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循环—— by柯布西柚
柯布西柚  发于:2024年0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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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西泠一路小跑上教学楼三楼,刚拐出楼梯口,便望见教室门口站着的成桦。她下意识看向他的鞋,那双与礼服格格不入的 AJ 令她松了口气。
“我猜,你在宿舍玩手机了。”成桦微微一笑。
“你怎么知道?”
“你从来没有起晚过。”待她走近,他伸手戳了戳她马尾辫上的蝴蝶结,“很好看,尤其是配礼服。怎么没见你戴过?”
“初中同学送的,有点夸张。”她不太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头。成桦如此自然地以“和平年代”的态度对她,反而令她有些拘谨,她逃避似地飞快切入正题:“我觉得今天不算一次正常的穿越。”
他点点头:“我也觉得,间隔时间太短了。等等看吧,如果不是真正的穿越,那应该也没有人失踪。”
他跟在她身后走进教室:“请问这位玩手机的女士,你有什么新发现吗?”
“没手机的先生,我目前翻到的东西完全符合记忆,包括这个周末我浏览过的啦啦操视频。那个替身,简直就是我自己。”
他眉头微蹙:“替身不可能是我们自己,否则实验学校奖提名换人就说不通了。但有一点很矛盾,如果替身是独立的灵魂,那他们经历过被人替代,又怎么能像无事发生一样正常生活呢?”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她叹了口气,“就我们目前掌握的信息,离弄清真相还差很远。我们得先应对眼前的事。”
眼前的事,成桦从她眼里读出了答案。
从今往后数第三周,周三周四是运动会,周五是啦啦操比赛。温西泠眼前最大的麻烦就是啦啦操比赛。
上周商量队员人选时,大家以为事不关己,全来凑热闹。
成桦提议,不要提交原来的队员名单,而要与之大相径庭,尽可能在这个世界留下他们的痕迹。“我们离开后,替身必须完成我们做的选择,等我们穿越到下一个时间点,就可以看到结果了。”他说。
温西泠觉着在理,于是她顺从地拿起纸笔,任凭成桦指挥:“先把我们宿舍填上去。”
她照做。
“再把贺文宿舍填上去。”
她的手颤抖了一下,仍然照做,却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贺文宿舍的顾宇轩。这名四肢比郝墨川还要僵硬的准队员憨憨傻笑。
“7 个人了,那……他,他,他俩,还有——”
“停,停。”温西泠拉住成桦,“男女搭配是硬性要求,请问,女生呢?”
“噢!”成桦如梦初醒,“男女搭配,那就是你了,温队。”
“你是不知道训练你们多费劲吗?你想把我的替身逼疯吗?”
“你要相信你的替身。”郝墨川插嘴,“温西泠,是一个坚强的女孩。”
上报的队员名单不能更改。七天后,坚强女孩温西泠望着自己的新队员,脑袋里只有六个字:害替身终害己。她唯一庆幸的是,这周没有人失踪,她的队员都是原装正版,沟通起来方便。
郝墨川脸上洋溢着幸灾乐祸,煽动大家为坚强的温队鼓掌,让温队重燃激情。
坐在洗手台上的温队瞪他一眼,萎靡不振的同时杀气腾腾。
“没事班长,这里不是我们的世界,拿不拿奖无所谓,我们这帮人,能跳完一首歌就不错了。”贺文安慰她。
一小时过去,贺文后悔自己把目标定高了。
“你们在这儿呢!”赵奕民出现了,叉腰看看厕所:“这地方你们都能想到。”
“老师,来探班呢?”成桦挥挥手。
“是啊,怎么样,顺利吗?”
“顺利呀!”温西泠笑得丧心病狂,向着洗手台摆了个“请坐”的手势,“老师您是不是想看看?我们跳给您看。”
“呃……老师,她受了点刺激,现在精神不是特别正常。”郝墨川指指脑袋。
“谁刺激她了?你们不听她指挥?”赵奕民摸摸鼻子,“来了就好好跳,看把班长刺激的。”
爱笑的顾宇轩脸上失去了笑容,没精打采:“老师,我们很听指挥,就是动作太难了。”
“太难吗?”赵奕民转向温西泠,“没事,西泠,名次不重要,教点简单的,重在参与。”
“其实——”成桦站到她旁边,“她已经简化很多了。您别担心,我们能练成,就是建议您这两周别来探班,我怕您怀疑人生。”
为了安抚受到重创的温队,成桦在那天晚自习郑重地拍了拍她。
“干什么?”
“今天周一,皋丽不值班。”他神神秘秘。
她歪着脑袋盯了他半晌,问:“你要篡位?”
“……我想到一家很好吃的寿司。我请客,周末还你钱。”
“你周末还活着吗?”
成桦被噎了一下:“我的替身应该会还你钱。为了防止他不还,以后你刷我的饭卡。好吗?”
温西泠不理他,转过头继续写题。这张理综卷上的题大多是她做过的,她本就有些无聊,这会儿看着文字,舌尖上竟幻化出炙烤海鲜的味道。
五分钟后,她烦躁地停笔,把手机塞给他:“哪家寿司?”
9 点,这二人拎着外卖袋,熟门熟路地溜进那间废弃的教工活动室。
小茶几均匀地落满了一层灰,他们懒得擦。一个个精致的食盒从保温袋里拿出来,凹凸的盒底蹭花了桌上的灰尘。成桦把鹅肝鳗鱼盖饭径直摆在温西泠面前:“饭只有一份,你先吃,吃剩了给我。”
有一瞬间,温西泠想大大方方接受,但终究觉得不妥,把盒子往前推了推:“你饿了吧?我吃点寿司就行。”
“也行。”他看她一眼,指指两盒色泽金黄的焗卷,“你喜欢芝士,这是给你点的,他们家招牌,很好吃。”
两份焗卷分别是蟹柳和炸虾,上面盖着细嫩的熟三文鱼,淋了酱汁的芝士像熔岩一般包裹住四块饭团,顶上高高隆起晶莹的鱼籽。
温西泠确实喜欢。香味浓郁的调料虽然喧宾夺主,但能让充满未知的海鲜散发出诱人的亲切感,鲜甜的刺身她反倒吃得如履薄冰。她一向觉得这是个掉价的喜好,但成桦也说它“很好吃”,这使她开心起来,边吃边情不自禁地摇晃了两下脑袋。
成桦安静地抬眼看她,笑了一下,跟着摇晃。
“不许学我。”
“我没学你,我开心了就会摇头晃脑。”
“那你不许开心。”
“我偏要开心。”
他笑容更盛,眼睛温雅地弯了起来。他夹了几块自己碗里还未动过的鳗鱼,填进手握寿司空出来的位置。
“菜给我了,你吃白饭吗?”
“这不到处都是菜吗?你放心吃吧。”他用筷子指指八爪鱼和裙边,忽然来了兴致,故作忧虑道,“你得趁这顿放开了吃,多吃一口是一口,咱东躲西藏,刀尖舔血似的,指不定哪顿饭就把自己吃进学生处了。学生处的茶可不好喝啊!”
她被逗笑了,接上话:“那可不?咱这片管得多严呐,外卖小哥来了都发怵。不过要我说,也不必怕那姓皋的,咱上头有人!”
他瞬间明白,板起脸拿腔捏调:“念在你们是初犯,这次我做主,点的外卖分我一半,五秒之内交给我。再有下次……”
他还没说完,演戏演得上头的温西泠夹起一只吞拿鱼军舰,照着他的嘴塞过去。
软软的腐皮碰到他的嘴唇,戛然停住。
意识到自己的暧昧举动,一股热流涌上温西泠的大脑。她手一僵,抬眼,对上他惊讶的目光。

军舰在成桦唇边悬停两秒,他张嘴一口咬住。
温西泠有些不自然地收回手,转移视线,慌乱地捋捋头发。倒是成桦咽下去后,若无其事地开口:“再有下次,全部归我。”
温西泠心知他是想缓解她的局促,承了这份情,释然一笑,顺着这个话题感慨下去:“当年的赵奕民,着实很护短。不过皋丽也是刀子嘴豆腐心,磨她几句,她就心软了。”
高二那年,皋丽接手三班四班,教英语。
那时,对于海华分部首次参加的啦啦操比赛,她比学生还激动,难得暂停了纪律上的“严打”,还特批啦啦队长带手机。那几日,她走在路上都慈眉善目,对每个问好的学生报以热情的微笑,看着学校一片祥和,她坚信自己感化了这群顽劣之徒。
紧接着,她亲手抓到自家学生晚自习聚众吃烧烤,行径之恶劣,态度之嚣张,简直令人发指。
皋丽大发雷霆,决定横竖高低得处分一下子。她向“学生监护人”赵奕民宣布她的决定,要求家校联合制裁这个犯罪团伙。不料这位监护人平日谨小慎微,这会儿倒刚硬起来,坚持要自行教育,请她撤销处分。
皋丽纠结许久,念及聚众烧烤的都是挺好的学生,最终还是顺水推舟地作罢。
“你记得吗?那会儿啦啦操比赛,皋丽其实比我们还热情。我们去交检讨书的时候,她听说你是啦啦队长,突然两眼放光。我看她巴不得自己上台。”
“我记得,她还叫我把逃晚自习的气势拿出来,带领三班去本部大杀四方,一展海华雄风。”温西泠说着,尾音一松,眼神里闪过一丝失落。
成桦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情绪,观察了几秒,试探着继续说:“我们确实是一展雄风,把赵奕民给嘚瑟坏了,我看他激动得差点想把你举起来,可你是女生,他只好挨个抱了我们四个。”
温西泠淡淡一笑。
成桦看着她,眼里浮现出当年的画面。
从备赛第二周开始,三班啦啦队渐入佳境。
温西泠编排的动作配合难度偏大,时间紧任务重,他们晚饭后也拿出 50 分钟加练。那个时间篮球场人来人往太嘈杂,他们便越过操场,跑到东楼底下梆硬的水泥地上。
尝试 ending pose 的那个傍晚,温西泠不慎从半空摔了下来,膝盖磕出了一片淤青。她咧咧嘴,爬起来接着指挥。
那晚的最后一遍,他们终于成功地踩着音乐将三个女生高高托起。音乐结束,这群人抱成一团,感情都酝酿好了,却听见西楼传来晚自习的预备铃。接下来的一分钟,12 个人如疯犬般穿过操场飞奔回教室,肆意癫狂的笑声响彻校园。
海华分部节目审核,三班斩获全场老师的好评。东楼借来的舞蹈老师对温西泠的编排赞不绝口,忍不住从席上下来亲自点拨四个男生。
来凑热闹的皋丽见状更兴奋了,对他们一个劲儿地喊:“大杀四方,一展雄风!”
比赛那日,几辆大巴车把分部学生拉到了远在海城郊区的本部。本部热闹异常,色彩鲜艳的比赛服在一片蓝白校服间穿梭。
本部慷慨地拨了一间小礼堂给分部休息,八支啦啦队挤在两间化妆室里,手忙脚乱地换装。前来帮忙的家长像对待幼儿园汇报演出的孩子,逮着人就按在座位上,不由分说地把化妆品往脸上扑。
那是温西泠第一次见到成桦的妈妈。这名海城建筑设计研究院的副总师比她想象的要和蔼,身形清瘦,衣着素雅古朴。她替温西泠画眼影时,轻问了一句:“你是小温吗?”
温西泠不敢动,答了一声“对”。
她笑了,夸道:“长得真好看。想过以后读什么专业吗?”
“想读法学。”
“法学好啊,法学。”她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她停下手中动作,退后半步端详温西泠的脸,又笑了,重复道:“真好看。好了,去忙吧,我看好你们哦!”
走上舞台时,温西泠抬眼,硕大的体育馆里乌泱泱坐满了人。感受到队友的紧张,她用刚好 12 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喊了声“加油”。
那一遍,比他们任何一次排练的效果都要完美。后来,学校摄影师发来一张 Ending pose 的照片,照片上的成桦手臂和腿上绷起突出的肌肉线条,拼命地将温西泠举到最高。
放眼全海实,三班的难度和完成度都是数一数二的。温西泠在台下偷偷观察过,嘴上虽不说,心里却暗暗期待着结果。
下午五点,比赛结束。
宣读名次时,三班的所有人都在惊喜地欢呼鼓掌,只有她怅然立于人群中。他发现她不对劲,走过去轻声询问。
“我以为……”
她话还没说完,眼眶就红了,泪水渐渐浮上来。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在身上摸,却没有纸巾。他的手足无措使她的眼泪有了可乘之机,在她低头的瞬间跌出眼眶,无声地坠入草地。
他几度想要开口安慰,却没想到最合适的话,只能轻轻靠近,再靠近,想环抱住她的手最终落在她头顶,温柔地抚摸了两下。
她以为,他们会是冠军。
成绩出来,第一名的桂冠却落在本部高二菁英班的头上,他们只屈居第二。
“你还在遗憾吗?”成桦问温西泠。
“什么?”
“我们只拿了第二名。”
她愣了愣,不自觉地用筷子去戳掉在食盒里的飞鱼籽,隔了一会儿,轻笑一声,摇摇头:“这三年,我总是想让我们班得到最好的。但跟高考比,这些都是小事,我早就没那么在意了。”
怕他不信,她又补充:“回想起来,我只觉得那三周特别快乐。”
“我也是。”成桦望着她,“我很喜欢那段日子。”
那段日子,他要熟练地把温西泠高举过头顶,看着她小心地放开双手,自己则像骑士一样聚精会神地支撑她,保护她,直到音乐结束。
他也有个遗憾,不过不是名次,而是在温西泠哭的时候,他居然只是摸了摸她的头。日后他时常寻思,起码在那个舞台上,他们就是生死与共的搭档,搭档之间轻轻抱一下,好像也不算逾矩。
成桦正出神,温西泠倒一点儿不惆怅了。回忆使她脑海里突然涌现出鬼点子,她筷子一顿:“成桦,你帮我通知队员,明天暂停排练,我要重新编排。”
他愣了:“为什么?”
“既然我们的啦啦队已经这么离谱了,不妨让它更离谱一点。”她像他一样狡黠一笑,“践行你的理念,尽可能在这个世界上留下我们的痕迹。”
温队的指示下达后,一众队员虽觉匪夷所思,仍抱着游戏人生的态度通过了队长的决定。次日晨,成桦和温西泠正计划行动,期中考的排名和成绩出来了。
赵奕民脸上忽明忽暗,明的时刻居多,但暗的时刻格外骇人。温西泠对成绩并不好奇,只觉得他的神情值得玩味,当大屏幕上投出成绩单,她顿时理解了他何以如此。
这次期中考的排名,从侧面证实了只有三班拥有穿越者。三个理科班本是平行班,但此时三班各科平均分皆远超其他两个班,年级前十里占了 7 人,其中叶修第 4,李恩语第 5,孟莹、张卓元、白皖棠和贺文位列 7 到 10,而温西泠第 2,仅次于向来优秀的一班班长肖舒涵。
在原世界保持了两年年级第一的成桦,没有出现在成绩单的第一页。温西泠正纳闷此人又整什么幺蛾子,却听背后传来轻轻的一声:“宝刀未老温西泠。”
她回头瞪他一眼:“是你未老先衰。你想闹哪出?”
不等他作答,赵奕民沉着嗓音开口了:“这次我们班的成绩相当好,我要表扬的人很多,但在此之前,我实在想先骂一个人,大家包涵一下。”
他将页面拖动到最底部,目光精准地射过来:“成桦!给我解释一下。”
温西泠在倒数十来名的位置看到了成桦。见赵奕民怒形于色,成桦还算识相,没太放肆:“对不起,我前两天状态不是很好。”
赵奕民今天不打算吃这一套,拿起板擦往讲台上猛地一扽,惊起一团粉笔灰。
“状态不好你往英语试卷上写中文?你每张答题卡我都看了,鬼话连篇!你什么态度?嫌学校教得简单你可以不来,没必要在答题卡上展示你的个性!”
成桦不再回话,全班雅雀无声。温西泠的胸口靠着桌沿,心脏的搏动使她一下一下被桌子推离。
赵奕民冷静了几秒,拍拍手上的灰,还是不解气,撇了一下头:“滚出去。”
成桦安静地起身走出教室。温西泠忍着没转头去看他。
赵奕民深呼吸一口,恢复常态:“不好意思,我们现在来看看正常人的成绩。我要特别表扬一下温西泠……”
面对他欣慰的目光,温西泠忽然很尴尬,觉得自己胜之不武,倒不如像成桦那样坦坦荡荡地退出竞争,心里或许更痛快些。
一下课,她就溜出教室。成桦百无聊赖地倚着栏杆,见到她,抱歉地笑了笑:“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你还好意思问?”她走过去,压低声音,“不是说了吗?低调一点,别让赵奕民盯上。是不是过分了?”

“还聊呢?”赵奕民从教室走出来。
成桦看他一眼,顾不上回答温西泠的话,只飞快嘱咐她:“现在这个情况,我没法陪你执行啦啦操计划了。你去找叶修,你们考得好,成功率高。”
赶在赵奕民到达战场之前,他轻轻推了推温西泠的手,后者迅速逃之夭夭。
所谓离谱的啦啦操计划,是向对啦啦操抱有无限向往的皋丽发出邀请。
皋丽自从当上学生处主任,走到哪儿都像枚炸弹,方圆五米不见学生。面对温西泠的邀请,她受宠若惊:“你是开玩笑吧?我哪会跳啊,我会给你们班拖后腿的。”
“我们班那个阵容……也没有什么下降空间了。”温西泠想起 11 个五大三粗的男生,一阵苦笑,“您的部分特别简单,最后一周来两天就能学会,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
皋丽不说话,眼珠子转了好几转。
温西泠把手往桌上一撑:“老师,您得来。我们还请了胡级长,他一个人有点害羞。”
陪在一旁的叶修半边眉毛飞了起来。
皋丽大吃一惊:“他答应啦?”
“答应啦!”
“既然级长都答应了……那行,我参加。”
出了学生处,温西泠马不停蹄地赶到年过半百的胡万军面前。
“老师,您得来。皋丽老师向我们推荐您,说您在年会上,那舞跳得可好了。”
“是吗?”胡万军憨憨一笑,“你们皋主任也参加?”
“是啊!”她深吸一口气,“老师,我们还请了小鹿老师和咱班主任,现在就缺您来镇场面了。”
叶修另外半边眉毛也飞了起来。
“噢,这么多人啊。”胡万军的皱纹舒展了,“行啊,那我陪你们玩玩。”
无端端中枪的两名年轻老师,此时一位在拖堂,一位在骂人。拖堂的那位,是二班班主任殷鹿鸣,和赵奕民同一年硕士毕业来了海实,前者教化学,后者教物理,俩人工位挨着。这二人明面上老斗嘴,背地里偷偷订婚,史称“物化联姻”,在年级上传为佳话。
拖堂的殷鹿鸣刚从教室出来,就被温西泠和叶修堵住了。温西泠撒娇:“小鹿老师,您这个颜值和气质,不参赛真是全海实的遗憾。”
叶修咬了咬牙,决定入乡随俗,开始胡言乱语:“咱班当初编排的时候就给您留了位置,动作都是替您量身定制的。”
温西泠惊讶而赞许地看他一眼。
等到了赵奕民面前,这二人则是异口同声:“小鹿老师也来。”
赵奕民刚刚结束一场恶战,正准备歇口气,莫名其妙被这二人拆穿了苦心经营的半地下恋情。他“嘶”了一声,刚要开炮,便看见殷鹿鸣回来。他犹豫了一下,问她:“殷老师,这帮兔崽子邀请你了吗?”
殷鹿鸣笑了一下:“是啊。他们说简单帮个忙就行,我答应了。”
赵奕民回头瞪了一眼,只见两个兔崽子笑得贼眉鼠眼。
这边,温西泠的任务超额完成,另一边,成桦的学委头衔被撸下来了。
赵奕民原本还打算请他的父母来学校坐坐,可惜海城大学的成教授最近在忙项目,而副总师刘女士在外地。赵奕民盯着成桦的答题卡,有气没处撒,好在那厮认错态度良好,并立誓在运动会上夺回丢失的阵地。
赵奕民正为运动会发愁,见他难得有如此志向,原谅了他。
害赵奕民发愁的,正是现下这支男女比例严重失衡的啦啦队。这 11 名男队员本应是运动会的主力,却莫名其妙地往啦啦队里挤,一方面使得比赛项目的训练时间被严重挤压,另一方面,使得啦啦队本身成了年级上的笑话。
赵奕民每每望见别人班漂漂亮亮的队伍,再回头看看自家的歪瓜裂枣,欲哭无泪。他不好打击学生的热情,只好从其他方向极力弥补——大力鼓动班上的女生把项目报满。从啦啦队里解放出来的樊嘉玮和刘青蓉被拉去练长跑,二人在操场上累得气喘吁吁,远远望着歪瓜裂枣们,感慨世道荒唐。
其他班看三班更觉荒唐。
针对近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年级上谣言四起。有人说三班期中考集体作弊;有人说成桦从年级前三变成倒数,是因为看穿了学校的腐败,公然与学校叫板;还有人说三班受了赵奕民胁迫,才能凑出那样诡异的啦啦队。
后来,这三件事联系到了一起:三班与校方达成某种邪恶交易,以诡异的表演换取期中考透题,而成桦得知真相后义愤填膺,考场上的满纸荒唐言,其实是他对抗学校的一把辛酸泪。
温西泠偶然听到谣言,竟分不清是穿越更不合理,还是谣言更不合理。
这一周便在混乱中过去。
周五下午的自习课,温西泠在刷导数题,一阵不正常的困意袭来,她抬起头,班里已经栽倒了一片。她转过身,见成桦右手还握着笔,脑袋深埋进臂弯里。她推推他,没反应。
她明白即将发生什么。
“周一见。”她无声地动了动嘴唇,回身闭上眼。
周一,世界太平。日期没错,失踪者没有增加。大家开始习惯穿越的生活,表面乖乖上课,实则一句话没听,全在自顾自复习,只是静静地等待下一次穿越的发生。
聚众烧烤八人组举办了一场无烧烤会议。
“预测正确的话,到啦啦操结束之前,都不会有新的意外发生。我们不能干等,得从现有的资源分析,力求找到突破口。”成桦说。
“第一,那五名‘替身’。我认为最大的疑点还在于军训,他们那五天被我们夺舍了,不知道他们的大脑该如何记录这件事,我们得找机会套他们的话。
“第二,两个世界的差别。目前证据确凿的有两件事,一是军训时家长送补给,二是实验学校奖换人。更全面的搜索,或许还能发现更多异常。
“第三——这一条其实是研究前两条的手段——手机。手机里的信息都是替身留下的,而且记录了相当多这个世界的情况。所以,我想把手机偷出来。”
“什么?”七人惊讶地看着他。
“温西泠的手机给了我启发。”他平静地看她一眼,“但一部手机能提供的信息太少了。”
“把全班的都偷出来?”郝墨川问。
“不行,大家都拿着手机,太容易被发现。”叶修摇头,“最多把我们的偷出来,而且得非常小心。”
“可放手机的抽屉上了锁。”
“钥匙就在赵奕民背包里。”
“找手机的动作太大了,办公室每时每刻都有老师,一定会注意到的。”
“晚自习老师最少,或许能蹲到值班老师上厕所。”
“可晚上赵奕民会把包背走!”
“午饭时间呢?”
“不行,没课的老师 11:40 左右开始陆陆续续去食堂,最后走的老师会锁门,走廊上也没窗可翻。等我们下课,剩余的老师也下课了。”
会议陷入瓶颈。
温西泠忽然灵光一现:“也不是完全不行。明天上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我们可以趁自由活动提早回来,等老师基本走完了,派一个人进去,借赵奕民的座机假装给家里打电话。吃饭的老师急着走,会把你留在那儿,这时候就可以行动了。”
众人沉思片刻,李恩语谨慎道:“确定在 12 点以前老师能走完吗?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够怎么办?”
“基本确定。我观察过,几乎每天中午放学,办公室门都是锁着的。”张卓元抢答。
郝墨川笑了一声:“老张每到饭点第一个跑出教室,他的情报可信。”
成桦点点头:“况且我们需要的时间不多。几个人进去拿手机,其他人在外面盯梢,应对突发状况。我们人手足够,很安全。”
经过一番风险排查,这个计划获得了全票通过。
次日体育课,八人盗窃团伙悄悄溜上楼,七人窝在教室外的走廊上,隔着簕杜鹃的枝叶,观望位于走廊拐角的办公室;张卓元则独自守在二楼平台盯住楼下,以防有老师半路杀个回马枪。
11:38 分,级长胡万军和数学老师杜云龙谈笑风生地出门。接着,是殷鹿鸣和另一名年轻女老师。此后每隔几分钟,都有老师离开办公室。
七人目不转睛地数着,待语文老师曲莉出现后,郝墨川假装拿起对讲机:“高山雄鹰,高山雄鹰,除了三个上课的老师,里面只剩一个人了。行动!”
“我也会算数,雪域孤狼。”成桦斜他一眼,朝办公室走。
温西泠突然拉住他:“等一下!”
他回头,见她表情难堪。
“一班历史课,二班地理课,四班生物课——里面剩的那个人,就是赵奕民。”
气氛顿时焦灼。
“怎么办,明后天没有体育课,周五又要把手机还回去,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江望月着急地看一眼表:“11:52 了。”
成桦盯着办公室犹豫片刻,开口:“试一把,不行就算了。我进去打电话。”
“在赵奕民面前怎么假装?”
“不假装,真打。”
“你疯了?你真打给家里人吗?”
成桦微微一笑,伸手指指温西泠揣着手机的口袋:
“记得接我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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