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讨厌别人在他眼皮子下耍花招,尤其动了不该动的人。
少年转身,大步朝窗边走去,推开窗子一跃而下,雪白的衣角翩跹而过。
而这厢,云念已经要被颠吐了。
她被一人抗在身上,能清楚闻见那人身上的腐臭味,像是刚从下水道中爬出来一般。
而这人还没她高,说是扛着云念走,不如说是顶着她,云念伸手就能够到地面。
这小土豆力气还不小,但她实在难受的很。
他跑的太快了,身上好似根本没有骨头,像是一坨烂泥在托着她,云念使不上力,被倒吊着头朝下,浑身的血液都好似涌向了大脑。
并且他身上还超级无敌巨巨巨难闻。
【你忍忍吧,不是你想来的吗?】
云念悄咪咪捏住鼻子:“我后悔了,我悔不当初,我悔的肠子都青了。”
不知走了多久,云念察觉到他的速度变慢。
她睁开眼偷偷看,发现他带着她钻过幽深茂密的林子,来到了一个悬崖。
然后——
抗着她跳了下去。
云念:“!!!”
她拼命遏制住自己的尖叫,闭眼死也不看下面。
可他们根本没有落地,在距离地面几寸之地,好似一团水包围住她,到达了另一个空间。
【是个阵法,那悬崖是假的,是为了掩盖这里的存在。】
云念快吐了:“哦,还挺高级。”
那人到了目的地后,弯腰将云念朝地上一扔。
云念咬牙。
拳头硬.了。
庆幸的是,他将她扔下后布下阵法便离开了,并未在此处多逗留。
云念被他摔得脊背疼,躺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
一根手指戳了戳她的胳膊。
她不耐烦地挪了挪。
那根手指追上来又戳了戳她。
云念恼了:“你烦不烦啊!”
她睁开了眼。
是个青年。
乌发用玉冠高高束起,面如冠玉,眉眼算不得出挑,但也极为儒雅,眼底好似有汪春水,让人一看便生不起来气。
系统:【喔嚯,他身上穿的可是雪蚕丝的衣衫,一件衣服顶你们踏雪峰一月的开销了,你这是遇见大款了啊。】
云念压根没注意他身上的衣衫。
那人瞧见她凶巴巴的神情后收回了手,开口道:“抱歉,我并不是有意打扰你睡觉,我想跟你说,你的身边有个蝎子。”
云念一脸麻木地转过去,离她的脸不远处,一只堪比她掌心大小的蝎子正扬起尾巴冲她耀武扬威。
在那只蝎子一跃而上要跳起来咬她之时。
凛冽的剑光乍现,照亮了昏暗的洞穴,蝎子顿时四肢分离,她把它削成了碎片。
只有云念自己知道,她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青年被她的利落惊了一瞬,磕磕绊绊说:“好,好,好剑!”
云念毫无波澜将听霜搁置回乾坤袋,免得那人何时回来缴了她的剑。
青年回过神来双眸放光地看向她,小声问:“你也是被他抓来的吗?”
云念坐起身搓搓胳膊,努力压下去自己倒立的汗毛:“谁?”
她转过头看他:“那个小土豆?”
青年一愣:“小土豆?”
云念:“就刚才托我的那个人。”
“……是他。”青年神情凝重,“但他不是人啊。”
云念:“这还能不是人?他——”
她的话戛然而止。
对啊,她方才离他那么近,根本没感知到他的呼吸。
他身上那么凉,浑身软成一滩烂泥,像是没有骨头一般,云念根本想不明白他是怎么走路的。
若是人,怎么可能会是这样?
那他——
不,应该叫“它。”
她艰难地吞咽了下,问他:“它是什么?”
青年道:“傀儡。”
“……什么玩意儿?”
“它是由那傀儡师炼制的傀儡,周身无骨,仅由人皮拼接而成,血肉是用泥土填的。”
云念顿觉不妙,笑得勉强问他:“那人皮是……”
“死人身上扒的啊。”
云念面无表情。
青年以为吓到了她,小心翼翼问:“你怎么——”
“呕!”
话说了一半,便见少女别过头捂着嘴干呕,脸色被涨的通红,额上的青筋隐隐突起。
“你怎么了,没事吧?”青年守在她身边小心问。
云念没功夫搭理他,只觉得恶心。
合着她闻到的那股腐臭味是尸体味啊!
她吐不出来什么,但胃里翻滚的恶心,连忙用清洁咒将自己浑身上下清理了几次,直到闻不见一点气味后才堪堪停手。
系统道:【我知道了,这是原书中的傀儡师剧情!】
书中写谢卿礼跟随扶潭真人去往某个县城除魔之时,遇到了一千年大妖。
云念对这个妖记忆深刻,因为他在一众只知道杀杀杀的boss里,实在有些别具一格。
他比较有情/趣。
此妖自小被囚禁在戏团,豢养着表演杂耍,供看客们取笑戏弄,直到某一日将整个戏团屠戮殆尽,揭了他们的皮做成了傀儡。
并且,傀儡师做出的傀儡没有意识,只知道听从他的命令。
兴许是这傀儡师从小在戏团长大,他喜欢排戏,抓人后不急着杀,而是写出来戏本,被抓的人需按他写的排练。
他排的戏,从不是咿咿呀呀的曲,不是唱出来的,而是更像云念那个世界存在的短剧,剧本短而精悍,由人理解剧本后,真情实感演出一场悲欢离合。
傀儡师会随着剧情和人物走向,随时变化服装和场景,甚至还会改变身体特征,有时候还会加个应景的BGM。
这是北南一带所特有的表演方式。
他给人剧本,逼迫别人现场给他表演。
若演得好,他便多留几日。
若演不好,便即刻杀了做成傀儡。
当时看到这里的剧情,云念与系统一度夸他潮流,乃修真界短剧行业的开山鼻祖。
此时她只想流泪。
这傀儡师根本不是她能应付的啊!
原书中,男主与扶潭真人遇到了傀儡师,此妖杀了当地的县令,将县令一家都做成了傀儡,夜晚打更人路过之时,只听得院中人声交叠。
推开门,才瞧见已经是满地横尸。
此妖有千年修为,扶潭真人和男主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扶潭为护百姓重伤,男主救师心切强行渡劫,一跃成为元婴期修士,费尽千辛万苦才斩杀了此妖。
多么衬托男主光环的boss啊。
可惜她不是男主。
云念很想苦笑,没想到带谢卿礼出来玩一趟还能遇到傀儡师,男主这柯南体质,走哪里哪里出事。
青年又凑上前道:“我叫沈……沈石见,你叫什么?”
云念有气无力:“云念。”
“哦,云姑娘啊。”他在她身旁坐下,“你是为何被抓来的?”
云念随意打哈哈:“走在路上莫名其妙被它拐来了。”
她根本不是被抓来的。
那傀儡便是今日撞她的人,它的身上有江昭的灵印,它与江昭交过手。
但江昭不会平白无故去打一个孩子,这孩子甚至还在江昭手下活了下来。
云念下意识便认为江昭出事了。
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那傀儡在她的手腕上下了追踪印。
她便想着将计就计,索性入瓮等它来找她,谢卿礼如今伤愈没多久,担心他们一起团灭,便留了信让他去找扶潭真人。
可如今……
“姑娘,你很害怕吗?”
云念没回答,她比较关心另一件事情。
她问:“他排的什么戏?”
沈石见:“昨日是放牛小哥遇到隔壁村村花,两人一见钟情,小哥与村花一起奋斗走上人生巅峰。”
云念:“哦,乡村爱情。”
沈石见:“前日是草根王小五拜入仙门,意外偶遇各种机遇,从小弟子一跃成为仙门第一。”
云念:“哦,仙侠爽文。”
沈石见絮絮叨叨说了近半个月,集齐了北京爱情、宫斗复仇、虐恋情深、追妻火葬场以及万人迷系列,听的云念目瞪口呆。
云念:“难度系数如此之高吗,新手没有读档重来的机会?”
沈石见摇头:“这几日抓来的不少人,除了我没人活过十天,都被傀儡师带走了,想必……唉……”
云念的心一提,连忙问:“你可见过一个穿青衣,跟你一样戴着玉冠,长得很俊美,很高,有点凶,身旁配了柄玄青色长剑的男子?”
沈石见微微皱眉,垂头沉思起来。
云念气都不敢大喘。
沈石见忽地抬起头,道:“他的右手腕上是不是有个胎记!”
云念:“是是是,你见过他?”
沈石见脸一沉:“他昨天跟我排那出戏,我演放牛小哥,他演村花爹,然后……他不太行,被傀儡师带走了。”
云念提起的心忽地落下。
“傀儡师将他带去了哪里?”
“不知。”
“那傀儡什么时候会再来?”
“一般夜半时分来。”
“会让我演戏吗?”
“估计是我们一起演。”
云念收回思绪。
洞穴外布下的有阵法,用来禁锢他们,破阵倒是不难,但云念不打算走。
她要在这里等那傀儡来,故意演错戏,最好令它恼怒到立马将她带走。
她必须跟去,找到他们炼制傀儡的地方。
云念安静地抱膝坐着,谢卿礼也不知道看到了她留的信了吗?
她捏了捏眉心,不提前与他说便是担心他会放不下心,坚持要跟她一起。
也担心他冲动,反而打草惊蛇。
【你就别操心了,他这般稳重的人,估计已经启程回去搬救兵了。】
云念呢喃着:“但愿吧。”
“你在跟谁说话?”
忽然响起的声音将云念吓得措手不及。
沈石见道:“姑娘,你别怕,只要理解通透这戏本,情感真挚些,不要惹怒傀儡师,基本是能活个四五天的。”
云念:“那四五天后呢?”
沈石见为难:“呃,我来到这里这么久,除了我好像没人活过五天。”
“那你怎么能活这么久的?”
“害,这你可就不懂了,我呢胸无大志,姑娘也看得出来我有点小钱。”
云念点点头,确实有钱。
“我平日只喜欢喝喝小酒看看戏曲,看多了自己多少也会演点了。”
云念:“厉害啊。”
沈石见笑得谦虚:“厉害倒不必,在这里也就是苟着命,能活一日是一日。”
“不过。”沈石见看了眼四周,确定没有什么动静后,勾勾手示意云念靠近些。
云念将耳朵凑过来。
沈石见道:“最迟三天,我家族的人一定能找到我,我会让他们救你出去的。”
云念一脸狐疑:“你怎么知道最迟三天?”
沈石见笑意一窒,云念敏锐觉察出他的情绪有些低落。
不过很快,那抹异样的情绪消散,快的仿佛穿堂风般。
他漫不经心别过头,像是在掩盖什么:“反正你信我就行了。”
云念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她不打算等上三天。
沈石见说的三天,三天后江昭说不定都凉透了。
她又问了句:“若我演不好,他会连带你一起杀吗?”
沈石见:“不会,他一日只会杀一人。”
云念若有所思。
不会连累沈石见,那便好做多了,她可以放飞自我自由发挥。
云念抬头看了眼天,已经快要夜半时分了。
她沉下心,目光专注。
沈石见:“姑娘在想什么?”
云念瞧了他一眼,幽幽道:“在想怎么样才能不吓到你?”
沈石见脊背一寒:“……什么?”
云念笑意深远:“沈公子,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他屏息凝气,仔细看着洞穴外。
沈石见没有修为,但云念是个修士,她可以闻到那股刺鼻的腐臭味,听见沙沙的脚步声,像是踢着地面在行走一般。
果然,在圆月高升到正中之时,洞穴外出现瘦削矮小的身影。
沈石见悄悄朝云念身后缩了缩,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姑娘身子虽弱,但安全感爆棚。
云念并未理会他,自顾自抱着膝盖,深眸安然看着那傀儡。
傀儡没有情绪,察觉不到人的情绪,只知道服从命令,它的主人给它下的命令是前来派发今夜的戏本。
它扔给这两人两本册子,扭动着僵硬的脖颈,连带着没有一丝眼白的眼球也跟着转了一拳。
傀儡张开嘴,发出了沙哑阴森的声音。
“主人写的戏本,你们按照本子演戏,演不好便做成傀儡。”
云念第一次听它开口说话。
怎么形容,就像一把放了几十年生了厚重锈迹的锯子,来回拉扯锯动树干的声音,听的她浑身刺挠。
沈石见伸出手快速捡起戏本,云念凑过头翻看着。
【盲女翠翠与林公子乃青梅竹马,本是对佳偶,幼年相识顶下婚约,奈何世道不平,翠翠家道衰落,自觉不能拖累林公子,遂留下一纸断情书,抛弃了林公子远走。】
【几年后,翠翠与林公子于竹林偶遇,妾有情,可林公子却已娶妻,重来一次,林公子死也不愿放手,用权势威逼翠翠嫁于他为妾,可翠翠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厢翠翠以泪洗面,那厢还有林公子的父亲和妻子逼迫翠翠,翠翠意外遇到定国公世子,世子一见钟情,在翠翠与林公子成婚那日,世子孤身抢亲。二男争一女,这乱世之中,又有哪里是翠翠的归处?】
云念:“……”
沈石见:“……”
救命,麦艾斯!
两人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沉默。
系统:【啊,这狗血的气息,这天雷滚滚的前提概要,这完美隐身的渣男,妙啊!】
云念微笑问傀儡:“我拿的是什么角色卡?”
傀儡:“你,盲女陈翠翠。”
沈石见微笑问傀儡:“那我呢?”
傀儡:“你,定国公世子。”
云念:“那林公子、林公子之妻、林公子的爹呢?”
傀儡:“我们。”
它的身后,又缓缓走出来两个傀儡,长相与它一模一样。
云念和沈石见:“哈哈。”
系统:【宿主加油,祝好运。】
傀儡:“第一话,林公子强纳翠翠为妾,林公子之妻、林老父婚堂羞辱翠翠,定国公世子前来抢亲,翠翠对林公子失望,投诚定国公世子,世子彻底动心。此次戏本由主人打分,低于五十分变成傀儡。”
云念眯了眯眼看着那傀儡。
它方才说由它的主人打分,说的便是那傀儡师吗?
他操控着这傀儡,他能看到?
系统:【你不会要……】
云念:“是的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系统:默默为沈石见点上一根香。
果然下一刻便听到傀儡哑着声音道:“现在,开始。”
它的话音落下,云念的眼前一花,白光乍现,刺的她睁不开眼。
她闭了闭眼,再重新睁开之时,俨然已经到了另一个地方。
像是某户人家的大堂,还挂着红绸喜锻,桌椅板凳香薰茶炉样样都有,那三个傀儡已经消失——
不,应该说是变成了另一幅模样。
穿着大红正袍姿容艳丽的美妇人、苍老严厉冷着脸的老者、高大挺拔紧抿着唇的俊朗男人。
而她和沈石见都变了模样。
云念穿着一身大红喜服,额前垂着掩面的流苏,衬得肤色格外莹白。
沈石见则穿了身玄金墨袍,乌发高束,手上还拿着把折扇。
云念眨了眨眼刚要先发制人,便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了,眼前一片模糊。
沈石见低声安抚她:“你演的是盲女翠翠。”
云念还没适应黑暗,膝盖上好似被人踹了一脚,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云念:凭神马她要跪着!
她绝不受这个气,正要起来。
迎面泼来一盆水。
一道尖利的女声:“贱人,你以为林郎纳了你,你便可以与我平起平坐了!”
系统:【啊?】
沈石见也惊了,下意识要来搀扶她,忽地响起这是在演话本,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
他秉持着自己舔狗定国公世子的人设,阴阳怪气道:“林夫人倒是好大的官威。”
而云念一脸隐忍,擦去脸上的水。
“翠娘!”
一男子冲上前来,慌忙便要替她擦去脸上的水。
云念推开他的手:“滚,别碰我。”
沈石见惊了,拼命给云念使眼色示意她这是在演戏本,不能这般说,却忘了云念根本看不见。
林公子也愣了:“翠娘……”
云念听见冰冷的声音,是个陌生的声音,“九十分。”
是那傀儡师的声音。
云念站起身,她虽瞧不见,但毕竟是个修士,听力敏锐。
她精准定位到方才泼水的美妇人。
美妇人勾勾唇,笑得一脸得瑟,林老父也冷着脸看着这场闹剧。
沈石见这时候开口:“想不到这林府家事如此之乱,若你们照顾不好翠娘,不妨我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见到一身水的少女大步向前,抡起巴掌——
丝毫未偏的给了那美妇人一耳光。
沈石见:“!!!”
美妇人大声尖叫哭泣,哭着扑在林老父身边:“爹,她敢打我!”
冰冷的声音:“八十分。”
林公子上前阻拦:“翠娘,你——”
又是一耳光。
云念反手给了林公子一耳光。
林公子捂住脸:“翠娘?”
“七十分。”
林老父怒了,拄着拐杖起身:“你你你,大胆!竟敢冒犯家主和夫人!当初你怎么没饿死在外面,竟然还活着!”
云念踹开死死拽着她的林公子,笑声清脆:“活呗,谁能活得过您呢,您老还有几年能活?”
“六十分。”
冰冷的声音依旧没有一丝情绪波澜。
云念满意一笑。
系统:【黎明的曙光就在眼前,冲啊云小念!】
沈石见已经目瞪口呆说不出话。
林老父:“你,你敢当着我的面再说一遍!”
云念皱眉:“别说再说一遍了,你要是听不清,我还能刻你碑上呢。”
林老父气的捂住了胸口,大口喘着粗气,脸色涨成猪肝似的紫红。
“五十分。”
声线一如既往沉稳。
云念都不由得夸这傀儡师是真淡定,这都不生气,竟然还不把她带去做成傀儡。
可她要的就是激怒他。
系统:【加油!还有最后一个剧情点,翠翠为气林公子选择逃婚,投诚定国公世子,对定国公世子表露爱意,世子彻底沦陷。】
表露爱意?
世子一颗心沦陷?
云念听见沈石见的呼吸声,灰蒙蒙的双眼转向在一旁呆若木鸡的沈石见。
沈石见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却见云念提着裙摆,朝他跑了过来。
沈石见:你不要过来啊!
一缕穿堂风吹过,云念什么都看不清,听到一声破碎声音,以及一声闷哼。
随后是一重物落地的声音,像是生生被人砸了出去。
她以为是林老父气昏了。
她的身子轻巧,飞扑进“沈石见”怀中。
云念闻到一股干净凛冽的气息,像是山间的翠竹,清新雅静。
她一口气道:“世子,民女中意你,那年杏花微雨,你说你是定国公世子,民女便一见倾心。”
“民女真的好喜欢你,虽然你自私暴躁没心机,晃晃脑袋便能听见大海的声音,但我还是喜欢你,对的我眼光就是不好,你喜欢我吗,愿意带我走吗,你愿意的话我可就要报官告你引诱良家妇女了哦。”
她搂的很紧,脸死死埋在眼前人的怀中,等着傀儡师怒声宣布她跌破底线,竟敢侮辱他辛苦写出来的戏本,立即将她带走处死炼制成傀儡日夜折磨。
今日这世子要是能沦陷,算她云念输。
可那傀儡师始终没说话,周围忽然便安静了许多。
系统也没说话。
云念还没察觉出不对劲,思绪有些跑偏。
沈石见怎么突然长这么高了。
还有……
他好香啊,方才怎么没发现?
双臂环着的腰身劲瘦挺拔,笔直如同劲松,脸颊贴着的胸膛硬朗宽阔。
她还没想明白,腰间扣上一双手,那人的手掌很大,将她往怀里按了几分。
他的身量很高,下颌刚好可以抵在她的头顶,身上青松翠柏的气息铺天盖地将她淹没,萦绕在她的鼻翼、周身,抽丝剥茧般要将她溺毙。
这……怎么好像不太对劲。
云念以为是那傀儡师搞出来的新戏码,思绪全然不似方才般清楚,微仰身子从他怀中退出半分,下意识探出手摸索他的脸想要确认他的身份。
她的手比脑子反应快,在他的脸上探索着,从修挺的眉蜿蜒向下,越过浓密的长睫、高挺的鼻梁、薄唇、下颌——
落在了他分明突起的喉结上。
指尖下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圈。
肌肤柔软,不是傀儡。
她听见身前的人闷声笑了几下。
他弯下身将她完全拢进怀中,垂下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呼吸喷涂在她的耳侧,掀起酥酥麻麻令人战栗的痒意。
笑声清清冷冷,似云月,似山溪,带了几分柔意。
云念:“!”
宕机的大脑在瞬间清醒过来,她连忙收回自己的手。
这不是沈石见啊!
“师姐, 是我。”
后腰上的手只是虚虚拢着她,他靠在她的颈窝处,衣衫布料柔软, 带着少年干净的气?息。
云念缩在他怀中,能清楚听到规律有力的心跳。
“师弟?”
“嗯。”少年唤了声:“师姐,我来了。”
云念还有些回?不过神,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明明留信让他回玄渺剑宗。
他抱着她, 揽着她的腰身,莹白的下颌抵在肩膀,两人体型差距太?大,若是从他的背后看, 根本看不见他怀中有个?女子。
云念也终于回?过神了。
她慌忙从他怀中退出来, 想起自己方才还在他脸上乱摸,脸颊滚烫燥热。
她尴尬一笑:“抱歉, 我现?在看不见,想确定一下你的身份。”
轮廓熟悉, 肌肤温热有弹性, 不是软若无骨浑身冰凉的傀儡,确实是谢卿礼没错。
谢卿礼笑了:“无碍, 师姐的眼睛一会儿便能恢复。”
一只手托住了她的胳膊肘, 他的掌心?很大, 将她稳稳扶着。
云念跟着他走,他将她按在了一方石板上。
谢卿礼蹲下身,刚好与她面对?面。
云念的眼睛是一片深邃的灰, 被一层灵力蒙着,造成了假盲的现?象。
她穿着一身婚服, 傀儡师留在她身上的障眼法还没消除,她依旧是幻境中的模样。
大红色婚服穿在她身上一点不显庸俗,她的额上点着金箔,妆容艳丽明媚,唇红齿白,自婚服中延伸出来的玉颈纤细冷白。
因为看不见,她的视线直勾勾落在他身上,这?个?高度他们可?以对?视。
他还是第一次这?般仔细地看她。
她很好看,特别漂亮,这?张脸越看越清丽,灰蒙蒙的眼睛让她看起来像是个?深山的仙灵,茫然无措地望着他时,他的喉口干涩,冰冻的血液好似沸腾了起来。
“师弟,你为何?会来这?里?”
云念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谢卿礼垂下眼,替她烘干身上的水,懒洋洋道:“瞧见了师姐留的信,终归放心?不下,便寻着灵丝绳来了。”
云念皱了皱眉:“你没有传信给师父吗?”
谢卿礼手指一顿,沉默片刻后道:“忘了。”
云念搭在膝上的手忍不住揪了起来:“傀儡师有将近千年的修为,起码得是大乘了,我们几个?是打不过他们的,师兄也被抓走了,现?在还带着个?沈——”
不对?,怎么?没听?见沈石见的声音?
云念拍拍谢卿礼的手,“师弟,沈石见呢?”
谢卿礼瞥了眼角落里蜷缩着的人,漫不经心?道:“他吓昏了,没事。”
刚醒的沈石见:“?”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那说话的少年。
明明是你小子把我甩昏的!
云念还没扑进他怀里,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毛头小子拎着他的衣领,将他狠狠砸向了身后的石壁上。
沈石见:“你——是的没错你说得对?,我太?害怕了要吓死了吓昏过去也很正常不是吗?”
沈石见的话前后急转弯。
谢卿礼凉凉收回?了视线。
沈石见自打出生来,鲜少有这?种生死一线徘徊的感受。
他委委屈屈地缩在角落。
云念的脸看向沈石见的方向,道:“你受伤了吗?”
沈石见:“受——受伤是绝对?不可?能的。”
谢卿礼又收回?了威胁的目光。
沈石见:够了,我真的受够了。
他抱住膝盖蜷在一起,眼巴巴看着远处云念的手向前伸去,似乎是想要碰什么?。
然后——
半蹲在她身前的白衣少年愣了一下,将手往她身前递了递,修长白皙的手顿时便被少女握住。
沈石见目瞪口呆地盯着谢卿礼微勾的唇。
他爽了,他绝对?是爽了!
云念握住了谢卿礼的手,心?下稍微安稳了些。
听?到谢卿礼没有传信给扶潭的时候,她是真的慌了。
傀儡师哪有那般容易对?付的?
她攥紧谢卿礼的手,“我们得快点去找师兄,他与那傀儡动过手,他被抓去了炼偶室。”
可?他们根本不知道炼偶室在哪里?
谢卿礼直接将傀——
不对?,傀儡师呢?
“傀儡师呢?”
方才她与沈石见演戏之时那傀儡师还在,现?在谢卿礼来了,他为何?没有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