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半,温西泠走到桥头,桥上已聚集了不少人。郝墨川、张卓元和罗子鹏执着于玩二踢脚,被驱逐到了桥下,正在自娱自乐。
成桦倚着一侧的石栏杆,手里拿着仙女棒。见她来了,他冁然而笑,点燃一根,递到她手里。
火花噼里啪啦地飞溅,她挥舞了几下,在他面前胡乱划了几道绚丽的光带,心里忽然轻松。
巨大的烟花在他们头顶炸响。她仰起头,漫天星辰在瞬间诞生,又在顷刻间湮灭。
他很轻很轻地叫了她一声:“西泠。”
她的目光落下来,正好停在他的眼睛上,那双清澈的深褐色眼眸此刻倒映出烟花的色彩。
“我很高兴能和你一起回来。”
这句话在她脑袋里环绕了几遍,她也没想出衬得上它的回答。她只有笑,抬头看着烟花笑,低头看着河笑,再看着他笑,好像在用行动诠释这句话的答案。
直到她无意间望向桥头,嘴角抽了一抽,笑容凝固。
赵奕民不知何时来了,被郝墨川一个摔炮扔到脚边,吓了一跳,此刻正追着他打。张卓元和罗子鹏看热闹不嫌事大,帮着追捕逃窜的郝墨川。
温西泠扭过头,一声不吭,悄悄绕到成桦的另一侧。
成桦看穿了她的别扭,轻笑道:“你怕赵奕民吗?”
“我怕他干什么?他连个活人都不是。”
“你还生气吗?”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但温西泠没回答。
“我猜,他肯定比你更生气。生他自己的气。”成桦微微俯身,手撑在栏杆上,语气温和。
温西泠挑眉:“他告诉你了?”
“没有。但今天我去找他,他本来在被子里不想理我,但我跟他说:‘是班长想请您去家里吃饭。’他沉默了几秒,还是从被子里出来了。”
温西泠不吭声,在嘴里鼓泡泡。
成桦继续道:“我始终觉得,尽管性格和经历不完全相同,两个世界的人灵魂的本质还是相同的。这个假赵奕民可能脾气有点差,但既然他是赵奕民,就不会想伤害他的学生。”
温西泠终于微微动容,谁知成桦下一秒便恢复了往常的戏谑:“但我支持你不要原谅他。让你的替身教他明白情绪管理的重要性。”
她笑了一下,越过他朝桥头看了一眼。赵奕民已缓缓向他们走来。
成桦又绕回了温西泠另一侧。被暴露的温西泠躲闪不及,不情不愿地说了声“老师好”。
赵奕民点了一下头,在离她半米远的地方停下。
“温西泠,我可以和你道个歉吗?”他说。
她不知道这时该不该接话,于是她没接。
“对不起,那天确实是我的责任,错不在你。我当时有点着急上火,对你说了一些刻薄的话,但我心里不是那样想的。你是很敬业的班长,而且我看得出来,你爱这个班。”
温西泠脑袋里酸胀酸胀。她对着泛起银光的河水努力睁眼,一下都不敢眨,片刻后,飞快地吐出一句:“我也对不起。”
“什么?”赵奕民没听见。
热心市民成桦站出来:“她说,她才不要原谅您。”
温西泠跳了起来:“我说的是对不起!”
喊完这一嗓子,她愣了一下,有点尴尬。
热心市民笑嘻嘻地问:“这下您听见了吗?”
赵奕民笑了:“听见了。不过,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
“我也说了刻薄的话。”她低着头小声说,“但我心里也不是那样想的。”
“你只是个孩子,有什么刻薄的?”赵奕民摇摇头,“行了,不打扰你们,玩儿吧。不许太晚回家。”
“老师!”她犹豫了一下,问,“您胃疼好了吗?”
他脸上的肌肉放松下来,眼角长出两条细微的褶子:“好了,好着呢。”
赵奕民走后,温西泠转过头,见成桦笑盈盈地看着她。
“笑什么笑?”
“笑你,嘴上说着他不是活人,心里还是关心。”
“你不也是么?假人也是人,你看你那两个傻兄弟,跟替身玩得多开心。”
最后一枚烟花消散在空中。
成桦突然正色:“糟了,我忘了一件事。”
“什么?”温西泠紧张起来。
“我忘了给你兑现这周的女明星体验券。可今晚我们就要穿越了,你的券要作废了。”
她翻了个白眼:“你吓我一跳。作什么废?你给我续上,下次穿越补回来。”
他笑笑,伸出一只手,郑重其事地在她头顶拍了三下。
她微微一怔,轻声道:“这是添个好兆头吗?”
“对,好兆头。”他点点头,“明天一定会见面。”
温西泠隐约听见,成桦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哽咽。
清晨 6:00,温西泠在宿舍床上平静地睁开眼。
她关掉闹钟,看了一眼日期。2018 年 10 月 8 日,星期一。
果然,井冈山之行结束,时间又往后跳了一个学期。看来,他们已经渐渐掌握穿越的规律了。
此刻是高三上学期,与高考前仅相隔八个月,温西泠的记忆还算清晰,却死活想不出最近有什么重要事件即将发生。毕竟,高三本来也没有什么活动,只有一场接一场的考试。
三个舍友还没醒,她蹑手蹑脚地爬下床,洗漱更衣,戴上大红蝴蝶结,跑向教学楼,直奔四楼她最熟悉的那间教室,在后门口便看见了靠窗那列座位上的人影,心安了几分,放慢脚步往里走,走了几步,猛地刹住脚步。
正在认真做题的成桦感受到她的停顿,侧了一下头,微微一笑,说了声“早”,低头继续演算。
他只是在复习。离高考越来越近了,他要复习。温西泠在心里一遍遍默念。
她心里不安地打着鼓,在经过他时悄悄低头,往座位底下看了一眼,胸口闷闷地一痛,控制住表情,不动声色地在他前面的座位坐下,手从桌洞里随意摸出一本复习题,在桌上摊开。
她的手在颤抖,怎么也翻不到自己想要的页码,最终漫无目的地停在某一页,两眼发花,只能用手撑住头,不让自己瘫软下来。
成桦的脚上,不是他们约定的那双鞋。
他是替身。
“你不舒服吗?”替身开口。
“没有。”温西泠深呼吸一口,把手放下。正在这时,她头顶的蝴蝶结被轻轻碰了碰。
“这个好看,尤其是配礼服。新买的吗?”
她好不容易稍稍平复呼吸,听见这句话,却忽然想哭。她压制住情绪道:“初中同学送的,有点儿夸张吧?”
“不会。很适合你。”他语气诚恳。
她却待不下去了。
“我去走廊上背会儿书。”她抓起一本英语资料,头也不敢回,快步走出教室。
在井冈山,他们推测出要复原关键事件才不会导致人员失踪,也尽力去完成了这项任务,为什么还是有人失踪了?为什么失踪者会是成桦?
只能是规则推断错了。
温西泠大脑一片混乱,腿脚发软,无助地蹲到地上。
她想起前一个夜晚,站在下七乡的桥上,成桦对她说:“明天一定会见面。”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心里在想什么?为什么哽咽?可是已经预感到要分别?
成桦的失踪让她头一次陷入全然无法思考的窘迫与慌乱之中,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紧紧地盯着楼梯口,从未如此焦急地渴望见到自己的同伴。
终于,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她急切地站起身,却在看见来者时更加失落。
来的女生是凌爽,早上次穿越已经成为失踪者。
温西泠此刻分不出心神与一个替身打招呼,别过头去。谁料,凌爽看了她几秒,步子忽然顿住了,用不敢置信的语气叫她:“西泠?”
温西泠回头敷衍地笑了笑。
“是你吗?西泠?”凌爽的表情愈发惊喜,冲上来一把抱住她,差点害她撞在墙上。
“你回来啦?”
“什么?”温西泠被撞得有点懵。
凌爽见她如此不配合,也愣了一下,退后一步,指指她的蝴蝶结:“你不是那个……吗?”
温西泠听明白了,脑子却转不过弯,呆呆地应道:“我是。但你也是吗?”
“我是啊!我们宿舍都是啊!”凌爽松了一口气,“但你不是失踪了吗?你去哪了?怎么回来的?”
温西泠脑子里嗡的一声:“我失踪了?”
“对啊!”
“我失踪了多久?”
“一周。”
在温西泠看来,凌爽失踪的时间也是一周。
“我失踪的时候,你们经历的事件是什么?”
“我们去了井冈山。”
“井冈山?”温西泠险些惊叫,想起替身成桦还在教室,压低声音:“你确定我是失踪了?会不会因为我没戴蝴蝶结,你们没认出来?你们有看到我的暗号吗?”
凌爽猛地摇头:“你没有发任何暗号。我知道,我们醒来就在火车上,你没机会拿蝴蝶结,所以我们宿舍相认之后,我们来试探过你,但你完全不知情。”
她顿了顿,奇怪道:“哎?你为什么会这么问?你这一周在哪里?”
“……井冈山。”
“啊?”凌爽也傻眼了。
“我在井冈山,而且我以为是你失踪了。你们那儿还有多少幸存者?”
“不知道。我们除了试探你,还找过成桦,还有嘉玮,结果他们都是替身,我们就没敢再问了。”
温西泠嘴角抽了抽:“你挑的人刚好都在我这里。我、成桦和嘉玮,三个宿舍的人。”
“什么意思?我们分成了几拨,但同时去了井冈山?”
“看起来是,但为什么会这样,我也不清楚。我现在有点儿乱。”温西泠疲惫地摇摇头,“等今天清点完幸存者,我再想想该怎么办。”
她没想到,在幸存者来报道之后,她更乱了。
幸存者的数目超出她的预料——24 人。这本是个好消息,却令温西泠更觉恐慌,因为这个数字毫无道理,彻底推翻了他们的所有假设。
呆坐了一节课,她的大脑才慢慢恢复运转,她提笔在纸上列下幸存者名单。
名单上,她全宿舍都在,樊嘉玮全宿舍也都在,而成桦全宿舍失踪;除他们之外,还多了 16 个在上一次穿越消失的同学。
温西泠咬着嘴唇,盯了那张名单半节课,仍没盯出个名堂。这 24 个名字的组合无任何逻辑可言。
难道此前那些幸存者与事件的关系,都不过是巧合?
“……来,看一眼选做题。”
讲台上的殷鹿鸣正在讲周测卷。她察觉到学生个个心不在焉,往台下一瞟:“这次有机难吗?全年级只有几个人满分。哪一步没推出来?温西泠,你卡在哪一步了?”
温西泠的思绪被强行拉回课堂,她悄悄把名单塞进试卷底下,一时间却读不进去题,只好撒谎:“我选的结构。”
“哦,结构你拿了几分?”
“13。”
“哪空错了?”
温西泠皱皱眉,飞快地扫了一眼试卷上干干净净的结构题:“呃……密度来不及算。”
“那你有点亏。”殷鹿鸣咂咂嘴,“这次密度很简单。”
她转向其他人。
温西泠背后幽幽传来一句:“你什么时候改做结构了?”
“我本来就喜欢做结构。”她微微侧了一下头。是因为你们都爱做有机,我才来凑热闹。
和替身成桦待在一起,她觉得很怪。第一次穿越时,她明明为此高兴,可当她和真正的成桦共同经历了三次穿越,再遇到毫不知情的替身,她心中却怅然若失,甚至懒得同他交流。
此时他这么幽幽一句,令她不得不考虑是否该想个对策。成桦心思敏锐,又同她太熟,她坐在他眼前,同其他幸存者交流十分不便;加之她此刻像丢了半个魂似的,只想身边有个能说话的人,她决定像从前一样,搬回李恩语身后去。
下课后,她找到赵奕民:“老师,我想换座位。”
“换座位?”赵奕民有些意外,“和谁换?”
“郝墨川。”
赵奕民在电脑里找到座位表。“为什么?和成桦闹矛盾了?”
“嗯。”她糊弄地应了一声。
赵奕民看着座位表想了一会儿,摇头拒绝:“不行。你换过去肯定要跟李恩语讲话,成桦和郝墨川也会讲话。”
“都高三了,不会讲话的。”她有点不耐烦,心思一转,耐着性子装模作样地拧起眉:“成桦老骚扰我。他自己成绩好,就要害我没法学习。”
赵奕民更意外了,看了她几秒,作出让步:“那和别人换呢?郝墨川挨着成桦太吵了。”
“那是郝墨川和成桦的问题,您得直接解决他们,不能要我退而求其次,对吧?”她歪了歪脑袋。
赵奕民觉得在理。
最终,温西泠如愿成了李恩语后座,叶修被挪到成桦跟前,郝墨川则可怜巴巴地被驱逐到叶修原先的位置,全班最安静的片区。
温西泠搬桌子时,成桦看着她欲言又止,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失措。
她心虚地埋下头不敢看他,推着桌子匆匆离开,到了新地方,转头正要回去拿其他东西,却见成桦默默搬着她的箱子跟了过来。
她愣了愣。他弯腰把装满书的箱子放在她桌边,起身时平淡地说了一句:“你等一下,我去拿椅子。”
温西泠鼻腔一酸,胸口堵得说不出话来。
“啪”的一下,旁边的李恩语用手捧住温西泠的脸,晃了晃。
“他是假的,他不是活人,他连海城二模都没参加过。”
温西泠被逗笑了,却越笑越苦。
换好了座位,她再次拿出幸存者名单徒劳地盯着,仿佛把这张纸盯穿了,线索就能浮现出来,她就能摸清楚穿越的规则,和真正的成桦重逢。
纸没盯穿,她脑袋里却有一道灵光闪烁了一下。她顾不上顺藤摸瓜,先将所有杂乱的线索串一遍,只是急忙将这道灵光扣押下来,生怕错失了。
她摇了摇前面的李恩语:“鲤鱼,不止两个平行世界。”
“什么?”
“我们前三次穿越,可能去的是不同的世界。”
第25章 细胞分裂与基因突变
凌爽等失踪者的突然回归,虽给温西泠造成了很大的冲击,却也意外打开了她的思路。
失踪的人从来没有真的消失,而是去了不同的平行世界。
准确来说,“失踪者”这个概念,本身就是谬误,大家只是在穿越过程中被冲散了,互相失去了联系。
“方便起见,我们把每次穿越叫作一‘局’,目前是第四局,前三局分别是军训、啦啦操和井冈山。在第三局中我们发现了一个问题——我们在第二局留下的痕迹被清除了。当时,我们没有找到合理的解释,又急于复刻原世界的轨迹,所以暂时搁置了这个问题。”
温西泠在草稿纸上潦草地勾画。
“现在想来,如果存在不止两个平行世界,似乎就能解释了。我们把原世界看作母细胞,而其他世界都是由它分裂而来的子细胞,没有穿越者干预的情况下,它们的 DNA 是基本相同的。第二局和第三局,我们处在不同的世界,因此在第三局,我们手机里看不到第二局的记录,只有由原世界直接复制而来的初始信息。”
李恩语沉思片刻,接受了她的比喻:“我们遇到过一些与原世界不符的情况,比如高一的实验学校奖换了人,或者望月和顾星分过手。这些差别,也可以看作 DNA 复制过程中发生了基因突变?所以平行世界中某些人和事与原世界不完全相同,也属于正常范围的误差,是吗?”
“是。”
“到此为止都能说通。”李恩语顿了顿,严肃道,“但存在一个悖论。无论在第二局还是第三局,我们都看到过第一局留下的痕迹,也就是军训第二名。从这个角度看,前三局又应该在同一个世界才对。”
温西泠愣住了。她方才确实着急,并未串联所有已知的线索。
“不仅如此,你回头看——”
李恩语指了指教室后面的墙。温西泠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看见了后黑板上方挂着的一排奖状。左数第一张,是军训一等奖第二名,而隔了几张,挂着啦啦操比赛第二名。
“矛盾的情况又出现了——第一局受穿越者干预的痕迹还在,第二局却又恢复成了母细胞的 DNA。那前两局,到底在不在同一个世界?”
她想了想,又道:“就目前来看,第三局和第一局没有发现明显冲突,我们暂且当它是一个世界,问题主要出现在第二局,啦啦操。硬要解释的话,第二局我们所看到的‘军训第二名’,不是穿越者干预的结果,而是基因自然突变的结果,只是刚好与我们干预的结果一致。”
温西泠叹了口气:“不可能。按照朱教官的技术要求,在正常情况下我们班有接近 3 分的压倒性优势。掉到第二名,说明失误人数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片,只有穿越者人心涣散的情况下才能实现。”
她挺值的身板坍塌下来:“我的假设不成立。”
见她眼神黯淡下去,李恩语拍了拍她的头:“先别气馁,西西。既然凌爽他们毫发无损地从另一座井冈山回来了,说明平行世界的推论没有问题,只是可能还存在其他隐藏规则。这一局刚刚开始,我们还有时间获取更多线索。”
“这局条件不容乐观。”温西泠恹恹提不起劲,“我们还不清楚这局的事件是什么,下次穿越又是哪一天。”
李恩语拿一根食指在她的手背上无意义地画圈圈,像在抚弄一只猫的额头。
“我倒觉得挺乐观的。你看,我们总算回到高三了,复习资料充分了很多,况且,不管事件是什么,一定不是大型活动,不会耗费我们太多精力。你就当白捡了一段复习时间,能学几天是几天,学习之余查查线索。”
她的话温温柔柔地游进温西泠的耳朵。温西泠消沉了片刻,深吸一口气,重打起精神:“甭管推不推得出真相,先把缺失的信息补齐。墙上的奖状只能看到前两局的结果,要知道第三局的痕迹还在不在,我们得另想办法。”
李恩语点点头:“如果是我们留下的痕迹,那就好办了;如果和原世界有偏差,但又不是我们导致的,就得找那些回归的失踪者排查。井冈山没有奖状,只能去翻照片了——可我们没手机。”
她话音落下,顿了顿,随即与温西泠默契地对视一眼,异口同声:“也可以有。”
次日上午,最后一节课又是体育。
体育老师刚喊解散,四个女生鬼鬼祟祟地径直溜回四楼,守在教室门口远远观望办公室,准备故技重施。
这伙偷手机的惯犯如今折损了半数成员,势单力薄,但所幸,本学期课表变动,赵奕民此时正在二班上课,行动风险降低了很多。
11:48,办公室只剩最后一位老师。作案时间相当充足。温西泠顶替了成桦的角色,假装跑进去借电话,对着话筒胡诌了两分钟,最后那名老师也离开了。
她前脚刚走,李恩语后脚就溜进去,同温西泠一起翻赵奕民的背包。
安全过了头。在外站岗的江望月和白皖棠甚至开始无聊,可等了好几分钟,也不见人出来,有些奇怪地钻进办公室。
“手机找不到吗?”
温西泠直起腰,拨开滑至眼前的一缕头发:“我们还没找到钥匙。”
“不在他包里?”
“包翻遍了也没找到,桌上也没有。”李恩语一边挨个儿拉开没上锁的抽屉,一边招呼,“你们快搜搜柜子。”
四人把赵奕民工位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着钥匙。
“已经 11:58 了。”江望月隐隐冒汗。她下意识地抬头向门口张望,脸色一变,扯扯温西泠的衣服。温西泠扭过头,见成桦正站在墙边,安静而疑惑地看着她们。
“你们在找什……”
“你知道锁手机的钥匙在哪儿吗?”温西泠顾不得那么多,直接问道。
成桦愣了愣,随即顺从回答:“应该在他包里——但他是不是换了个包?”
四人低头打量几秒:“是吗?”
“他平常背电脑包,今天是休闲包。可能临时换包忘记把钥匙放回去了。你们急用手机吗?”
“急也用不成了。”李恩语泄气地还原桌面,“不能再待了,马上下课了。诶?你来办公室干吗?”
成桦上前,抱起赵奕民桌上的一摞《金考卷》拍了拍。
安静的走廊上忽然传来电梯门的声响,随后有人哼起小曲儿。
“杜云龙!”温西泠一惊。盗窃团伙躲也不是逃也不是,成桦扫了她们一眼,转身往外走,手朝另一个方向一指:“走那个门。”
温西泠来不及思考,本能地领着其余人快速溜到另一扇门边,悄悄探出半个头,只见成桦把杜云龙堵在门口说话,并巧妙地和他换了个方位,使其背对温西泠。四人在掩护下逃之夭夭。
“出师未捷。”李恩语皱皱眉,“下节体育课在周四下午,但那时候老师都在办公室,不满足行动条件。这周偷不到手机了。”
“手机不是必须的,我们还有 plan B。”温西泠想了想,“咱班那台相机拍了不少照片,都存在赵奕民电脑里。趁他今晚不值班,我们过来看看。”
“可是,班级相机拍的照片不全面,更何况我们当时刻意模仿原世界的轨迹,要正好拍到‘痕迹’不太容易。”
“那也没准。”白皖棠开玩笑道,“万一刚好拍到西西和赵奕民吵架的现场呢?”
“拍你个鬼。”温西泠推了她一把,“班级相机拍到了一张很重要的照片。最后一晚,我们在桥上拍的合照。如果是我们的世界,照片上会有成桦。”
当晚,她和李恩语溜进办公室,毫不迟疑地开机,输入密码。
显示屏上跳出“密码错误”的字样。
温西泠皱皱眉,重新输入一遍,仍旧不正确。
“他改密码了?”
“嘘!”李恩语指指值班老师的方向,小声道,“上次不还没换吗?”
温西泠不信邪地点开“显示”,一个一个敲字母,依旧无效,回忆片刻,摇摇头:“不对,上次我根本没输密码。赵奕民那天加班,他没关机,只关了屏幕。大概这个世界的赵奕民用的是其他密码。”
“又是‘基因突变’。”李恩语沉思片刻,“除了你以外,还有谁知道密码?”
“贺文。成桦也知道。”
“正好,这两个人现在都是替身,他们记的密码肯定是对的。但你不能去问,否则他们会起疑,尤其是成桦。最好在幸存者里找个男生去打听。”
“不太容易。”温西泠叹了口气,“赵奕民嘱咐过密码不要外传,他不喜欢别人随便动他的东西。办公室有公用电脑。”
李恩语向后一仰,瘫在转椅上:“这局好像是不太乐观。”
温西泠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身子向前一倾,轻轻掀起赵奕民的教案,将露出一角的草稿纸扯出来。纸上潦草地记了几条备忘。
“高三有一次活动诶。”
“最近吗?”
“对。”温西泠把纸推过去,“足球赛。这周在选人,下周六校二联结束就开始。这大概是唯一可能的关键事件了。”
第26章 “5-1,我们班5。”
高三这场足球赛,是这一整年绝无仅有的课外活动,且从开始到结束,时间恰好是四周,和第二局相同,因此,成为关键事件的概率相当大。
但这正是令温西泠疑惑的地方。
于她而言,这件事大家的参与度远低于前三件事。
球赛是学校专为高三学生举办的,旨在缓解大家的考试压力,因此也并不正规,半场七人制,四个班循环比,每周四下午同时踢两场,分三周踢完,按胜负场次或净胜球排名。
学校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没人出发。
体育委员吆喝了半天,大家都忙着复习,无人肯报名。赵奕民没辙,只好发挥班主任的宏观调控作用,钦点成桦和贺文两间宿舍的七人作为首发阵容,公平起见,他还强制要求其他人到场观战,为自家球队加油。
温西泠向来希望三班所向披靡,因此即使是在场边,也浑身释放着热情。反观队长成桦,倒是稍显冷静,他最近正力求在数学上取得新的突破,对比赛兴致不高,但也不知是受了温西泠的感染,还是骨子里的胜负欲作祟,他走上赛场后,斗志还是昂扬了起来。
第一周,三班打四班。三班球队虽是赵奕民强扭的瓜,但相对四班而言,还算得上是精兵强将——四班是文科班,刚刚好只有 7 个男生,无论什么体格、会不会踢,都被迫参战。这一场,三班赢得轻松。
第二周,三班打一班。温西泠对自家球队相当自信,开开心心地来看比赛,不料两个班在球场上反复拉锯,到了下半场,三班终于艰难地进了一球,却在终场哨声吹响前的最后一分钟被对方破门扳平比分。
至此,三班一胜一平,由于前两场二班都赢了,三班暂时位列第二。
最后一周,三班与二班狭路相逢。
二连胜的二班球队势如破竹,进攻十分凶猛,尤其身着葡萄牙 7 号球衣的队长顾星,看成桦的眼神里颇有几分对待仇敌的意味。与此同时,隔壁一班捷报频传,基本锁定胜局,且净胜球的数目已反超三班,这意味着,假如这场三班输了,便会直接掉到第三名,在理科班吊车尾。
那个下午,温西泠和班上的同学起先喊加油喊得撕心裂肺,后来眼看着几度进攻失败,比分停在 2-3,逐渐陷入绝望,开始颓唐地坐下揪操场上的草。
可就在比赛的最后十分钟,成桦连进两球,自己实现了帽子戏法,也让三班比分反超,以两胜一平的成绩拿下足球赛冠军,还获得了学校奖励的一千元班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