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几个馄饨垫过肚子后,她便双手撑着下巴,看他将剩下的包圆,双眼在昏暗的灯光下似是盈着笑意。
陆玄愔抬眸看她,看到她眼中晃动的灯光,心弦微动。
“看什么?”他问道。
褚映玉正看得入神,听到他的话,有些无措,眼神一飘,含糊地道:“没看什么。”
他也不是非要一个答案,见她不说,便继续低头用膳。
吃过小馄饨,陆玄愔就拉着她去河边放花灯。
河边不远处有专门卖花灯的摊子,摊子上也放了笔墨纸砚,方便客人写下愿望放到花灯里。
褚映玉捧着他买的兔子花灯,见他提笔在白纸上写下愿望,然后将笔递给她,示意她也写。
“我也要写?”她惊讶地问,他不是已经写了吗?
“写!”雍王殿下很坚持。
褚映玉只好拿笔也写下一个愿望,等写完后,发现他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后,仗着身高看她的愿望。
她的神色一顿,不由想起元宵节时,她放花灯时许下的愿望。
那时候她的愿望和姚桃有关。
好像有些明白他带自己来看花灯的原因了,只怕就是为了放花灯许愿罢。
去河边放花灯时,褚映玉笑道:“王爷,你许的愿望是什么,给我看一下罢。”
刚才他在纸上写愿望时,基于礼貌,她没有凑过去看。
不过自己写愿望时,被他光明正大地偷看,她也有些好奇他写了什么。
陆玄愔没有藏着掖着,大方地将那张折起来的纸条递给她,任由她看,非常光明磊落。
褚映玉将之展开,看到上面一行龙飞凤舞的字:
【愿岁岁年年与君同。】
褚映玉看着上面的字,晓是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他的直率和直白,心里仍
是受到极大的触动。
她的性子内敛,没办法像他这般直率地表达,也怕守不住自己的心,最后等来的是一场伤心绝望。
这世间对女子太过苛刻,也太过无情,她很难将自己的心交付出去。
“陆玄愔……”
她喃喃地叫着他的名字。
这一刻,不是敬称“王爷”,只是单纯地想叫他的名字。
陆玄愔将写下愿望的纸折起来,加上她许愿的那张纸,一起放到花灯之中。
接着,他一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执着她的手,和她一起将那盏花灯放入夜色笼罩的河中,看着它飘飘荡荡而去,最终汇入河面上那万千花灯之中,与它们飘飘然地荡向远处。
回去的路上,褚映玉有些安静。
陆玄愔似是没发现,握着她微凉的手,想让她的手暖和一些。
回到王府时,已经夜深。
褚映玉在丫鬟的伺候下洗漱更衣,躺在床上,怔怔地看着昏暗的床顶。
不久后,身边的位置微微下陷,然后她又落到熟悉的怀抱。
褚映玉很自然地翻身,在他怀里寻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伸手拥住他。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说:“睡罢。”
秋日微凉的夜风穿过树梢,窗棂被风吹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夜更深了。
她的身体很疲惫,却怎么也睡不着,心里憋得有些难受,她忍不住轻轻地唤了一声:“陆玄愔。”不等他开口,她又说,“你再给我些时间,我、我……”
不知何时,她的眼角已经染上湿意。
“别哭。”
一只手揩去她眼角的泪痕,他吻了吻她的眼尾,轻声哄她。
他并不想让她哭的,只是没想到她心里会这么难受,他的情谊、爱慕会成为她的负担。虽然他本意并非如此,只是想让她知道,他倾心于她,想要呵护她,想与她朝朝暮暮。
“我的错……”他吻着她的泪,自动认错。
男子汉大丈夫,向妻子认个错没什么,雍王殿下很干脆。
褚映玉搂着他,“不是,不是你的错,是我害怕……我害怕……”
她怕这一切是不真实的,也怕自己交付出真心后会被伤害,更害怕哪一天自己就会死了,所有的一切如同水中花、镜中月。
“别怕。”陆玄愔听着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心里又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他知道她敏感、不安,没有安全感,或许是她生长的环境,没一个人愿意爱她,也或许是前世的替嫁,被千夫所指、被他冷待……都在她心里留下极深刻的阴影。
她既没安全感,又极度缺爱。
如若有一天,有人愿意爱她时,她会手足无措,会怀疑自己为何能获得这些,会觉得不真实,下意识想要逃避……
陆玄愔将一切看在眼里,也意识到自己太过咄咄逼人,一直在逼她接受。
其实她已经做得很好
确实是他的错,他不应该逼她的。
褚映玉仍是摇头,将自己整个身子往他怀里挤,似是在他身上寻求安全感。
帷幔内的光线近乎于无,黑暗让她能轻易地将白日里无法诉诸于口的话说出来,她颤抖地说:“陆玄愔,我会努力的,我也喜欢你……”
陆玄愔反应过来时,恨不得将怀里的人揉进自己的身体。
怎么会有这般可怜又可爱的人,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令他魂牵梦萦,明明胆子很小,却又害怕辜负别人强加给她的情谊,逼着自己一定要去回应,不然就会不安、无助又慌乱。
她并不欠任何人。
可她却怕他得不到回应会伤心难过。
真是……
陆玄愔生平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是如此卑鄙之人,卑鄙得利用她性子里的缺陷,逼着她回应自己。
他轻轻地吻着她的脸,吻着她颤抖的眼皮,吻着她柔软的唇……
“映玉……”
他低低地唤着她的名字,觉得这世间再也没有一个姑娘能让他这般喜爱了。
中秋节的第二天,褚映玉一觉睡到将近午时。
醒来时,她人还有些懵懂,全身酸疼得厉害,等她回忆昨晚发生的事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夜色退去后,那些大胆的、放纵的情绪,再次收敛,缩回乌龟壳里。
寄春伺候她洗漱更衣时,瞄到她衣襟下的痕迹,又开始愤愤不平。
王爷实在太过分了,又开始咬人……
褚映玉虽然不自在,不过仍是问了句:“王爷呢?”
“在书房呢。”寄春说道,“小姐您有事要找王爷吗?”
褚映玉面无表情,“没有!”
身子实在不舒服,褚映玉并不想动,软绵绵地坐在窗边,望着庭院里的那棵杏树,一颗心渐渐地变得安宁。
她突然笑了下。
寄春端着药茶过来,问道:“小姐,您今儿L的心情好像很好呢。”
褚映玉闻到那药茶的味道,脸就皱起来,但不能不喝。
她慢吞吞地喝,一边问:“我心情好?哪里看出来的?”
寄春指着她的嘴角,“因为您今天一直在笑啊。”她很是高兴地说,“小姐,您最近看起来越来越放松,笑容也变多了,奴婢很高兴。”
褚映玉安静地喝完药茶,将茶杯放下,对坐在旁边分着绣线的寄春道:“嗯,确实有些高兴的事。”她的眉眼柔和,蕴着笑意,“寄春,以后咱们都要好好地活着。”
寄春歪着脑袋,虽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说这个,嘴里笑道:“那是自然,咱们都会好好的。”
傍晚,陆玄愔踏着夕阳的余辉走进正院,看到坐在窗边等他的人。
他的眸色变得十分温和,走到窗边。
“映玉。”
褚映玉趴在那里,朝他笑道:“王爷,忙完啦?”
陆玄愔看到她眉间的笑意,心情大好,站在窗边,伸手将屋子里的她直接抱了出来。
“王爷!”她吓了一跳,然后又笑了。
这个意外让屋里屋外伺候的下人都呆住了。
王爷这是做什么?
雍王殿下可不管那些人怎么想,他就是想抱抱她,将她从屋子里抱出来,和她在庭院中相拥,一起看夕阳落山。
过了中秋后不久,褚映玉听说姚大将军要回京了。
姚大将军成亲多年,与夫人只育有一女,如今唯一的女儿L要出阁,他这作父亲的自然要回来亲自送女儿L出嫁。
圣人也体谅他,知道姚大将军爱妻爱女如命,早在姚大将军递折子回京时,就批准他回京之事。
其实圣人也有些心虚的,他知道姚大将军从不欲将女儿L嫁入皇家,却仍是钦点姚姑娘为九皇子妃,多少有些对不住忠心耿耿的姚大将军。
自从得知姚大将军要回京,褚映玉心情就很振奋。
她让人去打听姚大将军到京的时间,准备去姚府拜访,同时问陆玄愔:“王爷,我若是去见姚叔叔,应该不会对您有影响罢?”
如果只是和姚大将军的家眷往来,倒也没什么,毕竟女眷之间往来,从来都不会影响到男人的事。
但若是当朝的王妃和姚大将军之间有往来,那就不一样了。
自中秋那晚后,褚映玉对这辈子有一个明确的目标。
逃过前世的死亡之劫,好好地活着,找出前世杀死自己的人,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她现在被人如此珍视地爱着,也有喜欢的人,实在不愿意重蹈覆辙,二十而亡。
陆玄愔道:“不会。”
他伸手轻抚她的发,她刚洗漱完,准备就寝,她的乌发如丝绸般披散在身后,光滑润泽,格外的美好。
褚映玉顿时安心了,就连她自己也没发现,她对他有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
她朝他笑着,说道:“好久不见姚叔叔,其实我和姚叔叔见面也不多,他不常回京,上次见他时,还是六年前,他回京述职……以前姚叔叔还说,要收我为义女呢。”
说到这里,她不禁抿嘴笑起来,“如果当初姚叔叔和姚姨收我为义女,只怕我真的嫁不成王爷。”
她成为姚大将军的义女,舅母肯定不会再嫌弃她不得父母宠爱,说不定在她及笄时,就会马上让她嫁过去。
齐氏就是这么一个势利之人。
陆玄愔抿紧嘴,神色不太好。
他不爱听这样的“如果”,在他心里,她便是他的妻,永远不会改变。
褚映玉看到他脸上的神色,顿时起了心思逗他,“王爷,如果我真的和瑜表哥成亲,你怎么办?”
陆玄愔握住她的纤腰,冷峻地说:“抢亲。”
抢过来便是。
男人都有劣根性,抢别人的妻子不算什么,就算是陆玄愔,也不会以为自己是个正人君子,到了那时候,只怕会用下作的手段将人抢过来。
比起名声,他更在意她。
褚映玉没看到他眼里的阴郁,以为他是在说笑,歪在他怀里,继续说:“我先嫁了瑜表哥,你不好抢罢?”
“没事。”他淡淡地道,“你和离,二嫁。”
让她二嫁便是,他娶得起。
褚映玉顿时喷了,嗔怪道:“王爷,别说得这么一本正经啊。”
中秋过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凉。
褚映玉的身体畏热又畏寒,秋风起时,犹其注意穿衣保暖。纵使如此,某天早上醒来时,喉咙仍是一阵干涩,咳嗽出声。
众人如临大敌,秦嬷嬷给她看过后,开了一些治咳嗽的药给她吃。
傍晚,陆玄愔回来,带了不少蜜饯回来,让她喝完药后能甜甜嘴。
褚映玉翻看桌上的蜜饯,不禁有些好笑,“王爷,我只有一张嘴,哪里吃得下这么多的蜜饯?”
这怕不是将半个京城的蜜饯种类都买回来了罢?
别看每一样的数量不多,但那么多蜜饯加在一起,就显得这数量非常多,她一个人根本吃不完。
陆玄愔道:“无妨。”
让她慢慢吃,吃不完就赏给下人。
褚映玉拿起一块糖渍的梅子放进嘴里含着,让寄春将这些蜜饯分门别类装起来,多出来的打赏给下人。
寄春特地用精巧的陶瓷小罐子装了几种她常吃的放到桌上,她伸手可以拿取的地方,方便她当零嘴,想起就吃几块。
褚映玉盯着桌上装蜜饯的小罐子,突然想起上辈子,她经常活动的地方,也常放着各种各样的蜜饯,让她习惯性地想起就吃一枚。
这蜜饯似乎是突然有一天就出现在屋子里的,连她都没反应过来。
现在想想,应该是他吩咐的。
那时候,已经是他们成亲后的第三年。
褚映玉有些恍然,原来一切的改变,是从他们第二年圆房开始,直至第三年,两人的相处越来越像夫妻。
只是虽像夫妻,但陆玄愔却从未和她说过什么软和话,依然是那位尊贵的、冷峻的七皇子,心思难测。
“想什么?”
她的身体落到一个温暖的怀抱,搂着她的男人吻了吻她的侧脸,温声询问。
褚映玉转头看他的脸,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说:“我想前世,王爷待我一直都是冷若冰霜,让人猜不出王爷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哪个陆玄愔是真的?
是前世那个冷冷淡淡、不为儿女私情所动的陆玄愔,还是这辈子倾慕她、咄咄逼人的陆玄愔?
陆玄愔听后,很自然地唔了一声,“都真。”
他轻咳一声,不好意思承认,梦里的自己起初确实只是将她这皇子妃当摆设,后来的日渐相处中,渐渐地爱上她,却不知如何表达。甚至想着,他们会有很长的人生,而且他也习惯与她的相处方式,两人彼此心照不宣。
他以为她是懂他的。
结果这辈子才发现,她居然完全不懂,还误会他。
至于这辈子,如此急切,自然也是有原因。
其一是因为她不愿意嫁他;其二是她生病了,她的身体、她的心都在生病,让他无法坐视不管,只想用感情套住她,转移她的注意力;其三也是他素来喜欢速战速决,既然发现问题不对,便寻找解决之法。
褚映玉喝了三天的药,总算不再咳嗽。
只是每次喝药时,她的胃口总是不太好,人也看着清缄不少。
正好这时,姚大将军已经进京几日,褚映玉的病好后,便挑了一个时间,去姚府拜访。
雍王府的马车驶进姚府时,不少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各有思量。
褚映玉从车里出来,见到姚桃迎面走来。
姚桃穿着粉色的衣裙,在秋日萧瑟的庭院之中走来,宛若枝头上灼灼绽放的桃花,明媚张扬。
“阿丑。”姚桃高兴地拉着她,“你好些日子没来啦,近来在忙什么呀?”
自从被赐婚后,姚桃就一直被拘在府里学规矩、备嫁,人都快要憋疯了。是以她最盼褚映玉过来看她,或者邀请她去玩。
先前还有个连静萱能联络,自从连静萱大婚后,她也忙着适应婚姻生活,姚桃也不好去打扰她。
褚映玉柔声道:“前些天有些咳嗽,怕过病气给你,就没来。”
“生病了?没事吧?”姚桃担忧地说,摸了摸她的脸,“怪不得这次看你,好像又瘦了,雍王府的厨子做的饭菜是不是不合胃口啊?”
褚映玉莞尔,“放心,绝对合胃口的,就是生病,吃不下。”
雍王府的厨子以前都是御厨,陆玄愔出宫建府后,皇后担心他吃不好,特地将宫里的御厨送过去给他。
这在皇子中是独一份,连圣人也默许了的。
两人说了会儿话,姚桃拉着褚映玉去正院,拜见姚大将军。
她们过来时,姚大将军和姚夫人正在屋子里说话,听说两个孩子过来了,夫妻俩不禁相视一笑。
姚大将军是行伍出身,身材高大魁梧,国字脸,皮肤黝黑,身板结实又威武,很符合世人对武将的印象。
他身上有一种豪迈之气,笑起来时声如洪钟。
“映玉来啦。”姚大将军笑着说,“吃了没啊,饿不饿?快坐下来。”
姚桃拉着行完礼的褚映玉坐下,说道:“爹,难得阿丑来,今儿咱们一家一起吃个饭,庆祝你回来。”
姚大将军宠女儿,女儿说什么就是什么。
接着姚大将军关心地问褚映玉几句,都是过得好不好、有没有生病、吃得好不好、雍王对她好不好之类的。
就像远归的父亲关心出嫁的女儿。
褚映玉腼腆地一一回应,表示很好。
姚大将军打量安静乖巧地坐在对面的姑娘,摸了摸下颌的短髯,一双虎目精光四射,“你这娃儿,若是有什么委屈,可以和咱们说,你虽不是我们的女儿,我和夫人却是将你当女儿看待的。”
说到这里,他又哼了一声。
当年要不是长平侯夫人死活不同意,他和夫人早就将褚映玉认作义女。
姚大将军只有一个女儿,再认个义女也没什么,更何况这姑娘当初还救过自己的女儿,他心里是十分感激她的。
姚夫人嗔怪道:“说
什么话呢?”
要是以前,提这个没什么,现在褚映玉是雍王妃,要是雍王妃多一个当大将军的义父,只怕那些皇子都坐不住。
纵使雍王身体有疾,与那位置无缘,可架不住雍王实在太过优秀,且手握军权,已经引得那些皇子朝臣警惕不已。
这也是褚映玉被赐婚七皇子后,姚夫人从来不提这事的原因。
世人只以为褚映玉和姚桃是闺阁好友,却不知她与姚大将军夫妻的感情更不错。
褚映玉笑道:“姚叔叔莫要如此说,在映玉心里,你们其实也和映玉的父母差不多,倒是无需画蛇添足。”
虽然有个“义女”的名份能让她光明正大地叫两人义父义母,但若是这名份带来的麻烦太大,在心里记着便是。
褚映玉也不是一定要追求这名份。
“你这孩子还是那般通透。”姚大将军笑道,尔后想到什么,又道,“对了,这次回来,我带了不少小玩意儿,等会儿映玉回去,一起带回去罢。当初你大婚时,我也不在京城,这算是补偿给你的结婚礼物。”
褚映玉下意识要拒绝。
能让姚大将军当礼物送的,肯定价值不俗。
姚夫人笑道:“我已经收拾好了。”转头对褚映玉说,“没事儿,桃儿有的,你也有,无需介怀。”
褚映玉有些哽咽,低低地应下。
在姚府待了大半天,褚映玉离开时,后面还跟了一辆马车,马车里都是姚大将军从西南带回来给她的礼物。
满满的一车,颇惹人注目。
过了几日,褚映玉接到安王府的帖子,安王妃请妯娌们去府里赏花吃烤鹿肉。
因安王妃说妯娌们都来了,褚映玉不好不去,让人准备了些礼物,前往安王府。
安王作为圣人第一个皇子,虽然比不得嫡子,地位也不同寻常。
不少朝臣正是因为他是皇长子而附上来,安王在朝堂的势力不可小觑,平日里,只要安王府举办的一些什么宴会,京中的各家都很给面子前来,便是宁王妃和平王妃,也很少会拒绝。
于是经常找借口拒绝的雍王妃,便显得极不给面子。
褚映玉到来时,看到宁王妃正和平王妃说什么,宁王妃看起来很激动,平王妃低着头,默默地受着,安王妃侧在旁劝着什么,连静萱这最小的妯娌安静地坐在旁边,努力减弱自己的存在感。
见到褚映玉,有些无聊的连静萱顿时双眼一亮,站起来叫了一声:“七嫂。”
安王妃和宁王妃抬头看过来,朝她打招呼。
只有平王妃依然垂头坐在那儿,直到褚映玉走近,方才讷讷地叫了一声“七弟妹”,便不再作声。
安王妃热情地招呼褚映玉,上前挽着她的手,“可算是将你盼过来了,给你下帖子,十次有九次你是不来的。”
“我这边也一样。”宁王妃也抱怨道,“你这雍王妃也太忙了罢,平时也不知道忙什么,每次都有借口拒绝。”
面对两个嫂子的抱怨,褚映玉不慌不忙地道:“两位嫂子息怒,我这身子不争气,你们请我时,恰好我身子不适,实在不是不愿意来,怕扫你们的兴。”
“真的?”
两个妯娌打量她,虽然觉得她确实过于纤瘦,但不至于身体不好吧?
女人身体不好是大忌,特别是皇家媳妇,要是传出体弱多病的名声,让人想到会不会于子嗣有碍,难免会有人拿这点来攻击她。
安王妃作为长嫂,素来爱在妯娌面前展现长嫂如母的风度,当即关切地说:“七弟妹若是身子真不好,可要好生歇着,不能真的病倒了!咱们女人啊,还要伺候家里的爷们,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这身上的担子重着呢……对了,七皇弟和七弟妹成亲也有大半年,或许很快也要有消息了罢?”
褚映玉羞涩地低头,“我家王爷和母后都说,我年纪还小,不急呢。”
安王妃被噎了下。
你都十八了,翻了年就十九,哪里还小?
“大嫂,这种事确实急不来。”宁王妃搭腔道,“倒是五嫂府里的那侧妃,就时常拿五嫂身子不好说事,五嫂的身子哪里不好?这狐狸精是想压五嫂一头呢。”
说到最后,她看着平王妃,又是恨铁不成钢。
平王妃小声地道:“六弟妹,你别说了……”
“哎哟,你以为我想说?我还不是看不惯那小贱蹄子,居然逞威风逞到本王妃面前来了,还叫我弟妹——啊呸,她一个侧妃,有什么资格叫我弟妹?五嫂,你也该管管你府里的小妾,要是我府里的小妾敢这么无礼,我一个大嘴巴子过去……”
平王妃无措地道:“六弟妹,我代她向你道歉……”
褚映玉总算明白刚才来时,宁王妃和平王妃在说什么,怪不得宁王妃这般激动。
至于安王妃,看宁王妃又和平王妃单方面的吵起来,都没管褚映玉,原本要说的话梗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
难得褚映玉过来,她原本还想以长嫂的身份训斥一下七弟妹的不合群,却被这两货给搅了。
连静萱看得分明,心里有些好笑,拉褚映玉到一旁坐下。
等安王妃去安排席宴,她小声地说:“七嫂,咱们这位大嫂可真是长嫂如母。”
什么都想管一管,连人家府里的事都要插一手,小叔子和弟媳妇生不生孩子也要过问。
褚映玉知道她是个聪慧的,定是看出刚才安王妃说那席话的用意,附和道:“可不是。”
她是不在意安王妃怎么说的,要是在意,这大半年来,就不会一直拒绝安王妃的邀约。
安王妃去安排好宴席过来,见宁王妃还在拉着平王妃说话,话题已经从骂平王府的侧妃转到教她怎么将不省心的妾侍压下去,而褚映玉则和连静萱坐在一块儿,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人都在笑。
看到这一幕,她又有些心梗。
她请这些妯娌过来,不是让她们在这里联络感情的,而是想让她们拜见自己这长嫂啊!
第88章
安王府的厨子的手艺很不错,鹿肉烤得焦香四溢,刷上特制的酱料,香得连一向不好口腹之欲的褚映玉也没忍住多吃几片。
吃一口烤肉,配上滋味绵长的菊花酒,是极难得的享受。
妯娌几个一边欣赏着院子里的大片绽放的秋菊,一边享受着美酒佳肴,宾至如归。
宁王妃赞道:“大嫂,你府里这做烤肉的厨子手艺可真绝,不知怎的,我府里的厨子就是做不出这味儿。”
平王妃默默地吃着,小声地附和。
“你们若是喜欢就多吃点。”安王妃笑盈盈地说,不忘招待两个年纪小的妯娌,“七弟妹、八弟妹,你们别客气啊。”
褚映玉和连静萱纷纷点头。
其实安王妃除了喜欢摆长嫂的派头外,平时的为人处事还是很公允,在外素有贤良的名声。
看安王府后院的妻妾和睦就知道了。
吃饱喝足后,安王妃又安排众人去看戏。
安王府里有自己培养的戏班子,安王妃时常让戏班子排戏,每排出什么新戏,便会请京中各府女眷过来听戏,以此联络感情。
台上传来咿咿呀呀的唱念声,褚映玉坐在下面喝茶,时不时看一眼远处的天空。
相比之下,宁王妃和平王妃都听得很认真,连静萱也颇感兴趣。
褚映玉不爱听戏,主要是她以前很少听戏,对这些不了解,自然也不懂,现在也没培养出这般兴趣爱好。
安王妃对每一个妯娌都很用心的照顾,很快注意到褚映玉的心不在焉。
她笑问道:“七弟妹,你不喜欢台上的这出戏吗?这是最近新排好的戏,我觉得不错,想让你们一起欣赏。”
褚映玉坦然地道:“不是,是我听不懂。”
“这样啊……”安王妃一脸理解的表情,“以后多听戏就能听得懂了。对了,听说七弟妹府里好像没养戏班子和伶人乐伎,要不要嫂子我送你一些,你平时想听戏就让他们在府里唱给你听?”
褚映玉很客气地拒绝。
她又不傻,谁知道带回去的戏班子中有没有探子,就算没有探子,她也不喜欢听戏,白白养着一个戏班子,那不是浪费银钱吗?
有这个钱,她宁愿送去抚幼院多养几个孤儿。
安王妃见她拒绝,也不失望,转头问连静萱,“八弟妹要不要?”
连静萱怯怯地说:“这个……我要回去问过我家爷才行……”
她一副新婚小媳妇“以夫为天”的模样,娇娇怯怯的,什么都要过问一下府里的夫君,看得安王妃嘴角直抽。
八皇子妃这性子,尚书府到底是怎么教出来的?
现在是新婚还好,若是将来八皇子府里迎进了新人,估计又是一个“平王妃”,要被侧妃妾侍欺到头上。而且,八皇子的性子阴沉难测,实在不讨喜,看着也不像是会体贴人的。
安王妃是个周到的主人,见褚映玉对听戏没兴趣,便陪她聊
聊着聊着,说到褚映玉前些天去姚府的事。
“听说七弟妹那天离开时,带了一车的东西,都是姚大将军送你的礼物。”安王妃意有所指,“倒是没想到,原来七弟妹与姚大将军还有这般的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