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弟他不可能是白切黑—— by山野行月
山野行月  发于:2024年0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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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诡异。
系统道:【他入魔了。】
魔心会蚕食他的人性。
一人突然说话:“谢卿礼,你还不知悔改,你残杀自己的恩师扶潭真人,杀害自己的师兄师姐,血洗玄渺剑宗,身为正道却为祸苍生!”
云念这才警觉,原来自己的身前不远处,还有许多人。
那些人身上都是伤痕,应当刚厮杀过。
而为首的那人,身穿一身青衫,以往总是高束的马尾盘成了玉冠。
仅仅只是一个背影,她也认得出来。
系统讷讷道:【是江昭。】
云念喃喃出声:“师兄……”
这个场景如此熟悉。
【这是原书的结局。】
原书结局,谢卿礼被心魔缠身,渡劫不成反而入魔,大开杀戮。
原来现实中……他还血洗了玄渺剑宗。
苍白的文字终究以血腥的画面展露。
云念站起身,看到了远处被安放的几具身体。
他们太过显眼,整个玄渺剑宗只有踏雪峰的弟子穿青衫。
她看到了扶潭真人。
看到了自己的二师兄。
看见了自己的两个师姐。
往日总是跟她嬉笑打闹的人,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这就是书中没有详写的结局。
她听到江昭哑着嗓子道:“谢卿礼,你到底为何要杀师父他们,为何要残杀玄渺剑宗,仅仅因为你要报仇吗?你要报仇,你找不到你的仇人,便宁肯错杀也绝不放过?”
“你手上人命累累。”江昭抬剑指向他,眸光沉痛:“今日必要枭了你的首以奠这万千冤魂!”
江昭的话落下,讨伐声此起彼伏:
“诛灭魔障,斩杀谢卿礼!”
“诛灭魔障,斩杀谢卿礼!”
所有人都想杀他。
无人站在他这一边。
面对几十人的围击,青年哂笑了声,声音不大,方才的讨伐声却戛然而止。
他温声问:“你们说,我为何杀不得他们?”
谢卿礼站在高处,眼尾微挑,轮廓线条精致疏朗,昏暗的光自身后披洒,勾勒出修长的身形。
白衣染血,貌如谪仙,姿容艳绝。
他居高临下望着众人,仿佛世间万物在他眼中皆为刍狗,以往温和的眸中闪烁着惊人的魔纹。
江昭执剑的手在颤抖,寒意丝丝缕缕似要将其溺毙。
谢卿礼缓步走下石阶,身后火光冲天,语气温柔却让人浑身战栗:“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世间向来如此。”
“纵使我杀了你们的同门,杀了你们的亲人,杀了你们的爱人,屠尽天下人,你们又能拿我如何呢?”
一声闷雷炸起,雨滴哗啦砸下,冲刷了地面的血迹,血水沿着青阶淌下。
而谢卿礼终于走下了高台,他突然弯眼笑了起来,眉目柔和,像极了当年的那个少年。
“怎么了,很生气吗?”
他长身玉立,姿态慵懒:
“给你们机会,来,杀我。”

第18章 故陵剑墟十一
不同于江昭等人的恨意,从始至终,云念并未在谢卿礼身上感知到一丁点的情绪。
他就穿着一身华贵的白衣,上挑的眼尾弯成好看的弧度,明明是一张格外俊美的脸,在此刻却宛如修罗。
他想杀所有人。
他与全世界为敌,杀师杀友,也杀了自己,走上了不归路。
他的话出口,激起众怒,江昭等人身上的灵力磅礴,上百人迅速摆阵将谢卿礼围在正中。
而青年毫无反应,根本仿佛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又仿佛确定了他们不会伤到自己。
云念知道他不会死,原书中的结局,谢卿礼也没有死。
他只是疯了 ,神智被魔心彻底吞噬,变成一个逢人就杀的怪物。
但江昭会死。
玄渺剑宗的长老和弟子会死。
“别,师兄……不要……”
云念朝那里奔去,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尸骸太多,她顾及着同门的遗体,等跌跌撞撞赶到之时江昭已经布下了阵法。
骇人的灵力威压几乎将她的膝盖压弯,她的修为只是金丹,但此时已经是十几年后,江昭和谢卿礼,以及所有人的修为都在向前进,唯有她停滞不前。
她看见光柱从下升起,白衣青年的身形消失在阵法之中,江昭和一些长老镇守在几个重要的阵点处,其余的弟子皆眉眼肃重护法。
彼此的脸上都是视死如归。
云念被阵法的力量阻隔在外,根本动不了一点。
她只能看着这场已知结局的事情发生。
她知道这个阵法根本困不住谢卿礼。
眼前的光柱在摇晃,江昭和几位长老的唇角剑尖溢出鲜血,云念离他们这么远,都能感知到从阵法中蔓延出来的强大力量。
邪佞,杂乱,危险。
她的心里忽然泛起一股恐慌,像是预知到某件事将要发生。
“谢卿礼,不要……”
“师兄,师兄! ”
她拼命想要挤进去,告诉他们不要打了。
但她连一步都跨不进去,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劳。
终于,强大的威压爆发,像是沉淀已久,一经炸开便掀起狂狼。
云念避之不及,生生受了阵法破碎的余压,身子腾飞又狠狠摔向地面。
浑身的骨头都要被震碎了,泪花忍不住自眼角滑落。
她的视线不清,却还是费力看向那处。
她看到谢卿礼冷着脸,单手执剑,安然走出阵法,每走一步都有一人倒下。
“谢卿礼……”
云念的声音很小,但那白衣青年还是听见了。
他漠然看过来。
他并未见过她,或许以为她与江昭是一伙的,或许看出了她只是个金丹没有威胁。
他的视线只停留在云念身上一息,随后收回眼,仿佛多看她一眼都是奢侈。
云念的眼睫颤抖。
以前在联盟学习,生活安宁顺遂,进入穿书局后也只是跟着前辈打打下手,有什么事情都有前辈帮忙处理。
这是她第一次独自做任务。
她不想死在这里,不想放弃这次任务,不想让这个世界崩塌,不想让江昭他们死。
也不想谢卿礼走向原书的结局。
她为何什么都做不了?
她为何要在这里看这些?
她看到青年高挑的身影,瞧见他平静下隐含疯狂的双眼。
她听见他清冷不屑的声音:
“这般弱还想拦我?”
她不就是吗?
因为弱,她打不过那神秘人,亲眼看见他废了彼时只有七八岁的谢卿礼。
因为弱,她阻止不了谢卿礼残杀她的同门们。
若一切终将按照既定的轨迹走呢?
她以为对他好,他便不会被心魔吞噬走向灭亡。
可却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在剑境里,她在密林中捡到了重伤的他,救了谢卿礼。
可在过去没有她的现实世界,有人救过他吗?
囚禁是真的,虐待是真的,伤害是真的。
他凭什么要为她放下仇恨呢?
凭她给的那些小恩小惠?
他的仇不报,心魔迟早会吞噬他。
但她不知道他的仇人是谁,连他自己都寻不到。
从头到尾,她的任务就是错的。
她的任务是消除他的心魔。
可他的心魔不可能根除。
裴凌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将她包围,但只有她一人能够听见:
“这就是谢卿礼的结局,也是你们玄渺剑宗的结局,云念,你要拿什么去改变?”
云念咬牙翻身,双手撑地挣扎着要爬起身来。
“不。”她吐出口血,喘息着站直身体,“这不是结局。”
裴凌:“这是天命。”
云念回驳:“没有什么天命。”
她竭力维持自己的身形。
“我想明白了。”
不应该让他放下仇恨。
是她一直以来错了。
她以为这对于她只是个任务,她以为自己只需要送温暖和关怀。
她以为除了谢卿礼,其他人的生死与她无关。
因此她于修炼上消极,待在踏雪峰,不与师兄姐们试炼,只等着谢卿礼来。
这么多年了,还只是个金丹。
可她不是没有感情的怪物,她也做不到前辈们那般身经百战,可以完美控制自己的情感。
这里的人对她来说不止是NPC。
她在乎他们。
而修真世界,强者为上。
就算谢卿礼有一日真的走到了这种境地。
她也要在他铸成大错前,有能力拽回来他。
她要变强。
她不会再让他放下仇恨。
她要守护他,以及玄渺剑宗。
她不能再这般懒散度日。
云念闭上眼,看到自己的丹田处萦绕着微弱的白光。
温和的灵力自丹田迸发,狭窄的经脉逐渐宽广,沿着数千经脉游走奔腾。
虚幻的剑影在丹田处出现,云念看清了它的剑身。
通体银白,剑身上雕刻着霜花的形状,缠绕着剔透的银光,结满了冰霜。
但她却感知不到丝毫的寒意。
反而是极为温和的灵力。
她知道了它的名字。
听霜的剑意温和乖巧地缠绕在她身侧,护着她免受谢卿礼的波及。
江昭咬牙,身上穿着的青衫已经被鲜血染透。
他撑剑想要起身,但刚一下便双腿疲软摔倒在地。
脚步声在向他逼近。
背着的光将青年的身形勾勒的宛如名画,阴沉的天际处浓云翻滚,空气中夹杂着血腥气和潮湿的水气。
江昭怔然抬眼看去。
青年依旧好看,神色漠然,眉眼精致如画。
江昭好似看到了十几年前刚入门的少年。
他低语道:“谢卿礼,你天资聪颖,温润如玉,是我师父最骄傲的弟子,他那么喜欢你?”
他那么喜欢你,你为何要杀他?
我们做错了什么,你为何要杀我们?
谢卿礼的脚步顿住,他看向手中提着的剑,剑尖上向下滴着血珠。
谢卿礼歪了歪头。
心魔吞噬了他的人性,他看着眼前曾经朝夕相处的师兄,一颗心毫无波澜。
感情被剥削,只余那些残忍痛苦的记忆一遍遍折磨他,消磨掉他的人性。
他忘记了所有有关美好的回忆,满心只剩下杀心。
这些人在他眼中,与当年那些身穿斗篷戴着面具的人重合,他已然分不清现实与虚妄。
既然找不到那些人,那他便选择与这世界共沉沦,一起走向毁灭。
谢卿礼转过眼,高高在上望着这由他一手打造的人间惨案。
江昭听见他不带一丝情绪说:“你不该拦我的,从头到尾,我要杀的都不只是你们。”
他要毁灭的,是整个修真界。
包括他自己。
江昭听懂了。
他的眼睛被雨水蒙蔽,模糊的视线中,看到身着白衣的人有所动作。
生死关头,他却高仰起头看向远处的树下。
那里有他的师父,师兄,师妹们。
有他的爱人。
他笑了起来,神情温柔。
而谢卿礼抬起了剑,血珠顺着剑尖滴下,他挥剑劈斩过去。
剑光划破虚空,急速逼近江昭的喉口,在即将抵达他命脉的那一刻——
“铮——”
凛然的杀意被拦了下来。
一人挡住了他的杀招。
江昭僵硬转过头来。
纤细的身形挡在他身前,少女的衣衫破碎,但与他穿的款式一样,是踏雪峰的弟子服。
她双手执剑,强大的剑意形成保护罩,将他牢牢护在其中。
眼前的少女明明只是金丹的修为,但却能拦下谢卿礼的剑。
谁人不知,谢卿礼的那柄剑可是天下名剑。
江昭怔然望着她,莫名有种熟悉感:“你是谁?”
云念的虎口微微发麻,拼命拦下谢卿礼挥向江昭的那一剑,他只用了几分力,但渡劫的一招也不是常人可以接下的。
她张了张唇,似乎是在喊谁。
谢卿礼漠然抬眼看去。
云念咬牙抵抗着,清丽的脸上满是血迹和灰尘,衣衫破破烂烂极为狼狈。
她的眼睛很好看,漆黑明亮,纵使刚刚哭过有些微红,但依旧泛着透亮的光。
谢卿礼的心跳微微凝滞,脑海里飞速闪过几个画面,却像缕风般迅速划过,他什么都抓不到。
她是谁?
“师弟。”
她喊他师弟。
青年依旧面无表情,手上的力道却松了些。
少女找准他怔愣的空子,竟是直接打掉了他的剑。
碎荆剑被击飞出去,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与此同时,她也收起了剑。
谢卿礼只来得及看到绿色的身影一闪,清香传来,劲瘦的腰被一双手臂紧紧揽着,她已经冲进了他的怀抱。
他的身量很高,下颌刚好可以抵在她的头顶。
她埋在他的胸口,声线沙哑:
“师弟,我说过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她的声音忽然又很轻很轻:
“我们一起报仇,所以,跟我走吧。”
在他心魔横生,被杀心蚕食了人性,心境即将崩塌时,她一人执剑,来寻他了。
云念抱住谢卿礼的腰身,侧脸贴在他宽阔的胸膛,能清楚听见他的心跳。
一声接着一声。
越跳越快。
震耳欲聋。

脚下踩着的地塌陷,耳边是凌厉的风,她自虚空跌落。
即将落地的时候,腰间搂上一双有力的手臂,一人接住了她。
“师妹。”
云念睁开眼,瞧见了熟悉的脸。
江昭依旧是这般模样,周身干净,身上没有丝毫的脏乱,与她刚才见到的人判若两人。
她的眼眶忽地一酸:“师兄。”
江昭没死,扶潭真人没死,谢卿礼也没入魔。
江昭不敢碰她,生怕哪里触到了她的伤口。
他小声轻哄着她:“别怕别怕,师兄在呢。”
江昭视线下移,看到了云念凌乱的乌发,破烂的衣裙,以及遍体伤痕。
她的脖颈上一圈红印已经发紫,像是有人险些将她掐死。
江昭一边小心用灵力为她疗伤,一边冷眼看向坐在不远处悠然喝茶的裴凌。
“前辈这下可遂心了,能否让晚辈们离开了?”
裴凌“啧”了声,对他的无礼有些嗔怪:“你师妹年纪轻轻便悟了剑心,此后的修行定能一帆风顺,百年内必入大乘,我这听霜剑是当世的上品名剑,此番我赠给了她,你竟还对我无礼?”
“我们并未主动要您这把剑!”
裴凌笑了笑道:“可听霜选了她。”
他看向高台,镇压在最高层的那柄剑感知到云念的气息,竟飞了出来来到云念身边,绕着云念讨好似的轻蹭。
这便是听霜剑,已经认了云念为主。
江昭蹙了蹙眉。
裴凌神秘一笑:“而碎荆选择了那小子。”
江昭终于察觉出哪里不对劲了。
怀中的少女揪了揪他的衣领,“师兄……师弟呢?”
原先安静坐在角落处的少年不见踪影。
“这……谢卿礼呢?”江昭喃喃道。
云念从他的怀中跳下来,来到裴凌身前,看着他的眼神冰冷。
“前辈,我师弟呢?”
裴凌笑:“在碎荆的剑境中啊。”
意料之中的回答。
谢卿礼既然要取碎荆,必然要进入碎荆的剑境。
云念历经了剑境这一遭,总算知道为何原书中会写谢卿礼丢了半条命。
这剑境根本不是好过的。
它就是铸剑者设下的一场考验,能将人逼到生死关头。
可以是取剑人的心魔,可以是杜撰出的一段记忆,总之,势必要将这人逼到毫无生路。
濒死,方能觉悟剑心。
云念没有痛苦的记忆,但是她有在乎的人,这也便成为了困住她的关键。
她在乎谢卿礼,在乎玄渺剑宗,在乎江昭。
于是听霜让她看到谢卿礼被废,看到玄渺剑宗团灭,看到江昭险些被谢卿礼的剑杀死。
云念冷下了脸:“裴前辈,你还知道些什么?”
他知道谢卿礼的过往,知道谢卿礼的结局。
他说自己在此处等了几千年,他在等谢卿礼。
他为何要等谢卿礼?
云念觉得自己好似站在悬崖边,窥见了一丝的天光,向前一步是真相,也是深渊。
裴凌依旧坐着,仰头看着云念:
“这是天命,不可曰。”
云念想锤爆他。
她气的牙痒痒,强行抑制怒意:“那换句话问,您为何会知道这些?”
裴凌笑笑:“小姑娘,你渡过飞升的雷劫吗?”
云念笑的敷衍:“您看我像渡过吗?”
裴凌点头:“等你渡个就知道了。”
云念气的低声咳嗽了几下,震得胸口的伤疼。
江昭连忙上前搀扶住她:
“裴前辈,如今已经第十五天了,过了今日便是故陵剑墟关闭的日子,您这时候把我师弟弄进去,究竟居心何意?”
云念生生止住自己的咳嗽,紧握江昭的衣袖:“你说什么,今天已经是第十五天?”
江昭颔首:“是,你进去了整整十五天。”
云念在剑境里面待了将近二十多天,全然不知道外界已经过了十五天。
十五天了,今天过后故陵剑墟将会关闭,再开启又得三百年。
而裴凌还在笑。
云念现在越看越觉得他讨厌。
她忍着怒意问:“您为何现在把他拉进去,若碎荆选了他,前几天为何没动静!”
何况,碎荆剑呢?
她根本没见到碎荆。
裴凌像是看穿了云念心中所想,他站起身来,身量颇高,微垂着首看云念:
“碎荆的剑身可不在这里。”
“它在哪里?”
“它嘛……”裴凌笑了笑,道:“我便是它。”
云念倏尔拧了眉。
“小姑娘,这里要塌了,不是你们该待的地方。”裴凌道,“就当帮那小子一把,听霜!”
裴凌的话刚说完,像是地面崩塌了一般,云念和江昭的重心不稳,震感顺着脚底传向四肢。
“前辈!”
四面的墙壁上滚下来碎石,落在地上掀起厚重的灰尘,裴凌的身影逐渐虚化,他站的很稳,对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反应。
云念伸出手想要去够他,身侧一直环绕着她的听霜剑不知何时变得巨大,勾起云念和江昭的衣领便将两人掀了起来丢到剑身上。
本来平整光滑的石壁向两边裂开,逐渐显出一条冗长的隧道,听霜剑载着两人一鼓作气躲过掉落的石头冲入隧道。
两人被迫被带着离开剑阁,巨石落下,掩盖住了裴凌的身影。
也遮住了去往剑阁的入口。
云念满脑子都是:
她挣扎着要下去,可胳膊被江昭紧紧握着,制止住她的动作。
“师兄,放开我!”
“你下去作甚,能改变什么!”
江昭脑子还算清醒,知道剑阁的路已经被掩埋。
他将云念钳制在怀中,随着听霜剑载着他们逐渐远去,被掩埋的剑阁也逐渐缩小,直到肉眼无法看见。
江昭的唇角紧绷,“我知道你担心他,但他未必便会死在这里,碎荆选择他自有道理,若他真能通过剑境,碎荆会带着他出来的!”
而且……
他相信裴凌。
纵使裴凌做的一些事情令他不满,但裴凌是修真界创世以来最为杰出的剑修,他当年以一己之力逼魔域退避至极北魔渊,就算为人自负自强,也是一心向道之人,不会无缘无故去害一个晚辈的性命。
云念只能眼睁睁看着听霜载着她和江昭离开。
她听到自己慌乱的心跳,好似在剑境之中背着谢卿礼被人追杀之时的感受。
云念怎么可能不慌,她知道在原书中谢卿礼是平安拿到了碎荆的,但也提及了这过程并不轻松,他几乎去了半条命。
而且谁也不知道谢卿礼是何时进入的剑境,又花了多长时间出来的。
如今故陵剑墟只剩半天便要关闭,他能赶在剑墟关闭前出来吗?
云念和系统已经慌成了一团。
江昭死死揽着云念的胳膊,就怕她趁他不注意跳下去救谢卿礼。
剑阁已经被掩埋,她也进不去碎荆的剑境,回去只是送死。
江昭喃喃:“他不会有事的,裴凌既然能把他拉进去,便应当笃定了他能出来。”
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何碎荆会选择谢卿礼。
就好比他不知晓云念为何这般在乎谢卿礼一样。
云念茫然拽住他的衣袖,细白的指尖还带着血。
江昭默不作声用灵力为她疗伤。
这翠竹渡本该凶险外分,但在听霜的带领下,出去的路畅通无阻。
云念得了柄上品宝剑。
江昭神色复杂地看向身前的人。
裴凌说,时间不多了。
裴凌还说,云念会是转机。
要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看了许久,在瞧见不远处的光圈时,幽幽叹了口气:“师妹,我们要出去了。”
江昭将云念的头按向怀中,用身子替她挡着厉风。
听霜载着两人冲了进去。
坠落感似水般将他们包裹起来,两人听见耳边的风声。
刚下过一场雨,雾霭灰蒙蒙看不太清,沿着花荫小径而行,穿过亭台长阁。
空气中尽是雨后的新霁,湖边立着一抹挺拔修长的身影。
少年冷眼看着湖面倒映的画面。
大雨冲刷了厚重粘稠的血迹,残肢断臂随处可见,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
他听到有人哀嚎着求他放过他们,他见到有人拔剑朝他置喙说要铲除他。
然而最后的画面,却是少女扑进他的怀中。
她紧紧抱着他的腰身,身上的血染红了他身前的白衫。
树上滴落颗水珠,落入湖水打乱了本来安静的一切。
圈圈涟漪荡起,模糊了她的脸。
“这就是云念的剑境,她渡剑境的时候你不是一直都在看着吗?怎么还在看?”
身后有人走了上来。
谢卿礼冷眼看过去。
裴凌不知哪里变出了个扇子,自顾自摇着,一派玉树临风的模样,姿态闲散的像是来度假般:“年纪轻轻总是臭着张脸。”
谢卿礼道:“前辈废话真多。”
裴凌便笑:“再加一条,目无尊长。”
谢卿礼别过头,只觉得跟他说话简直是在浪费时间。
裴凌也不生气:“你知道她渡剑境之时,我为何要将你的一缕意识拉进听霜剑境?”
谢卿礼不说话,垂下的手却悄然捏紧。
他看到了一切。
他的一缕意识被拉进了听霜剑境,他能看见一切。
看到云念抱着他在密林中逃命。
看到云念红着眼为他疗伤。
看到云念替他引开了那些人,与他们厮杀了整整三个时辰,累到跪地都要摇晃着起来找他。
看到云念在他要杀江昭的那一刻,冲进了他的怀抱。
抱住了他。
湖面上的画面定格,云念闭着眼埋在他怀中,长睫上还带着泪珠。
被抱住的人神情怔愣。
那是比之现在的他更为成熟的一张脸。
“谢卿礼,这姑娘对你没有一点坏心,无论你受多少次伤,她都会去救你,我就是要你看到这些。”
谢卿礼这次接了话:“闭嘴,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置喙我的事情?”
他不想听,裴凌偏要说。
他又问:“你可知,那小姑娘的剑心是什么?”
谢卿礼并未说话。
裴凌道:“成为强者,守护你们。”
裴凌:“包括你。”
谢卿礼脸色无异,喉结微微滚动。
裴凌收起了脸上的笑,抬首挥散了湖面上倒映的两张脸。
“方才你看到的便是你的结局,谢卿礼,你会走到这一步的。”
一直沉默的少年冷嗤一声:“前辈是从未来过来吗,亲眼见到我弃了大道杀师杀友了吗?”
裴凌神情肃重,“你知晓飞升之人,在渡雷劫之时能窥见天命吗?”
“前辈想说这是天命?”
“这就是天命。”裴凌道,“你被魔心吞噬,彻底成为只知杀戮的怪物,最后一丝人性也丧失。”
“你杀了疼你的师父,杀了保护你的师兄师姐,上至白发老者下至无辜稚童,满手鲜血,人人得而诛之。”
“最后。”裴凌停了下,声线忽地沉冷:“你终其一生也未能报仇,你找不到你的仇人。”
谢卿礼垂下的眼忽地抬起,沉静的眸底掀起轩然大波。
彼此好似爆发了一场无形的力量对抗。
四周只剩下虫鸣,风声,雨滴落下的滴答声。
“嗤。”
谢卿礼先打破了这场对峙。
他笑了笑,方才的阴冷和杀意烟消云散。
他慢条斯理道:“前辈既然能窥见天命,那您在雷劫中,看见了裴家的结局吗?”
裴凌的瞳孔微颤。

即使只是一刻,也足以让谢卿礼捕捉到他的情绪变化。
谢卿礼笑的温柔:“前辈飞升后,您的孩子不足一岁便夭折,第二任家主也就是您的弟弟,年仅二十三岁逝世,裴家从当年的天下第一门派逐渐衰败,退避隐居不问世事,再无一人步入渡劫。”
“十五年前,裴家三天内被灭了门,求救的讯息被魔域拦下,待宗门们察觉不对前去支援时,魔修已经离开,只剩下遍地尸骸。”
“血水从山顶淌到山底,七千多条人命无一生还,尸骸堆砌摞成了小山,前辈知道那三天发生了什么吗?”
裴凌的呼吸急促,面上的淡然已然快要维持不住。
谢卿礼说出了答案,眉眼弯弯好似极为愉悦的模样:“昔日的第一门派,一朝被虐杀殆尽,您猜,裴家到底因何被灭门?”
“前辈。”他的声音空灵似鬼魅:“你能瞧见当时尚未出生的我的天命,那裴家呢,你看到了他们的天命吗?”
裴凌许久未曾说话。
他虽未说话,但眸中的意思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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