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念沿着小路走,能看到虚空中若隐若现的阵法。
【你能看出来什么?】
云念微微仰头。
她被温观尘抓去练了许久的阵法,温观尘于阵法上的天赋无人可比,云念也成了个半吊子。
眼前?的阵法虽然少见,但云念依旧认得出,这是阴转曲环阵。
这种阵法得是阵法大能才能布下,破阵也不是一般人能破的。
傀儡师就算是有千年的道行,面对这种阵法怎么也得磋磨一会儿,而就在他破阵的这段时间,闹出来的动静应该不小,江昭这般敏锐的人,怎么会察觉不到?
她还没想明白,缓慢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
云念回身,青年今日换了身衣裳,穿着雍容华贵的锦袍。
系统:【更贵了,这一身是绝品的云锦,供你们踏雪峰一年的开销。】
云念:“……”
好吧穷的只?有他们剑修。
沈之?砚的面色苍白,与她一起并肩而立。
他周身的气质好似都变了,与洞穴中那有些?吊儿郎当的人大相径庭。
“太子殿下。”云念想了想,还是道:“节哀。”
沈之?砚没有说话,神情沉静。
过了一会儿他还是没有张口,云念心下叹气,准备离开将?这里留给他。
他却叫住了她。
“云姑娘。”
“殿下?”
沈之?砚问:“你觉得我父皇如何?”
云念愕然,沉思一瞬才回:“陛下自?然是极好的。”
沈之?砚道:“我这老爹是个很好的皇帝,在治国一道上虽然手段强硬蛮横,但从未做错过决定,一心为了百姓,包括与你们修士结交,也是为了拉拢势力帮助人族抵御妖域和魔域。”
“但他也将?治国一道用在了我的身上。”沈之?砚笑笑,不知是在笑谁,“我从未见他对我笑过,他对我严苛到近乎绝情,要?求我一举一动都要?有储君的风范,可我不喜欢皇宫,不想当皇帝。”
“云姑娘。”沈之?砚侧首看她,问:“他爱子民,但你说他爱我吗?”
云念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在皇帝的住处谈论?这些?,这实在有些?诡异,更何况如今死的是贵妃,谈论?皇帝做甚。
她想了会儿,支支吾吾道:“为人父母终归是爱孩子的,只?是太子殿下毕竟是储君,陛下对你要?求高也是正常的。”
沈之?砚看了她许久,眸底的情绪让云念看不懂。
很复杂。
他的唇瓣翕动一瞬,却什么都没说。
“太子殿下想说什么?”
沈之?砚失笑,像是突然间又变回之?前?那个她认识的沈石见。
他笑得有些?恶劣:“云姑娘,有的时候,当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瓜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云念云里雾里什么都没听懂,根本不知这太子殿下来这里是作甚。
她方才瞧见他似乎欲言又止的模样,但不知想到了什么,硬是没有说出来。
“太子殿下……”
“云姑娘。”沈之?砚打断她,下颌微扬示意她看身后?,“你那小师弟来了。”
云念忙回身看去。
谢卿礼不知何时来了,走路竟没一点声音。
少年依旧是白衣高马尾,看她的眼神专注又温和。
云念莫名便想到了昨晚的那个拥抱,带着少年的气息,伴着夜晚的风。
“师姐,殿下。”
他礼貌唤了声。
“谢公子不必多礼。”
沈之?砚挑眉,还是第一次瞧见这谢公子对他这般客气,突然有种翻身农奴把哥唱的爽快感。
云念直接问他:“你不是与师兄师姐在一起商量如何布防吗?”
谢卿礼道:“师兄师姐自?己有把握,我只?是个听命的。”
“这样啊……”
她低声应下,一缕碎发自?额前?滑落遮住了眼。
谢卿礼瞧见了她微红的耳垂,笑意不经意间显露,抬手缓缓凑近她,想要?帮她别过去那缕碎发。
但一人很快走了过来,吸引了云念的注意。
那人弯腰拱手:“太子殿下,元太傅找您。”
云念扭头望去,刚好躲过了谢卿礼。
谢卿礼:“……”
他默不作声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沈之?砚轻轻颔首后?道:“好,我知晓了。”
云念瞧着一身黑衣的人有些?眼熟。
她试探性问:“秦木?”
黑衣的男子毫无反应,视线都未分给她一分。
谢卿礼微眯眼看过去,握剑的手紧了紧。
云念又喊:“是你吧,昨晚你与我师弟比试过,秦木。”
那男子似乎意识到是在喊他,神情一愣,随后?连忙点头:“是我,抱歉,方才我走神了。”
有些?怪异。
秦木的眼神陌生?,好像根本不认识他们一般,可他们明明昨日才见过面的。
沈之?砚有些?诧异:“你们认识?”
秦木抬头的姿势有些?僵硬。
云念抿了抿唇,旋即释然一笑:“是,见过,我们昨天还约好一起吃饭呢。”
谢卿礼看了过来。
沈之?砚道:“原来你们竟有这层关?系,秦公子是我父皇请来保护我安全?的,若要?吃饭,过几日我请你们吧。”
秦木低下了头:“姑娘,秦某有要?务在身,过段时间再一起吃饭。”
云念颇为善解人意:“好的,秦公子和太子殿下慢走啊。”
云念的笑意在秦木转身后?瞬间消散,与谢卿礼对望一眼。
少年颔首,折了根树枝冲了上去。
秦木下意识拔刀回身抵挡。
沈之?砚:“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秦木面无表情,眸无情绪。
谢卿礼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起来,轻挑手腕便将?树枝上挂着的东西扔到了地上。
“一条小蛇,担心伤了殿下。”
沈之?砚这才发现地上扔着一条小蛇,是很常见的草蛇,无毒但性子胆小,受惊了容易咬人。
他长舒口气:“原来是这样啊,多谢谢公子了。”
谢卿礼:“殿下客气。”
秦木也收回刀,朝谢卿礼微微拱手便随着沈之?砚离开。
待两人的身影消失后?,谢卿礼垂眸看了眼手中的树枝。
树枝上只?有轻微的划痕。
秦木本是刀修,蛮力大,就算再收力,也不应该只?留下一道划痕。
云念上前?瞥了眼树枝上的划痕,眸中寒光一闪:“我没记错的话,秦木是左撇子。”
可方才那人是右撇子。
“而且,我们昨日并没有约好一起吃饭。”
她只?是试探。
秦木听见她喊他的名字,却没有立刻反应,就好像刚得了个新身份还不太熟悉,瞧见他们后?满眼的陌生?,好似他们没见过面。
方才谢卿礼出手,他下意识抵挡,却出了右手,且力气甚小,动作虽快却依然显得僵硬,竟连这一根树枝都没砍断。
这只?能说明——
“他不是秦木。”
他们昨天晚上见到的秦木,被替换了。
没?有生命的傀儡。
阳光正好,日头高悬,这个季节本该是温暖明媚的, 云念却觉得好似坠入冰窖之中。
“师姐,别多想。”
垂下的手被人牵住,少年依旧面无?情?绪。
“师弟, 我们可?能想错了。”云念的呼吸微沉, “我们——”
话还未说完, 谢卿礼捏了捏她的手。
云念立马懂了他?的意思。
隔墙有耳。
主殿寂静无?声,门口站着整排身穿盔甲严阵以待的守卫,保护皇帝的阵法也还在。
就算要谈也不该在这里说。
他?牵着她朝流光榭去。
直到回到流光榭,关上了殿门, 谢卿礼布下隔音阵法。
“师姐, 可?以说了。”
云念直接引入正题:“或许我们从一开始就被引入了误区,傀儡师的目的不是皇帝。”
谢卿礼坐下, 为云念倒了杯茶。
他?温声开口:“为何这般说?”
“我们一开始以为傀儡师的目的是皇帝,为了炼制傀儡取代他?, 却让贵妃白白当了这个替死鬼, 但这些都是皇帝所说,只是他?的片面之词。”
“再者, 皇帝寝殿的阵法是阴转曲环阵, 就算傀儡师有千年修为破阵不成问题, 但也绝不是轻易便突破的,就在他?破阵的功夫,师兄如何会?察觉不到?”
云念说的口干舌燥, 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谢卿礼失笑?,又给她倒了杯茶递过?去:“师姐慢慢说。”
云念道:“还有, 既然目的是皇帝,为什么要杀修士?昨晚上还好好的,今天秦木便成了傀儡。”
更重要的是。
“我记得在洞穴之中,你与我说过?,这种如真人一般的傀儡与之前抓我的那些残次品不一样,秦木这般精细的傀儡,得用人皮混合泥土,提前捏好模样,融合他?的精.血炼制整整三十天,才能达到这般以假乱真的效果。”
既然需要提前三十天捏好脸,那便说明秦木在三十天前便被选中了。
脑海里思绪繁杂。
系统问她:【三十天前秦木应当还在玉虚派,尚未来到琴溪山庄,傀儡师是如何选中他?的?】
云念似乎有了答案。
除非……
是先?选中秦木,才邀请他?来到琴溪山庄。
若这样的话,此事?的性质便完全不一样了。
云念垂眼,视线无?目的地落在掌心中的茶盏,茶水微漾,将她的脸缩小倒映在水面上。
谢卿礼懒散舒展身体靠在身后的椅背上。
他?问:“师姐,我们可?见过?贵妃的尸身?”
好似平地炸起了惊雷,云念忽地便抬起了头。
少年唇角含笑?,表情?玩味,直勾勾地看着她。
对啊,他?们根本没?有见到过?贵妃的尸身。
那贵妃是死是活,真的死了吗?
【你师兄江昭也没?真的见到贵妃尸身,当时在场的只有皇帝和?元奚,随后傀儡师逃窜,赶来的江昭追了出去。】
云念脑海里那团缠着的线忽地便捋顺了。
系统说的对。
他?们四人当中,江昭是当时最先?接触到傀儡师的人,得到的信息要比他?们多。
但就连江昭也没?见过?贵妃的尸身。
贵妃是死是活,怎么死的,死的时候究竟是不是像皇帝说的那般穿着他?的寝衣一击毙命,这些都只是他?们从别人口中听?来的。
是他?人想让他?们看到的真相。
但不一定是真正的真相。
云念喃喃道:“皇帝说贵妃因他?而?死,傀儡师的目的是炼制傀儡取代他?,我们也以为傀儡师的目的是皇帝。”
可?现在秦木被替换了,傀儡师起码提前一个月便计划了替换他?。
秦木是皇帝邀请来的。
那皇帝在这之中扮演的,究竟是怎么样的角色?
是受害者,还是加害者?
谢卿礼笑?意盈盈,尾调上扬带了些俏皮:“师姐,或许你今晚得晚些睡了。”
云念知道他?想干什么。
她凑近他?,压低声音学他?,轻飘飘的声音带了明显的笑?意。
“师弟,熬个夜吧?”
她凑的很近,眼睛很亮。
谢卿礼滚了滚喉结,捏着茶盏的指尖微蜷,又慢慢伸展开。
“好,师姐。”
小径无?光,已经后半夜了,整个琴溪山庄安静沉寂,唯有偶尔几对人马巡逻。
今日的云层厚重,遮住了圆月,光线昏暗看不太清什么。
云念回到流光榭之时,正门刚好经过?一队守卫。
她没?敢走前门,担心被巡夜的守卫瞧见,于?是绕到后墙利落地翻进来。
湖泊正中央的亭阁里坐着两人,正是谢卿礼和?江昭。
云念朝他?们走来,端起桌上的水猛灌了大口。
她微喘着气,擦去额上的汗,扭头看向江昭道:“我按照你给我的名单,前去那些弟子?的房内探查了他?们的经脉,其中有五人是傀儡,没?有脉搏呼吸,其余弟子?尚未被替换。”
桌上摊开了三张麻纸,三人的面前各有一张。
今日江昭和?苏楹从皇帝那里回来后,云念便将自己的猜测告知了他?们。
江昭很聪明,不过?沉思了一瞬,便猜到了些始末。
他?一言不发转身离开,在傍晚之时拿过?来了四张名单,四人一人一张,上面写了些弟子?的名单和?住处。
那是江昭潜去皇帝住处寻来的,此次琴溪山庄宴请的弟子?。
他?只挑出了其中一百人。
云念道:“我这张名单上有五人是傀儡。”
谢卿礼言简意赅:“六人。”
江昭瞥了眼自己面前摊开的纸,有的名字被用笔杆圈了起来。
他?压低声线:“四人。”
云念注意到江昭身边的空位,问他?:“苏师姐呢?”
江昭摇摇头:“尚未回来,她那张纸上的弟子?住的稍远些,路上的时间或许长了些。”
夜风吹来,刮动石桌上的三张麻纸,江昭用茶盏压住。
卷起的页边盖住的是一个个名字。
云念呢喃:“这才七十五人,便已经有十五人被替换了,整个琴溪山庄除去普通的贵胄,修士有整整五百人,还只是抽出了这么点?……”
不敢想整个琴溪山庄有多少人被替换了。
江昭道:“这些弟子?无?一例外,都是金丹期。”
虽说来参加的弟子?最低也得是筑基后期,金丹比比皆是,但元婴也不少,为何只有金丹的修士被抓了。
他?到底想干什么,被替换的弟子?去了哪里呢?
被杀了吗?
琴溪山庄布防严密,元奚已经命人加强防守了,那傀儡师如何能进来的?
“他?一直都在琴溪山庄。”
一直不发生的少年开了口。
是肯定的语气。
谢卿礼微微敛眉,道了一句:“苏师姐早就传了信,但师父一直没?来。”
他?抬头看了眼虚空,“苏师姐的信被拦截了,整个琴溪山庄地底下埋着个杀阵,我们出不去,外人进不来。一旦开启,足以将我们所有人绞为肉泥。”
一语惊起浪涛。
江昭的声线忍不住拔高:“你如何知道?”
云念的手无?意识攥紧。
谢卿礼发现,他?这师姐一紧张便会?蜷起手,好似这样便能给自己安全感?。
他?抬手,将手中握着的剑搁置在了桌面上。
碎荆嗡嗡作响。
“碎荆察觉的。”
谢卿礼一本正经胡诌。
江昭和?云念自是不信。
“听?霜也是名剑,为何听?霜察觉不出杀阵?”
谢卿礼漠然:“可?能是师姐的剑太过?柔和?,就如师姐一般,对这杀阵不甚敏感?。”
云念脸一烫。
这要是别人说,或许会?显得阴阳怪气。
但他?用这张脸说出来却一点?不显假,让人生不起来气。
但江昭气笑?了。
他?指着桌上的剑:“你玩我呢,这柄剑也能感?受到杀阵?”
谢卿礼点?头:“嗯。”
“……你怎么证明?”
“证明不了,不如师兄将琴溪山庄一剑劈平,看看这下面究竟有没?有阵法?”
江昭:“……”
他?绝对是在阴阳怪气。
他?抱胸靠向身后,脸色黑沉骇人:“谢卿礼,我从一开始便觉得你很奇怪,在傀儡师的老巢处,你那一剑几乎堪比我师父扶潭真人了,你倒是说说,你是吃了几个大能才能有这般水平?”
谢卿礼一脸正经:“我不吃人,师兄。”
云念扶额。
江昭又怒了:“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我是在问你为何会?有这般修为?”
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有着堪比大乘的修为,一剑劈开了整个山坡。
“谢卿礼,你到底是谁?”
他?的话出口,周围陷入诡异的沉默。
云念有些心累,不知为何这又扯到了谢卿礼身上。
她也曾怀疑过?他?的修为,但谢卿礼是原书的男主,书里写的他?就是在取得碎荆后,修为一日千里。
他?是男主,这是他?的光环。
因此云念纵使怀疑,也只能用这些来说服自己。
谢卿礼在江昭的逼迫下,淡然地抿了口茶,随后指了指碎荆:“在剑境中裴前辈说我是个天才,或许是吧。”
江昭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他?倒是脸不红心不跳。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云念扯了扯他?的衣袖:“现在的重点?不是解决琴溪山庄的事?情?吗,你揪着谢卿礼作甚,师弟不会?害我们啊。”
江昭很想反驳她这句话。
谢卿礼不会?害的是你啊笨头鱼!
不是他?和?苏楹!
谢卿礼看云念和?他?们的眼神区别对待的十分?明显。
奈何自己这小师妹是个木头脑袋。
他?抵着云念的额头将她推远了些。
江昭瞥了眼谢卿礼,少年依旧垂眼抿着茶水,认识这么久以来,似乎就没?见他?慌过?。
“诚如你所说的,这下面有个杀阵,你觉得是傀儡师布下的还是皇帝布下的?”
谢卿礼摇头:“不知。”
他?放下手中的茶,“但不能告诉皇帝我们目前知道的东西。”
云念思索着:“若皇帝与傀儡师有关系,想要杀掉这些修士……人族与宗门交好已经数千年,历代皇帝每十年便会?在琴溪山庄宴请修士们,他?应当知道,若修士们死在琴溪山庄,宗门与皇族势必起冲突,遭殃的不止是皇族,更有那些失去了宗门庇护的普通百姓们。”
不是所有宗门都会?不计较这些,依旧救死扶伤。
皇帝应当知道这对于?他?的威胁不小,他?是疯了才会?这般做吧。
他?要什么有什么,已经有了至高无?上的地位,这些年的功绩足以名垂青史,他?做这些总得有个理由。
可?云念他?们找不到理由。
根本想不通是什么能让一个明君做出这般事?情?。
也不知道这些事?情?与他?有关系没?。
皇帝与傀儡师,究竟是怎样的关系?
江昭站起身:“总之,私下调查。”
他?望向天际,昏暗的看不见一颗繁星。
“苏师姐怎么还没?回来?”
江昭脊背一僵。
对啊,都过?去这般久了,她为何还没?回来?
不过?是探查一下这些弟子?是不是傀儡,傀儡的修为不高,伤不到苏楹的。
莫非是……
被别的弟子?发现了?
江昭的心一提。
拇指间的玉戒忽地一闪一灭。
他?急忙抬起手来,心下一颗心像是要跳到了嗓子?眼,许久都没?有过?这般的恐慌。
云念也站起身来。
“是苏楹,这玉戒是我给她防身的,她出事?了。”
江昭拿起剑,身影一闪而?过?,利落地翻墙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
云念来不及多想,担心苏楹是遇见了傀儡师,跟在江昭后面也追了出去。
亭阁之中只剩下谢卿礼。
少年喝完手中的最后一杯茶水,拿起桌上搁置的碎荆慢条斯理走出去。
他?并未翻墙,而?是直接从正门出去。
门外巡逻的守卫们像是没?有瞧见他?一般。
云念一路追着江昭,他?跑的实?在太快,难得尚存理智并未御剑,但也已经明显瞧出来慌了阵脚。
一路上横冲直撞,若非云念在身后帮忙掩护,他?早都被守卫发现了。
云念知道他?急,因此也只是跟在他?身后替他?收拾这些烂摊子?。
江昭远远地便瞧见了地上躺着的人,一个黑影正弯腰要抱起她。
“滚!”
他?挥剑而?去,那黑影来不及躲,顷刻间便被长剑穿胸而?过?。
云念也已经赶到。
江昭连剑都没?抽,慌张扑到苏楹身边。
“阿楹!”
他?不敢碰她,她就躺在地上安然闭目,右肩上一个血窟窿在往外涌血。
云念只是看了一眼,强行镇定的心跳了起来。
江昭的手在抖,眼泪在眼眶打转,茫然地想要去捂那血窟窿。
云念挥开他?的手,“你现在情?绪不稳定,我来。”
她从乾坤袋中取出仙丹,一连给苏楹喂了好几颗。
江昭抖着手将身上的灵丹一股脑都倒出来,胡乱扒着想找到什么。
“在哪里,在哪里啊……”
“灵丹呢,在哪里……”
云念抬眼看了一眼。
一贯沉稳的人此刻慌张无?措的像个迷路的孩子?,泪水砸落在地上晕染出一片水渍,手上都是苏楹的血。
她看了眼满地的仙丹,精准从中拿出自己需要的。
云念将仙丹碾成粉末洒在苏楹的伤口上,点?住她周围的穴道,汩汩的血瞬间便止住。
她想要去探苏楹的脖颈,可?指尖微微颤抖。
江昭抬眼看她,仿佛云念一句话便能将他?打入地狱。
云念嗓子?干哑,怎么都下不去手。
万一呢……
万一呢?
“师妹……”江昭的声音很轻很轻,脆弱又无?助。
云念狠下心,正要探下手。
一只手先?她一步,骨节分?明。
他?轻搭在苏楹的脖颈上。
淡声道:“有呼吸,还没?死,只是昏了过?去。”
江昭突然泄力,高大的脊背颤抖的不成样子?。
云念提起的心掉了下去。
谢卿礼起身,来到被江昭一剑穿心的黑影身边。
他?俯下身握住凛寻剑的剑柄,微微用力便将它拔了出来。
鲜血迸溅。
谢卿礼微微歪头。
不过?一个傀儡,用泥土做成的血肉,融合进这傀儡师的精.血后,竟还化为了真的血肉。
他?半蹲下身,轻触上地上的鲜血。
冰凉的。
谢卿礼哂笑?了声,原来是这样。
就算再逼真,人跟傀儡最大的不同?便是人有体温,而?傀儡没?有。
这傀儡师并不是这般无?所不能。
谢卿礼直起身,踩碎了已经不能行走的傀儡。
直接将它震为醴粉。
他?使出清洁术,将地上的血迹收拾干净,免得被守卫发现横生事?端。
云念还顿在苏楹身边,拉了拉江昭的衣袖:“我们得尽快离开,免得被守卫的人发现。”
“嗯。”
江昭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些。
他?抱起苏楹,她毫无?声息,面色苍白。
江昭咬了咬牙,抑制住自己的怒意,大步朝自己的住处走去。
云念无?奈拐回来,从谢卿礼手上接过?了江昭的凛寻剑。
她瞥了眼不剩一物的空地,便知晓应当是谢卿礼清理了这些。
“又是傀儡是吗?”
“嗯。”
云念微抿唇瓣。
傀儡师在琴溪山庄,他?炼制的傀儡也在。
他?通过?这些傀儡先?杀了人,将尸体处理好后便取出来事?先?准备好的傀儡替换。
云念问:“他?能将这些傀儡放置在哪里呢?”
谢卿礼道:“傀儡没?有生命,安置在乾坤袋便可?。”
云念一愣。
对啊,这些傀儡是没?有生命的,乾坤袋中虽然不能存活物,但傀儡是死物啊!
那便难搞了,傀儡师只需要自己乔装隐匿起来便可?。
这偌大的琴溪山庄,便是挨个搜查都得花上两三天功夫。
云念颓了。
他?笑?了声,动作轻揉替她捋顺碎发。
“没?事?的,我会?把他?们都揪出来。”
这话有些自大,但云念莫名对谢卿礼有种信任感?。
就好像如果是他?,便什么都可?以做到。
“师姐,走吧。”
云念点?点?头,跟在他?的后面躲避着那些守卫。
系统冷嘲热讽:【你是不是脸红了。】
云念摸了摸脸,一连冷漠:“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你明明就是——。】
它的话没?说完,云念直接关闭了连络通道。
系统:【……】
云念替苏楹盖好被子?,脸色微微苍白,起身之际眼前一片模糊,白光闪烁,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胳膊被人拉住,托着她起身,这才免于?摔倒。
“没?事?吧?”
云念冲他?摆摆手:“没?事?,小问题。”
她直起身看了眼身边的江昭,他?的情?绪稳定了些,不似方才那般慌乱。
方才他?慌得连止血术都不会?使。
苏楹身子?骨太弱,一点?小伤或许便会?要了命,他?怎么可?能不慌。
于?是只能云念来疗伤。
云念拍了拍他?的肩:“你别担心,苏师姐的伤不严重,那傀儡尚未下死手便被我们发现了,我已为她疗伤,后半夜便能醒。”
江昭将身上装的灵丹塞进她怀中:“抱歉,今日是师兄拖你后腿了,灵丹你拿回去,今夜好好调养。”
云念有些无?奈,将他?递来的丹药还回去:“苏师姐也是我的师姐,你说什么呢,我不需要,你留着给师姐吃吧。”
她说完脚步匆匆便朝外走,将江昭一人留在身后。
云念刚走出殿门,本来舒然的五官顿时皱在一起,呲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的脖颈。
灵力损耗太多,现在浑身疲惫,双腿疲软有些走不动路。
她呢喃着:“浑身都疼……”
刚走出殿门,就被门口靠墙站立的白影吓了一跳。
云念慌忙后退,白影抬起头,月光正好照在他?脸上,清隽的五官毕露。
是谢卿礼。
“你吓死我了。”
她拍拍胸口,稳住自己紊乱的心跳。
谢卿礼的笑?意一闪而?过?,在她身前蹲下身:“师姐,我背你回去。”
云念倒也没?虚弱到这地步,闻言拍了拍他?的脊背:“我没?事?,不用背我。”
少年没?有应声,拖住云念的双腿便将她扛上了肩。
双脚离地,失重感?吓得她一惊,下意识便揽住了他?的脖颈。
少年的马尾贴在她的脸侧,柔软的发丝浸染着他?身上纯净的气息。
“师弟……”
云念挣扎着想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