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砚苦笑:“云姑娘不也早就醒了,为何不动??”
“你不是?想听真相吗,可不得等你听到了我才能动?手。”
真相是?什么?
真相往往是?残酷的。
沈之?砚目光落在远处的席玉身上。
这?张脸太过陌生了, 他只有幼时见过他,可这?么多年过去, 时间早已?冲刷了一切。
他只记得席玉是?母妃的好友,席叔叔对他很好。
可没想到,将他从稚童带到成人的贵妃是?他,教他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储君的人也是?他。
养他者,教他者,都是?他。
“您要杀我是?吗?”
席玉张了张唇想要反驳,可那些话临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
他能怎么反驳呢?
他终究还是?没应声,用一种沈之?砚可以轻松读懂的眼神看他。
那是?愧疚。
沈之?砚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真好笑,太好笑了,我这?三十年来从未听过如此好笑的事情?……”
他笑得要疯了一般,弯着腰脊背颤抖,双手撑在腹腔上好似笑得肚子都疼。
云念知道他难受,也知道无论什么安慰的话在如今传到他耳中或许都是?放屁。
沈之?砚还在笑:“生我的人要杀我,养我的人要杀我,教我的人还要杀我。”
“父皇要杀我,母妃要杀我,太傅也要杀我哈哈哈哈,怎么这?么好笑。”
他笑得直不起腰,拽了拽云念的衣袖问:“你怎么不笑,不觉得好笑吗,可我为什么这?么想笑哈哈哈……”
席玉眼眶微红,瞧见自己带大的孩子如今这?副模样,终究是?愧疚与不忍占据了心?。
“安之?,抱歉。”
皇后的眼泪也顺着滑落,低声呢喃喊了句:“安之?……”
沈之?砚忽然便不笑了。
他握紧云念的胳膊,借着她的支撑缓缓站直身体。
云念默不作声当个拐杖。
沈之?砚擦去脸上的泪水,回身垂眼看倒在地上的皇后。
她的脸其实还是?记忆中的模样,这?么多年了她没有变老。
她死之?时才二十五岁。
如今他都比她大了。
他喊了句:“母后。”
时隔二十五年的一声母后。
皇后牵出笑意?:“欸,安之?。”
母子两人对望,一股难言的死寂蔓延,在场的人除了徐从霄外,无人不是?心?头沉闷无法呼吸。
沈之?砚仰头憋回去自己的那点泪水,大步走向皇后将她抱了起来。
他问云念:“你有椅子吗?”
云念当然有。
她是?个咸鱼,最喜欢吃喝玩乐,乾坤袋中甚至还放了床,桌椅板凳样样俱全。
她从中取出个贵妃椅,沈之?砚将皇后小心?安置在上面。
他垂下眼帘,皇后想要伸手去碰碰他,可浑身酸软无力,根本?没有动?作的机会。
沈之?砚起身并?未看皇后,一举一动?虽然尊重但却透露着明显的疏远。
时间太长了,他对于?皇后的记忆只剩下从席玉那里?听来的。
他知道皇后很爱他,席玉时常与他讲皇后有多疼爱他。
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终究像一层纸一样,薄而透明,经不起一点推敲。
皇后也看出了他的疏远,唇角的笑意?却依旧温和?柔软。
云念瞧见席玉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忍不住冷嗤:“明明要被?剖心?的是?沈之?砚,怎么你好像比他还难过。”
沈之?砚看着他的眼神冷淡似寒冰。
席玉尝试找回声音:“安之?……你是?不是?很早就知道这?一切?”
沈之?砚盯着他看了许久。
他一直不说?话,久到席玉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又突然开口:“你是?不是?以为我很蠢。”
席玉:“……什么?”
沈之?砚道:“我很早就知晓父皇的计划,你们明明是?夫妻,却从未同寝,父皇人前对你百般宠爱,人后你们相见与仇人一般,你们以为彼时的我是?个孩子便看不出来吗?”
“三年前皇宫遭人闯入,父皇险些死在他手里?,我不放心?他还是?偷偷去看了父皇,我听到了你们说?的话。”
“你说?来者是?母后的外甥,你说?计划不能被?发现,不能让他知道母后的尸身并?未安葬而是?用邪术养着,等待找到容器便取了我的心?脏复活她。”
那时的沈之?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
那天下了大雨,雨水狠狠砸在他的身上,割着他的心?,心?如刀割。
回去后他烧了所有贵妃和?元奚送的东西。
他演着这?出戏,他想相信一次,自己的母妃和?太傅与父皇不同。
父皇不在乎他。
可贵妃和?太傅在乎他。
有人在乎他。
他从皇宫偷跑出来,却意?外被?傀儡抓了回去。
他没忘记当时他按照傀儡指示演的第一场戏,明明那么糟糕,他明明要被?带去炼制成傀儡。
可那傀儡师瞧见他的第一眼,面上的诧异清晰可见。
就好像,他认识沈之?砚,不知道傀儡抓来的人竟然是?沈之?砚。
沈之?砚笑着说?:“我演的那么糟糕,你竟然让我活了整整十五天,那时候我想起来了小时候的席叔叔,你与他好像,可惜我记不清他的脸了。”
“我听说?母妃被?傀儡师杀了,在那一刻我就意?识到了,这?一切或许是?场局,是?你们布的局,你与父皇认识。”
“你让人去演那些话本?,再杀了他们炼制傀儡,是?为了让自己傀儡师的恶名显露在外,让人知道雁平川有一个恶趣又残忍的大妖,这?样你们在琴溪山庄杀了这?么多修士后,可以直接把罪责推脱到傀儡师身上,将复生的母后完美藏起来。”
沈之?砚向前走了几步,一步步逼近席玉。
他边走边说?:“届时你们可以给?宗门们一个交代,就说?这?一切都是?傀儡师做的,皇帝也是?受害者,将修士们死亡的真相掩盖。”
“你是?千年大妖,想藏起来太过容易,宗门们一心?找你讨要说?法,自然会忽略幸存的父皇,父皇带着母后回宫躲起来,无人会怀疑,琴溪山庄的修士死亡不是?因为那残忍的傀儡师喜欢杀人,只是?皇帝要复生一个早已?死了几十年的人。”
他终于?走到了席玉身前。
沈之?砚负手而立,眉眼冷淡:“席叔叔,母妃,元太傅,我说?的对吗?”
云念听完了这?一切,也忍不住感慨:
真是?好大一桩局,若不是?皇后暗中相助,只怕他们也得被?绕进去。
不过沈之?砚也是?真的聪明,竟然凭自己就能猜出来这?些。
席玉已?经不知该如何回话。
眼前的人已?经长得很高,小时候他高热,是?他衣不解带彻夜照顾。
疼爱是?真的,想杀他也是?真的。
“安之?……”
万千话化为一句:
“抱歉。”
他必须要阿清活。
席玉的脸色变得很快,眼神陡然间印痕,五指成爪要往沈之?砚的胸口去。
沈之?砚不退不躲,安静站在那里?任由眼前的人来取他的命。
可利爪即将来到心?口的前一刻,一只手自身后抓住了他的肩,将他狠狠摔向身后。
随后少?女横剑挡下了席玉的利爪。
她一边抵挡一边骂:“你想以死成全你那点孝心?别拉上我,我不想死,也不是?你们play的一环,我还有我师弟师兄和?师姐要救!”
席玉冷着眼:“你的穴位不是?封了吗,为何还能用灵力?”
甚至——
更强了。
强了太多。
他与谢卿礼那一战消耗了太多灵力,但纵使灵力再枯竭,一个大乘修士杀一个元婴也是?易如反掌。
可如今他应付云念有些困难,她的每一招都比之?前坚定许多,剑意?也更加纯粹。
他想不明白。
而云念笑着回:“你猜猜啊,你不是?聪明的很吗,怎么这?都看不出来,你不太行啊。”
极尽挑衅的话配上格外欠揍的语气,席玉的脸越来越冷。
他调动?周身的灵力与云念缠斗在一切。
但为了不伤及这?具身体,他打的束手束脚。
可云念像是?拿捏住了他的弱点,丝毫不怕地将命门往他眼前送。
他无数次想杀她。
但不能杀,必须让她的神魂被?子蛊吃掉,然后吸取了阿清神魂的母蛊爬到她体内才能移魂。
她不能死在他手上。
席玉打的不爽快,无意?中被?云念捅了好几下。
她下手也是?狠,杀招毫不留情?,招招往他的灵宴穴去。
席玉只能想办法让她失了分寸:“云念,你不担心?你那小师弟吗,他将三分之?一的灵力留在无量镜中,又因为自缚咒重伤未愈,你知道他面对的那人修为多高吗?”
云念眼也不抬,又捅了他一剑:“渡劫啊。”
席玉:“……你怎么知道?”
云念反手踹飞他,席玉重重砸在石壁上滑落,胸前已?经没有好皮。
少?女提剑朝他劈来,席玉连忙翻身滚开。
“你管我怎么知道的,这?么多问题你是?小学生吗?”
席玉又躲过了她一剑,迅速翻身站起。
他低声喊:“徐从霄!”
倒在远处的人一动?不动?。
云念不耐烦:“别喊了,我大师兄睡觉呢。”
席玉不可置信:“你封了他的听觉?”
“昂,不然等着你们两个打我一个吗?”云念趁其不备又捅了他的腰腹一剑:“我看着像傻逼吗?”
席玉捂着腰腹迅速后退,脸色煞白如纸。
云念不动?声色看了眼他的腰腹。
这?次只离灵宴穴不到半指距离,要是?听霜横面积再大点,席玉方才就已?经死了。
云念有些惋惜,看了眼手上的听霜。
听霜剑身细长,如果是?碎荆的话,她刚刚就能送席玉殡天。
听霜:“……”
席玉抽空看了眼沈之?砚和?皇后。
沈之?砚席地坐在皇后身边,垂首并?未看他们这?里?,仿佛无论今日他是?什么结局他都不在乎。
皇后靠在贵妃椅上闭目,侧脸已?经爬上了更多的裂纹,面色隐隐透了些清灰。
她要撑不住了。
席玉咬牙,点住自己腰腹的几处穴位止住血,周身威压大涨朝云念打来。
沈敬马上就要打开天罡万古阵。
算算时间,马上就要日落了。
随着山后的最后一缕残阳落下,日光彻底消散。
皇帝站在高台,底下是?数百个并?排排列的人以及交错爬行的巨蛇。
后山迸发出强烈的光,光亮一股脑照亮了整个琴溪山庄。
无形的阵法从地底蔓延,从琴溪山庄最外围向内扩散。
与此同时,听霜和?碎荆齐齐嗡鸣,发出痛苦的哀嚎。
少?年仰头望天,光亮落在他的脸上,清俊的眉眼越发好看。
戴着兜帽的人道:“天罡万古阵开了,你输了。”
少?年收回眼,下手颇狠朝他砍去:“输的只会是?你,蠢货。”
而地道内的云念一剑刺穿席玉的剑将他钉在地上。
席玉疼的脸色惨白,汗水浸染全身。
他却笑了:“天罡万古阵开了,你听,你的剑在哭。”
云念眯起了眼,眼眸漾出狡黠的光。
“话别说?的太早,不如您瞪大眼再好好瞧瞧?”
她的剑在哀嚎。
但她身为听霜的主人,明明跟听霜五感共同应该下意识畏惧无法应战, 为何她还能动?,为何她如此淡定,为何她看起来……胜券在握?
又为何, 她身上的剑意这般强大纯粹?
席玉的大脑在那一刻有些宕机:“你……怎么可能, 为什么你没有反应?明明天罡——”
“明明天罡万古阵开了, 为什么我还能活蹦乱跳,笑?的开心灿烂春光荡漾,身上的剑意反而更强大了?”
云念打断了他的话。
席玉看起来?是真的很震惊,一动?不动?盯着?云念。
“你以为天罡万古阵开了我们就毫无还手之力了?你年纪这?么大了就没见过什么超乎自然奇迹的东西吗?剑修杀人必须要用剑吗?”
云念站起身, 拔出深陷在席玉肩膀中的听霜。
听霜剑拔出后, 血窟窿无法填上,鲜血迸溅在云念的脸上。
席玉毕竟是妖, 虽然曾经是人身,但入了妖道?之后身体也发生了些变化。
比如他没有心脏, 弱点并不在心口。
比如他的血是暗红色的, 像是中了毒般。
云念的脖颈下有块突起将皮肤撑的很薄,依稀可以瞧出是条虫子的模样?。
席玉终于懂了:“你运动?将自己的识海遮住, 强行逼晕了这?虫子, 但你可知它一旦醒来?会更加疯狂, 你不要命了?”
云念直接被他气笑?了:“你说这?话自己不觉得好?笑?吗,说的跟你会留我的命一样?。”
她举起剑,剑尖直指席玉的灵宴穴。
少女居高临下, 一脚踩着?席玉的胸膛将他牢牢按在地面。
“你输了。”她冷眼望着?他,问:“席玉, 你们这?些年究竟杀了多?少人?”
事情已经到?了如今的地步,席玉毫无反抗的余地,经脉在方才的打斗中已经被云念毁的七七八八,一身修为只剩下不到?十分之一,面对不知为何修为突飞猛进?的云念,他毫无还手之力。
席玉的神情很平静:“阿清每天都要吸食人血,你说呢?”
每天吸食一次人血。
皇后是在十年前醒来?的,整整十年,三千多?天。
起码有三千多?个修士死?在无人知晓的地方。
席玉面上并无愧疚,仿佛这?些修士的死?是有价值的、是应该的,仿佛他不需要因此感到?愧疚。
云念这?时候才贴切地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一个邪恶嗜血、毫无人性的妖。
除了程念清他谁都不在乎。
他可以为了程念清杀了这?么多?修士,杀了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纵使她方才露出再多?命门他也不敢杀她,只因程念清的复生需要她这?具身体。
仅此而已。
一个疯子。
云念也骂了出来?:“你真的是疯了,疯子。”
席玉好?像听到?了什么大笑?话,开怀大笑?起来?,笑?声疯狂又邪佞,在寂静的石室中回荡着?,一声声一阵阵。
随着?他的大笑?,他的身体在颤抖,蜷缩着?的身体挤压伤口,血水涌出,难闻的血腥气蔓延在彼此间。
“我是疯子,云念,为了心爱的人我有什么不能做的!”
“我想救阿清有什么错,我爱她,我可以为了她去死?!杀几个人有何错!这?世间弱肉强食,本就该如此!”
他的脸涨的通红,沙哑的吼声吵醒了皇后,她睁着?朦胧的眼看过来?。
沈之砚从始至终都没抬头?,只是坐在那里垂首看地,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阿清,阿清我真的想救你……”
席玉看向皇后。
皇后的目光已经有些浑沌,闻言闭了闭眼不再看他。
她的态度明显,便是在告诉席玉,她不需要。
她厌恶他,恶心他,痛恨他。
席玉唇瓣抖着?,眼泪大颗大颗落下。
他喃喃:“为了心爱的人做这?些事情有什么错啊,我只是想留住她,若这?世间没有她,我要如何活下去啊……”
他忽然恶狠狠看过来?,眼眶通红带着?阴郁和?疯狂:“云念,你说我疯,你身边有个比我还疯的你知道?吗!”
云念一声不吭。
席玉不依不饶:“你知道?你那小师弟是什么模样?吗,当年他被囚禁,你知道?他怎么逃出来?的吗?”
“他以自己为引,给看管的人都下了毒让他们无法动?弹,自己一个人不急着?跑,反而将那些麻痹状态的人一个个搬到?了蛇窝!他将他们活着?喂了蛇!”
“他进?玄妙剑宗从一开始便带着?目的,那人的身份神秘,与你们三大宗门有关?,他便是要一个个去查,你以为他是重伤被捡回去的?放屁,那是他自己捅伤了自己!”
“他下手真狠啊,自己去了自己半条命,掩盖自己的灵丹装作没有修炼的模样?,掐好?了时间在故陵剑墟开启前到?达金丹进?入翠竹渡。”
云念似乎有一瞬间怔愣。
不过转瞬间,她长睫轻颤,抖着?声音落泪:“你骗我,你骗我……我师弟不可能这?样?做……”
席玉俨然失去了神智,狞笑?着?吼:“有什么不可能的,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
“谢家?、裴家?、柴家?三大家?族,对,就是你听说的那三大家?族,都灭门了!都是因为谢卿礼,那人要谢卿礼,而三大家?族要护他,因此落得个灭门境地。”
“那人是渡劫中期的修为,只差一步便能入渡劫后期,浮煞门遍布整个修真界,这?些年来?知道?当年事情的人,无论大家?族、小门派还是散修都被浮煞门杀了!那人一直在找谢卿礼,只要是他身边的人他都会杀干净,你以为你这?师弟身份当真这?般简单?他就是个煞星!你也会因为他死?,你们玄渺剑宗若要护他一定会落个灭门境地你信不信!”
云念踉踉跄跄后退,泪珠如断线的珠子般:“我师弟是踏雪峰弟子,我师父是扶潭真人,我们玄渺剑宗是天下第一门派,仅凭一个浮煞门如何能灭了我们的门!”
席玉只觉得她傻,他又哭又笑?还在挑衅着?云念:“你真是傻啊,你以为浮煞门是什么小门派?里面有魔修、妖修、人修,最次的也得是元婴后期!哦对,就如你那好?师兄一样?,他当年不自量力闯入浮煞门去救人,还不是变成现在这?样?,这?么多?年被碾碎识海受到?控制的不止他一个!”
“化神大乘数不胜数,就凭你们一个玄渺剑宗还想去护着?他?做梦!”
云念好?似被吓傻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席玉心中畅快,嘴上越发没个把:“很害怕吗?那人会的邪术可不少,这?五百年来?修真界失踪的修士、灭门的门派大多?为他所为,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去阻止他?”
“云念,你这?师弟就是个灾星!他隐藏在你身边难道?没有原因吗?你也不想想那人为何花费这?么大代价偏要去抓他?他身上的秘密比你想的要多?得多?!”
云念流着?泪,哀婉道?:“你知道?那人为何要抓我师弟?”
席玉的面上身上都是血,闻言咧开嘴笑?,鲜红的血和?莹白的牙对比更加明显。
“我是不知道?,但谢卿礼身上一定有比你以为的更多?的秘密,他为什么不告诉你,难道?不是在利用你吗?利用你们玄渺剑宗掩护他,利用你的真心去保护他,他一直都在骗你,他就是想看你们冲在前面替他去死?,而他美美享受你们的保护!”
“云念,你个蠢——”
“哦,原来?你只知道?这?些啊。”
少女轻飘飘打断了他的话。
席玉一愣:“……什么?”
云念直起身,擦去脸上的泪水,神情清冷毫无波澜,脸色冷沉目光寒凉,哪还有方才半分凄婉哀伤。
她揉了揉有些酸涩的鼻尖,“你早说啊,害我哭了这?么久,可恶,眼都要肿了,这?辈子没这?么努力挤过眼泪。”
席玉终于从方才的疯癫状态中清醒过来?。
“你骗我?”
他好?像受了很重的打击,一脸不可置信仿佛被云念重创的模样?。
云念后退一步:“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搞得我好?像是骗了你感情一样?。”
席玉:“你敢骗我?”
云念不满:“你还敢杀我呢!”
席玉知晓自己说了太多?的消息。
他并不担心自己说出这?些秘密会有什么后果,从一开始席玉的目的就只有复活程念清,与那人合作也不过是为了她。
可被一个小辈这?样?耍,心底那些戾气还是忍不住翻腾。
“云念!”
云念收起了脸上的那些不正经。
她的长相清丽,眼睛很大,也不是强势的人,笑?得时候很温暖,总有种让人忍不住靠近的能力。
但不笑?刻意冷下脸时,眼底刺出的寒芒锐利。
“浮煞门,听着?倒挺中二的,是那人的组织吧,你为了程念清加入了他们。你说浮煞门里有人魔妖三派,最次也得是元婴后期,你们的实力很强大。”
“我师兄当年发现了什么,想要去救人,被那人碾碎识海控制成为杀戮工具,浮煞门里还有许多?如我师兄这?般的存在。”
“这?些年大大小小的门派灭门,修士失踪,大多?数为浮煞门所为,可我听说他只抓剑修,而近五百年来?灭门的有……”
云念仔细回想:“永安城逍遥派,昌平都伏羲观,陈郡吴家?,东都陈家?,霓裳湘燕家?……”
太多?了。
系统听的心惊胆战,忍不住提醒:【都是习剑的家?族。】
都是剑修。
包括失踪的散修也是剑修。
所以这?些被灭门的家?族,只因为他们习剑?
云念想到?了另一点。
“玄渺剑宗。”
【你们玄渺剑宗。】
她和?系统一起开口。
若这?浮煞门选择的标准是习剑,世间还有比玄渺剑宗更大的门派吗?
当今三宗六派十四宫,只有玄渺剑宗是剑宗,并且是天下第一宗门,门生兴旺,剑修有数万人。
如今世间只有十五位大乘期修士,其中六位都在玄渺剑宗。
实力强盛,是世间剑道?一术最精湛的门派。
一个令她胆战心惊不敢去想的可能性浮现。
【……浮煞门会不会要对玄渺剑宗下手?】
为什么不会呢?
浮煞门实力不弱,最次也得是元婴后期,能灭这?么多?门派已经证明他们的强大,面对这?么一个剑道?一术上登峰造极的门派,这?么大一个香饽饽,他们怎么可能会放过?
玄渺剑宗近些年有失踪的修士吗?
云念并不知悉。
这?件事已经不仅仅是一个谢卿礼的问题了,这?人的目的难道?是所有剑修。
包括这?天罡万古阵,这?么一个专克剑修的阵法,明明有关?的记载全部被裴凌烧了,为何突然现世?
玄渺剑宗都是剑修,他若是用这?阵法去对付玄渺剑宗……
云念不敢想。
他们毫无还手之力,不是所有人都能悟了剑心,不是所有人都能用剑心凝聚出本命剑。
云念忽然看向了席玉,他失血太多?已经隐隐有些昏迷状态。
她上前一步问他:“你们有没有抓过玄渺剑宗的修士?”
席玉冷嗤:“你大师兄不就是吗?”
“没别人了?”
“我怎么会知道?还有没有别人,他抓了那么多?人,数都数不过来?。”
云念低头?沉思。
她眉心紧蹙,思绪全然被引到?别的方面,压根没有注意躺在地上的席玉眼神陡然间阴狠。
他反转掌心,灵力聚成冰锥。
锐利的冰锥划破虚空朝着?少女的后心刺来?。
皇后看到?了一切,费力喊她:“云姑娘!”
冰锥并未刺入少女后心。
它被无形的力量定格在虚空。
云念回身,瞳孔如同一汪幽静的深潭冷的可怕。
冰锥在眼前炸开,连云念的衣裳都没碰到?。
她问:“席玉,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当年谢家?蒙难,沈敬为何不去相救?”
皇后也看了过来?,她的眸中水光莹润,想到?被灭了门的谢家?心口疼痛。
她也问:“为何不救谢家??”
她哭了,声音哽咽:“席玉,为何你们不去救谢家??”
席玉不敢看她,生怕看到?她怨怼痛恨的眼神。
为何没去相救?
到?这?种地步,面对阿清的哭诉质问,他还要瞒下去吗?
她的哭声回荡在耳边,牵着?他的心都疼。
“因为不能救。”
他抬起头?,“因为那人与沈敬有合作,当年谢鸢派人来?传信,请沈敬去救谢家?,还将谢家?的布防告知了我们,让我们派兵增援布防,但……我将其告诉了那人。”
皇后哭嚎:“席玉,你怎么敢的!”
方才沉默的沈之砚也看了过来?。
迎着?三双眼睛,席玉羞愧难当。
他摇着?头?:“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啊,极北冰莲只有那人知晓在何处,噬魂蛊也只有他会下,包括将阿清复生后消除阿清的记忆,这?些都只有他能做到?。”
皇后追问:“我爹娘是如何死?的,还有我阿姐!你有动?手吗!”
席玉背对着?她沉默了许久。
皇后大口喘着?气:“席玉……你有动?手吗?”
许久后,席玉的声音传来?:“有,谢家?两位当家?是我杀的,你阿姐谢鸢是那人杀的,你大哥谢呈是沈敬带去的修士杀的。”
鸦雀无声。
没有人说话。
云念心头?好?似梗了东西,她根本喘不过气,仰头?吸气呼气如此重复数遍。
一片诡异的寂静中,她缓缓抬剑,剑尖直指席玉的灵宴穴。
“席玉,你残杀修士数千人,迫害谢家?满门惨死?,在雁平川为非作歹杀人炼偶,今日无法再留你苟活。”
死?亡的威胁逼近,席玉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死?在这?么一个小辈手中。
明明只是个元婴,明明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女,明明是他动?动?手就能碾死?的人。
他浑身无力,清楚大势已去,颓然倒在地上等着?云念的剑刺下。
剑光劈开虚空带起猎猎声,掀动?他的鬓发要给与他最后的解脱。
可一人扑在了身上。
疼痛并未到?来?。
他听到?云念冷冽的声音:“沈之砚,滚开!”
席玉茫然睁眼。
穿着?锦服的青年跪在云念面前,牢牢挡在他和?云念之间。
云念的剑就横在他的脖颈间,方才若非她及时收力,沈之砚恐怕已经身首分离。
“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