿时涌出,抿了一口?,小腹顿时温暖了起来。
北沂高三的课表和高一高二时不一样?,排上了晚修的课,放学也?从下午改到了晚上八点?。
临近七点?半的时候,向十鸢给她传了一张字条。
——你和温邵说生日会的事没?我总觉得?你那个隔壁班朋友对他?有?点?意思,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要?不搭个线?
陈盐将字条看了两遍,总算是看懂向十鸢在?说什么。
她提笔回复:别乱说,贝莉怎么可能喜欢温邵?
刚写完,水性笔的字迹洇开,她的脑中火光电石间掠过?了几个画面,又犹疑地将前面的句子尽数划掉。
——我先问问吧。
她飞快地在?纸上写了句话,轻拍了一下温邵的后背,将字条递了过?去。
温邵有?些微讶她会主动找他?,从善如流地接了过?来,片刻后递回。
——你如果去的话我就去。
陈盐有?些沉默地盯着这话,不自觉拧起了眉,正思考该怎么说才显得?不那么暧昧时,思绪忽然被一声轻咳惊扰。
面前被一本?习题册占据。
“这道不会。”
谢珩州懒洋洋地指着其中一道化学题,眉眼恹冷,故意一般:“教我。”
“稍等一下,谢珩州,”陈盐此时全副心思都放在?如何回复上,将习题册搁置一边,“等我五分钟。”
话音刚落,手里攥着的笔便?被人?一把抽走,谢珩州脸上没什么表情地将那支笔在?手里转了一个弧度:“我的事重要?还是他?的事重要??”
陈盐转头看他?,对视两秒,很快在?他?目光中败下阵来,认命地将那本?习题重新拽到自己跟前:“哪一道?”
她仔细读了一下题干,表情逐渐变得?奇怪:“这个类型的题你不是一直很擅长吗?正确率比我还高一些,怎么忽然不会了?”
谢珩州面色不改:“很久没做,生疏了。”
这一天做的题比之?前一周加起来的还多,有?时刷题刷懵了忽然忘记思路也?很正常,陈盐也?没有?怀疑。
她耐心给他?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刚说完最后一个字,晚修的下课铃就准时打响。
谢珩州施施然拿回自己的习题册:“走吧,等下夜宵想?吃什么,我让张叔开车去买。”
后排的祝晗日听到了,连忙举手加入:“我草去哪去哪,带上我和我同桌一起。”
向十鸢本?来就是自来熟的性格,和祝晗日没聊半天就已经打得?火热, 两个人?臭味相投一见如故,现在?有?说不完的话。
陈盐原本?还想?着放学之?后去找温邵,这下被绊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因为向十鸢嚷嚷着想?吃炸鸡,于是他?们?四个加上二班学文的柯临,在?学校附近找了一家生意火爆的炸鸡店。
祝晗日:“先说好,两只鸡四条腿,我们?饭前玩个游戏,谁输了谁没得?吃。”
向十鸢捧场:“什么游戏?”
陈盐一直不太擅长玩游戏,不战而败地主动认输:“我吃什么都行,要?不就不参加了。”
“不行,这样?赢了有?什么意思?你必须加入。”祝晗日一锤定音绝了陈盐的念头,快速讲解了一下游戏规则。
其实就是很简单的酒桌热场游戏,大家做剪布锤、手心手背或者数字手势,有?人?做相同的就要?握手,握不到的那个人?就算输。
第一场是热场,玩了一场之?后大家都明白了规则,这才正式开始。
祝晗日:“我记三分,谁最先达到三分就算输。”
陈盐在?第一局的时候因为够不着对面柯临的手失败,第二局的时候去找向十鸢握手时被祝晗日捷足先登。
而第三局……
陈盐出了布,扫了一圈,最终望向全场唯一一名也?出布的谢珩州。
他?嘴角噙着淡笑,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懒洋洋地冲她伸掌:“好巧同桌,咱俩握一个?”

灯光下。
谢珩州的眉眼漆黑锋利, 笑着,眼底噙着点玩味兴致的痞,他的唇角好像生了一道透明钩子, 轻而易举勾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陈盐佯装淡定地盯着他浮着点青筋的手背, 实际放在膝上的手心早因为紧张沁了许多的汗, 只要一握上去掌心相触就?会被发觉。
咚咚, 咚咚。
她的心跳得太快,连胸腔都泛出点酸疼, 周围的视线有点模糊, 只剩下面前这一只修长的手。
就?在陈盐打算甩掉那?点不自在抬手的刹那?,祝晗日十分破坏气氛地大声宣布:“游戏结束!谢珩州扣一分, 陈盐扣一分, 向十鸢扣一分!”
他挠着后脑惊叫:“不是,这游戏怎么只有我和柯儿在认真玩?你?们都没什么胜负欲的吗?”
“特别是你?谢珩州,你?今天?吃错药了?”
见到?谢珩州若无其事地收手,祝晗日歹心瞬起, 二话不说就?一把?握了上去,然而下一秒就?被冰得打了个寒战。
“我草!珩哥,你?是不是为?了故意防我, 偷偷去握饮料了,大夏天?的手怎么又湿又冷, 别是肾虚, ”他槽两句, 很快将注意力放到?新鲜出炉的炸鸡身上, 夹了只腿放到?谢珩州碗里, “来,您吃, 好好补补。”
谢珩州似笑非笑地乜他一眼:“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什么胡话都敢说。”
祝晗日假装没听见,又和花蝴蝶一样扑棱去给其他人分腿。
陈盐是最后一名,愿赌服输地看着他们将四只腿分光,伸出筷子打算去夹其他部位。
这时?,一个碗被推到?了她的方向,里面装着最大的那?个腿。
碗的主人是谢珩州。
吵闹的背景音里,向十鸢正在和祝晗日抢夺最后一块腌萝卜,柯临有些无奈地去叫服务员给这边再?加份小菜,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
“没动?过,”谢珩州给她拿了双方便拿取的一次性手套,言简意赅,“吃。”
陈盐有点意动?,但是下一秒盖住碗口,满脸正直:“可我输了。”
“所以呢?”谢珩州轻描淡写地挑眉晲她,嗤,“输了游戏本来就?已经?很惨了,还要惩罚的话岂不是惨上加惨?”
“而且——”
他拖长音,腔调又赖又狂妄。
“这顿是我请,谁吃什么,我说了才算。”
宵夜吃得陈盐胃有点撑,坐车晃了两下后更?加不舒服,于是在离家?还有一公里的时?候,她选择下车在马路边慢慢走。
谢珩州跟在她身后几步路的位置,单手插兜,正漫不经?心地接听电话。
等了许久也没见这个电话打完,陈盐百无聊赖,不由得加快了步子往前走。
再?一转头?,发现谢珩州还是那?个间距不远不近在她身后,甚至还缩短了一些。
他在拉近。
认知到?这点,陈盐不受控地勾唇,怕被发现,又急急忙忙地将头?转回去,同时?步速也变慢了些。
两个人走到?家?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重新并肩。
陈盐兜里的手机震了下,拿出来发现是贝莉的消息。
她打算给每个光临的小客人做棒棒糖小花,目前只打了陈盐和温邵的名字,兴致勃勃地拍照给她看。还问她询问得怎么样了。
陈盐见她这么积极筹备,也不好意思扫了她的兴,只能回答今天?太忙了,明天?再?去问。
和贝莉结束话题,她切转到?和温邵的聊天?框,回了条“我会去的,贝莉是我很好的朋友”。
一句话后面还跟了个冷淡的句号,没给对面人揣测哪怕是一个旖旎的标点符号的机会。
过了会儿,温邵回复:嗯,同样也是我很好的朋友^^。
陈盐将手机揣回兜里,从一整晚纠结的情绪中挣脱,抬头?看见谢珩州冷着眉挂掉电话。
“爷爷打的,说周末想上家?里吃顿饭。”
陈盐:“来家?里?这么突然?”
谢珩州那?双狭长的眼中夹着点意味不明的烦躁:“到?时?候家?里会很吵,周六先?别在家?写功课了,约几个朋友去咖啡店坐一个上午,迟点再?回家?。”
“没关系的,周六正好是贝莉生日,我可以在她家?坐一会儿,”陈盐抿着唇,从他的话中探出几分麻烦处境,“不过真的不需要我留下来帮忙吗?”
“不用。”
只几秒,谢珩州又恢复成了往常的模样,抬手漫不经?心地抚她的发顶。
“陈盐,多带点钱在身上,玩得开心。”
在那?之后又过了几天?。
周六陈盐和向十鸢约好去商场给贝莉买生日礼物。
两个女?生多番挑选后,一个给贝莉买了一支常用的百搭色口红,一个给她买了一套崭新的正版漫画书。
手拿着有漂亮蝴蝶结装饰的礼物袋,陈盐的表情微微有些忪怔。
“想什么呢?是不是觉得商场价格真的有点贵得离谱?我带你?回去办张卡让她再?打点折。”向十鸢作势拉她。
“不是的,”陈盐偷偷摩挲了一下纸袋子,眼睛亮晶晶的,冲着她满足露出浅浅的梨涡,“这是我第一次能有机会给朋友送礼物,感觉好不真实。”
初一的时?候,陈盐跟着陈锋过着拮据又颓废的日子。
那?时?候陈锋刚从警局离职,整天?没日没夜地酗酒,每次陈盐放学回家?,出租屋的地上总被无数乱滚的酒瓶占据。
她动?作很轻地一一捡起来,从衣柜里熟练地找出母亲的一件大衣,盖在醉成烂泥的陈锋身上。
别看他醉得这样不省人事,实际上刻入骨子里的警察直觉依旧在潜意识里运作。
也只有爱人短暂遗留在人世的气味,能够为?他撑起一点还算安心的角落,叫他不至于整日整夜地被愧疚缠绕折磨。
陈锋本来收入就?不高,陈盐上的中学是私立,学费一年也不菲,没有什么多余的闲钱能够给她当零花。
那?晚陈盐原本是被邀请去参加同学生日聚餐,最终因?为?买不起礼物打消了念头?。
吃掉热好的粥和冷菜,她将剩下的温在锅里等陈锋醒来吃。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分针刚走过九点半。
陈盐拎上厨余垃圾和那?一袋沉甸甸的酒瓶,独自出门卖废品。
回来时?在黑漆漆的小巷里撞见解手的邻居大伯,香烟的火沫星子在没路灯的夜里燃着,中年男人一声不吭地盯着她睡裙下细白的小腿看。
陈盐被这眼神盯得不安,加快脚步往家?的方向跑。
就?在她低头?在门前翻找钥匙的时?候,忽然一双黝黑的大掌被摁着嘴,往路边的玉米田地里拖。
要不是陈锋醒了酒,发现她不在家?,打着手电筒出来找,保不准会酿成陈盐一辈子都无法愈合的伤害。
那?天?之后,他们搬了家?,从农村搬到?城市小出租房。
她把?长发剪短,再?也不敢在晚上九点半后独自出门,也再?也没参加过任何同学的晚上生日聚餐。
说来也怪,明明当初和谢珩州认识也不过两天?,她居然鬼使神差地生出胆子敢跟着他出门吃宵夜。
好像停止的机械钟表被重新拨动?了方向,他从一开始便是她开启自我维修的钥匙。
陈盐醒神,对上向十鸢不知道脑补了什么,望向她满脸复杂的表情。
“妈的,怎么会有人连送礼物也能露出一副满足的样子啊?”她费解万分,将自己买的那?套漫画夹在胳膊下,掰着指头?。
“以后我也会生日,我哥也会生日,谢珩州也会生日,祝晗日也会生日,柯临也会生日。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和他们打个电话商量,咱们每个人到?时?候都简单办个聚餐。”
向十鸢说着忽然动?手挠她腰部。
“陈盐,你?最好现在就?开始准备我喜欢的礼物,别到?时?候手忙脚乱的,看你?到?时?候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陈盐捧着袋子边躲边乐不可支地笑,慌忙躲痒中点头?:“遵命啦,向大小姐。”
她们两人打打闹闹间,陈盐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她掏出来瞧,屏幕显示是个陌生属地的陌生号码。
她将食指竖在唇上,示意向十鸢将声音放低,接着接起了电话。
“喂,你?好,哪位?”
等了很久也没听见人回音,很快对方把?电话挂断了,听筒里只剩一阵忙音。
陈盐将唇角放平,皱眉看着通话记录,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莫名浮现出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她们两人打车到?贝莉家?,正好在楼下撞见简单长袖长裤打扮的温邵。
见到?他后,两个人的笑容瞬间都淡了许多。
“一起上去吧,贝莉刚刚还给我打电话问了。”陈盐提议。
于是他们三人上楼。
贝莉家?在小区楼五栋六单元,门口摆着更?换的鞋套和出入平安地毯,家?里的布置更?是温馨,随处可见贝莉和家?人的合照,沙发墙上贴着她从小到?大获得的奖状和裱起来的画。
他们一人领了一支贴在门口的棒棒糖,很有仪式感地在她布置的签名板上签了名字。
陈盐和向十鸢纷纷上前将买好的礼物送给贝莉,她弯着眼睛愉快收下,转头?极力镇定地问:“班长呢?有没有给我买什么礼物?”
温邵扶了一下眼镜,有点难为?情地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个木雕贝壳,垂着眼睛递给她:“不是买的,是我自己动?手做的,有点粗糙。”
陈盐和向十鸢或多或少都能够猜到?温邵的家?境,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没开口。
而贝莉更?加不会计较,几乎是小心翼翼地将那?只木贝壳从温邵掌心里面接过来,她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谢谢班长,我很喜欢。”
贝妈从厨房匆匆擦了个手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果盘:“大家?怎么都站着,饭马上就?好了,先?吃点水果。”
“宝宝,你?带同学去你?房间参观参观,不是买了很多动?画片玩具吗?都拿出来。”
贝莉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解释道:“是我之前买的一些动?漫周边。”
推开贝莉的房间门,入目的就?是一面很大的手办展示柜,各个小人物都有对应的格子和配套的道具。
书桌和墙面上贴着贝莉喜欢的动?漫人物海报,还专门装了个柜子放漫画书。
“这些花了不少钱吧,”向十鸢围过去,啧啧称奇,“我听说一个都要一两千,贝莉,你?家?里人对你?真好。”
贝莉立马辩解:“不是的,也不是每一个都要这么贵,有些其实才花了几块……”
“不好意思,我有点不太舒服,”温邵唇色有些发白,忽然出声打断,“我去客厅透口气。”
话音刚落,他径自出了房间。
“诶——班长!”贝莉呆懵懵地扭头?,“是我刚刚说错什么了吗?”
她急哄哄地放下手里的果碟匆匆和陈盐两人招呼:“你?们先?吃水果,我出去看看他。”
向十鸢将一块蜜瓜咬进嘴里,用手肘轻轻撞了下陈盐,得意地晃腿:“我说什么来着,喜欢就?像是掩耳盗铃,根本藏不住的。”
“不过嘛……你?和谢珩州最近也有点不清不楚的奇怪感,”她敏锐地打量陈盐,肆无忌惮猜测,“你?们进展到?哪步了?”
“别胡说!”陈盐一把?捂住她的嘴,“我没有想过和他……”
谢珩州在北沂这么出名,陈盐被资助住在谢家?的事情在学校里也基本都传遍了。
只不过陈盐长着那?样一张正直的优等生脸,谢珩州又是个骄痞恣意难以掌控的主,两个人性格天?差地别,即使他们住在一起,甚至做了同桌,也没有任何人会将他们放在一起猜想。
就?连贝莉都以为?他们只是名义上的同居关系,甚至对谢珩州怀揣着点难以言说的惧意。
而向来以冷淡示人的陈盐,此刻面对调侃居然流露出了羞愤的神色。
向十鸢顿时?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亮起双眼,在她强压的手心下呜呜乱叫。
“十元,盐盐,别闹了,快出来吃蛋糕。”贝莉在客厅唤。
陈盐终于松开向十鸢,满脸热意地佯怒警告:“出去之后不许胡说八道。”
“好、好,我一定乖乖闭嘴。”向十鸢双手举起作保证。
两人出房间,看见餐厅的桌上摆了个没有外包装的水果蛋糕。
温邵看上去已经?恢复常色,贝莉站在他身旁,正在试戴生日礼帽。
“这个蛋糕是我老爸做的。”
陈盐在帮忙插蜡烛的时?候听见贝莉解释。
“他大学是食品专业毕业,有开过两年的蛋糕店经?验,我从小到?大的蛋糕都是他做的,虽然卖相和外面卖的差一点,但是很好吃。”
贝莉一脸开心地搂住贝父的胳膊:“老爸,你?真的好厉害,我好爱你?!”
面对女?儿的撒娇,贝父笑得十分憨实:“谁让你?是我的宝贝闺女?。”
陈盐落下的手僵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挪开。
关了灯,烛火映得在场所有人的脸都红彤彤的,贝父贝母鼓掌大声唱着不着调的生日歌,祝贺她又长大了一岁,最终贝莉闭眼许愿,笑着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陈盐在旁边默默观看着,难以抑制地生出一股艳羡的情绪。
她垂眸低头?尝了口蛋糕,夹心是开心果仁和巧克力双层,还掺着糯糯的年糕丁,是外面吃不到?的家?里味道。
陈盐放下蛋糕碟,试探询问能不能带一块回去。
贝爸挺着啤酒肚笑眯了眼睛,二话不说帮她打包了一大块。
过完生日这天?时?间已经?接近傍晚,陈盐拎着护了一路的蛋糕盒子被向十鸢和向梁开车送到?公馆大门,回身告别。
她踏着夕阳的余晖和广告屏在瓷砖上闪烁的霓虹,心思忐忑,有些迫不及待地加快了脚步。
然而走到?那?栋别墅的门牌前,却发现大门空洞洞地敞开,客厅桌筷散落一地,堪称一片狼藉。
偌大的房子里空无一人。
陈盐心头?发紧,二话不说往外奔,寻找谢珩州的身影。
她的目光在周边设施不断逡巡,剧烈地呼吸,风扬起她前额刘海,心跳也一下重过一下。
天?色渐渐擦黑,陈盐的眼中也不可避免地沾染了点惶急。
又一次的回身,她终于看见拉着黑色卫衣帽子沉默坐在休憩长椅上的谢珩州。
他双手交叠,面容被帽沿落下的阴影掩盖,看不清神情。往日挺直的脊背却微微蜷着,手肘抵着膝盖,显得隐忍而又平静。
——如果忽略掉他脸上清晰的巴掌印的话。
风簌簌地在他们之间刮,几乎快要掠走所有的空气。
在她离开与同学笑着聚会的这几个小时?,几百分钟,几千秒里,不知道谢珩州支开她,又独自承担了什么成长的代价。
他藏在暗处长久不出声,一旁旁观的陈盐却感觉胸口被人扼住了,唇角垮下来,从心底漫上一股难过。
这一次,她乖乖听话地闭上眼睛,却没听见他往日那?声轻佻的“别担心”。
陈盐抱着怀里的蛋糕,携着路灯的光亮,一步步坚定地向他走去。
在他发觉撩起眼皮的刹那?,陈盐眨没了有些发红的眼圈。
“我回来啦,”她轻轻落座到?他的身侧,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快,“今天?我过得很开心,你?呢。谢珩州?”
谢珩州的喉结轻微滚了滚:“不太开心。”
“我给你?带了贝莉爸爸做的蛋糕,是开心果巧克力口味的,我第一次吃到?这样的味道,里面还有年糕夹心。叔叔在厨房打包的时?候偷偷和我说,这是他独创的口味,在外面可吃不到?。”
“……是吗?”
陈盐抿了下唇,继续明亮着语气:“贝莉的家?里有很多手办,有很多其实我都不认识,但是它?们被保存得很好,都装在透明柜子里。我问了阿姨,阿姨说她也一个都不认识,有些打着赤膊的,她还怕它?们着凉,给他们用布条做了几件能穿的小衣服。”
谢珩州淡淡地露出笑。
“吹灭蜡烛的时?候,贝莉说她今年许的愿望是想要早日暴富。叔叔说那?有什么难的,现在他就?可以送给她三千万。当时?贝莉眼睛都亮了,一个劲追什么时?候能兑现。”
“结果叔叔说,我送你?三千万,是千万健康,千万平安,千万幸福。”
谢珩州配合地展眉哼笑出声。
他们两个就?像在玻璃门外偷偷观察受宠家?猫的两只小流浪,在寂静的夜风里互相依偎着取暖。
陈盐将保存蛋糕的冰袋轻轻贴上谢珩州的侧脸。凝眸对视,她在他漆黑的眼睛里看见了小小的,眼眶通红的自己。
谁都没有主动?述说自己的难过,但两人的心从未有这样一刻贴近过。
没关系的,总有一天?我们也会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不会再?为?暴力退让,不会因?为?没有期限的离别不安。
在此之前,就?先?做一小会儿听我讲开心事的小朋友吧。
谢珩州。

第29章
多年以?后, 每当陈盐回想起那个傍晚秋夜,都能想起谢珩州在路灯下那双隐着千万情绪的漆黑眼睛。
也是那天之后,他?们两个的关系短暂陷入了一种不太清白的朦胧, 像是初秋连绵的雨, 湿哒哒地淋过?全身, 连望向彼此的眼神沾染上一股勾连的潮意?。
九月上旬, 全国?奥利匹克数学竞赛省初省复赛开考。
陈盐和李威缘分不浅,正好被分在同?一个考场。
今年的省赛题目难度比往年更高一点, 大家速度都做得不太快。然?而陈盐却像是根本没受到什?么影响, 试卷的纸页在她指间摩挲快速翻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考试结束出?考场后, 她拎着书包被李威叫住。
“陈盐, 我说你为了赢那个赌也太拼了点吧,”他?语气轻蔑,“这次题这么难,你怎么可能做得这么快?该不会是为了强撑脸面?, 实际根本没怎么认真写吧。”
陈盐静静看了他?一眼,答非所问:“题很难吗?我并不觉得。”
没想到她会这样回,李威的脸顿时变得又红又青。
陈盐侧身越过?他?:“这些问题, 你还是留着出?了成绩再问我吧。”
省初竞赛的成绩是九月下旬公?布,除了获奖名次之外, 还会公?布进入省队进决赛的名单, 届时会公?告发布网址进行?统一的查询。
陈盐和李威的那个赌约本来只有?竞赛班的那几个人?知道, 后来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 在学校论坛和社交软件里都传得沸沸扬扬。
最先知道一等奖名单的人?是竞赛班的带队老师, 李威和几个老师关系都不错,故而率先走后门?打听了一下。
确定那个名单上有?他?的名字时, 他?几乎百分百确定自己能赢,已?经肆无忌惮地开始提前发帖炫耀。
向十鸢将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帖子放到陈盐跟前:“你看看他?们这副嚣张的嘴脸,简直气得我牙痒。”
陈盐瞥了一眼,不以?为意?,继续抄着手里的笔记:“一等奖只是个等级划分,里面?也要分个一二?三?名,他?高兴得太早了。”
“你倒是心态好,”向十鸢长吁短叹,“我估摸了一下我那个稀烂的成绩,能不能拿奖估计都成问题。”
陈盐弯眼笑了下:“没关系,就?算不走竞赛这条路,以?你的高考成绩,想和祝晗日一起考上誉也没问题的。”
平日里向十鸢是个一点就?炸的小炮仗,而祝晗日也是个张扬个性,两人?坐同?桌除了第一天还算和平,其余时间没少拌嘴。
但前两天征集问卷填理想院校的时候,陈盐眼看着向十鸢将原先写好的京大划了,改成了和祝晗日一样的上誉大学。
向十鸢差点从翘着的凳椅上摔下来,生平第一次脸涨得通红:“什?么啊,谁说我想考上誉是因为他?,他?这么讨厌哪里配?我是想去上誉认识那个在车站好心给我搭伞的大美女学姐好不好。”
“她也是北沂的学生?”
“对啊,我在前几天还在荣誉校榜上看见她照片了,不仅人?长得好看,名字也很温柔。”
“我还撞破了一个秘密,”向十鸢神神秘秘地凑过?来,给陈盐看了一张照片,“这是她之前写好挂在我们那回廊亭的许愿牌,被我无意?中发现了。”
陈盐低头看了一眼。
手机相片里女生的笔迹清秀端正,在木牌上写着两行?字:
偷偷喜欢你,风月不知道。
董知雾于2017年6月。
“好浪漫啊,不愧是文科第一。也不知道谁这么能耐,居然?能被这样优秀的人?暗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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