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弟他不可能是白切黑—— by山野行月
山野行月  发于:2024年02月14日

关灯
护眼

“我?不要。”
“仇我?自?己报,程念清今日会死?,你也会死?,沈敬也会,包括那?人,你们?都会死?。”他抬眼,照明珠的光将少年的脸映衬的晦暗不明:“但我?师姐会活。”
席玉怒骂:“你怎如此?糊涂!那?是你小姨——”
“阿礼……”
微弱的呢喃在身后传来。
谢卿礼脊背一僵,拧着剑柄的手忽地便不动?了,像是做错事被长辈发现的孩子,不敢回头看她一眼。
皇后依旧躺在地上,目光却?隔着不远的距离看向少年的背影。
她没有管被谢卿礼捅了几剑的沈之砚,没有因此?跟谢卿礼生气。
她的声音很温柔:“阿礼……噬魂蛊的母蛊在我?体内……我?知道怎么解,你杀了我?,云姑娘体内的子蛊就会死?……”
“阿清!闭嘴!”
谢卿礼眨了眨眼,僵硬回头看来。
席玉几步上前便要来夺皇后,却?被谢卿礼的威压逼到寸步难行,只能跪地看着谢卿礼转身望向倒地的皇后。
“谢卿礼,谢卿礼!那?是你小姨,你不能这般做!”
“谢卿礼!”
少年并没有理会他。
他垂首看着皇后。
皇后站不起来,因为母蛊在吸取她的神魂,她浑身无力,连自?戕的力气都没。
她还是在笑:“阿礼,没关系的……就当帮小姨一次,好吗?”
“小姨很疼……小姨心也疼,身也疼,好疼啊……你帮帮小姨好吗……”
“小姨不想安之死?……也不想你死?……小姨想让你和云姑娘长相厮守……云姑娘也很喜欢我?们?阿礼,她有些迟钝,但迟早会明白的……阿礼会有自?己的家庭,可以?生活的很好……”
少年的眼底渐渐晕起水光。
他拔出碎荆,鲜血呈直线迸溅在他的侧脸,星星点点犹如雪地红梅。
他提剑朝皇后走去,步伐虽然缓慢却?逐渐坚定?,每走一步都是在坚定?自?己的心。
皇后笑着夸赞:“阿礼很好……就这么做,来杀了小姨……”
谢卿礼抬起了剑。
席玉目呲俱裂:“谢卿礼!!!”
“阿礼,帮帮小姨吧……”
一滴泪珠自?少年眼眶坠落。
碎荆剑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朝皇后逼去,皇后并未闭眼,笑着看剑尖往自?己的心口去。
这一生如走马灯一般在眼前循环,她以?为自?己会舍不得这唯一的孩子,可直到这一刻真正?到来,脑海里留下的不是与沈敬感情尚好之时,也不是沈之砚喊她阿娘的时候。
最想留下的,是当年阿姐带着爹娘来程家看她。
她的生父生母,养父养母,两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顿团圆饭。
阿姐挽着她的手笑着说自?己遇到了一个剑修,修为是当今的天下第一,两家在商议婚事。
程家爹娘与谢家两位当家其乐融融喝酒言欢。
泪珠淌过鼻梁,顺着眼角落下。
她在这一刻没有一丝害怕,一颗心平静沉寂。
这么多年了,这些事情终于要结束了,她在乎的人都没了,她也想下去与他们?再喝一次酒。
她还没见过阿姐的夫君,说不定?还能见一面,她也想见见能让阿姐倾心,年纪轻轻便成了天下第一的剑修是什么模样。
好歹死?前,还有个亲人陪着她。
皇后喃喃:“阿礼啊……”
剑身划破皇后的衣衫,只消一步便能刺穿她的心窝。
一柄赤红的剑自?侧后方飞速朝他的心口驶来。
剑意磅礴纯粹,强大到他布下的防护罩瞬间便化为一滩醴粉。
谢卿礼回身横剑挡之。
迫人的剑意压着他后退,炸起的灵力将周围的石壁崩出道道裂纹。
席玉找准机会飞身上前,一手揽起程念清,一手捞起沈之砚。
他低声厉喝:“将徐从霄解开!”
来者?掩在面具之下的唇微勾,头也没回,便见捆着徐从霄的缚灵绳断裂。
他轻飘飘喊了句:“还要睡吗,该办事了。”
徐从霄忽然睁眼,以?一种诡异扭曲的姿势挺直立起。
“带上云念走。”
徐从霄速度很快,将云念抗在肩上跟着席玉一眨眼便不见了身影。
“师姐!”
谢卿礼抽剑便要去追,脚步刚迈开一步,赤红的剑朝他的面门逼来。
来者?修为很高,两柄名?剑相撞的一刹那?,整间石室嗡嗡作响欲要倒塌。
他穿着一身兜帽,从上到下裹住身子,只能瞧出来身量很高,面具下是琉璃色的眸子,苍白的薄唇,瘦削的下颌。
他的声音很好听,拉长尾音道:“谢卿礼,你可让我?好找啊。”
少年的眼在一瞬间暗红,捏着碎荆的手用力至骨节作响。
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中吐出:“是你。”
他挥剑而去,兜帽人轻松应对。
“十?年不见你已经渡劫了啊,真厉害,我?明明废了你的经脉,你竟然能在十?年内重塑,从练气修炼至渡劫?可真是让人嫉妒呢。”
谢卿礼没说话?,一招一式带了十?足的杀意,清浅的眸子越来越红,神态已经明显不对。
来者?挑眉:“原来你修了杀戮道啊,当年你爹可是仙门中的天下第一,他那?般正?直的人竟然生了一个修杀戮邪道的孩子,你不怕他泉下有知气活啊。”
“滚!闭嘴!”
“你急着杀我?去救你那?师姐?我?真是搞不懂你,浪费了自?己三分之一的灵力在那?一个无用的破镜子上,为了保护那?小姑娘不惜给自?己下自?缚咒,你如今重伤未愈,灵力消耗太多,如何杀我??”
他终于从一开始的防御主动?出手。
赤红的剑上剑光大闪,少年的剑砍在上面,迸溅的灵力在一瞬间扩大,将他重重击飞摔在石壁上。
少年撑剑单膝跪地,血丝自?唇角溢出。
来者?提剑晃晃悠悠走来:“小崽子,沈敬去开天罡万古阵了,你们?已经走投无路了。”
谢卿礼擦去唇角的血,忽然便笑了。
白衣快出残影,碎荆剑意汹涌。
他劈剑而下,弯了弯眼:
“那?你来试试,今日我?们?谁生谁死??”
云念的头很疼。
她站在一片虚无的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她尝试喊了句系统:“你在吗?”
系统依旧未曾应声。
这场景与当时她进入玉镯幻境时如出一辙。
所以?是她的魂被拘走了,并不是身体出现在了这里,否则系统一定?会回应她。
昏迷前的那?一刻,她听到有人在喊她。
腰间的凤扣忽然发出盈盈微光,光亮幻化出透明的银蝶,轻盈震动?双翅在她面前舞动?。
随后离开她向前飞去。
云念没去细想这是什么东西,她抬步便跟了上去。
这银蝶是在为她指引方向。
周围太过安静,安静到她可以?听见自?己的每一声呼吸声、脚步声、衣物的摩挲声。
她走了许久,银蝶逐渐虚化,灵力似乎要耗尽。
远处有隐隐光亮出现。
云念提着衣裙奔跑而去,越跑越快。
她的速度慢了下来。
直到脚步停下。
云念呆滞站在原地,不可置信望着眼前的一切。
两边的石柱参天,一眼望不到顶,也不知究竟有多高,柱身上刻着繁琐恢宏的浮雕,金光在其上流转。
两条几乎堪比她小腿粗壮的锁链自?石柱顶端伸出,延伸至……
跪着的那?人身上。
穿过他的肩胛骨。
那?人垂着头并未束发。
他的上半身光裸,肌肉紧实线条流畅,被锁链穿过的伤口处血迹早已干涸,透着陈年的暗黑。
云念喉口一阵干涩。
锁链微微动?了动?,带起的银铃声打破了寂静,分外清晰。
垂着头的人抬起了头。
乌发散开,露出其下一张熟悉的脸。
他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满不正?经的模样。
“你们?可真不让老祖宗我?省心,怎么又遇到险境了。”
云念的唇瓣翕动?好几次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裴凌前辈……”

其实只不过两?月未见, 两月前他们还在翠竹渡见过一次。
但时间好像冲刷了些关于裴凌的记忆,他变得很陌生。
记忆中的裴凌是骄傲恣意又有些吊儿郎当,丝毫不像个长辈, 更像是?个无?聊喜欢捉弄晚辈的人。
可?他如今裸着上半身,双膝跪在地上,两?条堪比云念小腿粗的锁链自他的肩胛骨穿过, 尘封了不知多少年的血迹斑驳, 他微微动作便带动锁链晃动, 本?来已经结痂的伤口便往外汩汩渗着血。
鲜血顺着上身流下,越过清晰的腰线和腹肌,落入深黑的锦裤。
有些滴落在地溅开变成一朵朵血花。
四周都是?虚妄的黑暗,只有裴凌头顶上方有些光亮。
“你看什么?, 我知道自己长得好看, 但我已有家?室,我很爱我的夫人, 我们是?不可?能的。”
裴凌戏谑的声音回响,依旧是?他说话的调调, 满不正经一点不像个祖宗辈的人。
他在缓和气氛, 可?云念却并未觉得好笑,她神色复杂地看着裴凌。
三千年前的剑道鼻祖, 不足一百岁便入渡劫, 一人创立休宁城裴家?的人, 怎么?会是?如今这般模样?
乌发凌乱披散,衣衫不整被关在这暗无?天?日不知是?哪里的地方,身上两?根铁链时刻折磨着他。
他被关了多久?
裴凌见云念不理会他, 颇为不满意地撇了撇嘴:“怎么?这般没礼貌,你师父是?这般教你的吗?”
胸膛前淌满了鲜血, 裴凌嫌弃地皱眉看了眼,默默催动灵力将那些鲜血去除,周身又是?干净整洁如初见那般。
“前辈。”
云念喊了他一句。
裴凌懒懒散散应了声:“怎么?了,想起来跟你祖宗说话了?”
若是?以?往云念定?是?忍不住要与他顶嘴的,但如今面对这般颓然的裴凌,那些拌嘴的话说不出一句。
最终只化为一句:“你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
裴凌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
他如今是?跪着的模样,那些锁链好像很沉,压得他站不起来。
云念站着,他便只能仰着头看她。
裴凌叹气:“嗯……可?能也许大概莫名其妙就成了现在这样吧。”
他说了一句废话,云念听了一句废话。
他这般态度云念便知道他是?不会说实话的,无?论她再怎么?问他都不会说。
她也不强求,只道:“你把我拉进来是?作甚?”
裴凌笑道:“你们太狼狈了,我这当祖宗的觉得有些丢人,自然得想办法帮帮你们。”
云念:“你为何能看到我们经历的事情。”
裴凌笑嘻嘻:“嘿嘿,因为我厉害啊。”
云念白了他一眼。
他估计又是?死也不张嘴,她也不是?很想知道,左右裴凌对他们没有坏心。
裴凌却在此时看了眼云念腰间坠着的凤扣,低声呢喃道:“没想到还能再见到这玉。”
云念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
凤扣一直戴在她的腰间,垂下的流苏微微飘扬,玉质剔透晶莹一眼便能看出材质的上乘,顶上的光打在凤扣上,里面似乎有道道流纹。
裴凌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这小子竟然还真将凤扣给你了。”
云念问:“前辈知道这龙凤扣?”
裴凌:“当然知晓,这玉是?我三千年前送给谢家?老祖的,但那谢小子不识货,将它收进了家?库中一直未用,没想到传到谢家?这一任门主竟将它翻出来了,还看出来了这是?墨翡玉将其送给了自己刚出生的二女?。”
说到这里他问:“云念,你可?知道龙凤扣的寓意?”
云念挑眉:“不就是?一块玉吗?”
裴凌笑得慈祥,声线格外和蔼感慨道:“你的脑子是?真的不太行?。”
云念:“?你怎么?还带人身攻击的?”
裴凌:“云念,墨翡玉这般珍贵的东西,你以?为谢卿礼为何送你,那可?是?他阿娘给的东西。”
云念:“……你到底想说什么??”
裴凌:“没什么?,就是?觉得这小子实在不容易。”
云念:“这世道谁容易啊?能活一天?已经很牛掰了好吗?”
裴凌认真点头:“嗯,你说得对。”
云念:“……”
不是?,她为什么?又莫名其妙跟裴凌顶起嘴了!
云念果断岔开话题:“前辈把我弄进来不是?与我闲聊这些闲话的吧?我也没有功夫在这里与你说这些,如今我师弟还在外面,师兄和师姐生死不知,我需要去救他们。”
裴凌却仰头问:“可?你要如何救他们呢,云念?”
云念还没来得及应声,就听见裴凌又开始说话。
“是?凭你能打得过席玉,还是?凭你可?以?杀了囚禁谢卿礼的那人,或者你能在天?罡万古阵开启之时有反抗余力?”
裴凌说话很犀利,明?明?是?很平淡的语气,但每一句都精准直戳她的心口。
每一句话都让云念无?法反驳。
裴凌又问:“你知晓那人的修为吗?”
云念微抿唇瓣:“不知。”
“他是?渡劫。”
云念恍惚间以?为裴凌在骗她。
她下意识反驳:“不可?能,这世间的渡劫只会是?——”
未说完的话在裴凌的审视中急忙咽回去。
她差点把原书剧情说出去。
“只会是?谁?”
云念装作不在意的模样:“没什么?,只会是?前辈你,你不是?天?下第一吗?”
这话说的很假,裴凌却并未追根到底。
裴凌:“无?论你心底怎么?想,那人的修为绝不在渡劫以?下,至于前期中期还是?后期……我并未与他交手,我不知晓。”
云念也不知事情为何会发展到这一步。
按照原书剧情,在裴凌飞升之后修真界整整三千年都未出过渡劫修士,直到谢卿礼横空出世,十年内便修成了第一迈入渡劫。
这是?他这个男主的光环,在《碎荆》这本?书中没有人可?以?比他更强。
可?事实上,如今不仅有渡劫,还一出就是?两?个,一个渡劫后期修士被困在这世间不知哪里,一个幕后反派不知是?渡劫几期。
“谢卿礼也是?渡劫。”
裴凌冷不丁来了一句。
他的话给了云念重重一击。
“……你说什么??”
“我说,你那小师弟,温柔乖巧又好看、柔弱善良不能自理、需要你时刻关爱呵护的少年郎,是?个渡劫修士。”
云念回驳:“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裴凌问,“他在翠竹渡中的表现你没见过吗?他平时的修为你不清楚吗?你不知道他很强吗?”
云念当然知道谢卿礼很强。
他在傀儡师老巢处挥出那堪比扶潭真人的一剑,他在琴溪山庄中的运筹帷幄。
云念以?为谢卿礼是?个大乘。
大乘虽然和渡劫只差了一个大境界,但实力天?差地别,要迈入渡劫不是?轻松的事情,光是?那雷劫便劈死了无?数大乘后期修士,否则修真界也不至于这三千年来都没再出过一个渡劫。
一个渡劫打十个大乘后期修士都不是?问题,相?当于谢卿礼一人可?以?杀掉十个扶潭真人。
他怎么?可?能这么?强?
谢卿礼明?明?是?十年后才?步入渡劫的,他如今不过才?十七岁。
可?现在,无?论是?谢卿礼的家?仇,裴凌的出现,琴溪山庄发生的事情,都是?原书中没有写过的事情,而她从?始至终都在脱离原书剧情。
这已经是?个新的故事了。
云念心里五味杂陈。
裴凌又说:“但即使是?谢卿礼,也不一定?打得过那人,你知道那人想干什么?吗?”
云念摇头:“不知。”
裴凌:“他想做的事情便是?我看到的天?命,我无?法说出来,因此只能想办法让你们去阻止。”
“云念,我放弃追寻了百年的大道,落得个如今的下场,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们,我等了你们很久。”
“我不允许出现任何偏差,所以?,你必须给我振作起来,阻止接下来的一切。”
他仰着头,少女?的身后是?虚无?的黑暗,只有他这里有一些光亮映在她的脸上。
她的面容模糊不清,但她在看他。
他也在看她。
她沉默了很久,裴凌很有耐心并未催促她,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久到他听到一声长长的呼气。
“师兄的计划失败了是?吗?天?罡万古阵会开启,我们都是?剑修,在这种专克剑修的邪阵中根本?无?法反抗,否则当年前辈也不会耗费将近十年烧干净所有关于天?罡万古阵的记载。”
“这阵法便是?连谢卿礼都没有办法应对,即使他是?渡劫,所以?前辈把我的魂拘了过来,想让我去解决这天?罡万古阵?”
裴凌挑眉:“你这时候倒是?聪明?了。”
他直起身懒懒散散,因为他的动作牵起锁链又是?一阵晃动,鲜血又冒了出来,他非常有耐心地重新施展灵力去除。
一遍又一遍,也不知重复了多少回。
只能被困在这里干这种枯燥又无?趣的事情。
云念没有说话,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裴凌忍不住开口:“云念,你害怕自己做不到吗,是?不是?觉得我强人所难,你不过是?个元婴修士,修行?才?五年,可?我偏要将救世的重担压在你身上,给你施加你本?不该承受的压力?”
“那你想看你师弟死吗?若今日你们没办法破了天?罡万古阵,他会死,我可?以?很确定?的告诉你这个答案。”
“你知道我为何不把谢卿礼的魂拘来让他去做这件事,明?明?他才?是?渡劫修士,是?除了我以?外唯一可?以?与那人对打的人。”
裴凌面无?表情,声线忽然低沉:“因为你师弟修的是?杀戮道,他的道注定?鲜血淋漓,道心不净,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剑修。”
云念忽然便抬起了头。
大脑一片空白,满脑子回荡的都是?裴凌方才?说的最后一句话——
“你师弟修的是?杀戮道。”
“……你说什么??”
“谢卿礼修的是?杀戮道,道心不纯,他的道踩在鲜血与白骨上,他的道不是?济世救民?,我要教的东西他永远不可?能领悟。”
裴凌望着云念。
小姑娘似乎被吓到了,六神无?主看起来格外慌乱,神色变得很难看,呼吸声逐渐粗重低沉。
她好像真的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她摇着头喃喃:“不可?能,不可?能啊……他是?谢卿礼啊,他是?谢卿礼啊……”
他是?男主,他是?《碎荆》这本?大男主小说中的主人公?,他是?温柔善良心向?大道的主角。
他怎么?可?能修杀戮道?
“谢卿礼又怎样?”裴凌皱眉:“云念,他当年只有四岁,被废了浑身的经脉,你以?为他逃出来后是?如何在十年内重塑经脉步入渡劫?便是?我也没有这般天?赋。”
“重塑经脉,需要摧毁道心,另择大道。”
锁链晃动的声音敲击在云念的心头上。
“谢卿礼逃出来后,亲自毁了自己的一颗道心,修行?杀戮道重塑经脉,选了世人眼中邪佞罪恶的大道,满心满眼都是?复仇,以?自毁的方式走到如今这种地步。”
“他的杀心足够强大,强大到他在杀戮一道上可?谓是?天?赋出众,一月练气,三月筑基,半年金丹,两?年元婴,三年化神,紧接着大乘,总共用了十年便入了渡劫。”
“他经历的事情远比你想的恐怖,他的杀心也远比你以?为的强大。”
云念的耳畔嗡嗡作响,那些先前一直存有疑虑的事情在此刻得到了解释。
为什么?谢卿礼在碎荆剑境中的状态那般不对劲,为什么?他俨然一副杀红了眼的模样。
因为他修杀戮道。
杀戮道会逐渐蚕食掉他的人性,消除掉他所有美好的记忆,只余下最痛苦的回忆一遍遍折磨着他增强他的杀心。
他会不认识扶潭真人,不认识江昭,不认识她。
他们在他眼中,是?曾经欺负过他的人,是?阻碍他复仇的人,是?想杀他的人。
是?他恨的人。
她面对的谢卿礼是?笑盈盈喊她师姐,会伏低姿态将侧脸贴于她掌心的少年。
可?会不会有一天?,碎荆的剑尖会指向?她的面门。
他会说:你该死。
云念的脸上一阵冰凉。
她茫然伸手去探,触碰到一串湿润与冰凉。
她流泪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流泪,裴凌的话传入耳中像道惊雷炸开,轰的她大脑混混沌沌什么?都反应不过来。
“我要怎么?做……前辈,我要怎么?做。”
她无?措地想要问裴凌寻到解决的方法。
裴凌压低声线:“谢卿礼无?法弃了此道,你能做的只有在他入魔之时唤醒他,而如今,他需要你。”
“他和那人在打斗,那人不是?正派的人,一旦看出来他修杀戮道,必然会想尽办法勾出他的心魔,令他丧失神智后找机会抓走他,若这一次谢卿礼再被抓走,兴许会再一次被废掉浑身的经脉。”
云念连忙上前:“前辈要我怎么?做?”
她想去触碰裴凌,却被无?形的屏障阻挡在外一步也不能前进。
“你碰不到我的,别白费力气了。”
“前辈……”
“云念,当初你悟的剑心是?什么??”
云念的神情肃重:“成为强者,保护想保护的人。”
“那你觉得你现在很强吗?”
云念语塞。
若说强,她也确实强,修行?五年便能悟了剑心步入元婴,达到了别人几十年才?能有的境界。
但比起那些真正的大能,比如裴凌、扶潭真人、谢卿礼、傀儡师,更甚至是?那兜帽人,她弱小到根本?毫无?还击之力。
她不是?强者。
裴凌腰身笔直,纵使跪着气势也不弱半分,乌发虽然披散,但天?下第一剑修周身的威严逼人。
他看出来了云念心底的答案。
他的声音冷冽,在寂静的四周分外清晰。
“你是?剑修,真正的剑修能抽刀断弱水,一剑劈蛮荒,我十五岁悟剑心,此后持剑心境明?澈,我知晓手中的剑不为自己,而为除尽天?下不平事,斩尽魍魉精魅,创万世太平。”
“因此我放弃大道在此驻留等待你们到来,纵使被困于虚无?遭到天?谴,每每握剑,此志仍不悔。”
裴凌的话音刚落,滔天?的威压迫来卷起云念的乌发飞舞,衣袍猎猎作响。
她下意识横臂挡之,被吹的脚步不稳后退几步。
凛然的风挂在脸上像是?刀割,强大的剑意压迫在心头上,让她忍不住想要臣服。
云念努力睁眼去看。
裴凌的乌发在身后飞舞,狂风卷起两?侧的锁链叮叮当当,他的上半身已经全是?鲜血。
他虽然跪着,硬朗的面容并不如之前那般不正经。
他安静地看着她,点漆般的眸子宛如深不见底的潭水。
而他的身后——
足以?遮蔽天?日的剑身浮现,剑身呈暗淡的蓝色,却流转着耀眼的红光,古朴神秘的经文在剑身上蜿蜒,剑意骇人到她的心尖都在抖。
云念说不出话。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唯一能做的只有仰首望着眼前的一切。
不同于谢卿礼在傀儡师老巢外幻化出的剑影,那时的剑影是?虚化的,只是?剑意凝聚出来的影子。
可?裴凌身后的剑,是?真实的剑。
是?一柄真的剑。
但他明?明?没有带剑。
裴凌却在此刻开口唤回了她的意识:
“这是?我的本?命剑,名唤长风。”
云念只是?望着他身后的那柄威风凛凛的剑。
剑道鼻祖的本?命剑,一剑撼动四海八荒,三千年前裴凌曾用这柄剑逼魔域千万大军退避至极北魔渊,划开天?之一线将妖域拦截在东境,护修真界三千年的太平,三千年再无?战事。
裴凌声线清冷:“云念,你很惊讶吗,我明?明?没有带本?命剑,为何长风会出现在这里?”
她确实想不明?白为何长风会出现在这里。
明?明?没有剑,为何会凭空变出来一柄剑?
“这是?我的剑心凝聚出的剑。”裴凌顿了顿,又反问:“那你呢,没有剑难道你就不是?剑修了?”
云念下意识反驳:“当然不是?。”
没有剑,她的道是?剑道,她依旧是?剑修。
裴凌问:“那你害怕什么?天?罡万古阵?”
云念语塞。
裴凌歪了歪头:“天?罡万古阵可?以?压制剑修手中的剑,尤其是?听霜和碎荆这种开了灵智的剑,会下意识畏惧无?法迎战。”
“这种时候,你还要用剑吗?”
云念好似被打了一掌,思绪忽然便清明?起来。
这种时候还要用剑吗?
天?罡万古阵开启已经是?既定?的事,她改变不了。
这种压制天?下名剑的剑阵,会令本?命剑畏惧,遏制它们的力量,从?而让身为主人的剑修也下意识心生恐慌无?法迎战。
这时候她要用剑吗?
用一把畏惧敌人无?法作战的剑。
结局一定?是?必输。
笼罩在心头的阴霾忽然散开,这些天?来因为天?罡万古阵的恐慌一瞬间烟消云散。
裴凌黑沉沉的眼与她对望。
云念在他的目光下,低声喃喃:“不,这时候我不能用剑。”
裴凌追问:“可?你是?剑修,不用剑,又如何迎敌呢?”
云念的目光落在裴凌身后的剑身上。
眸光越来越亮。
她望着它,看着它。
敬仰着它,逐渐理解了它。
“我是?剑修,但大道由心而生,我的剑道也在我的心中,我的剑心又反过来指引着我走向?大道。”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