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往前走了走,即将走上台阶合影时,温西泠悄悄溜到导游身边:“姐姐,我是班长,可以借一下你的帽子吗?”
“帽子?”导游有些诧异,但终于没招架住温西泠诚恳的眼神,狐疑地摘下帽子递给她。
正在这时,上一个班拍完照,三班被指挥着往大台阶上走。
“成桦!”温西泠低低地喊了一声。
成桦闻声回头,只见她独自在队伍之外,站在摄影师旁边,定定地望着他,缓慢地将那顶红帽子扣在自己头上。他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三步两步跑到她身边。
“来来来,海狮往里站一点,刘青蓉你有点高,要么站第二排?”成桦自顾自地揽过指挥的活,摄影师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
“诶对,来,看这里!”成桦丝毫不理会旁人,佯装让大家看镜头,一只手却落在了温西泠头顶的帽子上,郑重其事地拍了三下。
“成桦温西泠!你们不是我们班的吗?”自诩身负 36 条性命的赵奕民火气上来了,“后面还有班级等着呢!你们不拍是不是?”
“拍,拍。”成桦放下手。温西泠赶忙把帽子还给导游,二人融进队伍里。
“三,二,一——不上学开不开心?”
果然,进入景区不久,樊嘉玮和另外三个女生来找温西泠报到。
但她等了一天,只有这四个人前来报到。
第18章 寂寞夜晚陪伴热线
“自己人”群里现在有 12 个人。新增的四人,分别是樊嘉玮、孟莹、刘青蓉和邱越。
晚上回到酒店,这帮人鬼鬼祟祟,全进了温西泠和李恩语的房间。
床边的温西泠闲闲地瞥了一眼床头柜,忽然涌现一丝记忆。她轻轻拉开第一个抽屉,摸出一件东西藏在身后,转向沙发上的成桦,夸张地摆出妩媚的姿态,冲他勾勾手指。
成桦眉毛一挑:“喝高了?刚才喝的不是果粒橙吗?”
她停下来翻了个白眼,又恢复妩媚,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他狐疑地挪过来坐下。
她凑近他的耳朵:“我这里有能让你快乐的东西,想看看吗?”
他沉默地滚动了一下喉结。
她等了半晌,忍不住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说话。”
“不会是……寂寞夜晚陪伴热线吧?”
温西泠妩媚的笑容僵在脸上。她从背后拿出那张印有大尺度照片的小卡片,看着上面的八个字和一串号码:“你怎么知道?”
成桦没憋住笑:“我那儿也有。”
“哎,房间里还有十个未成年人,能不能注意一下影响?”郝墨川叫了一声。
“回你沙发上去。”卸磨杀驴的温西泠一把推开成华,并把小卡片丢给他。
另一边,李恩语正双眉紧锁:“怎么会一下失踪了这么多人?会不会有人没看懂他俩发的信号?”
“不会吧,他俩的信号太明显了。”樊嘉玮说,“就算是没看懂意思,起码能看出来这个动作很刻意——哪个正常人抢导游的帽子!”
温西泠撇撇嘴。
“我观察了,其他人应该真的是替身。”张卓元分析,“玩得贼嗨,眼神清澈但愚蠢。贺文还他妈买了特产。”
郝墨川揶揄他:“你好意思笑他?当年买茶叶的,全年级除了你找不出第二个人!”
众人笑了出来,张卓元聊起了劲:“说到茶叶,我当年来完井冈山,回去半年坚决不碰南瓜。妈的,吃了五天南瓜,酒店是南瓜,农家也是南瓜,顿顿都有南瓜。”
“行了你别南瓜了,说点正事吧!我们只剩 12 个人,能做点什么有用的呢?”樊嘉玮给他拽回正题。
“这次穿越有一个有利条件——”温西泠拿起手机晃了晃,“每个人都可以看到自己的替身留下的记录,大家多翻一翻,找找线索吧。”
正在房间里安静下来的当口,走廊里传来闷闷的敲门声。
“开门,我是殷鹿鸣,查房啦!”
她敲的是隔壁房间的门,里头住的是裴雯雯和翁琰。
12 个人猛地弹起来。晚上串门是赵奕民强调再三的大忌。
“完蛋,忘了要查房。咋办?下一个就是我们了,现在也出不去了。”
“还好查我们的是小鹿。卖个萌服个软,求她别告诉赵奕民。”
“呃……”叶修假咳了两声,“你们卖萌问题不大,我们是不是有点勉强?”
“嘶——”
学校为了最大程度避免曾经出现的“血泪教训”,特意把男女生隔开楼层安顿。异性串门,他们这是犯了大忌中的大忌。
隔壁传来关门声,紧接着,殷鹿鸣敲响了温西泠的房门。
温西泠压低声音指挥道:“女生留在房间里,男生跟我进厕所。”
几人蹑手蹑脚钻进厕所。敲门声加重了:“温西泠和李恩语在吗?开门!我是殷鹿鸣!”
厕所传来花洒放水的声音,李恩语磨蹭着前去开了门。
“怎么那么——”殷鹿鸣推门进来,“久”字还没说出口,看着房间里的七个女生愣了一愣,“怎么那么多人?”
樊嘉玮捧着薯片一脸谄媚:“小鹿老师,一起吃。”
殷鹿鸣倒也不客气,抓了几片,边吃边质问:“你们怎么都在这儿?不是强调不许串门吗?”
几个女孩互相使了个眼色,孟莹应征出战,一把搂住殷鹿鸣,脑袋在她肩膀上蹭:“难得大家一起出来旅游,高兴嘛。”
她一边蹭,一边悄悄接过旁边递来的辣条,塞进殷鹿鸣怀里:“您最好了,别告诉赵老师。”
殷鹿鸣笑了一声:“一包辣条就想贿赂我?”她转头作势要走,“不行的啊,我肯定得告诉你们班主任,要不然出了事他赖我。”
“他不敢。”几个人异口同声。
殷鹿鸣好气又好笑:“他怎么不敢了?”
樊嘉玮又塞了一筒薯片给她:“您长得漂亮,他舍不得赖您。您放我们一马,我们很快就回去。”
“现在就回,我看着你们回。”
“行。”樊嘉玮一口答应。
殷鹿鸣带头走了两步,突然停下,看看锁着的厕所门,回头问:“温西泠在洗澡?”
“对。”
殷鹿鸣皱了皱眉:“你们在这里玩,她跑去洗澡?”
李恩语早有准备:“她傻,吃晚饭把汤洒身上了。”
殷鹿鸣“哦”了一声,像赶羊似地把不属于这个房间的人哄出去。几个女生刚被驱逐出房门,便在走廊上僵住了。
不远处电梯间门口,静静地站着一个人,双手抱胸看着她们。
房间里的李恩语探出头,心里咯噔一下。
看见赵奕民,殷鹿鸣也稍感意外:“你咋上来了?”
赵奕民沉着脸走过来:“楼下我查完了,你们班的都在,我们班少了四个人,电话也打不通,我上来看看。”
他的目光扫过走廊上眼神躲闪的六个女生:“我说了多少遍不许串门?里面还有没有别人?”
六个人均摇了摇头,却不约而同往里瞟了一眼。
此时,厕所里的五个人察觉情况有变,纷纷贴在门上听外头的动静。
“他给你们打电话了?”温西泠轻声问。
成桦亮了一下屏幕,给她看上面显示的未接来电:“静音了,没接着。”
外头,殷鹿鸣见气氛不对,紧了紧怀里的零食,溜去查剩下的房间。
“温西泠呢?”赵奕民问。
“她在洗澡。”李恩语不动声色地挪了一步,挡住门,可这小动作还是落在赵奕民眼里。
“不用挡门,我不进去。我就问一句,有没有男生上来过?”
“没有。”
“确定?”他问着,目光转向了最容易攻克的江望月。江望月下意识地低下头躲避视线。
“确定。”李恩语答。
赵奕民想了想,道:“你们六个,立刻回自己房间,不许再出来。有谁我都记住了,回去再找你们算账。李恩语,叫温西泠洗完了出来,我在走廊上等她。”
李恩语一脸为难:“老师,她洗澡很慢的。”
“没关系,她洗到几点我等到几点。我就在这儿继续打电话。”赵奕民边说边拨通成桦的电话。
厕所里的四个男生轮流盯屏幕。
李恩语站在门口直摸脑袋:“他们会不会是……已经睡了呢?”
“睡了?现在九点多,你们的作息有这么健康吗?”赵奕民瞪她一眼,“你和温西泠肯定知道少了的四个人是谁,你们关系好,你现在联系他们,要么赶紧接电话,要么到我面前来,我再联系不上人,就只能上报学校了。”
侧耳倾听的郝墨川摸摸下巴:“赵奕民不会上报吧?”
“原来的赵奕民不会,但现在这个——”温西泠摇摇头,“摸不准。”
“四个人都不接……”赵奕民自言自语,而后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厕所里突兀地传来温西泠的手机铃声。
温西泠被吓了一跳,出于本能飞快挂断,而后回过神来:“呀,糟了。”
赵奕民并不意外,自然地把手机揣回兜里,问李恩语:“她洗澡都是抓着手机洗的吗?”
李恩语也知瞒不过他,碍于立场,垂死挣扎地胡搅蛮缠:“班长她……敬业啊,24 小时手机畅通……”
“也不畅通嘛,直属上司的电话,毫不犹豫就挂了。里面有其他人吗?”
李恩语支支吾吾。
“有,对吧?再没人出来,我只能默认他们在干其他事。”
成桦听见,轻叹了口气:“算了,别把事闹大了。他要算账,让他回去找我们的替身算账吧。”
说罢,他关了水打开门。
赵奕民伸长脖子一瞅:“哟,学委纪委都在呢,五个人躲在里面不嫌挤吗?出来!”
六个人耷拉着脑袋在走廊上排成一排。
“你俩不用出来。回去,锁门,睡觉。”
温西泠和李恩语又退了回去,不过只是把门虚掩上了,惴惴不安地站在门边。
最边上的郝墨川首先挨了一脚,他委屈巴巴地指向成桦:“老师,学委带的头!”
“学委带头,那你进没进女生寝室?”赵奕民又踹了第二脚。他瞥了一眼虚掩的门和门缝闪动的影子,压下火气:“先下楼。”
不过,他还是没忍住给了走在最后的成桦一脚。成桦踉跄了一下,浅浅的上衣口袋里滑出一张卡片,无声地掉在走廊地毯上。
成桦正要弯腰去捡,另一只手抢在他前面。
赵奕民捡起卡片,盯着上面直白艳俗的照片和文字看了三秒,抬眼,不由分说地给了成桦一巴掌。
这一下并不重,但成桦懵了片刻。回过神来,他下意识地望向温西泠的房间,见她不知何时探出了半个身子,此刻正睁圆了眼睛,惊愕而呆滞地望着他。
赵奕民先开了口。他把卡片拿到成桦眼前:“这是什么?”
“老师,那是我——”温西泠踟躇着想要上前解释,却被赵奕民打断了。“回房间去。”他冷冷地扫她一眼,“我强调很多次了,晚上禁止出门。”
李恩语轻轻拉了拉温西泠的手,把她扯回房间。
成桦被赵奕民像押犯人一样押下楼。
“你别担心他,他有嘴。”李恩语关上门。
这“担心”二字太过直白,让温西泠警铃大作,脸上微微发热地否认:“我担心的是,这个世界的赵奕民居然打人。”
“他没使劲,打不死。赵奕民干不了太出格的事。”李恩语捏捏她的手,把她拖回床上,“胡万军不是说过,前几届有学长学姐两个人去,三个人回,老师最怕摊上这种麻烦,肯定紧张。况且,小卡片上的娱乐项目可违法。”
温西泠何尝不清楚。她躺在床上盯了一会儿天花板,忽然蹙起眉。
“鲤鱼,刚才他管成桦叫什么?”
“不叫成桦吗?”
温西泠摇摇头:“学委。”
“他不是经常这样叫吗?”
“是。”温西泠翻了个身,“但上次穿越的时候,成桦不是因为期中考故意乱写被罢免了吗?而且赵奕民当时马上任命了贺文,没有理由再换回来。”
李恩语沉思片刻:“会不会是叫顺口了?”
温西泠仍不放心。她想了想,开始翻手机相册,径直翻到三个多月前,还未仔细看,忽然诧异地瞪大了眼:“鲤鱼!”
“怎么了?”李恩语从另一张床上跳过来,凑近她的屏幕。
温西泠点开了一段视频。
视频是在海实高中部的体育馆录的,内容是三班的啦啦操——不是 11 个男生和温西泠组成的阵容,而是最初 8 女 4 男的阵容。
李恩语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原世界的片段,怎么会在这里?”
温西泠继续翻。与视频同时留下的,还有无数张那段时期的照片。照片上的她眼神清澈而充满干劲,其他人也笑得没心没肺。
“这些都是我以前拍的。”温西泠面色凝重。
“我这里也有。”李恩语看着自己的手机,“这没道理,难道我们在原世界吗?”
“你那儿有关于军训的记录吗?”温西泠问,“看看我们拿的是第几名?”
“没有。”李恩语翻了翻,回答道,“其实也不该有。军训结束拿回手机的是替身,替身没有完整的记忆,也根本不在意军训的结果。不止我们,全班人应该都不记得,因为参加军训的 36 个人都是穿越者。”
二人一时想不出招,无意识地用手指卷起自己的头发。
眼下的情况令人匪夷所思。穿越分明还在继续进行,但他们在上一次穿越时留下的痕迹却被清空了。
体育馆的啦啦操比赛明明是昨天的事。温西泠还依稀能感觉到头发被高高盘起后的紧绷感,以及脸上化妆品的味道;成桦捧着书故作严肃的表情和几位老师开怀大笑都还历历在目。可手机上的记录却无情地告诉她,那些事根本没有发生过。
“怎么能这样呢?”温西泠轻轻念叨着,脑海里依次闪过 11 个陪她在台上胡闹的队员,忽然,画面定格在一个人身上。
“鲤鱼,你记得吗?两个世界还有一个区别。”
二人对视片刻,李恩语眼前一亮,与她异口同声道:“实验学校奖。”
“要问问贺文吗?可他现在是替身,贸然问他也太莫名其妙了。”
“不用问他。”温西泠熟练地点开海实的,“每年颁奖都会有一条推送,里面有获奖者的照片。”
李恩语有些惊讶:“你记得好清楚。”
温西泠没说话,只是找到那条接近一年前的推送,点开,看见了贺文的照片。
“我脑子有点混乱了,贺文获奖,是新世界才有的事,我没记错吧?”
“没错。”
“但啦啦操却是原世界的阵容?”
“没错。”
这二人再次陷入沉思。杂乱的信息使温西泠愈发感到大脑胀痛,她把情况同步给“自己人”,群里讨论了一番,可对于如此诡异的局面,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四个男生一直没发言。
直至第二天吃早餐时,他们才出现了。温西泠心猿意马地点着人数,悄悄指挥着,把“自己人”凑到了一桌,自己落座于成桦身边。
“你还好吗?赵奕民有动手吗?”
成桦笑了一下:“倒也不必把他想象成虐待狂。”
见他表情轻松,她稍稍放下心,嗔怪道:“那你一晚上不说话?”
“被赵奕民批了一顿,他话多,你知道的。等他批完,你们的讨论已经结束了,我们怕你们睡了,就没说话。但你们说的话我们都看了。”
“我们的作息有那么健康吗?”她顿了顿“那个……陪伴热线,你怎么解释的?”
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我说,卡片是班长亲手塞进我兜里的,班长说它能让我快乐。”
她瞪大了眼:“真的假的?”
“笨啊西泠,要是真的,你现在还能安然无恙地坐在我旁边吃早餐?”
她斜他一眼,伸长脖子看看老师那桌。赵奕民正在给殷鹿鸣盛粥。
“放心吧,像我这种清心寡欲的正人君子,他想想也知道卡片就是闹着玩的,他下楼之后还跟我道歉了,一边道歉一边说,下次再抓到串寝,还要揍我。”
温西泠嘴角弯了弯,嘴唇里无声地蹦出两个字“活该”。
“哎,说正事。”叶修打断这二人的窃窃私语,环视一桌人,“昨晚我们试图分析为什么上次穿越的痕迹会被清除,然后发现我们一直忽视了一点。我们只顾着担心失踪者,没注意过幸存者。”
“什么意思?”樊嘉玮问。
“你们不觉得,在座各位今天聚在一起有些凑巧吗?”
“……不是故意聚在一起的吗?”
“重点不是聚在一起,是在座各位。”
“刚好是……三个宿舍?”孟莹挑起一边眉毛。
“不是宿舍!”温西泠反应过来了,“是啦啦队,原世界的啦啦队。时间隔得太久了,大家不容易往这方面想。”
“你们意思是,痕迹被清除跟我们 12 个人有关系?”李恩语问。
“不一定,但上次穿越的事件是啦啦操,幸存者又刚好是我们,很难不联想到一起。”
“可上次啦啦操不是换人了吗?”
“我们怀疑的就是这一点。因为换人了,修改了历史,所以痕迹被清除了。但很矛盾的是,我们对了一下各自在军训之后留下的聊天记录,基本可以确定,我们没有举报教官,而且最后拿的是第二名,这意味着,我们同样改变了历史,但痕迹却没有被清除。而且,军训无论拿第几名,都是全班的事,但那一次的幸存者却是 31 个人,少了五个人。”
女生们反应了一会儿,樊嘉玮开口:“也就是说,你们什么结果都没分析出来。”
“……”
“慢着——”温西泠忽然放下勺子,“军训?五个人?”
“怎么了?”
温西泠努力调动自己的记忆:“军训的时候,我们八个住在一间寝室,对吗?”
“对。”樊嘉玮点头。
“隔壁一边是和二班混寝,一边是和四班混寝,其中和四班混寝的只有两个人。”
“呃……好像是,我不大记得。”
“我记得。”温西泠心中逐渐明朗,“那天我拿着举报信去找她们签名,但她们刚好在洗澡,四班的人我不认识,就没进去。那两个人,就是在上次穿越失踪的裴雯雯和翁琰。”
“剩下三个,海狮,陈洋和张淇。”成桦明白了她的思路,“海狮爸妈都在省厅工作,他从来不随便签名;陈洋和张淇那时刚分来咱班,不熟,就没参与。上次失踪的五个人,刚好是没有在军训举报信上签名的五个人。”
众人显然被震住了。
“我怎么觉得有点瘆人……”江望月缩了缩脖子。
“因为我们没有举报,所以他们失踪了?”郝墨川歪歪脑袋,“会不会太牵强了?”
“那因为啦啦队换了人,所以除了啦啦队以外的人都失踪,就不牵强吗?”
“未必是这种直接的关系,但一定有关联。”叶修道,“咱们之前也分析过,除了举报信,那五个人没有任何共同点,加上啦啦队的佐证,可能在‘事件’和‘人’之间有某种应对关系。”
女导游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讨论:“同学们,大家吃完之后到一楼大堂集合哦!班长在哪里?”
温西泠忙挥了挥手。
“导游要先下楼,你帮我盯着点儿哈!”
温西泠点点头,转回来,有些担忧:“假如推测是正确的,那这次我们是不是该预防一下,以免再有人失踪?我们只剩 12 个人了。”
“可还差一个未知条件。”李恩语道,“和失踪相关联的事件是什么?这两天是集体参观,大家都在一起,后三天又变成四人小组行动,没有像举报信或是啦啦操这样的事件。”
“那只有一个办法。”成桦沉声道,“从现在开始,完全按照原来的轨迹行动。”
头两天,她是赵奕民的计数器。
从在火车站集合开始,她就在点人数,上车点一遍,下车点一遍,队伍每转移一次阵地,她又要点一遍。
起初,她正在出来玩的兴头上,当个计数器并不影响她游玩的兴致,面对动不动着急上火的赵奕民,她还要在背地里嫌他“更年期”。
后来,她自己也成了赵奕民。
两天内,爱发呆的美人刘青蓉因为半路遇到小猫而掉队三次,四名爱探险的男生在探险途中迷路两次,以及,每参观完一处,都有人因自拍、上厕所、买零食而迟到。温西泠逐渐暴躁。
某一次她明明数着人齐了,谁知裴雯雯忽然肚子疼,一声招呼也不打,拽上翁琰就往厕所跑。为防耽误后边排队的几十辆大巴,导游没检查人数便喊司机开车。所幸,两个被落下的女孩赶上了海实的最后一辆车,寄人篱下地回来了。
说来,这事的责任不在温西泠,而在导游、裴雯雯以及一时侥幸的赵奕民自己。可这导游处理纠纷十分老道,刚刚事发便疯狂道歉;而裴雯雯似是吃坏了,一张小脸苍白,楚楚可怜;至于吓出一身冷汗的赵奕民本人,他向来没有对自己发火的习惯,于是找到了一个绝佳的背锅对象——温西泠。
整整两天,赵奕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无时无刻不是神经紧绷,生怕哪个学生磕了碰了丢了,可学生偏偏体会不到他的紧张,像被放出笼的鸟兽四处撒野。这会儿他见到聊天聊得眉飞色舞的温西泠,忍不住脸色一凛,丢给她一句:“就交给你这么一件事,你都没做好。”
温西泠懵了,甚至忘了反驳。赵奕民一走,她委屈得泪眼汪汪,自诩在他手下务工大半年,虽算不得什么管理天才,却也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还做出不少成绩,没想到赵奕民这黑心老板,竟说出这样伤人的话。
于是,温西泠义愤填膺地扮演起另一个角色——她荣升为和成桦同一等级的捣乱头子。
周三清晨,海实的四十辆大巴驶向井冈山市下七乡。
海实集团与下七乡政府的合作已经持续多年。每年这个时间,下七中学就负责接待海实师生,选定一部分初一初二孩子家庭,给海实学生提供三天三夜的食宿;来自一线城市的海实学生则来体验农村生活,参与下七中学的活动并自行设计课题调研。
三班被分成 9 个四人小组,分别入住当地农家,开始三天的自由行。其中宿舍正好四个人的便自行成组。
分配给温西泠宿舍的,是一个叫艳萍的初二女孩。女孩为自己获得接待资格而喜不自胜,兴高采烈地把四个姐姐领回家。
艳萍家正是井冈山农村最普遍的人家之代表。家境贫寒,父母都上了年纪,为人朴实,日日外出务工;艳萍是长女,既能干活又学习刻苦,是年级第一,她后边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弟弟还在只会跑跑跳跳的年纪。
温西泠四人被安排在仅剩的一个空房间,里头两张床,均铺了鲜艳的大花棉被,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几人的行李箱一摊开,便把远远地在外头观望的小弟弟吸引来了,扒在门外探出个脑袋,眼巴巴地盯着几只花花绿绿的箱子。
艳萍懂事,飞快地将她弟弟赶走:“去,去,不要看姐姐的东西。”
温西泠见状,连忙笑着拉住她:“你让你弟弟妹妹过来,我们本来就给你们准备了礼物。”
四个人从箱子里拿出准备好的文具和零食,分给三个小孩。妹妹腼腆而礼貌,还不时偷瞟一眼艳萍,看她的脸色;弟弟则快乐得忘乎所以,抱着零食就往自己屋里跑,把文具抛到了九霄云外。
温西泠看着仅比自己小三岁的艳萍,心中竟泛起母爱来了,把自己的零食都一股脑塞给了她,并立誓拉她入伙,一起同黑心老板赵奕民抗争。
温西泠的抗争之路,便是把学校明令禁止的事全部干一遍。
纪律第一条,禁止靠近水边。
艳萍家背后恰好就是一条浅浅的河,一道宽阔平坦的桥横亘在河上。艳萍带着四个姐姐去河对岸看自家菜园,走到桥中间,温西泠心怀鬼胎地来了一句:“这河里有鱼吗?”
艳萍眼睛一亮,一个劲儿点头:“有的,有的,但是现在水太冷了,夏天我们班那些男生就会下水抓鱼。”
温西泠“噢”了一声,十分惋惜。艳萍忽然指指桥底下河岸边的芦苇丛,“姐姐,你们喜欢那个吗?”
不等温西泠反应,李恩语先趴在石栏杆上喊了声:“芦苇吗?喜欢!”
“我带你们下去玩。”艳萍兴冲冲地招手,领着四人跑下桥,踩着杂草丛中的小径直抵河边的碎石滩。
靠近水边了。温西泠心里得意起来。
几个女孩抓着折下的芦苇在河滩上打打闹闹。温西泠一抬头,见举着相机的数学老师杜云龙站在桥上,镜头正对准嬉笑的她们,秃了的头顶在太阳底下反光。她很骄傲自己的罪证被记录下来,大大方方地比了个耶。杜云龙对学生的积极配合相当满意。
纪律第二条,禁止上山。
温西泠认为,光是自己违纪还不过瘾,得发挥班长的带头作用,发动人民群众一起违纪。
于是,入住下七乡的第二天下午,她联合成桦宿舍和贺文宿舍,靠三家小孩带路,一起去爬村子背后的山。
山上其实没有什么风景,只有一座村民们偶尔去祭拜的土地庙。但吸引他们的本来也不是风景,而是打破禁令的背德感,成桦称其为“野性的呼唤”,并为同伴们找到了合情合理的解释:“这是为了全面深入地了解村民生活环境、融入农村生活。”
于是,这一伙人拿路边捡的树枝当登山杖,意气风发地上了山,等到下山时已是夕阳西下了。经过村子时,以胡万军为首的老师班子慢悠悠迎面走来,正准备去附近的学生家蹭饭。
贺文推推眼镜:“咳咳,老师要是问,就说我们是去调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