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金尾鹤毫无战力,且身体脆弱,便是当灵宠也不易养活,不会有人敢冒着仙神震怒的风险去抓几只一无是处的灵鹤。】
【何况,我还查到了些,近一百五十年间频繁有修士失踪,失踪的还都是剑修。】
系统加重“剑修”二字。
云念:“这和那组织有什么关系?”
【书中只记载了片面,一平民曾看到,抓人的是带着兜帽的黑衣人,腰间挂着刻着鸟头的玉牌。但至今没有找到一人,除了这人的证词没有丝毫线索,这也便被搁置了百年。】
【而且最早的失踪案,发生在南泗城。】
又是南泗城?
云念若有所思。
五百年前金尾鹤消失。
修士们失踪,偏偏消失的只有剑修,而她在剑境中与那人交手过,那人是个剑道大能。
修士失踪最早发生在南泗城,金尾鹤也是在南泗城的不舟渡失踪的。
【或许你得去南泗城一趟了,但南泗城在许多年前爆发疫病,几乎成了座死城,这么多年……不一定能剩下什么线索了。】
云念眉心微拧。
目前唯一的线索只有这些,谢卿礼现在还没醒,也不知他有什么计划。
“我知道了。”
她起身,将身旁的藏书整理好放回原处。
谢卿礼醒来之时,身上是柔软的薄被,周围燃着安神的香,好似还能闻见一丝云念的气息。
他躺了许久,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压在了被褥上,侧首看过去。
碎荆被安置在他身侧的薄被上,微弱的剑意环绕着他,察觉到他醒来后,剑身微微震动着想要来蹭他。
她甚至还给碎荆盖了个小被子,用丝绢垫成枕头。
谢卿礼知晓有人说,上品宝剑的剑意能蕴养经脉。
也知晓这是谁放的,因为除了她,怕是无人能做出给剑盖被子垫枕头这般无聊的事情。
谢卿礼看了许久。
碎荆已经认他为主,他能感知到碎荆的剑身中无一丝杂物。
裴凌留在上面的分魂已经消失了,应当回到了他的本体。
他会在哪里呢……
谢卿礼握紧了手,指节被捏的声响。
他坐起来,上身光裸缠着白布,他能闻到淡淡的药香。
谢卿礼不是很在乎这些伤,在云念看来伤的很重,对他而言不过家常便饭,有口气喘着就行。
他掀开薄被正要起身下榻,房门被人从外推开。
一人走了进来。
她似乎是没想到他醒了过来,瞧着有些惊讶的模样。
“你醒了?”云念急匆匆走过来,瞧见他连被子都掀开了的时候皱了下眉:“你还得再养养,近些时日不要乱走动。”
她拿过一旁的靠枕,按着少年的肩膀小心垫着。
“你伤的太重了,先安心在踏雪峰养伤。”
云念碎碎念,弯腰替他掖好薄被。
她垂下的发丝就在眼前晃悠,谢卿礼似乎还能闻到她身上的体香。
白皙似雪的脖颈纤细,伤口已经愈合。
谢卿礼一言不发地任凭云念动作。
云念抬眸,瞧见他直勾勾地看着她。
她下意识默了默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少年唇色苍白,虚弱笑道:“没有,师姐很漂亮。”
他顶着这么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说着这么恭迎的话,却一点也不让人不觉得虚假。
云念脸一红,这才惊觉两人坐的很近。
她低头便能瞧清楚少年未着衣衫的上半身,宽肩窄腰,纵使腰腹间缠着白布,依旧挡不住肌理分明的腹肌和人鱼线,线条蜿蜒向下……
系统:【云念!】
云念连忙别过头。
想不到谢卿礼看着精瘦,该有的是一点不缺。
浑身上下都是少年蓬勃的生命力。
在这种美.色的诱惑下,云念只能告诉自己做个人吧。
谢卿礼似乎笑了声。
云念没听清,有些不确定地转过头看他。
“你笑——”
“师姐。”
两人一起开口。
谢卿礼脸上的笑意淡去。
云念不知道为何,便也忽略了自己还没说完的话,讷讷点头:“我在,怎么了?”
“伤还疼吗?”
云念一时之间竟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顺着他的目光看来,发现他看的是自己的脖颈处。
他指的是在碎荆剑境之中,他刺她的那一剑。
其实只是流了些血,并不严重,就连疤痕也早已消退。
“没事,不疼的。”她弯起眼笑笑。
谢卿礼想起了在剑境中的事情,裴凌说云念会是他的转机。
裴凌激他使用杀戮道,他丧失神智,一遍又一遍陷入当年的心魔之中,明明已经那般癫狂,在险些杀了她的前一刻竟然收了手。
他听到了她的声音。
可为何偏偏是她?
谢卿礼并未说话,神色在云念看起来有些沉闷。
屋内安静,只剩下安神的熏香袅袅上升。
云念有些尴尬,便想着找话题:“你昏迷了快一月,师兄前几日和苏师姐下山去了。”
“嗯。”
云念:“……”
少年你倒是再说句话啊。
云念其实很想问在剑境中看到的那些事情,比如那兜帽人到底是什么,为何要抓他,对他做了什么?
但总怕戳他伤疤。
她心下犹豫着要不要问,搭在膝上的指尖无意识揪在一起,尽数落在少年眼中。
“师姐,带着兜帽的那个黑衣人,是我的杀母仇人。”
清润的少年音唤回了她的意识,谢卿礼的神情无波澜,好似在说今日吃什么一般淡然。
反而是云念不适应了:“我……”
“我阿娘死后,我被他带走囚禁了几年,后来逃了出来,一路隐姓埋名,一年前行踪泄露重伤昏倒在玄渺山下,被第十二门的师兄们捡了回来。”
云念其实心里早有准备,但听他说出来,终归是有些不同。
他用短短几句话带过的却是他的大半个童年,可谢卿礼如今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
“他们是个组织,这些年我一直在查,一无所获。”
谢卿礼敛眸,目光落在薄被之上。
屋内静了好一会儿,他知道云念应当是在想办法安抚他。
谢卿礼其实并不需要她安慰。
搭在薄被上的手背上覆盖上温暖,她的手很小,与他的手交叠在一起,像是他反转掌心便能将她全部包裹在内。
他抬眸。
云念道:“我知道,我查到了些东西。”
眼前的少年与剑境之中浑身是血,已然杀红了眼的人重合。
云念细声说:“我会帮你一起找到仇人,你放心,如今你拿到了碎荆,修为必能一日千里,无人能再伤你,玄渺剑宗也会保护你的。”
她的手是温暖的,与他的冰冷形成鲜明的对比。
谢卿礼的指尖在颤抖,云念毫无察觉,还在想办法安抚他的情绪。
可这时,紧闭的房门突然被叩响。
云念咽下了口中的话,与谢卿礼对望一眼。
“师姐,开门吧。”
他知晓来人是谁,云念也知晓。
云念打开屋门,扶潭真人就站在屋外。
他摇着羽扇进来,瞧见谢卿礼已经醒来后挑了挑眉:“你竟醒了?”
以他那去了半条命的伤势,扶潭真人以为他须得再躺上半月才能醒来。
没想到一月便醒了。
扶潭感慨:“年轻人身子当真是好。”
他迈步进来,扼制住谢卿礼想要起身的动作,将他按在了靠垫之上。
“你的伤还未好,歇息吧。”
“是。”
扶潭真人看了眼自家小徒弟,又看了眼谢卿礼。
秉持着前辈的身份,他问:“身上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谢卿礼摇头:“都已好了,多谢真人关心。”
扶潭点点头。
他笑眯眯问:“小谢啊,你此番得了先祖裴凌的指点,年纪轻轻便觉悟了剑心,实乃天资出众,这等奇才埋没在第十二门,我这颗心实在不安。”
云念冷漠脸。
又来了,他又来了。
果然下一刻,便听扶潭真人道:“此番三大峰都有意收你为徒,拜入内门接触的剑法也更多,你看你中意哪家啊?”
他一脸暗示,不断朝云念那边看,示意谢卿礼这踏雪峰可是有云念。
云念眼角微微抽搐。
谢卿礼的余光看了眼云念,又将视线挪回扶潭真人的脸上。
答案其实很明确,他来玄渺剑宗的目的便是进入三大峰,无论是哪一个都无所谓。
扶潭:“我于剑道一术上也算是大能,你若拜入我踏雪峰,我可将毕生所学都教给你,百年内必让你成为这一辈弟子的佼佼者。”
只有云念知道,根本要不了百年。
谢卿礼只用了十年便成为了剑道第一。
修真界继裴凌后唯一的渡劫修士。
屋内很安静,扶潭真人一脸期冀地看着谢卿礼,云念的视线也在他身上。
谢卿礼望着云念,道:“弟子选择踏雪峰。”
意料之中的回答,谢卿礼本就该是她的小师弟。
云念笑了笑。
扶潭真人的笑容几乎要从嘴角咧到耳后根:“好!爱徒你好好休息,师父去帮你向灵药阁取上品仙丹来疗伤!”
他步履匆匆便要出门,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走回来。
扶潭真人将两张请帖递给云念和谢卿礼:“这是人族的皇帝送来的百花贴,在琴溪山庄设宴,邀天下贵胄和宗门前来相聚,每十年都有一次。”
云念接过那两张请帖,上面赫然写着她和谢卿礼的名字。
她是知道琴溪山庄的,坐落在雁平川,整个雁平川有四分之一的地方都囊括进了琴溪山庄。
琴溪山庄每十年开一次,有几千年的历史,最初的庄主是谁至今无人可知,不过如今隶属于皇族。
更重要的是,修士虽然尚未飞升仍属于人族,但又独立于人族。
一旦觉醒灵根修仙后,便不归皇帝管辖,犯错了也交由仙门处理。
因此人族的权是被分成两份的,掌管大多数平民的皇族,和掌管少部分修士的仙门。
琴溪山庄说白了就是皇帝拉拢仙门的手段,仙门也会卖面子给皇帝,每次都会派出弟子前去赴宴。
扶潭真人道:“今年设宴玄渺剑宗被邀请了不少人,你和谢卿礼在故陵剑墟表现出彩,皇帝想必也有所耳闻。江昭和苏楹也在名单上,我已派人传信,他们除魔完毕后就会赶去。”
“你二师兄,四师姐和五师姐在外历练,因此皇帝并未派人送贴。”
云念眼眸一亮。
这是带薪休假啊。
她将谢卿礼的那一张请帖递给他:“师弟,我带你去玩啊。”
扶潭真人敲了她一脑壳:“玩玩玩就知道玩,琴溪山庄正式开始在一月后呢,先让你师弟养好伤!”
云念捂住脑壳:“知道了知道了,你有了新弟子就不宠我了吗?”
一提起谢卿礼,扶潭真人越看这孩子越顺眼,只觉得这弟子乖巧的让人心软,恨不得将一身修为都教给他,来日必能成为大能。
他拍了拍谢卿礼的肩膀,颇为慈爱道:“乖孩子休息吧,为师先走了。”
谢卿礼垂眸:“是,师父。”
扶潭真人超大声:“欸!”
他乐的肩膀微颤,刚走出门,房门还未关上,云念和谢卿礼便听到了他醇厚狂笑的声音。
“哈哈哈哈,我踏雪峰出息了啊!”
云念:“……”
谢卿礼:“……”
屋内只剩下两人,两人对望一眼,皆忍不住笑了出来。
云念眼眸弯弯,喊了声:“师弟。”
谢卿礼的唇角勾起不明显的弧度。
他应了声:“师姐。”
他是踏雪峰的弟子。
云念是他的师姐。
心尖上像是淌过一层暖流,连经脉都好似没有那般寒凉,时隔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感知到了正常人的情绪。
是愉悦的。
一晃又是一月过去,如今已到了九月,天气也不似之前那般炎热。
扶潭真人的效率确实很高,取来了上品的仙丹,谢卿礼的伤在他的帮助下也很快恢复,半月前便已开始练剑。
云念在修行上也勤奋了许多,经过在剑境中看到的那些,心境终归是不太一样了。
以前总想苟命做任务,如今倒是知道修真界强者为上了。
她只有变强,才能阻止一切。
从故陵剑墟出来后,她一举便冲破了元婴期,悟了剑心,得了听霜这柄上品宝剑,修行起来也比之前要快上许多。
夜晚降临,结束了一天的练剑,云念四仰八叉瘫倒在屋内的软榻上打着瞌睡。
系统看不下去了:【你这个年纪,你怎么睡得着?谢卿礼的伤也好了,你准备何时动身去南泗城?】
云念翻身侧躺着,双目微阖道:“在去南泗城前,我需要先办些事情。”
【什么?】
“去琴溪山庄啊,五天后就是琴溪山庄设宴的时候了,我想提前几天去,带谢卿礼在雁平川玩玩,拯救美强惨计划还没进行几步呢。”
系统:【……行,你说的有理。】
云念翻身抱住被子:“累了,睡觉,我和谢卿礼约了明天去雁平川。”
系统识趣闭嘴。
屋内的呼吸声很快便规律起来。
第二日下午,到了约定的时间。
云念收拾好东西出门的时候,谢卿礼已经来了。
她刚走出小院便瞧见了站在树下的少年。
他已是踏雪峰的弟子,但今日却未穿宗服,而是照旧穿着自己的白衣私服,身形挺拔修长。
瞧见她后,他扯出笑意:“师姐。”
云念几步小跑来到他身前,微微仰头看他:“我们出发去雁平川吧,我带你玩几天,然后我们再去琴溪山庄。”
谢卿礼垂首看她,今日她换了一身深绿的衣衫,将肤色衬得越发白皙,发髻上插着根玉簪和几个小发夹。
缺了那两只小绒花,他记得云念最喜欢戴的绒花是梅花的形状,能迎风微振。
那两只绒花戴在她头上很好看,随着她的走动震动,灵活又生动,但却不知丢在了故陵剑墟的哪里。
谢卿礼收回思绪敛下眸色,在云念的注视下弯了弯唇,点头:“好,师姐。”
云念也笑了起来:“走。”
雁平川地处南北交壤之地,距皇帝居住的都城不远,但离位于极北的玄渺剑宗挺远,两人御剑飞了将近半天。
此时已经傍晚,两人出发的也晚,御剑到这里之时天色已经微沉。
云念买了两串糖葫芦,递给他一串。
她指了指前面:“那里拐角处有一家客栈,里面的饭简直绝了,我觉得你会很喜欢。”
谢卿礼问:“师姐来过雁平川?”
云念点头:“十五年前,我大师兄便是在雁平川外除妖,为保百姓战死的,尸身至今没找到,师父每年都会来,五年前我跟着来过一次。”
两人边走便聊,云念小口咬着糖葫芦,从谢卿礼这个角度看,只能瞧见她微鼓的脸颊。
谢卿礼尝了口糖葫芦,入嘴尽是甜腻,多了丝酸意在舌尖。
从未吃过这种东西,一时之间有些适应不来。
“师弟,明日我带你去吃——欸!”
云念的话还未说完,一人从拥挤的人群中窜出,兴许是未看到她,直挺挺便撞到了她身上。
她一时不察,由于惯性踉跄了几步。
少年反应很快,下意识便伸出了手扣住她的肩膀:“师姐,你没事吧?”
“没事。”
云念的糖葫芦被撞落在地,她看了眼脚下沾着尘土的糖葫芦,又瞧了早已跑远的身影。
她眯了眯眼,柳眉微拧。
是个孩子,背影很瘦,个子不高。
他跑的很快,身量也小,一溜烟便消失在人群之中。
谢卿礼寻着她的目光看去,碎荆察觉到主人的杀意嗡鸣。
他未有动作,衣袖被人扯了扯。
少女微仰小脸,“我们去吃饭吧,顺便住店,天都要黑了。”
云念拽了拽他的衣袖,似是无意纠缠的模样。
谢卿礼的脸色变得很快。
他看了眼地上的糖葫芦,道:“好。”
“快走快走,我好饿啊。”
云念拉着谢卿礼的衣袖便要带着他离开,少年却在此时分毫不动。
他并未跟上来,云念回身迟疑看去。
“怎么了?”
握着他衣袖的手被人扯下,他牵着她的手腕回身朝着来时的路走去。
云念满脑子雾水跟着他走。
直到随着他来到了一处小摊前,看着熟悉的店家,云念弯了弯眼。
她指着糖葫芦问他:“你还要吃吗,这些吃多了不太好。”
“给师姐买的,师姐的糖葫芦被撞掉了不是吗?”
云念一愣,没想到他会注意这些事情。
谢卿礼已经付了钱,将糖葫芦递过去:“师姐,你的。”
他手上的糖葫芦裹着薄糖,在夕阳下晃着粼粼的微光,甜腻的味道在云念这个位置都能闻到。
但她喜欢吃甜食。
笑意迅速在脸颊绽开,云念接过他递来的糖葫芦。
温暖的指尖与他冰冷的指腹在不经意间触碰,她丝毫未曾察觉,咬下一口糖葫芦笑得双眼眯起弯成月牙。
谢卿礼的指尖轻颤,张开的手微微蜷了蜷,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她快他一步走在之前,谢卿礼跟在她的侧后方,余光瞧见少女的睫毛纤长浓密。
谢卿礼的眸光软了下来,学着她又轻咬了口糖葫芦,那些甜意在唇齿间漾开,好像也没有方才那般腻了。
云念带着谢卿礼来到客栈,大堂内人不算少,她找了个角落坐下。
吃饭时她依旧话不少,夹过一块鸭肉放在谢卿礼的碗中。
“雁平川的板鸭才是一绝,我们在玄渺剑宗吃的不算正宗,师弟尝尝这里的。”
她凑近来,眼睛乌黑明亮,他可以从她的瞳仁中看到自己的脸。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
兴许是目光太灼热,少女疑惑开口:“你尝尝啊。”
谢卿礼回过神来,微微别了别头,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喉结微微滚动。
“嗯。”
鸭肉很软很糯,因为处理得当不算油腻,皮被烤的焦脆,还能尝到一丝蜜意。
她总喜欢吃这些。
窗外人来人往,街上的小吃混杂的气息飘来,和着面前的饭菜。
他们便一边坐在窗边吃饭,云念一边笑盈盈跟谢卿礼说着闲话。
许是担心冷场,她的话很密,净挑些有趣的事情讲。
就如此时,她眉眼生动绘声绘色:“当时我和二师兄去洛南郡除魔,我们遇到了个落难小姑娘,长得可真是好看,一路上二师兄对她颇为照顾,还扬言要娶她,结果你猜怎么着?”
谢卿礼颇为捧场: “师弟不知,发生何事了?”
云念来劲了:“我们要找的那魔头便是那小姑娘,人家其实是个身高九尺的彪形大汉,还将二师兄的衣服都扒了吊在悬崖上,说他是个满脑子废料的,让他醒醒脑子哈哈哈。”
谢卿礼勾了勾唇,给云念添了杯茶:“那二师兄后来怎么样了?”
云念抿了口茶道:“二师兄冻了一晚人都傻了,醒来后将那魔头一拳打到树上抠都抠不下来,心里还是觉得丢人,便下山除魔去了,半年都没回来。”
谢卿礼道:“二师兄倒是气壮山河。”
“那可不嘛,二师兄生的可有你两个壮,等你见到他便知晓了,他人很好的,一定会很疼你。”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多是云念说,谢卿礼听。
她的话很多,却一点也不显得聒噪,清脆的声音萦绕在耳侧,驱逐了些客栈的嘈杂,他只听得见她的声音。
两人坐在窗边,轩窗半开,微凉的夜风吹进来,卷起两人鬓边的发丝。
云念讲了许久,唇干舌燥也终于知道歇息了,胳膊撑在窗台边,仰起白嫩的小脸望向窗外。
圆月高悬在虚空之中,外头行人来来往往,即使是这个点,外头的人依旧不少。
“师弟,你去过破岳城吗?”
“并未。”
云念将下颌抵在胳膊上,并未看向谢卿礼,只是望着夜幕中的圆月。
她像是在自言自语:“今晚的月亮好圆,破岳城有座山特别高,站在顶上好似伸手便能碰到月亮,在那里看月一定很美,日后我带你去看看。”
谢卿礼放下竹筷。
他胃口不大,吃一些便饱了,今日却在她的陪同下吃了许多。
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饭。
只有他们两个。
谢卿礼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圆月皎洁,冷星闪烁,明日应当是个大晴天。
她趴在窗台上,银光落在脸上,一半是客栈内的烛火,一半是如练的月光。
月亮在空中。
她在身边看月。
而他在看她。
谢卿礼的心很平静。
不知为何,在她身边之时,好像什么都不用多想。
她没说话,他也不说话,靠在椅背上陪她一起看月,看窗外形形色色的人。
两人就这般又坐了会儿,久到周围吃饭的人走了一桌又一桌。
方才还在看月的人突然转了过来,侧脸趴在交叠的小臂上,下颌有些红痕。
“师弟,我有些困了。”
声音很软很低。
谢卿礼笑了笑,这顿饭吃了将近一个多时辰,天已经黑透,她今日又御剑了许久,累是肯定的。
他招了招手,示意跑堂小伙儿来收拾桌子:“师姐,去睡吧,我在这里坐会儿。”
云念站起身,毫无形象地揉了揉小腹。
她眯了眯眼,揉了揉自己有些微酸的脖颈,浑身上下都是慵懒:“你也早些休息,明日我带你去别的地方玩。”
谢卿礼点头:“好。”
他目送少女揉着小腹上楼,在云念的身影消失在二楼转角处,少年收回眼。
谢卿礼转身出了客栈,懒散地在街上四处走着。
雁平川宵禁较晚,此时外面仍然有不少摊贩。
高挑的少年走在闹市中着实显眼,来来往往不少人看去,谢卿礼有些不耐烦,索性冷下了脸。
他长得俊秀,但不笑时候显得太过阴郁,目光落在人身上,寒意从脚底涌上头顶。
周围人慌忙避开视线。
谢卿礼漠然收回眼。
他转了许久,总算找到了自己想找的地方。
掌柜正坐在柜台后面打着瞌睡,脑袋一点一点。
桌面被人叩响,他不耐烦地抬起头:“谁啊?”
入眼是个身量极高的少年,他垂着眼看他,明明面无表情,掌柜却觉得好似被毒蛇盯上了一般,脊背发寒。
他慌忙站起身:“公子,您是要买首饰还是定制啊?”
谢卿礼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张图纸递过去:“能打吗?”
掌柜接过去。
图纸上赫然是对绒花,模样极其繁复精致,垂下的流苏也不显多余,增了丝仙气。
谢卿礼道:“绒花上的花瓣一片也不能少,瓣身薄如蝉翼,能迎风微振,五日内做好。”
掌柜的一脸难像:“公子,先不说你这首饰极其繁琐,五日内不一定能做好,便是这‘瓣身薄如蝉翼’,便是金蚕银也做不到这般,这银料我就寻不来。”
他的话刚说完,少年递过去个木盒:“可以吗?”
掌柜方一打开,便被耀眼的银光晃了双眼,瞧见盒中所放的东西,下颚微张不敢置信。
“这,这,天丝银!”
天丝银,这可是锻器的好料子,便是万颗上品灵石也难寻一片,便连皇宫的国库里也只有三片。
这少年竟一下便拿出两片,用来打个首饰?
怕不是个有钱的傻子吧!
但人虽然傻,有钱就是爷。
掌柜的扭扭捏捏:“打是能打,但五日实在……”
一个乾坤袋被扔在他怀中,掌柜连忙打开。
满满一筐的上品灵石,够他这店十年的净利润。
“现在能吗?”
“能!当然能,必须能啊!”
他收起乾坤袋,笑得谄媚:“别说第五日,三日便可给公子交货!”
谢卿礼眯了眯眼:“若交不了货,我便移了你的头。”
掌柜:“……公子说笑了哈哈哈。”
他目送着白衣少年离开,屋内的寒意骤然消散,掌柜拍了拍胸口。
太瘆人了,长得如玉般俊秀,心怎么这般黑。
不过出手倒是大方。
他又打开了那乾坤袋,笑得双眼都眯起了褶。
今日赚大发了,连银料都省去了。
云念收拾完自己躺在榻上,窗户并未关严,夜风透过缝隙吹进来,吹散了满屋的燥热。
雁平川比之玄渺剑宗要热上许多,她沐浴后仍觉得燥热。
云念闭眼让自己静下来。
心静自然凉。
系统也并未出声,屋内寂静。
昏昏欲睡之际,窗口的缝隙处悄然飘进奇异的香味,丝丝缕缕沿着云念的鼻腔往里钻。
云念皱了皱眉,翻身抱紧了被子。
劲风自窗外拂来,烛火被熄灭,蜡油摇摇欲坠,最终还是落在了檀木卓上。
幼小的身影从窗口爬进,像是无骨一般挤进狭小的缝隙,四肢扭曲,瘦削的身影被月光拉长,倒映在青灰的地板上。
它攀爬着朝床榻而去,干燥杂乱的黑发垂下遮住脸颊,来到了床边,朝榻上安然侧睡的少女伸出了手。
谢卿礼掀开薄被,底下塞着一张纸条。
——“我无事,你速回玄渺剑宗请师父来,勿要在此逗留。”
谢卿礼快速扫完那张字条,指尖轻燃起灵火,余烬落在青砖上,被夜风卷走。
圆月高升,清透的月光洒进来映在少年身上。
他看向手腕上的红绳,那根红绳他一直没摘。
云念的气息若有若无,但还在雁平川。
谢卿礼盯着看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