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的尸身。”
谢卿礼道。
云念若有所思?。
贵妃的尸身也?是个迷。
他们至今没有见过尸体,只从?皇帝和元奚的口中听说了?贵妃已经身死,但皇帝早早便将贵妃的尸身放入冰窖之中保存,又派了?一队守卫把守。
云念道:“天亮后,你和我去找太子,师兄去探皇帝的口风,如何??”
若要从?皇后入手,怕是太子会?是个突破口。
太子被过继之时已经五岁,不知?对皇后的事情知?道多?少,有没有听别的人说过。
云念轻叹,再有半个时辰就要天亮了?,她靠在?椅背中望着天际,视线虚无?没有焦点,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那玉镯又被她重新戴了?上去。
谢卿礼的鼻息间是她身上的清香,微风卷起她的发丝,发尾扫在?他的脸上有些痒。
身边坐的是珍视的人。
时刻提起的心只有在?她身边才能稍稍松懈几分,连经脉中的霜寒都好似没那般难捱了?。
谢卿礼闭上眼,在?琴溪山庄的这两晚总共睡了?不到两个时辰,陡然间放松下来,紧绷的弦松开,铺天盖地的疲倦席卷包裹了?他。
“阿礼……”
谢卿礼指腹动了?动,任由自己坠入梦魇。
着一身蓝服的稚童被抱起,软乎乎的手揽住女?子的脖颈。
他奶声声喊:“阿娘。”
抱着她的女?子打开了?扇柜门,取出其中的木盒。
“阿礼可知?道这是什么?”
稚童缩在?女?子怀中:“阿礼不知?。”
女?子轻笑着亲亲他的额头,打开了?木盒将其中的东西递给他。
“这是你小姨给阿娘的玉,阿娘打成了?龙凤扣送给你,若日后阿礼娶了?媳妇,便送给她另一半,要好好保护人家。”
玉佩被穿起挂在?脖子上,不过三四?岁的孩子双手捧着,全然不知?这是何?物。
“小姨是谁?”
“你小姨啊……”
女?子抱着他穿过长廊,来到屋内。
她来到面墙前,抱着他仰头望去,目光眷恋好似陷入了?场回忆。
悲哀又眷恋。
“你小姨,是个很漂亮的女?子。”
壁画上的女?子身穿红衣,明?明?是极其张扬的颜色,偏生一张脸秀丽温婉。
壁画栩栩如生,笔画间皆是生气。
落笔——
程氏,念清。
“师弟,师弟?”
遥远的声音仿佛从?洪荒亘古传来。
少年长睫轻颤着睁开了?眼,脸色有些苍白。
云念伸手想要去探他的额头:“你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
谢卿礼偏头躲开。
“师弟?”
“无?事。”
谢卿礼闭了?闭眼,死死压抑住经脉中暗潮涌动的寒意。
眉上凝结了?层冰霜,又被他迅速用灵力化去。
他喘着气,掩在?衣袖中的手在?颤抖。
已经多?久没梦见过往事了??
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里衣被冷汗打湿,风吹过贴在?身上,谢卿礼浑身冰冷。
“师弟,你怎么了??”
云念想去拉他,少年站起身垂首看她。
“师姐。”他温柔一笑,“天亮了?,我回去换身衣裳再来。”
云念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少年径直转身。
他身高腿长,不过几步便离云念甚远。
云念看着他进了?门。
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
他这是怎么了??
云念直觉不太对劲。
他方才不知?何?时便睡着了?,云念本?无?意打扰他,却瞧见他的身子在?轻颤,额上渐渐爬上细密的冷汗,好似陷入了?梦魇中。
他梦到了?什么?
云念缩在?长椅上,望着紧闭的房门一言不发。
直到最后一缕暮夜被吞噬,金光铺洒在?天际,日头升起了?个头。
这一晚总算过去了?。
真是事多?的一晚。
她总共也?就睡了?两个时辰左右。
云念轻捏眉心缓解着疲惫,拖着身子回屋眯了?一个时辰。
她收拾好刚出门,隔壁紧闭的门同时打开。
云念与谢卿礼双目相对。
少年先?颔首示意:“师姐。”
他换了?身衣裳,身上还有沐浴过后的清香,好似还洗了?个澡。
她关上房门,问他:“你当真无?事?”
“无?事,师姐。”
他还是那句话。
云念仔细观察着他,他的脸色比之前确实好了?许多?,脸色也?恢复正常,不像之前那般苍白。
经历琴溪山庄这些事,云念算是下定决定了?,等出了?山庄一定先?想办法找人修复他的经脉。
她不信他那些唬人的话,谢卿礼的经脉绝不是中毒这般简单,但他不愿意说,云念便也?不想逼他说。
她等他主?动开口的那一天。
云念道:“辰时快过了?,想必太子殿下也?已经起了?,我们去看看。”
“好。”
谢卿礼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江昭来到主?殿外,阵法觉察出了?他的气息并未阻拦,内侍和宫女?们瞧见他齐齐行?礼。
他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大殿内。
皇帝依旧高坐在?主?座,居高临下看着江昭,状态较之之前颓靡不振的模样好上些许。
但奇怪的是,往日寸步不离的元奚此刻却并未守在?皇帝身后。
江昭俯身行?礼:“陛下。”
皇帝坐直了?身体:“江公子不必如此多?礼。”
江昭起身的功夫,皇帝瞧了?眼他身后空无?一人的大殿,语调微微上扬。
“江公子,你那三位同门呢?”
江昭微垂着头,声音冷静沉稳:“阿楹昨夜被傀儡师所伤,如今还在?疗伤,念念和我师弟在?山庄里巡查,看能否找到傀儡师的蛛丝马迹。”
“苏姑娘可有碍?傀儡师为何?会?突然动手?”
“不知?,我此番前来便是为与陛下探讨此事。”
“这样啊。”皇帝摆摆手示意江昭坐下,“江公子请坐吧,辛苦几位了?。”
江昭颔首坐下。
他微微敛眉,目光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
云念走之前与他说,让他把握好度,不要告知?皇帝他们已经怀疑到了?皇帝身上。
他不能告诉皇帝,他们已经知?道了?傀儡师的目的是修士们这件事,否则很轻易便能令皇帝警觉。
江昭道:“昨夜阿楹巡夜,被傀儡重伤,因此我们怀疑,这傀儡师从?始至终都在?琴溪山庄。”
皇帝毕竟身居高位久了?,大大小小的事情也?都见过,闻言只是皱眉,并未有其他失态的表现。
“江公子可有办法找出来这傀儡师?”
江昭摇头:“我与师弟师妹们正在?商议,不过,阿楹早已传信给我师父扶潭真人,可师父迟迟未到,那信或许也?被傀儡师拦了?下来。”
他微扬下颌,字字珠玑:“傀儡师一直在?盯着我们,或者?这琴溪山庄有什么东西可以拦截传信。”
皇帝眉心紧拧,神情一派肃重。
他沉思?了?瞬,问:“江公子看应当如何?处理?”
江昭起身来到殿中,身形笔直眉眼冷凝:“在?下今日来这里,有两件事希望陛下相助。”
“江公子请说。”
江昭道:“第一件,希望陛下告知?修士们傀儡师作祟一事,确保修士们有所防备,莫要让傀儡师钻了?空子。”
“第二件,希望陛下能允我前去看一眼贵妃遗体,或许能从?中找到些痕迹。”
皇帝的脸色微沉。
江昭毫不退避。
大殿之中一时之间陷入诡异的寂静。
江昭说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在?挑战帝王威严。
皇帝沉默许久,江昭依旧有耐心地立于大殿正中。
无?形的对峙结束后,皇帝败下阵来。
“第一件事,朕不能允你。”
江昭并不意外。
皇帝说:“朕知?道此事太过自私,但请江公子谅解,琴溪山庄说到底还是帝王家笼络权力的途径,每十年举办一次,邀贵胄,此为财;邀宗门弟子,此为势;邀百官,此为权。”
“若琴溪山庄有邪祟作乱,先?不说这里会?乱成什么样,若日后再举办宴会?,大家又是否会?来?中间牵扯太多?,朕无?法允江公子此事。”
“但是,江公子放心,元太傅修为不低,朕此番带来的修士也?不少,朕会?尽全力确保弟子安全,总归那傀儡师的目的是朕,应当是不会?对其他弟子下手。”
江昭笑了?声,笑意却浮于表面:“陛下,您又怎知?他不会?对弟子下手呢?他可是妖,抓人排戏戏弄,杀人只为自己欢快的妖。”
皇帝神情一僵,叹了?口气,无?力捏了?捏眉心:“朕不是这般意思?,若傀儡师真的对弟子们下手,朕一定会?告知?弟子们此事,全权保护弟子安危。”
“只是告知?弟子们琴溪山庄有妖这件事。”皇帝抬眼:“不到万不得已,朕不敢冒这个险。”
江昭心下想笑,面上却还是风轻云淡。
他早先?便知?是这般结果,不多?劝阻,点了?点头答应的爽快:“好,听陛下的。”
皇帝眨了?眨眼,有些诧异他竟会?这般利落。
“这……江公子明?事理。”
江昭问:“那第二件事,陛下可否允我?”
皇帝看了?他许久,脊背微弯似是泄了?力。
“可以,江公子请随我来吧。”
皇帝起身走下高台,江昭跟在?他的身后。
来到某处地方,皇帝按下了?方暗扣,紧闭的石门缓缓打开。
这里是琴溪山庄的冰窖。
墙壁结满了?厚重的冰,正中间的位置立着个冰棺。
一身华服的女?子闭眼沉睡在?其中,五官明?艳动人,妆容华丽,身上穿的是大红色的芙蓉装。
她的衣衫完整,看不出来左胸处有一致命伤。
皇帝扶着棺材,眸中溢出些许光亮,呼吸急促别过头,高大的脊背微微佝偻。
江昭问:“在?下可否探查?”
皇帝头也?不会?,摆摆手道:“允。”
江昭并未伸手触碰,而?是用灵力在?贵妃的尸身中游走。
他的脸色逐渐冷凝,下颌绷紧。
结果出乎意料。
江昭收回手。
“江公子可查出了?些什么?”
江昭抿了?抿唇线,似有些不甘,最终还是拱手道:“并未有新的发现,此番是在?下冒犯贵妃了?。”
皇帝看起来有些失望,来到冰棺前,隔着不远的距离望向馆内躺着的女?子。
“不怪江公子,若要怪,该怪朕无?力保护她。”
俊美冷厉的皇帝,明?艳动人的贵妃,本?该是一副上好的美景。
江昭一颗心却跌到了?谷底。
他们猜错了?。
云念与谢卿礼前去太子的寝殿,远远便瞧见了?一身华服的青年坐在?院中。
他躺在?摇椅中捧着本?书,对周围的动静丝毫未曾觉察。
云念从?他身后看去,这才发现他拿倒了?书。
她眼角抽了?抽。
沈之砚的头一点一点,云念和谢卿礼抱剑站在?一旁看他困得直点头。
婢女?和内侍们则守在?亭外,对这边的动静充耳不闻。
在?沈之砚终于要栽倒之际,云念伸出剑柄托住了?他的头。
沈之砚的额头与听霜的剑柄碰撞,冰凉的触感瞬时间便将沈之砚的瞌睡尽数驱逐。
他捂着额头皱眉看过来。
云念笑盈盈给他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谢卿礼冲他点头:“殿下。”
沈之砚挑眉,揉了?揉额头站起身来。
“什么风把您二位吹来了?。”
他这吊儿郎当的模样,看起来是从?贵妃身死的悲痛中脱离出来了?。
至于是不是用笑意掩盖心痛,云念也?无?从?得知?。
不过总归比之前天的状态要好上许多?,云念便松了?口气。
她颇为熟络地在?沈之砚对面坐下:“来看看太子殿下。”
沈之砚笑了?一声,唤人来上了?壶热茶。
“云姑娘不必担心我,毕竟是帝王家,学会?冷血是父王教给我的第一课。”
他说这话时毫无?反应,垂眼斟茶。
云念与谢卿礼对视一眼,默默压下了?心里准备好安抚他的话。
宫女?们端了?壶茶上前来。
沈之砚笑着看谢卿礼,伸手示意他坐下:“谢公子,别光站着啊。”
谢卿礼也?不客气,径直坐在?了?云念身边。
沈之砚端起茶盏阴阳怪气:“谢公子可真粘云姑娘啊,这般大——这般大的人果然看重同门情谊!”
他的话在?谢卿礼的注视下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云念接过宫女?递来的茶水轻抿口,装作漫不经意问:“秦木呢,之前不是还跟在?你身边吗?”
沈之砚头也?不抬:“在?宫殿后方守着呢,父皇说近些时日不安全,便调了?几个修为高的修士来护我。”
“他们知?道傀儡师的事情?”
“知?道,但知?道的人少,且都是父皇信任的人。”
“这样啊。”
云念抿着茶水应声。
沈之砚与她闲聊着,他是个话多?的人,很快便能热起来场子。
但云念此番是来套话的。
她瞧着聊了?许久都没引到正题上,无?奈想了?个法子。
云念伸手倒茶,不动声色地露出了?手腕的玉镯。
本?来还兴致盎然闲聊的沈之砚忽地僵住,目光直勾勾落在?云念的手腕上。
少女?细白的腕间戴着个墨青色的玉镯。
沈之砚眼也?不眨地看着。
他看的时间太长,谢卿礼微微皱眉,正准备伸手拉下云念的手。
一只手先?他一步,大掌直接扣住了?细腕。
他力气太大,云念的腕间即刻便起了?一片红。
“这是谁给你的?”
谢卿礼握住沈之砚的手,声音似切冰碎玉:“放手!”
沈之砚理也?不理他,只顾着看云念,眼眶微微红润,鼻息也?粗重起来。
他的音量陡然拔高:“这是谁给你的!”
“我让你放手!”
谢卿礼直接挥开了?他的手。
周围的宫女?和内侍们齐齐围上来,“放肆,竟敢对太子殿下不敬!”
沈之砚冷着脸:“都下去!”
“殿下!”
“下去!”
人群散去,直到院中只剩下他们三人。
沈之砚咬牙,抑制住眸中的泪水:“这是我父皇给你的?”
云念毫不回避:“是,陛下赏赐我的。”
沈之砚问:“你可知?这是何?物?”
云念摇头:“不知?。”
“这是我母后的遗物。”
云念无?意识吞咽了?下。
真的是皇后的东西。
那她看到的记忆,是皇后想让她看到的吗?
云念抿唇,道:“抱歉,我不知?这是皇后的遗物,若冒犯我可以给——”
“不必。”
沈之砚别过头揩去眼角的泪。
他急促呼吸着平稳自己的情绪,云念和谢卿礼一句也?不说。
直到沈之砚稳定后。
“既是父皇给你的,便收着吧,不过是个死物罢了?,母后人都没了?。”
沈之砚看了?许久那玉镯。
他看了?太久,久到似乎回忆了?一场漫长的往事。
许久后,他终于哑着嗓子开口:
“我对母后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印象中,她与父皇关系不好,他们总是吵架。”
“母后去世时我堪堪五岁,我被过继给了?贵妃,她对我很好,从?未在?我面前诋毁过母后一句话。”
“她告诉了?我很多?母后的事情,我不知?道她们是怎么认识的,贵妃也?从?未说过,但她时常与我说,我母后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沈之砚苦笑。
云念问:“你可知?皇后的生平?”
谢卿礼抬了?抬眼。
沈之砚道:“母后姓程,除此之外,什么都没留下,我只听父王叫她阿清。”
他靠向椅中,长舒了?口气。
“我时常觉得有种割裂感,一直居于贵妃的母妃经常抱着我,与我说母后的事情,告诉我母后有多?爱我。”
“深爱母后的父皇,在?母后去世后半年便纳了?贵妃,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云念和谢卿礼沉默地听着沈之砚讲这些往事。
“听我母妃说,母后喜欢看戏,父皇时常请些宫外的皮影师或戏团来为母后排戏,他明?明?这般爱——”
云念急忙抬起头。
“你说什么?”
沈之砚一愣,下意识重复:“他明?明?这般爱——”
“上一句!”
“父皇时常请些宫外的——。”
“再上一句。”
“母后喜欢看戏。”
是了?。
皇后喜欢看戏。
傀儡师喜欢排戏。
“谁与?你说的, 皇后喜欢听戏?”
沈之砚道:“母后去世前我已经五岁,记忆中有母后抱着我听戏。”
“母后看的戏与寻常的戏还不?一样,她不?听曲, 更像是皮影戏,多在?北南一带盛行,本子都会?由?人提前写?好, 父皇派人来为她演……”
沈之砚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他的喉口干哑, 艰难的吞咽了下, 拿起一旁的茶盏抿着茶水。
谢卿礼道?:“殿下怎么不?说了?”
沈之砚怎么可?能还说下去。
他也察觉出?了不?对?的地方。
如今的戏多是由?曲的形式唱出?,偏生皇后不?喜欢咿咿呀呀的戏曲,更喜欢看人真情实感地演出?一场悲欢离合。
这种演出?形式多在?北南一带流传,听说皇帝当?初遇到皇后, 便是在?北南。
除了北南, 其余地带的戏多是曲。
“母后喜欢看戏,当?年父皇时常从宫外招来一戏班, 我记得一旦母后听戏之时,父皇只?会?在?外等着母后, 因此母后时不?时便说要看戏, 我知道?她其实是为了躲父皇。”
“这傀儡师也喜欢排戏,他叫我演的戏与?我母后喜欢看的太像了。”
云念听着太子的呢喃。
满脑子都是系统的尖叫。
【北南啊!原书中谢卿礼遇到傀儡师, 便是在?秦郡, 秦郡就在?北南一带!皇后与?皇帝当?年是在?北南相遇, 傀儡师来自北南!傀儡师要杀皇帝,莫不?是为了皇后!】
【对?啊对?啊!若皇后与?傀儡师认识,说不?定当?年时常进宫为皇后排戏呢!然后见到皇后被皇帝囚在?深宫郁郁寡欢病逝, 而皇帝不?过半年便娶了贵妃,还将皇后唯一的孩子过继给了贵妃, 可?不?得气死!】
可?云念却觉得没这么简单。
傀儡师的目的要真的是杀了皇帝,何必搞这么一大出??
他有别的事要做,皇帝只?是个幌子,用来替他打掩护的。
系统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话,云念的衣袖被人轻拽了瞬。
谢卿礼冲她轻笑,云念读懂了他的意思。
先稳住太子。
她的脸上漾出?轻松的笑。
“殿下别想多,傀儡师是妖邪,此事便交给我们修士去查,殿下便莫要操心了。”
沈之砚的眼眶有些微红,二十多岁的青年了,满脸的无措与?彷徨。
云念和谢卿礼站起身。
她故作?轻松:“今日叨扰殿下久了,我们便先离开了,殿下好好休息,莫要想太多了。”
日头已经高升,万缕红霞四溢,透过枝叶斑斑驳驳地映衬下来。
沈之砚站起身,目送一绿一白两道?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他的脸色很冷,眉眼毫无柔意,全然不?似方才的模样。
沈之砚微扬下颌,淡声道?:“今日之事,若往外说一句者,死。”
“是。”
身后乌泱泱跪了一群人,俯首以额触地,日光虽暖却像是冰冻之地,无人不?脊背颤抖,声线不?稳。
云念与?谢卿礼并肩走着,云念走在?前面,谢卿礼紧随其后。
眼看着她已经走过了流光榭,谢卿礼出?手拽住了她的手腕。
“师姐,流光榭过了。”
云念轻摇头:“不?,我们去看看苏师姐。”
她将手腕从谢卿礼的手中挣脱出?来。
想必江昭也回?来了。
云念刚走到江昭和苏楹居住的水榭前,便见到一人从里出?来,她避之不?及险些撞上去,被身后的少年一把拽开。
“师妹?”
“师兄?”
江昭一副焦急的模样,看起来像是要出?门?。
他瞧见云念便直接问:“你见着阿楹了吗?”
云念直起身,“苏师姐不?是在?屋内吗?我方从太子殿下那里回?来,正打算来看看她。”
江昭瞬间惊慌失措,喉咙好似被什么紧紧握住,几乎呼吸不?过来:“难道?……难道?是傀儡来了……我不?该离开她的,我不?该放她自己在?这里的……”
他的下唇颤抖,声线不?成样子。
云念慌忙按住他的肩,“你别急,这里有阵法,傀儡进不?来的,是苏师姐自己出?去的。”
江昭这才反应过来。
对?,他离开前布了阵法,外面的人进不?来,阵法如今还在?,证明是苏楹自己走出?去的。
可?一颗心还是松不?下来。
“她如何能出?去,傀儡师还在?山庄里,她如今重伤在?身!”
他绕过云念便要去找苏楹,一柄银白的长剑拦在?了他的身前。
是谢卿礼。
“做什么?别碍事。”
少年长睫微敛,下颌微扬示意江昭看向东南方向:“苏师姐。”
江昭望去,远处走来一身着蓝衣的女子,五官柔美,脸色有些微微苍白,正好是苏楹。
“阿楹!”
他脚步一抬便跑了上去,径直将苏楹揽入怀抱。
蓝衣女子似有些愣神,身子明显一僵,不?过眨眼间便放松下来,回?身抱住江昭。
“江师兄。”
谢卿礼微眯眼,抱剑直勾勾看着拥抱的两人,微光之下,少年的眼色微沉。
江昭并未抱的太紧,顾及着苏楹的伤口,只?是虚虚揽着她。
提起的心终于沉了下来。
“阿楹,你去了哪里?”
苏楹柔声道?:“醒来没有见到你们,于是便想着去找你们。”
江昭放开她,瞧见她额上细密的汗,替她轻轻揩去:“不?要乱跑,如今这傀儡师正盯着你呢,我会?担心的。”
苏楹眼底漾出?笑意:“好的,江师兄。”
江昭有些不?适应:“阿楹,你怎么突然叫我江师兄了,你以前不?都叫我阿昭吗,是我最近惹你生气了?”
苏楹笑意一窒,在?江昭疑惑的目光中,她很快回?过神,锤了锤他的胸口娇嗔道?:“嗯,你把我自己丢在?了这里,我生气了。”
江昭喉口一紧,仍旧笑着哄她:“我的错,你打我吧。”
他握着苏楹的手,又是以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云念见着那边的两人终于结束了交谈,并肩朝她和谢卿礼走来。
苏楹的脸色依旧有些虚弱,笑着喊她:“师妹。”
随后看向谢卿礼,道?了声:“谢师弟。”
谢卿礼点了点头并未应声。
云念上前揽住她的胳膊,带着她往里走:“师姐,你的伤好些了吗?”
“好多了,并未伤及心脉,昨夜你们已经为我疗过伤了,多谢师妹了。”
云念扶着苏楹在?院中的长亭坐下。
江昭和谢卿礼从外面进来。
江昭跑上前来给苏楹倒水,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有些心疼:“你还是回?去歇会?儿?吧,伤还没好透,别这般吹风了。”
苏楹亲昵地握住他的手腕,侧脸贴在?他的掌心:“你摸摸,我不?冷的。”
是不?冷,还很温热。
江昭唇角的笑意有些勉强,沉沉看着苏楹,一言不?发任凭她握着他的手。
他盯了太久,直到苏楹小心翼翼问:“怎么了?”
江昭回?过神来笑了笑,揉了揉苏楹的头发:“阿楹乖,你去休息吧,我送师妹和师弟走。”
“不?留师妹和师弟再说会?儿?话吗?”
“他们也很忙的,还要去巡视山庄呢。”
江昭抽出?手被苏楹握住的手,扶着她朝屋内走去。
云念和谢卿礼坐在?长亭中等着江昭出?来。
不?多时他便安顿好了苏楹,瞧见云念和谢卿礼后道?:“走吧,送你们回?流光榭。”
云念慢条斯理起身:“屁股还没坐热呢,师兄就开始赶客了。”
江昭接话:“那你坐热了再走。”
云念白了他一眼。
谢卿礼慢悠悠跟在?云念和江昭身侧。
江昭问:“你们方才去了太子的寝殿是吗?”
谢卿礼道?:“是。”
江昭收起了眸中的沉色:“我去找了陛下,就如我们之前料想的一般,陛下不?同意将傀儡师一事公之于众,但他带我见了贵妃的尸身。”
几人停下脚步。
江昭道?:“是真的尸身,不?是傀儡,人真的死了,我并未觉察到脉搏和生气。”
云念心下一颤,脑子里有些紊乱。
谢卿礼却道?:“师兄确定?”
江昭拧紧眉头:“确定,长相颇为明艳,我非常确定不?是傀儡。”
谢卿礼点了点头,随意接了话:“此事可?随后再议,如今有件更要紧的,我和师姐方才从太子那处回?来,师兄可?知太子说了什么?”
江昭:“什么?”
“太子说,皇后生前喜欢看戏,看的便是傀儡师逼人演的那种戏。”谢卿礼顿了顿,问:“师兄不?觉得很巧吗,师姐戴的手镯,是皇后的遗物,皇帝将它送给了师姐。”
谢卿礼拉起云念的手,江昭一眼便瞧见了细腕上的玉镯。
“皇帝送我们的都是些无用但贵重的俗物,为何偏偏送师姐皇后的遗物?”
“师姐因为这手镯,做了场梦。”谢卿礼道?,“梦中的皇帝与?皇后似乎关?系不?合,皇帝算是变相的软禁着她,皇后二十五岁便病逝,难道?与?皇帝没有关?系?”
“他囚着一个对?他失望透顶的女子,用孩子来要挟一位母亲,将她□□在?深宫,生生磋磨掉她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