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暂时怀疑这五个人。”温西泠将纸举起来。
纸上写着五个名字:魏子明、陈洋、翁琰、裴雯雯、张淇。
“行,我回去观察一下。”郝墨川抱起班级日志,一转身,刚迈出去的一只脚猛地停住。
“观察什么?”赵奕民走进来。
“老……老师好。”
“你们干啥呢?”
“老师,您怎么回来了?”成桦起身挡在工位前,手藏在身后拼命指电脑屏幕。温西泠心领神会,悄悄向桌底探去,赶在赵奕民看见屏幕前关了机。
“我回来还需要向你汇报?”赵奕民的语气不容置喙,但紧接着便汇报起来,“我本来就没走,我这几天忙得很,我要加班。我在走廊上就听见你们吵吵闹闹,不去自习,在这里干什么?”
六人面面相觑,只听他接着道:“班长,学委,纪委,还有课代表。开领导小组会议呢?一群班干部,带头逃晚自习,想干吗?尤其是你,温西泠,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温西泠推推李恩语,二人灰溜溜地从工位里挪出来。
“你们今天一整天都不对劲,早上给我惹事,白天每节课下课都有一大帮人围在一起,一打铃全跑厕所,现在又跑来开会,怎么?什么国家大事要你们商量?”他坐回座位,“用我电脑了?现在借我东西连问都不问?”
“对不起。”温西泠小心翼翼道,“我们几个……有问题没搞明白,上网查了一下。”
“哪科?”
“呃……生物。”
“现在搞明白了?”
“明白了。”
“那就赶紧回去学习。以后查资料用公用电脑。”赵奕民瞪他们一眼,“后天考试了,抓点紧。我今晚不回班了,郝墨川,你把纪律管好。”
“诶,好。”
六人稍稍松了口气,正往外走,赵奕民突然又喊:“温西泠,你留一下。”
温西泠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你坐。”
她坐下,忐忑不安,倒不是害怕赵奕民,而是怕他问起最近发生的事,而她想不起来。所幸,赵奕民只是用平缓的语调吐出一个陈述句:“你今天有点怪。”
她眨眨眼,正琢磨如何接话,他又说:“你高一每次考试前状态都很好,争分夺秒地复习,但今天每次凑热闹都有你,我的物理课也见你心不在焉。”他顿了顿,诚恳地看着她,“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就是担心,是不是班级的事影响你学习了?”
处在戒备状态的温西泠闻言一怔。
赵奕民曾经同她说过一模一样的话,但不是在这个时间点。
记忆中的某个角落被“噌”地擦亮,鬼使神差一般,她像背台词似地念出自己曾经的回答:“我很爱学习,不会耽误的。您要相信我。”
“只要你期中考能达到要求,我以后肯定相信你。但你得收收心,你看看你今天这个状态,达得到吗?”
这个世界的赵奕民,好像没有拿到同一版剧本。温西泠心里一闪而过的火光熄灭了。
“如果忙班里的事害你退步了,我真的会考虑撤你职。在我这里,别的什么杂事都不重要,高考不留遗憾才重要。”赵奕民表情认真。
他的话俞渐偏离她记忆中的轨迹,她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
“期中考完就要排啦啦操了,有够你忙的。你答应我,这几天把心思都放在考试上,尤其是数学和物理!同样是年级靠前的学生,你的这两科还落后别人有一段距离,说明你提升空间还很大,知道吗?”
她乖巧地点点头。
好不容易被放行了,她刚走出办公室,便看见成桦倚在走廊的花坛上,守着办公室的门,和她打了个照面。
“你不回班,在这儿干什么?”
他翻了个身,指指天边:“赏月。”
“少来。”她拍了他一巴掌,拽住他的衣角往前走,“这几天我们行动最好还是低调一点,免得被赵奕民盯上。”
经过几天低调的观察测试,“领导小组”得出结论,他们怀疑的五个人果真不是穿越者,而是“替身”,也不清楚他们本人现状如何。
眼见一周即将过去,为了防止下次穿越出现类似情况,周五中午,三班避开五名替身开了个会。
“以后每次穿越都可能有人失踪,大家别慌,起床先清点‘幸存’的舍友,到了教室找我报道。注意,清点幸存者的时候别惊动替身,舍友之间自行确定暗号。”
温西泠说着,语气忽有一丝悲壮:“周一早上,我会绑一个红色蝴蝶结。如果我没戴,说明我失踪了,大家就去找成桦,他会穿现在他脚上那双 AJ。”
“如果他也失踪了呢?”有人问。
“如果我们都不在了,周一下午跑操结束,大家避开自己的替身朋友,在植物园门口集合。另外,我知道大家都很焦虑,担心突然有一天醒来就是高考。我们作为班委,会努力创造一个复习环境,但还请大家尽量配合学校活动,就像军训一样,以免扰乱这个世界的正常生活。”
经过高三无数张试卷的洗礼,对如今的温西泠而言,高二的题目实在平平无奇,唯有最后的文综考试叫她犯了难。她早将政史地忘得差不多了,胡乱选了一通,停笔。
文综考试时间充盈,许多人飞快地写完便趴在桌上睡觉,监考老师皆习以为常,置之不理。
温西泠也将下巴搁在手臂上神游。许是这几天神经过于紧绷,此刻她松懈下来,大脑渐渐被一股强烈的困意侵袭,她招架不住,像周围的人一样把脸埋进臂弯,昏沉地闭上眼。
就在她陷入梦境的刹那,时空已然发生错动。
第10章 啦啦队队长
再次被早晨六点的闹钟叫醒时,温西泠并不惊讶,这是她预料之内的事。但拿起闹钟确认日期时,她愣住了。
2017 年 10 月 30 日,星期一。
和穿越之前仅仅相隔一个周末。
她茫然地躺了几秒,猛地想起什么,掀开枕头。那里静静地躺着她的手机。
学校严禁带手机。总有人找借口说路上要用,赵奕民心软,便每周日晚自习拎着袋子来班里,把那部分人的手机收了,锁进抽屉,周五放学再发下来。
这三周例外。
为了庆祝海华分部加入啦啦操大赛,学生处主任皋丽大发慈悲,允许每个班的啦啦队长带手机排练。
而温西泠,正是三班的啦啦队长。
当年,温队临危受命,考完期中,立刻将学习抛到九霄云外,把十二分精力投入到比赛上。
跳啦啦操,这是个令人争先恐后的差事——争先恐后地找借口推辞。
温队刚接到任务时兴奋不已,暗自排兵布阵,不料,她向心中的最佳阵容发出邀请却屡屡碰壁。面对残酷的现实,识时务的温队随即降低目标:凑齐 12 名队员。
李恩语和江望月身材娇小,容易使队伍参差不齐,但对舞台抱有不知死活的憧憬,她收了;樊嘉玮对跳舞缺根筋,但豪迈奔放,敢于妖娆做作,她收了;刘青蓉温柔安静,静置五秒就会在原地沉淀,但长相实在甜美,她收了;再加上唯一有舞蹈基础的邱越、集体活动的狂热分子孟莹、受胁迫的白皖棠以及她自己,女生算是凑齐了。
男生的人选,在温队三次游说未果之后,只剩一个。
此人四肢健全,智力正常,热爱运动,但因为过于热爱,常年在阳光下运动使得他长期持有一副小麦色皮肤。所幸此人在不够白净的肤色下,竟藏着金子般还蛮好看的五官。
此人十分有傲骨,要让他拿着花球跳舞,温队觉得希望渺茫。她在座位上整理好仪容仪表,郑重转身,轻敲此人桌面,摆出一个官方的微笑:
“成桦同志,我们优秀的学习委员,你愿不愿意支援一下班级文艺事业的建设?”
正在写数学题的成桦眉毛一挑:“啦啦操招不到人了?”
“……对。”
“还差几个?”
“四个男生。”
他想了想,问:“有什么要求?”
她抿了抿嘴唇:“近期不能有退学的计划。”
他笑了:“是人就行,是这个意思吗?”
“是。”
“我们宿舍行不行?”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飞快抓住他的手腕:“行,太行了——但他们愿意吗?”
成桦远远望了一眼郝墨川,轻佻一笑:“我忙着跳操,他们也别想学习。”
队组好了,编舞又让温队很头疼。上高中以前,她跳了十年中国舞,啦啦操却从未涉猎。期中考完的周末,她扑在 b 站上看了两天的视频,编出了个开头,心里稍稍有了底。
考虑到学生排练需要额外的时间,大发慈悲的皋丽又下令,允许啦啦队午休时间不回宿舍。这么一来,每天中午的两小时,西楼架空层的篮球场上东一个班西一个班,去得晚了便只能上楼找宽点儿的走廊。
温队早料到竞争激烈,提前物色好了最佳排练场地——篮球场旁边的厕所门口。那里其实是个宽敞且亮堂的前厅,厕所也很干净,最重要的是,墙上有一面足够大的镜子。
第一天排练,温队为了抢地盘,午饭都没顾上吃,一下课就抱着蓝牙音响蹲到厕所外的洗手台上。
队员来齐了,她跳下来,摆出一个优雅的笑容:
“距离上台只有三周,我们只能牺牲一下午休时间,以后每天 12:40 在这里集合,排到两点。辛苦,辛苦大家!”
优雅的温队转过身,轻轻呼出一口气,以对待幼儿般温柔耐心的眼神环视镜中的 12 人:“那我们开始?”
十分钟后,优雅的温队垮着脸蹲在郝墨川面前哀嚎:“为什么?为什么你的动作是这样的?”
不止是他,成桦和张卓元好像被人点了穴,看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就笑,再斜眼瞥见对方,更笑得停不下来。叶修本来在认真模仿队长的动作,忽然不慎瞄到姿势诡异的郝墨川,嘴角颤了两下,像轮胎被扎破了似地漏了气。
半小时过去,温队看着依旧七颠八倒的队伍满脸愁容。
“你们在这儿呢!”赵奕民突然出现,叉腰看看镜子,“挺好的地方。”
成桦向他挥挥手:“老师,您没睡呢?”
“你们不也没睡么?我来探探班。”他转向温队,“怎么样?顺利吗?”
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顺利。”
“都排了啥?我能看看吗?”
“不能。”她斩钉截铁。
“……好、好吧。”赵奕民摸摸鼻子,“你们辛苦了,练完回班里趴着睡一会儿吧,午读我不叫你们。”
那日晚自习,焦虑的温队蹑手蹑脚走上讲台,戳戳郝墨川:“我出去想想动作,不许记我名。”
这位纪律委员浮夸地嚷嚷起来:“班长,你怎么带头——”
温队恶狠狠地剜他一眼。他只好改口:“带头训练?我当然不会发现班里少了人。”
一连三天,温队都悄悄溜出去。为了不被发现,她找到一间人迹罕至的废弃教工活动室,只打开远端的一盏灯,以落地玻璃为镜,编动作、记队形。
周三晚上 9 点,她跟着音乐从头顺到尾,对自己相当满意,正准备收工,只见活动室虚掩的门不知何时被推开,昏暗的走廊上站着一个人,她吓得寒毛直竖,失声惊叫:“啊!”
她这一叫,把对方也吓了一跳:“呀!”温西泠看清那人面孔,回过魂来:“成桦?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把整栋楼都走了一圈。”成桦走进来,“你跳得真好。”
她从鼻腔里轻哼一声,突然神色一凛:“你为什么找我?赵奕民回来了?”
“没有,他东西都不在了,走得干干净净。我自己想来找你,不行吗?”
“找我干什么?”
他狡黠一笑,指指她的手机:“我饿了,我猜你也饿了。这时候只需要点个外卖,世界上就少了两个饥饿的人。我请客,周末还你钱。”
她没好气道:“拿我的手机点外卖,万一被抓了,赵奕民不得杀了我?今天皋丽值班!”
“一会儿我去取,我身手敏捷,保证不给他杀你的机会。”
她翻了个白眼,拿起手机,转念一想:“你说……他们饿了没?”
半小时后,成桦和郝墨川鬼头鬼脑地蹲守在一楼楼梯口,远远望见栅栏外一辆电瓶车直奔校门而来,便飞快地冲上去截下,欢天喜地满载而归。活动室已经拾掇出一张落满灰尘的皮沙发、一张茶几和几只高度不大匹配的旧椅子。
“兄弟们,烧烤来啦!”郝墨川喊了一声,却遭到所有人的音量警告。
“奶茶呢?”
“这儿呢。”
“看着点,有个袋子破了,你小心油蹭身上。”
“好香啊!完了,我白洗头了。”
“我帮你拿个全翅。烤鱼有人吃吗?那我来一条。”
“YX,递几根鸡脆骨!”
“烤茄子贼好吃,你尝一口。”
“来来来,赶紧把这个分掉,快十点了。”
两间宿舍八个人,围着一张堆满了烧烤的小茶几,快乐得忘乎所以。谁能想到,比十点的下课铃先一步响起的,是粗暴的敲门声。
“谁在里面?门打开!”外头传来熟悉的尖嗓。
茶几边的嬉闹瞬间停止,八个人像被按下暂停键似地僵在原地。郝墨川做了个口型:“皋丽?”其余人无声地点点头。
“马上开门!我知道有人在里面。”
成桦叹了口气,擦擦手,起身开门。壮实而剽悍的女老师踩着高跟鞋推门而入,“啪”的一声亮起所有的灯。
“哪个班的?谁让你们点外卖?谁的手机?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八个人不上晚自习在这里吃烧烤,学校的规章制度完全不放在眼里!”
皋丽先骂完一通,才定睛一看:“哟!都是熟人啊!高二三班——还都是好学生,班主任不在你们就胡作非为?我都要下班了,保安跟我说有学生拿外卖,呵!居然还是我教的学生!为了吃个烧烤也够拼的,这鬼地方你们都想得到,要不是你们的油从校门口一路滴到这儿,我还找不到呢……”
皋丽像把机关枪,喋喋不休到了下课铃响,喘了口粗气,掏出手机,拨通了赵奕民的电话。
“哎,赵老师,现在有个情况,我开个免提,让你学生自己跟你说。”她凶巴巴地瞪了一眼温西泠,“来,班长,你来说。”
温西泠磨磨蹭蹭地上前几步,极不情愿地靠近手机:“老师。”
“温西泠?怎么了?”
“我们*#%&@%……”她飞快地咕噜了一句话。
“什么?”
“我们——”她正要故伎重演,一个电话正巧打进来。她脑子一热,冲着电话喊了一声“我们祝您晚安”,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了“结束并接听”。
皋丽目瞪口呆。
周四早读,走廊上蔫头耷脑地站着八个人。
赵奕民板着脸,双手抱胸盯了半晌,冷不丁开口:“班长,烧烤好吃吗?”
温西泠缩了缩脖子,没敢吭声。
“学委,奶茶好喝吗?”
成桦挺了挺后背:“七分糖稍微甜了点,下次换五分——”
“你挺理直气壮啊?郝墨川!丢下班级自己跑了,玩儿得开心吗?”
郝墨川龇了龇牙:“不开心。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点外卖是谁出的主意?”
“老师,我们没点外卖。”成桦狡辩。
赵奕民眯起眼睛:“胡说八道也有个限度。”
温西泠瞄了成桦一眼,壮着胆子接道:“老师,是家里人送的。”
“你家里人还跑美团?”
“是我家里人,我二舅。”成桦举了举手。
赵奕民从鼻腔里冷哼一声,渐渐沉下嗓音,语气少有的严厉。
“觉得我在开玩笑是吗?”他顿了顿,“郝墨川带头违纪,纪律委员不用再做了。还有你,温西泠,昨天还没胡闹够吗?手机交上来,从今天起,啦啦操不用练了,我们班弃权,以后三班什么活动都不参与。”
“不行!”温西泠脱口而出。
“什么不行?”
被赵奕民冷冽的眼神一扫,她怂了,钳口结舌。成桦替她说:“老师,我们保证没有下次了。”
“手机给我,我也保证你们没有下次了。”赵奕民向温西泠伸出一只手,“在教室吧?拿过来。”
她站着没动。他又看向文文弱弱的江望月:“你去帮她拿。”
“在……在宿舍。”温西泠抢在江望月前撒谎。
他审视般盯着她。她低下头避开视线,心里正打鼓,却听他道:“好。下午带来交给我。”
他的目光扫过八个人:“念在你们是初犯,这次我做主,每人写一封检讨书,今天之内给皋主任送去。再有下次,学校要给什么处分,我都不会帮你们说话。”
等他走后,郝墨川推了一把成桦:“靠,你点的外卖,他怎么罢免我?”
成桦拍拍他的肩:“为官要坚守本心,经不起诱惑就会栽跟头。”
“咱们中午还能排吗?”江望月怯怯地问。
“排,没事。”叶修安慰她,“赵奕民也就是说说气话,他才舍不得弃权。”
叶修说得不错。
那日中午,温西泠趴在课桌上睡得正迷糊,被一声“起立”吵醒,睡眼惺忪地跟着起身向讲台鞠躬。清醒以后,她回头问成桦:“赵奕民来过吗?”
成桦看见她额头的红印子,微微笑了。
“来过,什么也没说。”他顿了顿,顺便回答了她心里的问题,“他肯定知道我们中午在排练。你和李恩语睡得跟死了似的,他视而不见。”
“你才死了呢。”
下课后,温西泠还在写教辅上的题,赵奕民突然出现在旁边的过道上,用指关节敲敲她的课桌,随后摊开手掌。她抬起头,支支吾吾道:“我中午……没回宿舍。”
赵奕民早将她看穿了,不为所动:“拿出来。”
她梗着脖子同他僵持了两秒:“不……不拿会怎样?”
他皱眉思考两秒:“我也没想好。你试一试呢?”
温西泠斟酌了一下,脖子软下去,老实掏出手机。
那晚恰是赵奕民值班。晚自习开始前,他又来敲了两下温西泠的课桌:“去,坐讲台上。在我找好下一任纪律委员之前,你先代替郝墨川。”
“老师,其实……”她忍不住开口,话说到一半又犹豫了。
“嗯?”
“没什么。”她抱起要写的作业,顺从地走向讲台。她本想说,是她自作主张要把大家聚起来的,她才该受到制裁。可她不想丢了班长的头衔。
晚自习,班里静悄悄的。她开始走神,瞟了几眼从郝墨川手上夺来的班级日志,手痒翻开,歪歪斜斜的字映入眼帘。
“11 月 1 日,周三。学委鬼鬼祟祟地溜出教室。”
“10 月 26 日,周四。老张骚扰孟莹,两次。罗子鹏在后排 cos 商场门口的气球人,学委盯着他蠢蠢欲动。”
“10 月 9 日,周一。胖海狮迟到。班长和李恩语咬耳朵,后来学委情难自持,加入了她们。”
“9 月 12 日,周二。翁琰、裴雯雯迟到。学委对我翻白眼。YX 双手捧着脸,望着天花板发呆。”
看到这一条时,她下意识抬眼寻找叶修的身影,好巧不巧,他又在捧着脸发呆。她一下没忍住,噗嗤地笑了一声,惊动了第一排的几个同学。她尴尬地把班级日志合上,正襟危坐。
过了一会儿,她再次悄悄翻开,提笔写道:“11 月 2 日,周四。郝先生下台,郁郁寡欢,难过得独自吃了一筒薯片。学委和他互丢小纸条。”
失去了手机,便没有音乐,周五的排练效果很差。温西泠坐在洗手台上愁眉苦脸,成桦看见了,轻轻坐到她身边:“下午去领手机的时候,我俩好好跟赵奕民道个歉。他不会为难我们的。”
放学后,这二人一脸庄重地走进办公室,在赵奕民工位前站得端正笔直,一言不发,整整齐齐地 90 度鞠躬。
“……我还没死呢。”
“老师,我们错了。”成桦开口,“啦啦队是无辜的,三班更是无辜的,是我提议点外卖,我把他们叫出来的,您罢免我就行。下周能让温西泠继续用手机吗?”
温西泠紧接着道:“老师,要不您训练时还我也行,我保证不干别的。”
赵奕民扫了一眼成桦:“我知道是你。罢免你刚好合你心意,我才不干。你嘴馋了自己吃还不够,非得让一帮人陪你犯罪?”
温西泠张了张嘴,手却被成桦拽了一下。他答:“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他的小动作被赵奕民尽收眼底。
“拽她干啥?手松开。当着我面拉拉扯扯,真不把我放在眼里?”
“不敢,不敢。”
气氛缓和下来,赵奕民拉开抽屉,将剩下的两部手机分别递给二人,漫不经心地问温西泠:“他要点外卖你就让他点?你是班长,怎么这么容易和捣乱分子达成共识?”
“老师,她饿了。”成桦抢答。
“没吃晚饭?”
“她练舞练饿了,从吃完晚饭就在编动作,一编就是几个小时……”
温西泠狠狠扯了他一下。成桦反应过来,轻轻发出一声“oops”。
赵奕民已然警觉:“编几个小时?你没上晚自习?”
“上了。”她说瞎话,“我在心里编动作。”
“心里编动作也会饿?”
“饿啊!脑汁都绞尽了,心力交瘁。”
“温西泠,成桦的优点你不学,缺点学得炉火纯青,满嘴跑火车,胆子也大得没边了,在皋主任面前都敢撒野。”赵奕民瞪她一眼,“成桦,回家去。我单独跟她说几句——手给我松开。”
温西泠如临大敌。
“你坐。”
她坐下,忐忑不安,抢在他批评之前先开口:“老师,我不是故意要逃晚自习的,我动作和队形没编完,白天没法教他们。而且我逃得很低调,别人没注意到我,我没有给班级带坏头。”
赵奕民看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眼角泛起微微的褶子。
“今天只聊你,不聊班级。”他的目光扫过桌面,发现有个粑粑柑,顺手拿来剥成两半,递了一半给她,“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就是担心,是不是班级的事影响你学习了?”
温西泠剥下一瓣果肉塞进嘴里,猛地摇头,吐字不清地说:“我很爱学习,不会耽误的,您要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
赵奕民答得几乎毫不犹豫。他轻轻看她一眼,便低下头,像挑食的孩子一样专心撕下柑瓣的筋络,“你这回考了年级第十,算是超额完成约定的目标,所以你点外卖我也放你一马。但最近你一心扑在啦啦操上,我怕比赛结束了,你心收不回来。”
“能收回来,我保证。”她举手发誓,观察了几秒他的表情后,放下了戒备,真真切切道,“老师,虽然他们有点烦,但这几天,我真的很开心。”
忘掉宏伟的理想,只是和一群最好的朋友日日厮混,温西泠发自内心地享受这段时光。
赵奕民没看她,过了一会儿,点点头,发出一声短促的“好”,也不知是在回复哪一句话。
他吃完,拍拍手:“下周你可以拿着手机。还有,少吃外卖,不卫生,尤其是那些油腻上火的,我告诉你,得胃病可麻烦了。回家吧。”
她如释重负。走了两步,她倒回来:“老师,能把郝墨川的职务还给他吗?”
“给我个理由。”
她想了想:“他贼头贼脑地记人的样子很搞笑。”
赵奕民笑了一下:“行。你先继续代班,比赛结束了再还给他。”
“谢谢老师。”她喜笑颜开,“但为什么呀?”
他意味深长道:“你现在有手机,属于高危人物,你得在班里坐着,成桦才能老老实实不给我惹事。”
她眼角抽了两抽。走之前,她又悟出来点儿道理:“您本来也没想罢免郝墨川,对吧?”
“再多问一句,我就反悔了。”
“老师再见。”温西泠嬉皮笑脸地蹦跶出了办公室。
后来的那两周,赵奕民果真不闻不问,由着啦啦队折腾。
也就是那天过后,这帮“乌合之众”开始渐入佳境。
温西泠原以为,那段日子早已一去不复返了。
她坐在床上盯着手机发呆。b 站的播放历史里,刚刚过去的这周末,温西泠看了一连串的啦啦操视频。
这些视频,是她的替身帮她看的。她本人的记忆还停留在上周五的文综考试。
相册和聊天记录也和原来的世界完全吻合,她几乎要相信留下这些记录的是她自己,而不是替身。她忽觉毛骨悚然。
隔壁床响起闹铃,已经 6:25 了。
睡梦中的李恩语凭肌肉记忆一巴掌拍停闹钟,眼皮纹丝不动。
温西泠向前爬了两步,越过矮隔板扯她的被子:“鲤鱼!鲤鱼!”
李恩语哼唧一声,翻了个身。
“出事儿啦!”温西泠拍了她一把,没把她叫醒,倒喊醒了对床的白皖棠。白皖棠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坐起身,无精打采地坐了片刻,眼神逐渐清明:“我又穿越啦?”
她转头看看温西泠:“西西?你今天怎么没走——你是那个西西对吧?”
“我是,我是。”温西泠想起自己的任务,赶紧爬下床,找出她的大红色蝴蝶结发圈。
“天呐,我两年多没在早晨见过你。”白皖棠挠挠脑袋,“我们穿越到哪儿了?”
“只过去了一个周末,现在还是 2017 年 10 月。”
此时,剩下二人已经醒来,木讷地坐在床上。
“按照我们的预测,两次穿越应该至少间隔好几个月,怎么会只隔一个周末?难道完全没有规律吗?”李恩语睡眼惺忪。
“我也想不明白。我得直接去教室了,成桦还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