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云念终归放心?不下:“师弟,不然我们聊会儿天吧。”
谢卿礼却摇了摇头,瞧着有几分?疲态:“师姐,我累了。”
他都这?般说了,云念也不好意?思去打扰他。
“那你早些休息,晚上见。”
“好,师姐也是。”
云念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的一刹那,谢卿礼吐出了大口鲜血。
他跌跌撞撞脚步虚浮地进了屋,眉峰和?长睫上结了层冰霜,逐渐顺着脖颈向下蔓延,直到浑身都是薄霜,整个?人像是从冰窖中捞出来的一般。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鲜血几乎是喷溅而出,挂在苍白的唇上分?外明显。
碎荆悬浮于虚空之中,淡蓝的剑光自剑身上迸发?,化为千万缕丝线涌入少年的经脉之中。
谢卿礼无力倒在地上,血水从鼻腔、唇齿、耳洞处涌出,少年浑身都是白霜和?血。
长睫半垂遮住暗淡无光的眼,他徒劳伸出手探向一旁的墙壁。
一墙之隔,云念就在那里。
“师姐,师姐……”
第27章 琴溪山庄六
另一边, 云念懒散泡在浴桶之中,浑身的疲惫都消解了分,终于能缓过来劲了。
思绪成了一团乱麻, 一夜之间接受的信息量太大了些。
杀害谢卿礼母亲的人,和囚禁他?的是一个组织,这个组织的标志是刻有金尾鹤的令牌。
傀儡师杀了人族贵妃, 老巢内也有金尾鹤的壁画。
系统:【是一伙儿的吗?】
云念也想不通:“傀儡师是千年大妖, 谢卿礼的仇人是何门路, 能拉拢傀儡师入伙,还?是说……傀儡师便是我在?听霜剑境中看到的那人?”
“不,不可能。”系统还?没回答,她自己先否定, “在?剑境中我与?那人交过手, 他?不过才两百多岁,这傀儡师可千岁有余了。”
不是一个人, 便只能是一伙儿的。
这个组织到底想干什么,杀害谢卿礼的母亲, 囚禁谢卿礼, 连贵妃都敢害,简直胆大包天。
云念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杀贵妃有可能是为?了引起皇族骚乱, 也有可能不是, 但总归还?有个可以?解释的理由。
可谢卿礼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为?何会?被这组织盯上,又为?何要花几年功夫囚禁他??
再对比今日谢卿礼的表现,他?那一剑可是堪比扶潭真人了, 甚至云念觉得他?还?收了力?。
谢卿礼有事情瞒着她,并且是与?这件事紧密相关?的事情。
【总之, 它的势力?不容小觑,我们都低估了它,你须得更加仔细谨慎。】
云念缩进?水中并未说话。
江昭说那傀儡师有急事匆匆忙忙走?了,那他?什么时候还?会?出现?
他?们唯一的线索便是贵妃,弄清楚这傀儡师究竟为?何要杀贵妃,或许便顺藤摸瓜查到些什么。
云念一阵头大,捏着眼角放松。
夜幕降临后,皇帝果然派人来请了几人。
云念出门之时,谢卿礼早已在?院中等候。
他?换了身衣裳,身上还?有沐浴后的清香,马尾高束,但脸色有些不好。
非常苍白,像是重病未愈的模样?。
她靠近他?,能感受到他?身上刺骨的寒意。
两人跟在?内侍身后,云念皱眉悄悄问:“你怎么了?”
谢卿礼回的很快:“无碍,师姐莫忧心,只不过没睡好。”
“你当真没事?”
“当真。”他?弯了弯眼,语气无奈:“师姐,我真的只是没有睡好。”
他?这般说了,云念的那些话便被堵了回去,就是有再多困惑也只能安下心来。
皇帝设宴的地方就在?琴溪山庄的正中,今晚并未宴请太多人,想来也是,知道贵妃薨逝的人不多,还?未抓到傀儡师前,皇帝为?了稳固民心,此时只有少部分人知晓。
云念和谢卿礼进?来之时,江昭和苏楹已经到位。
皇帝端坐高台。
修士与?人族独立,见到皇帝并不用行礼。
两人在?内侍的指引下就位。
皇帝如?今近五十,在?人族寿数已过半,但看起来仍不显老态,长相依旧俊朗,身上的威严甚至还?不如?扶潭真人严厉。
只是眼眶通红,眼底的血丝明显,看起来有些颓靡。
他?强行扯出笑意问道:“便是这两位小友救了太子?”
谢卿礼话不多,云念只能想办法多说些:“是太子聪慧,我们也并未做些什么,那些傀儡是元太傅带人歼灭的。”
皇帝也点点头,神色并未有什么变化?。
“将东西拿来。”
他?摆摆手,一旁的内侍递上来几个精美的盒子。
云念和谢卿礼,包括江昭和苏楹人手一份。
云念看了眼江昭,江昭冲他?们点头:“既是陛下赏赐的,便接下吧。”
几人这才动手接下:“谢过陛下。”
兴许是见云念和谢卿礼年纪尚小,皇帝并未多问他?们,只随口聊了几句便揭过了话题。
他?又看向江昭,问:“江公子身子可还?好,此番你以?身涉险,辛苦江公子了。”
江昭恭敬垂首:“除妖是在?下应该的。”
那边皇帝与?江昭你来我往地说着话,这边云念悄悄夹了块糕点给谢卿礼。
她压低声音:“师弟,你尝尝,我方才尝着还?不错。”
谢卿礼心下轻笑,明明修士早已辟谷,但云念总喜欢吃吃喝喝,一日三?顿若非特殊情况,那是必定顿顿不落的。
“你尝尝。”
那块糕点被她推了推。
谢卿礼夹起糕点轻咬一口,软糯的淀粉裹着细糖,入口便化?开,甜意像是能从唇齿蔓延到心尖尖。
她凑过来,瞳光明亮,眼里的期待显而易见:“好吃吗?”
谢卿礼点点头,柔声回她:“好吃。”
他?食欲寡淡,也吃不太惯甜食,但云念想让他?吃,那他?便吃。
果然见他?说了好吃后,云念的笑意越发深。
她拿过小盘子,每份糕点都给他?夹了几块,模样?形状各异的糕点摞成小山摆放在?他?面前。
云念:“那师弟多吃些。”
谢卿礼想说,他?吃不完。
但话到嘴边,瞧见她看过来的目光后,霎时间变成了:“好。”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低声说着话,皇帝不知何时也结束了与?江昭的寒暄,他?的本意本也不是在?这里跟一群小辈闲聊。
皇帝清了清嗓子,云念立马放下咬了一半的糕点,这点眼色她还?是有的,皇帝明显是要说什么。
屋子内侍奉的內侍与?婢女们福身告退,走?之前还?替他?们关?了窗。
除了他?们四个,整个屋内就剩下皇帝还?有元奚。
云念也不由得端正了姿态。
皇帝既然清场了,那么要谈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或许便与?这次傀儡师一事有关?。
高台上的皇帝神色肃重,脸上的颓废也消失,帝王的威严一览无遗。
他?直接切入正题:“三?天前的晚上,贵妃被发现横死在?榻上,从背后一击毙命。那邪祟被江公子发现,便一路追了出去。”
皇帝说到这里停下了,大殿内寂静无声,元奚立在?皇帝身后。
云念知道他?的目的并不是说这些,而是另有其他?。
果然听他?接着道:“但是,贵妃死的时候,穿的是朕的寝衣。”
云念和江昭的神色立马变了。
云念敏锐觉察出了他?的话中意。
贵妃是一击毙命,说明那傀儡师下手的目的纯粹,就是为?了杀她,而不是像以?往那般带回去演戏玩玩,再炼制成傀儡。
贵妃死前穿着皇帝的衣服,从背后一击致命,那很可能傀儡师也没看清她的脸。
那说明——
“他?要杀的,是朕。”
皇帝站起身,声音冷凝带着杀意与?怒意。
没有人说话。
元奚始终垂着首站在?人皇身后,江昭和苏楹下颚微张,云念忍不住缩了缩手。
在?场最淡定的反而是谢卿礼。
少年垂着头抿着茶,长睫盖下遮住眸底的情绪,人皇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也并未生?气。
“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朕,只是贵妃……”人皇的声线颤抖哽咽,一瞬间像是苍老了许多,“贵妃不该陪朕来这里的,是朕害了她啊……”
毕竟相伴了二十多年,皇帝的后宫只有这一位妃嫔,两人极近恩爱,几乎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
元太傅突然出声:“陛下说的对,我赶到之时,他?似乎正要带走?贵妃的尸身,随后傀儡师逃了,江公子去追。”
带走?尸身,难道是要替换成自己炼制好的傀儡,代替皇帝成为?人皇?
云念是见过傀儡师炼制傀儡的本事,她与?沈之砚排那出戏之时,打分的那假傀儡师逼真到根本察觉不出是个假人。
用傀儡做假皇帝,一言一行都受傀儡师的控制,没有人知道自己信奉的是一只妖。
若真是这样?,这已经不止是简单的妖邪作?祟的问题了。
系统弱弱道:【云念……这可不是小事啊,人族若是动乱,这个世界一样?得崩。】
云念也知晓事态严重:“那傀儡师知道陛下没死,肯定还?会?再动手。”
皇帝点头道:“所以?除了那晚在?场的修士,不能有旁人知晓,切莫引起动荡,反而利于他?趁乱下手,这傀儡师一事拜托诸位了。”
江昭回:“傀儡师作?祟,此事理应由宗门弟子出手,陛下尽可放心。”
“只是。”他?坐直了身,问:“太子是如?何被傀儡师抓走?的?难道是为?了取代太子?”
皇帝坐在?高台上,周身都是颓靡的气息。
“不是,太子便装成平民,偷从京都跑来琴溪山庄,于路上被傀儡师劫走?,若非京都的人来报太子来了,朕到如?今都不知晓太子竟失踪了,派元太傅出去寻了许久才发现是被傀儡师抓走?了。”
也就是说沈之砚被抓只是无意,并不是傀儡师事先计划好的。
傀儡师喜欢看戏,沈之砚刚好是那个被捉来的倒霉蛋罢了。
【你或许可以?从傀儡师下手,能顺藤摸瓜查到些关?于那组织的事情,未尝不是一条线索。】
云念若有所思收回了视线。
谢卿礼捏着茶杯的手紧了紧,他?冷睨着高台上的皇帝,皇帝和元奚正与?江昭两人商议着后续的行动。
皇帝将此事交给了江昭处理,傀儡师要杀皇帝,这可不是小事。
自皇帝说了那些话后,云念这顿饭吃的心不在?焉,殿内气压低迷,谢卿礼一口筷子也未动过。
直到云念实在?受不了了,拉着谢卿礼便向皇帝辞行。
从主?殿出来后,夜色已经深透,云念拎着壶酒慢悠悠走?着。
谢卿礼安静地跟在?她身后。
远处传来悦耳的乐声,灯火通明,云念看到来来往往进?出的许多人。
她停下了脚步。
谢卿礼也停在?了她的身后。
“师姐?”
“师弟。”云念侧过头,指着那边问他?:“今日琴溪山庄设宴,我们去玩吧。”
她满眼的紧张与?期待,谢卿礼知晓她是担心他?因为?傀儡师的事情多想。
他?笑了笑,“好。”
云念松了口气,拽着他?的袖子便朝那边跑:“快走?快走?,一会?儿都结束了。”
她跑的很快,谢卿礼被她拉着跑,根本没有看脚下的路,视线全在?她身上。
琴溪山庄很大,修士和人族们聚集在?这里,来的人多是各大宗门杰出的修士,或是人族的贵胄们。
云念看了会?儿歌舞,又拉着谢卿礼挤进?呼声最大的一处人堆。
站在?高台上的男子一身玄金色劲装,腰间别着一把宽刀:“我乃玉虚派沁阳真人座下弟子,此匹霓裳乃上品,是苍梧冰蚕吐的丝制成的,谁若是能打败我,我便将这霓裳送给他?!”
云念懂了。
“原来是在?押宝比武。”云念踮起脚凑到谢卿礼耳边,大声道:“修士们有时会?互相比试,在?比武前压下至宝,若谁能赢,便能拿走?对方压的宝物!”
周围太嘈杂,她怕谢卿礼听不懂,便加大了音量。
热气喷涂在?少年的耳根,莹白的耳垂悄悄染上了一抹红晕。
谢卿礼垂眸看了眼她,问:“这霓裳好看吗?”
云念看了眼那男修手上托着的霓裳。
通体银白,周身好似泛着粼粼波光,做工质地一看便是上乘,属于有钱都难买的那种。
没有女孩子不喜欢亮晶晶。
她点点头:“是挺好看的。”
但云念不打算打擂,首先她没有什么对等的宝物可压,其次这霓裳再好看也就是匹布,云念拿着也没什么用。
“但其实也就——欸,师弟!”
她的话说了半截,余光白影一闪,少年撑起身子轻盈跳上高台。
云念连忙小声喊他?:“师弟!”
也不知是没听见还?是什么,谢卿礼并未看她。
少年个头很高,压了对面小半头。
谢卿礼漠然收回眼,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把刀。
通体是压抑的黑,没有刀鞘,刀身裸露在?外?,刀刃锋利,像是跟随着主?人见了不少血,血腥气浓重,刀柄上刻着两个镶金的小字。
但那刀修的眼忽地便亮了。
“陨……陨祭!”
天下第一铸器师陨祭炼制的刀!
身为?修士人人都想求他?为?自己打一把合适的武器。
但陨祭接单全凭心。
总之就是,看脸。
那刀修的手都在?抖:“你,你确定要压这?”
谢卿礼将刀搁置在?小桌上:“赌不赌?”
刀修连连点头:“赌!”
谢卿礼这时候回身看了愣神的云念一眼。
他?无声示意她安心。
刀修拱手:“在?下秦木,请道友赐教了!”
谢卿礼点点头没说话。
秦木:“……行,道友果真利落干脆,那便来试试我的剑!”
话音刚落,他?拔刀朝谢卿礼冲来。
谢卿礼并未用碎荆,而是随手取了把木剑。
他?的神情平淡,秦木是个左撇子,左手抡起大刀划破虚空带起簌簌声,丝毫未留情面朝谢卿礼打去。
谢卿礼只抵挡,并不做任何进?攻。
在?外?人看来,便是少年不敌节节败退。
只有秦木自己知道,节节败退的是他?自己,他?的额上冷汗直流,握刀的手腕被震得发麻。
他?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那少年不知道是何来头,看起来不过十几岁的年纪,但修为?完全看不出来。
他?这把刀也算中品,跟随了他?十来年,砍在?谢卿礼的木剑上,竟被那柄剑震得发麻。
不出一炷香,他?执刀的手必定要废。
秦木的大脑飞速运转,还?未想出来应对政策,少年动手了!
方才还?在?他?眼前的人身形一晃,竟直接消失了。
他?愣神之际,身后一阵寒意,濒死的威胁铺天盖地朝他?的后心刺来。
秦木几乎用了所有的修为?,迅速转身左手横刀抵挡。
是碎裂的声音。
跟随了他?十几年的刀身上爬上道道裂痕,在?他?眼前碎成渣。
这场比武才半炷香,便已经定了胜负。
只几招而已。
秦木看着地上的碎屑愣了许久。
他?并未觉得生?气,技不如?人,没什么好生?气的。
只是觉得惊骇,修真界何时出了个天资卓群的少年。
他?明明记得,当今年轻一辈的第一是玄渺剑宗的江昭。
“你输了。”
谢卿礼收回剑。
秦木抬起头,神情复杂分辨不清。
少年沉静地看着他?。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毁约之时,他?起身来到放置宝物的小桌,端起了那匹霓裳,拱手将它奉上。
“今日是在?下技不如?人,能与?道友一战,是在?下之幸,请道友收下这匹霓裳。”
云念也不免挑眉。
这修士倒是个输得起的。
谢卿礼“嗯”了一声,端着那匹霓裳跳下了高台。
他?并未拿那柄作?赌的刀,秦木连忙捡起来喊他?:“道友,你的刀没拿!”
谢卿礼头也不回:“送你了。”
秦木愣在?原地,巨大的惊喜冲击的他?回不过神。
谢卿礼一手拿着那匹霓裳,一手拉起了云念的手腕挤出人群,这里人太多了,他?实在?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气味难闻,空气燥热,太吵还?烦。
秦木的声音自身后遥遥传来:“多谢道友,若有机会?再见,我定会?重谢!”
谢卿礼已经带着云念走?出很远。
“师弟,那边还?有人唱歌跳舞呢,不要看了吗?”
“明日再看吧,今日太晚了。”
他?并未松开手,云念也并未挣扎。
两人并肩回到流光榭。
这里只安排了他?们两人入住,江昭和苏楹住在?隔壁。
流光榭中有个湖泊,湖正中央是个亭台。
少年拉着她在?亭台中坐下,将手上端了一路的霓裳收起来:“师姐,做好衣裳后再送你。”
云念:“你是想要送给我?”
“嗯。”少年点头,“这匹霓裳若穿在?师姐身上,一定很好看。”
云念老脸一红。
他?可真是……总能顶着这般无害的脸说出这种令人误会?的话。
谢卿礼靠在?长椅上,下颌微扬示意云念看虚空。
“师姐,赏月。”
云念寻着看去,圆月当空,浓云已经散去,零丁散着几颗星,清清冷冷。
她学着他?靠向身后的长椅,放松下来吹着晚风。
两人坐的很近,微风将乌发吹起,少年少女的头发交织在?一起。
越缠越多,越缠越紧。
时间好似慢了下来。
好像过了很久。
云念能清楚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
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出了一直犹豫的话:“师弟,你到底在?瞒我什么呢?”
谢卿礼回过头看她。
月光洒在?她脸上,本就白皙的肌肤越发剔透。
他?早就知道她这般聪慧,从看到那副壁画的时候,便应该猜出了他?有事情瞒着她。
谢卿礼的声音很轻:“师姐,我不会?害你。”
有些事情他?会?与?她说。
但是在?那之前。
“请等等我。”
等他?有勇气将那些罪恶又绝望的过往摊开在?她眼前。
骨节分明的手朝她伸来,竹香密不透风将她包围。
云念嗓子干涩,心跳微快。
少年在?她的发髻上轻扫,替她拨去了飘落在?上的枝叶。
他?的视线在?她的发髻上停了一瞬。
那两朵绒花本来明日便能送给她,如?今怕是要等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了才能去取。
他?正要收回手,温软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指腹正好搭在?腕间的那根红绳上。
是截然不同的温度。
很温暖。
谢卿礼看去,云念的眼睛很大,点漆般的眸中倒影的全是他?。
他?看到红唇微启:
“无论傀儡师也好,这莫名其妙的组织也罢,你不想说的事情我不逼你,但我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告诉我,好吗?”
她顿了顿,又道:“我想帮你。”
不想他?黑化?毁灭修真界。
不想他?放弃大道自取灭亡。
不想玄渺剑宗的人惨死在?他?手中。
她是为?他?而来的,是为?了改变既定的结局才来到这个世界。
所以?。
云念握紧了他?的手腕:
“师弟,以?后的路,一起走?吧。”
谢卿礼问:“走?多久?”
云念回:“很久很久,我在?这个世界的每一天都会?与?你一起。”
“与?我一起可能会?遇到很多危险,师姐确定吗?”
“当然。”
谢卿礼看了她许久。
他?听到风声,虫鸣声,以?及自己如?雷的心跳声。
“好,师姐。”
不知为?何,他?突然很想抱抱她。
他?也确实这般做了,微俯下身,抱住了她。
第28章 琴溪山庄七
他虽然清瘦, 但比她高上整整一头,从背后?看像是将她揉进骨血一般,除了一抹湖绿的裙摆在白衣一侧显露出来, 俨然看不见少年怀中拥着一人。
莫名其妙来上这一遭,云念下意识想要?推他,刚抵在他的肩膀处, 毛绒绒的脑袋埋在了她的颈窝。
“师姐。。”
声音模糊不清, 像是小狗哼哼唧唧。
云念偏头看他:“怎么了?”
“累了, 想有人抱抱我。”
怀里的人很久没说话,过了许久,一声微弱的回应似有若无。
“好。”
她回抱了他。
谢卿礼的手在抖,心跳如雷震动, 难以?言喻的情绪蔓延, 一颗心好似被揪了起来。
她缩在他的怀中,小小一团乖巧的要?命。
“师姐……”
他越抱越紧, 收紧双臂。
贪婪地汲取着她的气息。
云念有些?喘不过气,他毕竟是个男子, 这般重量压在她身上, 将?她抵在椅背上,咯得她后?脊背都在疼。
谢卿礼抱得太紧, 云念的呼吸不畅。
她推了推他, “师弟, 我有些?呼吸不上来。”
少年的手松了一瞬,依旧环着她的腰身。
新鲜的空气涌入肺腑。
云念也不挣扎,掌心轻拍他的脊背, 像哄幼崽一般。
少年并未抬头,鼻尖轻轻蹭了蹭她的侧脸, 鼻息间都是她的桃花香。
从前?他觉得腻人。
如今却觉得,这大抵是世间最好闻的味道。
他抱了许久,久到云念一直仰着脖子,酸痛感已经隐隐见势。
她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师弟,我脖子酸。”
少年的力道又松了几分,从她的颈窝中抬起头来。
云念找准机会迅速退出他的怀抱。
怀里的人忽地撤退,少年下意识便要?去拉住她,瞧见少女微红的脸后?,伸出的手换了个方向。
“师姐,我帮你擦汗。”
他抬起手帮她捋顺鬓发,揩去额上细密的汗珠。
冰凉与滚烫,截然不同的温度。
云念惊了,他这般喜净的人,竟会为她揩汗?
谁不知道谢卿礼极为洁癖龟毛?
她下意识朝后?退去些?许躲过他的触碰,少年的胳膊停在半空中。
他愣了一瞬,抬起黑沉的眼看她。
眼底好似有什么东西在燃烧。
空气滞停,难以?言喻的沉默蔓延开来,延伸成线裹缠住两人。
云念只?觉得他有点奇怪,从故陵剑墟出来后?就很奇怪。
她现在需要?醒醒脑子。
双目相对,云念尬笑两声:“我回去自?己收拾一下就行,就不麻烦师弟了。”
她站起身,捏捏酸软的脖颈:“天色太晚了,你早些?休息吧,明日我们还有事情。”
语毕,她根本没有给谢卿礼反应的时间,急匆匆便朝屋内走,背影像是落荒而逃一般。
空气中好似还残留着她的气息。
谢卿礼并未挽留,他收回手,指尖摩挲,还能感知到她的温度。
少年垂下眼,长睫掩住眼底的晦暗。
云念回到屋内躺在软榻上,皇帝送的礼物被她搁置在一旁的小桌上。
隔壁房间隐约传来开门又关?门的声音,谢卿礼应当回了屋。
脸颊有些?滚烫,额上的汗水还未干透,她浑身不舒服,索性给自?己施了个清洁术。
身体清爽之?后?,脸上却还是滚烫绯红,云念干脆打开了窗户瘫在榻上,闭眼调息着自?己紊乱的心跳。
脑子乱成一团。
少年带着冷意的怀抱与指尖,意味不明的眼神,似有似无的侵占欲。
云念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少年是不是都是这样多变,一天一个样,谢卿礼自?从故陵剑墟出来后?便变了许多。
从前?的温柔是带着疏远礼貌,他对谁都是这般。
现在的温柔侵入骨髓,渗透在一举一动,只?对她。
她想不明白他为何会有这样的变化,她穿书?的经验不足,根据自?己在联盟学?到的知识,也只?能将?其归咎于少年对阿姐的依赖。
云念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又这般躺了许久。
系统也一直没说话,它一个人工智能更分辨不出来这般复杂的情感,没办法为云念提供什么帮助。
云念一直没听到隔壁的动静,料想谢卿礼应当已经睡下了。
她看了眼月色。
已经很晚了。
云念起身关?上窗,卷起被子侧过身准备睡觉。
闭眼之?前?,视线却在小桌上放置的木盒上一瞥而过。
是皇帝送的礼物。
她支起身体取来那方木盒,翻身趴在床上打开。
是个玉镯,晶莹剔透,通体是渐变翡翠色,在光下似乎还能瞧见里面的流光,纵使她是个外行人也能瞧出来材质的上乘。
毕竟是皇帝,出手确实大方。
云念取出来玉镯,这镯子却一点也不显冰凉,反而有股暖意。
系统这时候倒是开口了:【镯子还挺好看,不要?戴上试试吗?】
云念将?玉镯放回盒子中,漠然将?它收进了乾坤袋。
“不戴,太贵重了,一打架就碎了。”
【……那你不能不打架吗。】
“那你把傀儡师给我捆来啊。”
【……你睡吧。】
云念裹紧被子蒙头就睡。
系统:【……年轻就是好。】
日头高升,鸟啼清脆,云念被吵得实在睡不着,这才悠悠转醒。
她躺床上愣了会儿,忽的想起来今天还有事情要?处理,利落翻身下床。
去隔壁敲了敲门,屋里没人,谢卿礼起的倒是怪早。
云念不多留,转身来到皇帝居住的地方,也是贵妃遇害之?处。
出了那件事情后?,元太傅的人对外只?说皇帝偶感风寒,身体不适需要?卧床休息,近来不宜见客。
皇帝住的地方在琴溪山庄的正中间,更像是个小型宫殿,十数个侧殿、花园、水榭,最后?才是皇帝住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