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心莲觉醒后—— by松庭
松庭  发于:2024年0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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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的几步路程,在濯缨的眼底却拉得极长。
“谢策玄。”
她抬了抬手,嗓音轻得像落雪。
“没力气了,抱我一下。”
谢策玄浑身僵直。
他站在原地,像被人下了定身咒般,一动不能动。
作者有话说:
今晚十二点前还有一更哦

只慢了谢策玄半步的伏曜见他挡在前面不动, 当即便越过他朝前走。
“我来抱,谢策玄你负责召金车云辇……”
话还没说完, 伏曜就被谢策玄一把揪住衣领子往后掼了半步。
“又没叫你, 她叫的是我。”
伏曜被拽得一脸茫然:
“谢策玄,你竟敢拽我?你别走,你这么积极做什么?你有点反常啊。”
“……你才反常, 把手松开。”
“你也松开我,谢策玄,你今天真的很反常, 你是不是憋着什么坏呢?”
两人拉拉扯扯之际,慢他们一点的叶时韫气喘吁吁地赶来,见这两人还在纠缠,她一撸袖子。
“呜哇,濯缨公主你也太轻了吧。”
将濯缨轻松抱起的叶时韫惊讶地眨眨眼。
“难怪要专门给你设个小膳房, 就你这个身板, 我一个人抱十个你都没问题!”
濯缨将脑袋靠在她肩上, 微微阖目:
“是吗, 那还真是可靠。”
“嘿嘿嘿,还行吧!”
伏曜和谢策玄两人闻声回头。
“别闹啦,”叶时韫肃然道, “该传讯的传讯,该召金车的召金车,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闹, 真是一点也靠不住。”
还是她比较靠谱!
接收到谢策玄幽怨紧盯的视线, 叶时韫缩了缩脖子。
干嘛, 说实话也有错了?
一行人虽然吵吵闹闹了一会儿, 但倒也并没有耽误多少时间。
伏曜留下来知会西海龙母一声, 其余三人乘坐金车云辇,很快便返回了上清天宫。
濯缨这副七窍流血的模样把炎君吓了一大跳,好在仔细检查后发现,一部分是皮外伤,另一部分则是五行清气在体内冲撞导致的内伤。
说严重都不严重,但说不严重,也得好好将养一段时间。
动静闹得太大,天医府的病舍内来来往往不少人,都是来打听濯缨取弓这件事的。
“——这便是上古射日的落日弓?”
封离神君看着濯缨枕边放着的那把玄黑金纹的长弓,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怎么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都感觉不到一点灵气啊。”
濯缨枕着靠枕半坐在床榻上,拆了发髻,乌发松散披在身上,久违的又有了几分苍白病容。
她瞥了眼落日弓。
“不瞒封离神君,这弓似乎不太愿意被我使用。”
昨日醒来后,濯缨试着与落日弓沟通了好几回。
按道理说神器认主之后,不需要言语,就能在神识上建立特殊的连结,彼此有不为外人道的感应。
但别说是什么连结什么感应了,濯缨与落日弓耐心地说了好些话,都没见它吭声过。
“怎么会这样,”封离神君脸色肃然,“你把你法器择主的过程跟我详细说说。”
濯缨老老实实将西海神冢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听到她给落日弓画的饼,封离神君的眼神稍微震动了一下,听到她拿落日弓前主的血缘忽悠落日弓,他的眼神震动得十分明显。
到最后知道濯缨七窍流血了还敢赌落日弓不会杀她,封离神君额角青筋直跳,一拍大腿怒斥:
“胡闹!”
“法器择主将就的是你情我愿,是天时地利人和,你难道没听说过强扭的瓜不甜吗?”
落日弓终于有了点灵力波动。
不需要心灵感应,濯缨猜它是在赞同封离神君的话。
濯缨平静道:“甜不甜也要摘下来才知道,落日弓如今终归在我手里,那些讲究你情我愿的人,只怕连它的弓弦都碰不到。”
封离神君扶额。
她一个女孩子,作风怎么比土匪还土匪。
“你以为这瓜是这么好啃的?它若抵死不从呢?你与它缔结的是本命法器的契约,要是它存心不让你使用,你再想换别的本命法器可就难了。”
濯缨缓慢地眨眨眼:
“既然得了这世间第一的落日弓,我便不会屈就比它次一等的法器,封离神君您放心,我会想办法驯服它的。”
落日弓在她听不见的地方大大地冷哼一声。
想得美!
就算她得到了它的身躯,也得不到它的心!
赤水濯缨是吧,吾会让汝知道,高贵的射日之弓是不会屈服于卑鄙小人之手的!
送走了对着她欲言又止,长吁短叹的封离神君,百无聊赖的濯缨从芥子袋中取了一本典籍,继续从上次看了一半的地方开始看起。
这是她在上清天宫的藏经阁里借来的一本名为《星海图解》的书。
书的内容如其名,里面全都是对于各种星象排列的介绍,包括之前青溟真王曾经施展过的那个万象天衍术。
仔细钻研之后濯缨才了解到,之前那一次她能看懂仲衔青的星图,其实并非完全是她的天赋。
星图并非信手拈来,本身就要从群星漫天之中进行方位的辨认、星图的组合。
最后才是解读星图,与天道沟通。
青溟真王替她完成了前面的两步,她才能做出最后的解读,而前面两步,其实才是成为九曜星宫之主最难的部分。
她还有许多需要学习的内容。
濯缨看书一向专注,直到谢策玄的声音响起,她才发现身旁有人。
“——这上面画的都是什么玩意儿,这些你都看得懂?”
床榻旁的窗被人从外面推开,额间系着一条雷鸣蝉纹抹额的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小臂懒洋洋地撑在窗棂上,偏头看着她膝上的典籍。
“还有心情看书,看来伤得也不怎么重啊。”
濯缨将手中书阖上,抬眸看他:
“来给我送药的?”
他另一手托着放了药碗的托盘,上面施了个咒,让药不至于凉了。
“……还不是天医府的那几个医童顽劣,炎君让他们盯着煎药,居然跑院子里踢毽子去了。”
谢策玄绷着脸,生硬地要将木托盘塞给她。
濯缨将自己被包得严严实实的手摊开给他看。
“少武神大人不如送佛送到西——”
谢策玄不知联想到了什么,整张脸瞬间爆红,后撤两步大声道:
“赤水濯缨!你别太得寸进尺!我是不可能喂你喝药的!你做梦!”
濯缨沉默了一下。
“……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送进来,放在桌上,待会儿时韫来了让她来喂我。”
谢策玄:“…………”
看着不知是气还是恼的少年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将托盘重重放在旁边矮几上,转身便要快步离开,濯缨伸手用两根手指的指尖轻轻拽了一下他的衣摆。
“等等。”
谢策玄立刻停下脚步,没好气地回眸道:
“不是手受伤了吗?又拽我干什么?”
“谢谢你。”
淡若白芍的面庞浮现出一个清浅笑意,少女细长的眼尾轻轻勾起,像是渺渺秋水里蘸了一点月光,眼波柔软。
“若不是你推了我一下,我不可能有勇气试第二次,也就不可能夺下落日弓。”
迎上这个始料未及的笑容,谢策玄面上那点佯装的不耐霎时烟消云散。
他撇开眼,嗓音懒散:
“得了吧,你没勇气?我看整个上清天宫找不出几个比你更有勇气的人,连命都敢拿来赌一把破弓,还是一把不知道能不能听你使唤的弓,说出去你看有几个人能理解……”
“但你能理解,对吗?”
虽然是个问句,但濯缨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明白。
他明白强行夺弓的危险,也明白她为什么想要这把神武,正因为明白,所以他才会在那种关头毫不犹豫地托住她,让她再去试一次。
濯缨松开了他的衣摆。
“谢策玄,我有没有说过,你这个人,其实还挺好的?”
“…………”
从西海回上清天宫的伏曜第一件事,便是来天医府打探濯缨的情况。
刚跨进天医府的大门,就与离开的谢策玄擦肩而过,他奇怪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待走进濯缨的病舍时,他道:
“谢策玄怎么了?怎么走路走得快蹦起来了似的?”
濯缨低头翻书:“谁知道呢。”
伏曜思考了一下,只想出了一个合理的答案。
——他肯定还是对濯缨旧仇未清,所以看到濯缨受伤了躺床上,他高兴得都快跳起来了。
以后还是要让谢策玄和濯缨保持距离,这人也太记仇了吧。
得知濯缨伤势不算严重后,伏曜松了口气:
“那就好……对了,还有件事。”
濯缨抬起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他。
“西海龙母让我转告你,说祝你顺利取走落日弓——虽然我觉得她那个表情也并没有很祝福,而且她还让我给你送来一道符。”
伏曜召出一道金色符咒,濯缨辨认了一下,这是主仆誓。
“估计是要给你送个什么灵宠仙兽之类的东西吧,”伏曜猜测道,“这个西海龙母还挺大度的。”
收下那符咒的濯缨这样想。
没计较她真的取走了西海至宝落日弓,还要送给灵宠仙兽庆祝,西海龙母还真是人怪好的。
然而很快濯缨发现自己简直错得离谱。
两日后,她的伤势在炎君的治疗下基本痊愈,一大早便准备回扶桑学宫上课。
刚到门口,就见满学宫的学子用一种相当奇怪的眼神看着她,濯缨穿过人群,在看到清源神君和他身旁之人时停下脚步。
清源神君神色略有些古怪地道:
“今日开始,从西海来的雨师瑶便要在我们扶桑学宫旁听一段时日了,赤水濯缨,今后你可要对雨师瑶严加管束。”
濯缨:?
见雨师瑶用屈辱中带着几分委屈的目光瞧着她,濯缨微微蹙眉:
“我为何要对她严加管束?”
清源神君想起方才送雨师瑶来上清的人所说的话,也十分惊讶,他挥手召出了雨师瑶身上的咒缚。
金色的主仆誓,和从濯缨怀中飘出的符咒共鸣,昭示着她们之间的主从关系。
“西海龙母说,他们西海有规矩,谁取走了落日弓,谁就要娶西海的龙女——鉴于你是女子,所以虽然龙女已经是你的人了,但具体要如何处置,都看你自己的意思。”
听到那句“龙女已经是你的人”,雨师瑶简直欲哭无泪。
到底是她娘亲不要她了,还是这个赤水濯缨实在太强才让娘亲不得不屈服的?
这个赤水濯缨就这么睚眦必报吗!
“……赤水濯缨抢我西海至宝,又强迫我做她奴仆,你们上清天宫不是天规森严?就没人管管她吗?”
清源神君面无表情道:
“天规只规定仙人不可强掳凡人为仆,但没规定不能将主仆誓用在仙人身上,而且,若不是你有这道主仆誓,只怕你想来我们扶桑学宫旁听都没机会。”
雨师瑶委屈至极:
“那就放我回昆仑山啊!我要回昆仑山!”
说着她就要推开人群,朝着南天门的方向奔去。
濯缨以手指夹住那道金色符咒,心念微动——
正欲以御风术离开的雨师瑶双脚刚刚离地,啪嗒一声,重重摔倒在地。
“……你知不知道阻止我回昆仑山,会有什么后果?”
濯缨小小地感叹了一下这主仆誓还挺好用的,还是能给落日弓也下一个就好了。
她看向雨师瑶,问:
“什么后果?”
鼻子都摔红了的西海龙女转过头,可怜兮兮中带着几分认真:
“如果我不能及时回去,昆仑山说不定会有很可怕,很可怕的事情发生——你们不信,就等着瞧吧。”
这一世的厉星澜并不是前几世那个全无记忆,懵懵懂懂在人间轮回受苦的魔头了。
雨师瑶早就发现,他已经觉醒了与自己前世有关的记忆,知道了自己是谁。
之前她一直陪在厉星澜的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就是为了想感化他,让他放弃寻找自己肉身,重新成为归墟魔君的念头。
而现在她却突然一去不回——
濯缨在雨师瑶的身旁蹲下。
虽然她不明白雨师瑶为什么觉得她回去了就能阻止厉星澜,但她还是对雨师瑶露出一种轻柔的笑意。
“好啊,我会等着的。”
“厉星澜若是敢在昆仑山做什么坏事,我相信你母亲一定会很乐意看到我用落日弓给他一个了断,然后带着他的脑袋去见她的,你说对吗?”
雨师瑶 :“……”
这个女人绝对是个魔鬼!
作者有话说:
给恋爱脑一点小小的事业批震撼!
感谢在20231218 18:00:00~20231219 23:58: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傍晚, 昆仑山夕阳如血。
洗衣房会在每日傍晚时分取昆仑山的各个弟子洞府,收取需要清洗的衣物, 厉星澜抱着脏衣篓准备进入第一重内门, 却被门口守门的弟子拦下。
“站住。”
厉星澜垂眸答:“洗衣房弟子前来收衣。”
“你是洗衣房的厉星澜吧?”
那守门弟子像是在与什么做比对,打量了他一会儿,接过他手里的衣篓。
“回去让你们洗衣房换个人来收衣服, 你今后就不用入内门了。”
粗布短打的少年缓缓抬眸,温顺的眉眼里有不易察觉的冷意。
“为何?”
守门弟子挠了挠头:
“我哪儿知道为何,上面的慕凰师姐是这么吩咐的。”
见厉星澜面露疑色, 他又解释:
“慕凰师姐就是之前跟在师瑶师姐身边的那个侍女春莺,她前些时日通过了昆仑山的入门考核,如今跟在大师兄身边修行,还让大师兄给她赐了名——你估计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她,今后小心些吧。”
厉星澜弯弯唇角, 笑意森冷, 将衣篓塞给守门弟子后转身朝着山下而去。
不过是贵人身边的下贱莺雀, 改一个名字, 还真以为自己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吗?
“主人,主人。”
行至林中无人处,一只乌鸦在厉星澜的身边显形。
“春莺她或许……或许是受那个赤水濯缨胁迫, 不一定就是真的要与主人为敌,主人……”
名叫阿慎的乌鸦妖很快便说不出话了。
若是有仙界之人在此,定能认出方才厉星澜用的是仙族的噤声咒。
那是雨师瑶过去哄他开心时教他的仙术之一。
她或许以为只教一遍他学不会, 可他并不是蠢笨愚昧的凡夫俗子, 他是归墟的玄澜魔君, 是千年前可与上清一较高下的魔君。
“你是在担心我会杀了她吗?”
乌鸦妖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望着他, 不说话。
“放心, 现在还不是时候,”厉星澜唇边浮现一个极冷的笑,“时机到了,自然会有人替我动手。”
乌鸦妖猛地扑腾了两下翅膀。
天边晚霞渐收,昆仑山笼罩在静谧夜色之中。
人间宗门的结界与仙族结界相比,其实不足为惧,但厉星澜仍然相当谨慎,直至走出了昆仑山的护山结界,才敢调动体内的魔息。
他走入一处被他用魔息隐藏起来的洞窟内。
此处本该是极隐秘的地方,但再隐秘也有意外,比如此刻,厉星澜就感觉到洞窟中有第二个人的呼吸。
是个凡人,估计是上山打猎采药时不小心勿入的吧。
厉星澜察觉到他骤然变急的呼吸,以及他竭力忍耐的颤抖,他扯了扯唇角,并未拆穿,而是径直朝洞内走去。
烛火点亮,映出洞窟上方如葡萄般一个一个挤在一起的紫黑色圆球。
每一个圆球内,都隐约透出一个蠕动的黑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被孕育着,即将从里面诞生。
厉星澜眸光温和地看着这些形状诡异的东西,向其中注入魔息。
躲藏在巨石下的小男孩死死捂着自己的嘴,满脸的眼泪鼻涕。
这是什么地方?
这个人到底是人还是……
外面传来了轻微响动。
“——此处果然有邪魔啊。”
那人嗓音倦懒,并没有遮掩自己气息的打算,但厉星澜转过身与他视线对上的一瞬间,便清晰地明白了他为何敢如此堂而皇之地靠近。
此人实力之强,碾死他如碾死蝼蚁。
“仙族?”厉星澜察觉到两人的实力差距之后,反而镇定下来,“你是来缉拿我的吗?”
“缉拿你?”
他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松绿色的衣摆扫过洞窟内冰凉的石面。
“你还不配,只是夜观星象,正好瞧见这个方位有魔息涌动,顺路来看看而已,没想到果真有收获。”
厉星澜眼底隐约有戾气盘绕。
好一个顺路。
他精心布局筹谋数年,而对方只是一个顺路,便要毁了他多年的心血吗?
“劝你想清楚再动手——”那人悠然踱步,观察着这洞窟内孕育的魔胎,“我与上清天宫那些自恃清高的仙人不同,人间的凡夫俗子与我无关,我来不是为了妨碍你,而是为了助你一臂之力。”
厉星澜蹙眉。
“仙族助我?”
这世间还有不顾人族死活的仙人?
青溟真王转过身来,细长上扬的眼尾噙着晦涩难辨的笑意。
“你应该明白,你其实没有选择的余地,我杀你易如反掌,但你若按照我说的去做,我保证,我们双方都会共赢。”
厉星澜不得不承认,他没有办法反驳他的话。
“话说回来——”
青溟真王语调陡转,目光直直看向巨石旁那个想要趁他们说话时逃走的小男孩。
“方才我进来时就想说了,你竟没察觉此处有第二个人吗?”
小男孩浑身一僵。
刚刚生出的那一点希冀瞬间烟消云散。
在身后那两人的注视下,他绝望地发现,自己连一点逃跑的力气都生不出来。
“当然发现了,只不过——”
厉星澜手中显出一条长鞭,将那小男孩甩在脚边,平静垂眸注视着他绝望的双眸。
“没错,就是这个眼神。”
他笑了笑,少年唇红齿白,一张隽秀面庞时常令不知情的小姑娘为之失神。
“人在希望破灭的一瞬间被拧断脖子,这种令人兴奋的表情便会永远定格在他脸上,若要杀人,非等到这个时候不可。”
青溟真王无言地看了他一会儿,没什么表情地道:
“果然是天生恶种。”
厉星澜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张天真纯澈的笑靥。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人是生来就坏呢?
——星澜,不要被他们的话影响,我知道,你和他们说的不一样,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你。
多么的……愚蠢啊。
可这天底下,大约也只有她会这么看待他了。
与此同时,上清天宫藏经阁内。
此时的雨师瑶脑子里什么也没想,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睡觉。
“别睡了。”
轻敲桌面的声音响起,雨师瑶迷迷瞪瞪地坐起来,以为终于可以走了。
结果刚一起身就被叫住。
“不是那边,”濯缨翻了一页书,淡淡道,“去第三千二百五十七列第九百三十一排,替我取一本《仙经射学正宗》来。”
雨师瑶要崩溃了。
“三天了!你在这藏经阁都看了三天书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濯缨仍然淡定地看书:“仙人不睡觉也不会死的,倒是你这么爱睡觉,做什么仙人,去做凡人算了。”
“仙人可以不睡觉,但是仙人的脑袋也会累!而且在藏经阁待三日,还得给你端茶倒水送饭,闷也闷死了!”
“是吗?”
濯缨想了想,觉得她说得也有道理。
“那走吧,带你出去放风。”
雨师瑶顿时转怒为喜。
她瞥了一眼身旁的少女,其实赤水濯缨要是不故意欺负她的话,也没那么讨厌,至少她觉得闷了的时候,她也愿意放下书带她出来透口气……
雨师瑶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
只是放个风而已,她什么要对赤水濯缨感恩戴德!
要不是这个坏女人限制了她的自由,她想去哪里不行?
走出藏经阁的范围,濯缨观察了一下周围地形,觉得比较合适了,便回头看向冲她呲牙咧嘴表示不满的雨师瑶。
“行了,飞吧。”
濯缨召出她的落日弓,开始垂眸搭弦。
雨师瑶:?
“飞……飞去哪儿?”
“当然是化成你的原型随便飞。”
容色殊丽的少女浅笑道:
“明日的演武课又该和同砚们切磋了,你对上课没兴趣,不代表我没兴趣,记得待会儿戴上你的砗磲流珠,否则要是真射中了,我如何跟西海龙母交代?”
雨师瑶都快气哭了。
难道你觉得你拿她的女儿当移动靶子就很好交代了吗!
她有心反抗,奈何主仆誓限制了她一切反抗的念头,濯缨心念微动,下一刻雨师瑶便化作一条小银龙腾飞在云层之中。
濯缨深吸一口气。
凝箭,引弓,瞄准,撒放。
幽蓝色的箭矢划破长空,直奔天上那条小银龙飞驰而去。
【没用的,汝这一箭必不中。】
随着落日弓的风凉话响起,那一箭果然落空了。
【没有吾的配合,汝最多只能发挥出落日弓的两三成力量,劝汝还是早日还吾自由,这样对大家都好……】
濯缨并未被他的话打击到,重新以体内的五行清气凝成箭矢。
“但我觉得只这两三成力量,已经比我用过的所有弓加起来还要厉害,更不舍得将你送给别人了呢。”
【……汝真无耻!】
濯缨仍然无动于衷。
她觉得,这世间真正无耻之人还是人外有人。
比如西海龙母,她怎么也没想到西海龙母竟然会将自己的掌上明珠送来给她做仆人,这对她们两个人来说都太残忍了。
雨师瑶觉得她被拿来当移动靶子很委屈。
濯缨觉得自己要忍受一个每天晚上都会为了魔头有没有吃饱睡好,而偷偷啜泣的神经病更痛苦。
想到这里,濯缨凝箭的速度越来越快。
“慢点慢点慢点!真的要被射中了呜呜——”
雨师瑶看着底下那雪衣少女面无表情地追着她不断引弓,吓得又快哭了。
她虽仙龄百岁,可她这样的仙胎,什么都不做也能增进仙力,雨师瑶从未在修行上费过心思。
可现在,她觉得身后那个看似弱不禁风实则心狠手辣的仙子,是真的想要她性命。
这里不是西海,没有人会保护她,雨师瑶满腹委屈,却又不得不想办法自救,竭尽全力地回忆母亲和舅舅教授过自己的仙法。
她这辈子就没这么努力过!
最后这场生死一线的追逐战,以濯缨射断雨师瑶一根龙须结尾。
化回原型的雨师瑶崩溃大哭,回去就又给远在西海的龙母寄信。
其中诉说了濯缨的种种恶行,又说自己是如何使劲浑身解数才从她手底下侥幸活命,最后总结让西海龙母一定要早点来接她回去替她报仇。
西海龙母转头就给濯缨送了一箱价值连城的鲛珠。
【这次瑶儿信中未提起昆仑山,还精进了仙力,进展喜人,望仙子再接再厉。】
“……还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母亲,把女儿送给你做仆人,女儿被你当成靶子,还给你送钱?”
濯缨收信时谢策玄正好在旁边,瞥了一眼,啧啧惊叹。
“没什么奇怪的。”
濯缨将信收好,再使唤气红了眼的雨师瑶将这一箱子鲛珠送回万象殿。
“父母爱子,为子计深远,只要能让雨师瑶不再惦记着昆仑山,让她挨几顿打算什么?只不过……”
这堂是演武课,学子们抽签结队切磋,即将上场的谢策玄回头看她:
“只不过什么?”
“一昧让她避开厉星澜,只是扬汤止沸的办法,离得越远,越易生出多余的幻想,越多人阻拦,也只会让她与厉星澜生出患难与共的情谊,反而将他们越捆越紧。”
想要甩掉西海龙女这个包袱,恐怕得设一个局才行。
脑子想的东西太多,濯缨觉得有些头疼。
“落日弓是你堂堂正正取走的,又不是那个西海龙母送你的,你现如今能替她看着雨师瑶就已经仁至义尽了,管这么多做什么。”
谢策玄热好身,随口问她:
“待会儿就要开始切磋了,你不去准备?”
濯缨缓缓摇头:
“已经和对手商量过了,待会儿再比,先看你的比试。”
整个学宫擅弓的人寥寥无几,其中最出类拔萃的,就是待会儿要与谢策玄对决的一位学子。
濯缨想偷学些技巧,专程来此观战。
然而这话听在谢策玄耳中却大不一样。
迎上少女专注中带着几分鼓励的目光,原本只是当做活动手脚的切磋,霎时变得大不一样。
“来吧。”
站上台的谢策玄眸中难得闪烁着几分肃然战意。
“今日我不会留手的。”
只打算随便切磋一下的学子:?
这场比试濯缨只看了一半,便面无表情地转头离开了演武台。
也不知道谢策玄今天抽什么风,跟孔雀开屏一样炫技,完全没给对方发挥的机会。
还是等这个弓手下场换个对手再来看吧。
作者有话说:

“——战局终, 清点胜负。”
演武台上的封离神君朗声下令,下方的众学子按照站位顺序一个一个报自己的胜负数。
“十胜十负。”
“七胜十三负。”
报数声离濯缨这边越来越近, 伏曜是十七胜三负, 对他而言算是个不好不差的成绩,叶时韫是九胜十一负,她不善正面交战, 这个成绩对她这种类型的已经算是惊人的战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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