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夫人冷笑道: “你且说说,七王爷哪里招惹到了你?”
一问到这里,盛靖立马没了声音,别扭的扭过头去,哼哼唧唧了几声。
盛夫人又重复了一遍, “你既道七王爷得罪了你,那便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若你说得有理,为娘也不追究你的责任。”
盛靖依旧不言语。
盛夫人道: “既是你自己也说不上来,那便是你在哄骗为娘,这鞭子你挨得冤不冤?!”
话音刚落,朝着盛靖的膝盖处又是一鞭子,直接打的他跪在了地上,就连丫鬟们听的也是战战兢兢。
盛靖跪在地上,顿时红了眼睛,他喊道: “您在家中总夸他,我看他不爽!”
这个回答倒是出乎盛夫人的意料,她把鞭子放在桌子上, “哦?还有此事?”
盛靖顿时感觉自己的一肚子气都白受了,每次去看母亲时,总能听到母亲夸赞郁良,温和有力,待人接物都让人挑不出错处来,虽然生母早逝,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茍活下来,但一点都没惹上坏习气。
末了还感叹为何家中的这位小少爷就不能像郁良学学呢?
盛靖听完之后便深深的印在了脑子里,对郁良怎么也喜欢不起来,尤其是对着郁良那副谦逊有礼的模样,他就总想撕下郁良的假面具,肯定没人能在那样的环境下还是个善茬的。
他挑衅成功了,可也被郁良欺辱了。
这件事便变了性质,他咽不下那口气,那便想进了办法去折辱他,结果几个大夫又跑出来凑热闹,一时急起来,他便什么后果都顾不上了。
如今听母亲遮掩问起来,他这才缓缓反应过来,原是他从一开始就理解错了。
盛夫人无奈摇头, “不论是什么缘由,那都不能构成你伤害一个人的理由!”
“纵使你不喜欢一个人,那也没有剥夺别人活下去的权利。杀人放火,你如今是样样快占全了,你觉着自己可做对了?”盛夫人掷地有声道。
盛靖默不作声的低下头。
盛夫人打量了他一会儿,叹气道: “跟我去沈家认错。”
“不。”盛靖立马拒绝, “我死都不会认错的!我没做错!”
让他去认错,还不如让他去死。
“那你便以死谢罪!”盛夫人的手狠狠地拍在桌子上, “仅仅是因着你不喜欢一个人,便要对其家中放火。若是你日后讨厌一个人全家呢?是不是还要让人去杀其全家?!”
“这世间不是所有人都围着你转的!”盛夫人厉声道: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但怕就怕你不知错!”
“草菅人命,目无王法是你错!调戏良家妇女,挑衅当朝王爷,是你错!知错不改,死不回头是你错!”盛夫人字字铿锵的数落着盛靖的罪行,她质问道: “即便如此,你还觉着自己没错吗?”
盛靖吸了吸鼻子,觉得心里又酸又涩,他红着眼睛,脸色苍白的看向盛夫人, “娘,我不去。”
盛夫人也直勾勾的看着他,母子对望了片刻之后,盛夫人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冷声道: “好!你不去!那便我去!这错总丢有人承担后果!那便我去!谁让我没教养好儿子!我拼了命生出来的东西开始在世间为非作歹,是我的错!我去认!我不要面子,也不要脸!”
这一字一句说的盛靖眼泪都快下来了,他跪着上前抱住盛夫人的腿,哀求道: “娘,您别这样说,我错了,儿子知错了……”
“你哪里有错?!”盛夫人道: “是我错了!我去认错!”
盛小公爷为非作歹这么多年,盛夫人也没管过,但他就怕自家娘亲,是故他心一横,跪在那里颤抖着说: “娘……我……我去认错。”
盛靖被盛夫人压着来卫府认错的这一日,恰逢卫央回家探亲。
这日的天气还算暖和,卫央穿着浅粉色的夹袄,梳着妇人发髻,正在房中和卫李氏商量卫清的婚事。
原来上次自昌平村回来,卫清便动了娶妻的心思,这话也不敢跟亲自跟卫李氏说,后来便差人送了个纸条到七王府,卫央看见以后可着实高兴了一阵子。
她上一世最想要的便是看卫清和唐姑娘成亲,然后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看上去就惹人疼爱,卫央定能把这个侄儿疼到骨子里,或者是侄女儿也成。
如今卫清终于开了窍,她怎能不高兴?
是故收拾了一番便回家中来了。先去看望师父,却未料想被人给直接轰了出来,碰了一鼻子灰的卫央难得没发牢骚,弯都不带拐的就去了盛李氏的房间。
两人正商议着该给唐家多少聘礼合适,那头便来禀报道: “夫人,盛家夫人到访。”
卫央和卫李氏同时交换了个眼神,不明白为何平日从不登门的盛家还会来人,难不成那盛靖又闹了什么幺蛾子?
但人都已经到了家门口,不接待是不可能的,卫李氏心中忐忑,但表面淡然道: “带我去迎接。”
盛国公的职位要比卫景高许多,是故卫李氏须得亲自出去迎,只是在出去的路上,卫李氏颇为忐忑的问道: “盛夫人亲自登门有何意图呀?咱们家也就你这一个女儿,这也嫁出去了,一没婚事商议,二没人情往来,八竿子打不到,如今突然到访让我这心里有些惶恐。”
卫央轻笑道: “约莫是来请大夫的吧。”
卫李氏恍然大悟,再结合近日京城里的流言,不由得道: “那你觉着,沈先生会去么?”
“不去。”卫央笃定道: “今日就算盛家的人跪在门口,我师父都不可能去。”
开什么玩笑。
医馆可是沈丹青捧在心尖尖上的东西,结果盛靖那个没脑子的纨裤子弟一把火就给烧掉了,是个人也咽不下那口气,尤其是沈丹青这种睚眦必报的人。
若不是顾虑到一把火烧了盛家可能会烧死许多无辜的人,沈丹青还存有善念,不然在事发当天,沈丹青能一把火扔到盛府,让其燃个三天三夜。
如今只是小惩大诫罢了。
这世上有两种职业的人不能惹,一种是夫子,一种是大夫。
前者教坏人,让你前程尽毁,后者医死人,让你命不久矣。
可这盛靖被娇惯坏了,竟然谁都敢惹,那就得试试,惹了的后果是不是他能够承担得起的。
卫李氏担忧道: “盛家官大,若是强逼着沈先生去呢?咱们家品阶低,惹也惹不过,这该如何是好?”
卫央拍了拍母亲的手,安抚道: “无事,这里还有个更高品阶的在这里呢。”她勾了勾唇笑道: “国戚再贵还能贵得过皇亲么?”
郁良再怎么不受宠,那也是皇帝的亲儿子,没道理被一个臣子欺负了去。
平日里懒得搭理盛靖,那只是郁良脾气好,可不代表卫央的脾气也好。
更何况若是把卫央逼急了,那她必然也能像师父那样,搞的盛府上下不得安宁。
在这方面,卫央和沈丹青简直是一脉相承。
卫李氏得到了女儿的安抚,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了一些,但还是隐隐觉得不安,她拍了拍卫央道: “切莫惹事生非,若能平平安安和和气气的将人送走,咱们多赔些笑脸也无妨,毕竟你爹爹还得在官场上待,你兄长日后还得入仕,得罪了盛国公府,路不好走啊。”
卫央道: “女儿知道,但这口气总得给师父出了,盛家教养出了什么样的儿子,他们自己若是没数,那便到圣上那里评评理,我还就不信了,这天下还真能被一手遮天了不成?”
再说了,沈丹青在皇上那里的位置可不低,毕竟是救命恩人还能得一道赐婚的圣旨,听闻医馆被烧,神医卧病在床后,皇上还差人送了大补的药品过来。
正是有这一份依仗,卫央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盛国公府怎么了?皇后又怎么了?没理的永远都没理!
母女二人相携走到府门口,以卫央的身份本应不必到门口来,但考虑到怕母亲受欺负,是故她也跟着过来了。
刻着盛国公府标志的马车停在府门外,看到她们来了,盛夫人拎着盛靖的衣领子从马车上下来。
盛靖自小都没受过这种屈辱,一时间手足无措,若是换个别人,他一定将这人的手逗砍了,但偏偏这人是他又爱又怕的娘亲。
卫央看着这情形,和卫李氏低声嘀咕道: “看样子是来赔礼道歉的。”
盛夫人没理会众人惊讶的目光,上前和卫李氏道: “不知沉沉神医可在贵府?”
盛夫人虽然没上过战场,但自小学习武艺,身上有一股京城贵女没有的飒劲儿,吓得卫李氏竟往后退了一步,卫央扶着母亲,上前一步道: “不知夫人找我师父有何事?”
“盛家舒鸣带着不懂事的儿子来给神医赔罪。”盛夫人不卑不亢,眼神坚定,手中还拎着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的衣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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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我的错,我忘记发文了,玩的太浪。
为了补偿各位,今天晚上六点还有一更,用作赔罪。
赔罪(二更)
这一幕看得卫央心里解气的很,但她还不能表现出来谁知着盛夫人是个什么人?万一内里和那胡搅蛮缠的盛老太太一个样儿,那岂不是在她卫府门口就得打起来?
于是卫央憋着那股劲儿,看着盛夫人道: “这可担不起。虽然盛公子在我师父的医馆门口闹事,但也已经被我师父惩治过了,这等微不足道的小事,我师父想来不会放在心上。”
盛夫人看着她挑了挑眉, “你便是郁良新娶的王妃?”
这话说的,卫央当时就不高兴了。好似郁良以前还娶过一个似的。
从上一世到这一世,郁良从头到尾娶的王妃也只有她一个好么?
不对,后来还有尚书家的女儿,续了个弦来着。
但那也是在卫央走后了,听闻那女子也是个浪荡的,也不知郁良是什么品味。
她不高兴当即就在脸上表现了出来,沉声道: “本妃自是。”
盛夫人向来对内宅之事不太敏感,也不知卫央生气是为哪般,反而是感叹道: “这门亲事,郁良满意得很。”
这还用你说?卫央心里嘀咕道:本王妃貌美如花,贤良淑德,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治得了鼠疫救得了病人,他自然得满意。
盛夫人发呆了片刻,又将话题扯了回来,道: “神医自是不会讲此等小事放在心上,但我这孽子还做了些其他的事,这得我见了神医才能说。”
卫央颇为为难道: “师父因着医馆被烧一事,气急攻心,如今还卧病在床。也不知是哪个没心肝的,竟然放了那么一把火,我师父死里逃生后受了惊,短时间内无法见客,还望夫人海涵。”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闭口不提医馆是被盛靖烧的,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偌大京城,除了盛靖就没人再敢做这种事。
盛夫人听着也觉得颇为打脸但儿子做了错事,她这个当娘的难逃其咎。
她不是盛老太太,眼前就跟蒙了一层布似的,什么都看不见,满眼都是孙儿的好,别人家的都是些草,就她家是的块宝。
错了便是错了,家中有权势那也不能出去杀人放火,草菅人命,若是这时候不让他知晓这是错的,日后当了官,整个盛家丢丢跟着倒霉。
盛夫人看得透彻,也明白卫央是为何生气,任凭发生在谁身上,那都得气。
但她也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轻声道: “今日我上门来便是说这件事的,还请王妃通融一下。你去和你师父讲,就说舒鸣求见,他会见的。”
盛靖还是第一次看见母亲这样别扭的模样,好似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难言之隐一般。况且,他都已经活到了十八岁,还是第一次知道母亲原来叫做舒鸣。
卫央也是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这个名字对师傅来说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但看她那认真的模样也不似在作假,于是对着一个小厮摆了摆手,示意他去通报一声。
但卫央觉着,师父应当是不会见的。对于盛家的人,卫央觉得师父必定避如蛇蝎,肯定不会因为盛夫人的一句话就改变主意。
再说了,自从那把大火之后,师父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要不萎靡不振房间里做一整天,要么就是躺在床上喃喃自语,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偶尔来了精神,便坐在椅子上挑一整天的药材,清醒的时间少,也不太愿意见人,今日就连卫央进去,也都被他给轰了出来。
但没想到,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小厮竟然道: “沈先生让过去呢。”
这倒是卫央没料到的结果。看来师父和盛夫人之间竟还有些私情?
再想的多一些,一大堆的狗血桥段便在卫央的脑海里冒了出来,卫央顿时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得打了个哆嗦,这未免也太可怕。
难不成盛夫人就是她那个素未谋面的师母?而师母在和师父生下师兄后,又嫌贫爱富的嫁给了盛国公?
那盛靖和师兄还是兄弟?
这消息会让她晕过去的。
如实想着,她看盛靖的眼神都不对了起来。
不过今日的盛靖看起来格外乖巧,因着盛夫人在,盛靖也不敢再说上净房了,憋了一路觉得自己肚子疼的不行,但又不敢说话。
几人一直到了沈丹青的院子里,里面传来了浓郁的药味,盛夫人担忧的问道: “神医病得真有那么重么?”
“小师妹,你这说的哪里话?”沈丹青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他只着单衣变从房里跑了出来, “师兄便是腿断了,那若你来了,爬也得来爬着见你。更何况,你喊神医,这不是膈应我么?”
这一声小师妹竟让一向刚强坚毅的盛夫人潸然泪下,她也朗声笑道: “师兄如今就是明震天下的神医,我叫叫又没什么。”
沈丹青就站在她面前,两人四目相对,都红了眼睛。
卫央心道,完了,预感可能要成真了。
她如今竟然很想跟郁良八卦一番她的师母竟然会是那个盛夫人!
而且,盛夫人竟然是师父的小师妹!
她的脑海里已经有了一个深情款款的形象,师父这些年来到底受了多少苦啊。
一个人操持医馆,一个人抚育师兄,还会怀念已经嫁作他人妇的盛夫人。
好苦,比黄连还苦。
很明显,这么想的不止她一人,盛靖看着这两人之间的互动,简直可以用柔情蜜意来形容,他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家爹爹头上绿油油的一片,而且,他也受不了自家母亲竟然会是这种人。
让自己赔罪道歉?
怕不是想要自己私会情郎吧!
一股无名怒火从心底燃气,盛靖忍着肚子疼上前怒道: “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娘!”
他一把将盛夫人护在身后,迎面对上沈丹青的目光,一时间竟有些发颤。
沈丹青看着他的时候像是一条毒蛇,刚刚还笑着的脸现在立马耷拉了下来,冷笑道: “你又算哪根葱?我跟你娘相识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卫央的心瞬间凉了几分,完了,果然是她猜测的那样。
师父会不会和盛靖打起来啊。
打起来的话她应该怎么办?
是帮师父还是劝阻盛靖呢?
这真的很艰难。
盛靖也恼道: “你和我娘是不可能的!我娘已经嫁人了,她很爱我爹!你才没有机会呢!”
说着说着竟然哽咽了起来,听上去还有几分委屈。
沈丹青的手腕转了转,抬眸风轻云淡的威胁道: “肚子不疼了?”
原本盛靖已经忘了这茬,但现在被沈丹青这么一提,他感觉自己的肚子又重新疼了起来,但现在他得护着娘亲,不能让自家爹头上有一片青青草原,是故他憋着一股气道: “才不疼呢!”
尔后他突然反应过来,眯着眼指着沈丹青道: “好啊你,我就知道果然是你!就是你在我们的饭菜里下了东西,这才让盛府上下开始……开始……”
后面的话说出来略显羞耻,盛靖竟找不出一个文雅的词来表达那个意思。
但大家都明白。
沈丹青勾了勾唇笑道: “哦?你说什么?我让盛家怎么了?纨裤子弟,说话要讲求正证据,你一言不合就如此污蔑我,我可以会生气的。”
“就是你!”盛靖道: “你怀恨在心,这才在我们的饭菜里下了药,别人还解不出来这世上会此本领的人有多少?除了你就没第二个!”
沈丹青看着他摇摇头,笑道: “纨裤子弟,你知不知晓有句话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虽然你对我的医术很肯定,但也不能就此污蔑我,我可是会生气的。”
“再说了,我怀恨在心?”沈丹青往前走了一步,直勾勾的盯着盛靖看,一字一顿道: “我为何要怀恨在心?你做了什么让我恨的事情吗?”
这话又抛到了盛靖这里,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沈丹青的手往他肚子上一戳,那个感觉又来了。
他必须得马上去净房!他捂着肚子的样子实在滑稽,沈丹青笑了笑,吩咐小厮道: “带盛公子去净房,免得在这里脏了大家的眼。”
“你!”盛靖话完没说还就跳了起来,几乎是一路小跑的跟着小厮去了净房。
他走后,院子里安静了不少,卫央突然觉得,自己和娘呆在这里也会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但她又很想听,如果事情进行到不可遏制的那一步,她还能劝一下师父,这样做是不道德的。
就在她犹疑之时,沈丹青看向她, “你为何还没走?”
卫央: “……”师父!千万不要做错事啊!
这事情可非同小可!千万不要坠入深渊!
她内心已经有千万句怒吼了,可只能淡然道: “徒儿怕师父病了,在此照看着。”
结果被沈丹青白了一眼, “你是觉着自己已经出师了?医术比我还好?”
卫央: “……”师父,你能不能做个人!在外人面前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她吸了吸鼻子道: “向来医者不自医。”
她如此坚持,盛夫人也道: “无事,便留在这里吧,正好我今日所说之事同王妃也有干系。”
所说之事?
卫央的第一想法是难不成盛夫人已经同盛国公和离,打算同师父再续前缘了?
这真的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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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盛靖的赔罪,也是蠢作者的赔罪!
忘记更新了。
几人进了房间里,沈丹青和盛夫人这才聊了起来。
盛夫人似乎已经忘记了盛靖还在净房里提不起裤子来的事情,她颇为感慨道: “一别已是十八年,后来听闻过师兄盛名,却再没来拜访过,这些年来师兄过得可好?”
沈丹青道: “我这个性子,自是什么都好的。”
“翊儿呢?我也许久未见他了。”盛夫人道: “之前在街上见到过几回,长的和师兄很像。”
“帮这丫头下江南取采药了。”沈丹青道: “像么?我倒觉着和苑儿像。”
“都像。”盛夫人笑道: “翊儿是挑着长的。”
“你呢?”沈丹青道: “自打嫁进盛国公府后便没你的消息,竟是那纨裤子弟的娘?”
卫央: “……”师父您可真不会说话。
盛夫人像是已经习惯了他这种直白的说话方式倒也没介意,反而道: “让你看笑话了,这么多年没联系,也是觉着怕连累你,那个地方不太好。”
“这有什么笑话不笑话的。”沈丹青道: “盛国公府当初娶你的时候也是三媒六礼,八抬大轿将你迎进门的,难不成那盛鸿待你不好么?”
“好不好这得看怎么说。”盛夫人想起家里的那些事情就觉着糟心,也不太愿意和他说。
当初一嫁进盛国公府就和师兄们断了联系,那样繁文缛节的家里哪里容得下江湖儿女们的爱恨情仇,时日久了,在小佛堂里度过了小半辈子,心如死灰,对什么也都看得淡了,可没想到,如今看见师兄,还是会觉得热泪盈眶。
沈丹青给她递了块帕子过去, “哭什么?定是在那里过得不舒服,也亏得师叔不在,不然定能打断盛鸿那老匹夫的狗腿。”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除了没自由,其余东西都是随心所欲的。吃的穿得也都不缺,生了个孩子都不用自己管。”盛夫人苦中作乐般的说道。
沈丹青听她这话便了然了,甚至感叹道: “我就知晓,这孩子肯定不是你教养出来的,若是你教养出来的,师叔真得给他打断两条腿。”
“我师父近些年来还好么?”盛夫人道。
“云游四海去了。”沈丹青道: “当初你嫁人可气着他了,自那之后他也再不收徒弟,说是一个人落得个清净。”
忆及当日情景,盛夫人羞愧的低下了头,她当初也不想,哭过闹过,家人们也都无动于衷,那她也只能割舍一部分,她娘以死要挟,那她也只能割舍师父。
沈丹青也感觉自己说错话了,立马安慰道: “无事,这事儿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师叔定也不怪你,你还是大家疼爱的小师妹嘛。”
“舒鸣有愧。”盛夫人哽咽道: “这辈子都无法赎罪了,若是有下辈子,那便让我投个好胎,成为自由人,定是会好好跟师父学艺,同师兄们一样云游四海。嫁人这种苦差事,有一次便够了。”
“有苑儿的消息么?”沈丹青忽然问道。
舒鸣无奈的摇了摇头, “师兄,你还不死心么?”
“死什么心。”沈丹青道: “她当初就是和我闹脾气,定是被你伯伯关起来了,不然怎么会这么久都不出现?不就觉着我没法替你家带来利益么?”
舒鸣道: “我伯父此人……一言难尽。”
生在官家,谁都办法挑个如意郎君。
她嫁给盛鸿是逼不得已,姐姐舒苑同师兄情投意合,两人在已故的师伯牌位前拜了天地,后来入了洞房,正式成为夫妻。
之后还有了沈翊,但姐姐却被大伯给带回家,后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现在的舒鸣大概能明白舒苑的状态,那便是心死了。
后来姐姐也没嫁人,但大伯怕她给师兄通信,再也没让她见过姐姐。
天下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也不知这礼教是在迫害谁?这利益牵扯到最后又能得到些什么!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玩意儿,反而让有些人迷失了自己,譬如盛靖。
她的孩子才不是那种不学无术的纨裤子弟,若不是放到了盛老太太膝下,她定能教养出一个文武双全,温和有礼的好儿郎。
但现在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迟了,盛靖已经成了如今的模样,她能做的也只有及时止损。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盛夫人才说出自己今日来的意图, “竟然是和师兄,那我也就明人不说暗话了,之前的医馆是我那孽子的手笔,我也知晓盛府上下是师兄做的。但我今日来并非兴师问罪的,而是带着我那孽子来赔罪的。”
“既然是师妹的孩子,那必然不能杀。”沈丹青摩挲着下巴道: “但就这么放过他是不可能的,你也别心疼,咱们小时候谁不是这样过来的?既然做了错事,那就得有做错事的觉悟,不然出去草菅人命,岂不是坏了名声?”
盛夫人道: “我自是知晓,师兄想如何做便如何,我一句废话也不说。这孩子一直养在他祖母膝下,脾气被惯坏了,本性还是好的,顽劣归顽劣,以往没闹出大事来,我也就没管。此次在街上调笑王妃,他也是嘴欠的,被郁良教训了也是活该。”
这话说的合情合理,没有丝毫偏袒。卫央对盛夫人才有了些许改观,不过算起来辈份,盛夫人似乎还是她的师姑?
而她的师母是她师姑的堂姐?
这关系有些混乱。卫央也对自己之前的想法有些不好意思。
她就说么,师父不是个私生活混乱的人。
果然,沈丹青看着卫央挑了挑眉, “发什么愣啊,还不赶紧叫师姑?”
卫央在他的眼神威胁下,不太情愿的闷闷的喊道: “师姑。”
盛夫人笑道: “是个好孩子。”
“小师妹,日后你若是有什么困难便找我来,我帮不上还有大师兄,这没什么的。你家中不愿替你出头得罪盛国公府,我不怕。”
“这份好意师妹心领了。”盛夫人道: “我这一生大概就是来还债的,前半生也安安稳稳的还了父母债,下半生还得还子女债,靖儿在别人眼中即便千般不好万般无赖,在我这个娘的眼里那也是能救的。经过这一回,我也算是明白了,跟谁赌气也不能葬送了我的孩子。”
当初就该把盛靖要回来,管那老太太是什么意见,爱上吊就去上吊,爱甩脸子就甩脸子,去了婆家后受得忍让和脾气也够多了,如今都到了这个年纪,她也没什么所谓了。
盛靖在外听着这一番话,竟羞愧的低下了头。
他对着世间所有人都能硬的起心肠,偏偏对母亲,一个不字也说不出口。
单凭母亲因他这辈子没办法拥有第二个孩子,他就觉着亏欠。
沈丹青也懂盛夫人的意思,笑道: “这一次权当给他个教训,若是还有以后,那就让他尝尝师叔以前的手段。”
盛夫人无奈摇头道: “那他怕是每日要哭着过了。”
在门外偷听的盛靖感觉自己的肚子一凉,他又急匆匆的跑去了净房。
纵使盛夫人来了,沈丹青也未将解药给了盛靖,只是稍微帮他抑制了一番,这还是在盛夫人摁头让他赔礼道歉之后。
在目送盛家的马车离开之后,卫央神秘兮兮的看向沈丹青, “师父,苑儿是谁啊?”
“和你有关?”沈丹挑了挑眉, “医馆开好了?七王爷的匪患剿完了?闲得慌就去生个孩子玩,总是问别人的事情算怎么回事儿。”
卫央: “……”
师父还是原来那个对她毫不留情的师父。
郁良回来是一月后的深夜,这天正是正月二十九,刚下过一场大雪,天还昏沉沉的,是故卫央早早的便睡了。
睡着后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盯着她瞧,猛地睁开眼,竟然看见个胡子拉碴的人,吓得她往枕头下摸去,银针看着就扎在那人的天阴穴,结果被他轻巧的躲开,还顺带被人拽住了手腕,卫央此刻无比庆幸自己是穿着里衣睡的,这才没漏出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