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玄愔盯着她,神色冷冽,褚映玉吓得屏住呼吸,怕他发酒疯。
她听说男喝醉酒后,行事与清醒时截不同,甚至有些男喝醉酒还会打。
哪知他突丢开手的剑,过来,双手揽上她的腰肢,将她抱起放到庭院里的一张石桌上,他跪坐在她面前,将脸埋在她的膝盖,双手紧紧地环着她的腰。
“映玉,别……”
褚映玉莫其妙,“我没啊。”
“你了,我找不、到……”他喃喃地说,翻来复去都是这句话,“我,找不到、你……”
听他结结巴巴的声音,这是他清醒时绝对不会做的事,褚映玉一颗心又酸又软。
其实她真的不介他的结巴,不介他的缺陷,若是他想说,她便听。
可惜两辈子,他都极力避免在世面前开口,似乎很是在自的缺陷。
到这么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此时委屈巴巴地趴在她的膝盖上,像个孩子般结结巴巴地倾诉他的委屈,她心里难免涌起几分怪异的怜爱之感。
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触动。
幸好宁福儿机灵,提前将院子里伺候的都打发下去,不让下到这的雍王爷,只怕他的威信要大打折扣。
这一晚,褚映玉渡过了一个大婚以来,最混乱的夜晚。
以至于第二日,被人叫醒时,她的精神萎靡不振,眼底的青色极为浓重,连妆容都没办法完全遮掩面上的疲惫之色。
与她相反,某位喝过醒酒汤的王爷精神焕发,与平时无异,甚至还很纳闷她为何如此萎靡。
褚映玉哪里没看到他面上的疑惑。
自从大婚后,两人同床共枕,每晚被他哄着入睡,虽然还会有惊梦,但多少能睡会儿,不若以往整宿整宿都没睡好,精神自然也好了许多。
这人的精神好,吃饭也香,养了好几l个月,终于养出一些血色。
褚映玉在心里琢磨着,见他频频盯着自己,便说道:“王爷,昨晚你喝醉了。”
陆玄愔神色一顿,嗯了一声。
她又说:“王爷还记得你喝醉后做了什么吗?”
陆玄愔面露迟疑之色,问道:“什么?”
他回忆自己以往喝醉酒时的事,在北疆七年,那里天寒地冻,喝酒能御寒,他没少碰酒。更不用说与那些将士们混在一起,不喝酒是不可能的,每次打了胜仗时,也会与将士们不醉不归。
不过他喝醉后,听宁福儿他们说,他素来只是安静地坐着,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甚至让人看不出他其实已经喝醉。
昨晚,应该也是这般罢?
褚映玉一看他的模样,就知道他没记忆了。
听说有的人酒醒后还能记得醉酒时自己做的事,有的人则不能,完全没记忆。
昨晚她还特地询问过宁福儿,王爷喝醉酒后,翌日有没有印象,宁福儿说应该有,但王爷喝醉后都是安安静静的,也不折腾人,这有没有印象也不打紧。
现在看来,她明白了,这人压根儿就忘记自己喝醉酒后的事。
褚映玉的心情不太好,任谁被折腾一个晚上没好好休息,心情都不太会好。
直到登上马车,和他一起进宫时,她的神色仍是有些沉凝。
陆玄愔偷偷瞄着她,直觉不太妙,难不成昨儿自己喝醉后对她做了什么?王妃生气了,他该怎么办?
今儿是八皇子和八皇子妃大婚后进宫请安的日子,作为兄嫂,陆玄愔和褚映玉也是要进宫里见一见新人的,顺便给新弟妹见面礼。
两人先去皇后那儿。
皇后看到儿媳妇时,忍不住问了一句:“映玉今儿的精神看着不太好,可是昨晚没歇息好?”
褚映玉委婉地道:“昨儿王爷喝醉了。”
皇后顿时了然,她也听说那群年长的皇子昨儿在八皇子婚礼的宴席上喝醉酒的事,据说除了第一个走的七皇子,其他皇子都喝醉了,喝醉后甚至还闹起事。
现在看来,她儿子不是没醉,而是没人看出来。
也幸亏他走得快,不然这闹事的人也有陆玄愔一个。
皇后先是嗔怪儿子一眼,“你怎么将自己喝醉了,是不是喝醉后回去闹你媳妇?”
陆玄愔完全没印象,也不知道如何反驳,低头认错。
皇后骂完儿子,又笑着朝儿媳妇说:“玄愔小时候是个顽皮的,有一次趁宫人不注意,偷喝他三哥的酒,将自己喝醉了,闹得整个宫里都翻腾不休,闹出好一阵的笑话,后来……他喝醉后,就不再闹了。”
褚映玉原本还有些惊奇,没想到陆玄愔小时候居然如此顽皮。
等听到后面,发现皇后的语气似乎有些怪,她心里暗暗猜测,这个“后来”,估摸与先太子有关,否则她想不出,能有什么事,让陆玄愔改变得如此彻底。
还是他喝醉酒后,选择闹不闹,还要看人的?
皇后脸上的异样很快就敛去,温声宽慰褚映玉几l句。
褚映玉腼腆地笑道:“其实王爷也只是闹了会儿,很快就睡着了。”
皇后也是给人当过儿媳妇的,哪能不知道她这是为儿子遮掩,没好声气地又瞪了儿子一眼,方带着他们前往慈宁宫。
皇后作为诸位皇子的嫡母,如若身体不是真的糟糕到起不来,像这种大婚后第一天皇子妃进宫请安的时候,她还是很给面子地露个面,喝口儿媳妇敬的茶。
此举也是告诉那些不安分的嫔妃,她这皇后还没死呢,有什么小动作都给她收起来。
来到慈宁宫,这里的人已经不少,都围在太后身边说话。
今儿的敏妃亦是容光满面,一改过去谨小慎微的模样,穿着崭新的宫装,特地打扮一番,等着喝儿媳妇的茶。
众人也能理解她,多年媳妇熬成婆,在皇后到来前,不免打趣她几l分。
直到盛装打扮的皇后到来,那些打趣敏妃的话都歇了,众嫔妃们纷纷起身相迎,敏妃也收起脸上差点就飘起来的笑容,恭谨地上前请安。
在皇后面前,极少有哪个嫔妃敢张狂的。
除了皇后是个聪明人,懂得如何制衡后宫外,也因他们那位圣人从来不是个宠妾灭妻的,不管圣人宠爱哪个妃子,将人捧上天,只要其对皇后不敬,皆能毫不留情地收回所有的宠爱。
无情得让人心寒。
圣人这样的态度,也让后宫的这些嫔妃们不敢小瞧皇后。
只要皇后活着的一天,她们就只能安分乖觉地在妃位上待着,休想惦记皇后之位。
太后见到皇后几l人,便笑了。
她看了看陆玄愔,说道:“听说昨儿你们几l个在小八的婚礼上喝得酩酊大醉,闹得小八也不安生,可是如此?”
陆玄愔再次低头认错。
不仅是陆玄愔,已经到来的安王、平王和宁王等人也纷纷上前认错。
安王妃等人自然也跟着起身请罪。
当这群皇子和皇子妃们出席,众人便发现,他们的精神都不太好,一副宿醉的模样,就算是皇子妃们,也都是眼底泛着青色,一看就知道没休息好。
相比之下,陆玄愔的精神好得让人侧目。
太后嗔怪道:“你们呀,哪能这般闹自己兄弟的婚礼?”她指着陆玄愔,“还是小七乖,没有和你这些兄长们一起闹。”
被太后夸的陆玄愔再次赢来众人的注目。
安王等人面上陪着罪,心里却发狠,明明昨儿大家一起拼酒,也没少给陆玄愔灌酒,怎地只有他陆玄愔没喝醉?
难道陆玄愔的酒量这么好?
安王妃等人心里也十分不愉,大家一起挨骂,就你雍王没被骂,不患寡而患不均。
不久后,八皇子夫妻俩过来了。
看到八皇子脸上和诸皇子一样萎靡的神色,众人再次了然。
看来昨晚八皇子确实被那些兄长们闹得不轻。
至于八皇子妃同样精神不振的样子,这不算什么,大抵新娘子很少能在大婚第二日精神好的。
太后是平等地心疼每一个孙子的,看八皇子这般,免不了又将安王等人骂了一顿,给八皇子妃的见面礼都丰厚几l分。
当然,再丰厚也没有给褚映玉的丰厚。
嫡孙媳妇和其他孙媳妇还是不同的,太后也拎得清这点。
将近午时,诸皇子们终于离开皇宫。
走到宫门前,一群皇子彼此看了一眼,火药味极浓。
其中脾气最为暴躁的平王第一个没忍住,阴阳怪气地说:“老七啊,听说昨晚你跑得最快,你这也太不够义气了,将哥哥几l个丢在那里,害得我们被骂。”
今儿可不仅太后骂他们,圣人后来也将他们叫过去骂了一顿。
唯一没被骂的,只有看起来非常精神的陆玄愔。
皇子们心里都被骂得搓起火来,于是这怒气就往陆玄愔身上去。
陆玄愔瞥他一眼,没说话。
安王跟着说:“下个月是九弟的大喜日子,七弟届时可要给个面子啊。”
宁王耷拉着因喝酒太多肿起的泡泡眼,“还是别了罢,省得喝多了,父皇又要逮着咱们骂一顿。”
“没啥。”平王哼了一声,“九弟的大喜日子嘛,多喝两杯是应有之义,只要不醉得太过便是。”
大不了这次不闹九皇子的婚礼。
陆玄愔没理这些人的酸言酸语,扶着褚映玉上车离开。
被留下的几l位皇子只能瞪着雍王府的车,想骂人嘛,又不知道如何骂,毕竟陆玄愔素来是这副德行,想让他开口说点儿好话,难如登天。
要是他们以他不敬兄长为由斥责一顿?
得了,宫里的圣人很快就会将他们揪进去骂他们不体恤兄弟,明知道兄弟有口疾,还要拉着他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你们是长舌妇不成?
身体有疾了不起啊?
陆玄愔仗着重言之症,圣人、太后都对他宽容几l分,不管他做什么,都不会打压他,反而颇为体谅他。
从小到大,陆玄愔仗着这个,不知道逃过多少罪责。
安王等人心里的滋味难言。
既羡慕陆玄愔因为身体有疾,不
管做什么,从未被圣人忌惮打压,又庆幸陆玄愔如此,与那位置绝缘,他们不必防着他。
不然好不容易拉下一个先太子,又要再次拉下一个嫡皇子。
回到雍王府,褚映玉略用过午膳,便去补眠。
陆玄愔精神确实不错,也没有睡意,想了想,将宁福儿招过来,问他昨晚的事。
宁福儿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小心地说:“王爷,您昨晚闹着要给王妃舞剑呢。”
陆玄愔眉头微跳,总算明白褚映玉今儿那副表情是什么意思。
看来昨晚他喝醉后,不仅闹了她很久,而且可能还做了什么。
他又问:“然后?”
“然后您将属下赶走了。”宁福儿有些委屈地说,他不就是离王妃近一点嘛,王爷差点就一剑将他削成人棍。
这喝醉了酒,居然也能吃这么大的醋。
陆玄愔没能从宁福儿这里问出什么,知道关键还在褚映玉身上。
于是他回房里守着她,等她午睡醒来,将人捞到榻上坐着,默默地将一张写着字的纸条递过去给她。
褚映玉刚睡醒,就着他的手喝了盏茶,勉强清醒了一些。
看到他递来的纸条,她忍不住看他一眼,将之打开,上面写着:【昨晚我醉酒后说了什么?】
褚映玉没有回答,而是问道:“王爷不记得了?”
陆玄愔点头,表示不记得了。
她的神色有些复杂,说道:“既然王爷不记得,那便算了。”
怎么能算了呢?
陆玄愔不免有些急切,他提笔写下:【能否同我说一说?】
“王爷真要知道?”褚映玉问他。
陆玄愔再次点头,然后便见她面上露出一种略带尴尬的神色,看得他眼皮直跳。
“……昨晚,王爷闹了许久,舞完剑后,还要带我去屋顶赏月。”她吞吞吐吐地说,“后来还是宁福儿和苏媃帮忙,将我俩带下去的,不过王爷放心,除了宁福儿和苏媃,没人见到王爷这副模样……”
“就是回房睡觉时,王爷搂着臣妾哭了……”
陆玄愔:“……”
雍王想说不可能,他怎么会哭呢?这么没面子的事,他绝对不会在王妃面前做的,哪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会在自己心爱的姑娘面前哭的?
可看她肯定的模样,他又说不出口。
褚映玉试探地问:“王爷可是想到什么伤心之事?”
陆玄愔抿着嘴,没有作声。
伤心之事?他这辈子的伤心事有二,其一是一母同胞的兄长之死,其二是母后的身子衰弱,神仙难救,无能为力。
除此之外,两辈子唯一能牵动他心的,也只有她。
但她好好地待在他身边,在他看得到的地方,虽然她现在并不是那么喜欢自己,但他并不在意,只想着,只要他一如既往地待她好,她的心迟早会被捂化,亦会回馈他同等的感情。
褚映玉见状,心里有些失望,又有些明悟。
看来昨晚他酒后的话,或许并不是对她说的,就算是,也不是现在的陆玄愔。
难不成唯有醉酒后,他才想起上辈子的所有记忆?
接下来的几天,褚映玉明显感觉到陆玄愔在躲着自己。
他这种躲并不是指不回府,而是两人在一起时,他明显不怎么看自己,都是趁着她不注意时,偷偷地看过来,每当她转头看过去时,他又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一脸冷峻的神色。
这和过去只要两人在一起时,他就喜欢盯着她截然不同。
幸好几天过去,他就恢复正常,并没让下人们察觉出什么。
褚映玉估摸着,他心里那股别扭劲儿应该是过去了,虽然她也不知道说什么,便直接当作不知情,以往如何,现在也如何。
转眼就到中秋。
每年中秋节,宫里都会举办中秋宫宴,宴请朝臣百官及其女眷,皇子和皇子妃也要进宫与宴。
中秋的前三天伊始,大街小巷就热起来,颇有过节的喜庆热闹气氛。
雍王府也是张灯结彩,下人们都换上喜庆的新衣裳,往来间脸上的笑容便没断过。
褚映玉也很是忙碌了一番,安排府里过中秋的事宜。
虽然主子们要进宫参加宫宴,但府里的下人也要过节,少不得要安排好,让大家过个热闹的节日。
中秋这日,陆玄愔从外头回来,进门就问:“王妃?”
秦嬷嬷笑道:“王爷,王妃去看周嬷嬷了。”
周嬷嬷的身体不好,王府将她接过来奉养她,自然不仅仅只是给她一个地方住,褚映玉若是没什么事也会去看看她,特别是这逢年过节的,时常会去看一看,让老人家安心。
秦嬷嬷等人看在眼里,心里甭提有多舒坦。
她们被皇后派过来伺候王妃,心里明白这辈子是伺候王妃到老了。日后她们老得不用再伺候主子,以雍王、王妃的心善、仁义,王府肯定也会为自己养老,有王妃这般心善的主子在,不用担心老了被怠慢。
陆玄愔嗯了一声,先进内室洗漱一番,正要去周嬷嬷那儿接人,发现褚映玉已经往回走。
他走过去,拉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有些凉。
如今天气已经转凉,每到天冷时,她的手脚就会发凉,秦嬷嬷曾私下和他说过,因为她体寒之故,甚至可能会影响子嗣。
褚映玉看到他,便笑道:“王爷,你回来啦。”
陆玄愔嗯一声,将她的手紧紧地握着,带她回室内,然后塞了个手炉到她怀里。
她看得直笑,“王爷,天气还没冷到要用手炉。”
“你冷。”他直接说。
褚映玉道:“也不算太冷,只是风大了一些,我穿得可多了。”
两人随意地交谈着,褚映玉瞄了他一眼,见他眉眼淡淡的,神色冷冽,又是抿嘴一笑。
陆玄愔疑惑地看她,不知道她笑什么。
褚映玉自不会告诉他,她只是想到他前阵子别扭的模样,每每想起就想笑,没想到英明神武的七皇子陆玄愔,喝醉酒后会搂着她哭,清醒后又会别扭地躲着她,挺有人情味儿的
她以前还有些怕他的,现在发现,居然一点也不怕了,就算他沉着脸也不怕。
两人稍坐会儿,直到时间差不多,便梳妆打扮,坐车进宫参加中秋宫宴。
来到宫门前,两人刚下车,便见八皇子府的马车正好到。
八皇子扶着连静萱下车,看到他们,两人走过来。
“七皇兄,七皇嫂。”
连静萱第一次参加中秋宫宴,心里是比较紧张的,这会儿看到褚映玉,总算镇定一些。
她朝褚映玉笑了笑,见她也回了一个笑容,顿时心中大定。
八皇子转头看她一眼,若有所悟。
来到宫宴所在的大殿,这里来的人已经不少,按品级、身份入座。
圣人、皇后和太后还未到,来到这里的人依序坐下,和周围的人小声地交流聊天。
褚映玉刚坐下,发现有人过来。
“长姐、姐夫。”
她抬头看过去,是荣亲王世子陆子晏和褚惜玉一同过来了。
在两人朝雍王夫妻俩走来时,殿内若有似无的目光都朝他们看过来,意味不明。
陆子晏恭敬地给两人行礼,“王爷、王妃。”
陆玄愔像是没看到他们,径自给褚映玉倒了一杯热茶。
他可以当众无视两人,褚映玉却不能,客气地说:“原来是世子和世子妃。”却不叫妹妹、妹夫。
褚惜玉面上的笑容看着很乖巧,打完招呼后,热络地说道:“好久不见长姐了,原是想这些天给长姐下帖子的,没想到临近中秋实在太忙……长姐,改天妹妹给你下帖子,请你到府里喝菊花酒,你一定要来啊。”
褚映玉含笑道:“若是有时间的话,自是要去的。”
漂亮的话谁都会说,褚映玉也不在意在人前说几句漂亮的话,至于去不去,还不是由她自己决定。
姐妹俩亲亲热热地说了会儿话,荣亲王世子和褚惜玉便离开了。
这一幕看在旁人眼里,却有不一样的意味儿。
平王嗤了一声,朝邻桌的宁王道:“看来荣亲王这是要支持老七了。”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讽刺,荣亲王可是个老狐狸,这殿里的所有皇子,没哪个能拉拢得了他,他一直是旗帜鲜明地表示只忠于圣人。
也正是如此,圣人对他恩宠有加,就算荣亲王世子做了那样的事,不过大半年,又恢复他们的职位。
宁王摇着扇子,“五皇兄,你就少说两句罢,省得父皇听到要骂你是长舌妇。”
整天没得搬弄是非。
平王气得直瞪他,“你就不能说几句好的?”
宁王气定神闲,“弟弟说的是事实。”
平王不再搭理他,转向自己的妻妾,接过身边侧妃递来的酒一口饮尽。
今日来参加宫宴的各家女眷,一般都是正妻,很少像平王这般,除了正妃外,还带了个侧妃。
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到平王的侧妃
身上,确实是个极为娇媚的女子,有容貌只是清秀的平王妃衬着,更显得她姿色无双。
在场的正妻们都看不惯平王偏宠侧妃的行为,对像木头一般坐在那里的平王妃也是恨铁不成钢。
拿出你正室的派头来,将这小贱蹄子压下去啊!
由得她猖狂!
宁王妃犹其生气,看不过眼,要不是宁王拉着,她就要张口讽刺几句,省得丢人现眼。
她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宁王平时和女人厮混时,她都敢上手去打。
就是打了也没用,宁王风流时仍是风流。
皇子们的席位是连在一起的,褚映玉也看到平王和侧妃的举动。
她只是微微拧眉,便不再多看。
上辈子时,她就听说平王偏宠侧妃之事,宠到平王妃都快要有名无实。
连静萱也忍不住多看几眼,看到木讷地坐在那里的平王妃,难免有几分物伤其类。
林贵妃难道不清楚自己儿子宠爱侧妃,由着侧妃作贱王妃吗?只是当母亲的,有时候也管不住儿子,甚至觉得平王妃不讨自己儿子喜欢,是她没用,自己不立起来,婆婆能帮到几时?
连静萱的视线落到隔壁的褚映玉身上时,紧绷的精神缓和许多。
已经成婚的四位皇子,安王、平王和宁王都是妻妾成群,只有雍王的后院干干净净的,只有王妃一人,京中亦有两人恩爱无双的传言,还是有些安慰的。
“你总是看七嫂作甚?”八皇子忍不住问。
他突然出声,连静萱似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怯怯地看着他。
八皇子看她像只受惊的兔子似的,脸上的神色一滞,有些不自在地说:“没事吧?喝口水。”
连静萱接过他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小声地说:“臣妾觉得,七皇兄和七嫂之间真好……”
说到最后,她的脸蛋腾地红了。
八皇子有些不自在,在桌下握住她的手,说道:“我们也一样。”
看她羞涩地笑,又觉得这话也没什么难说出口。
八皇子也是第一次成亲,不知道怎么和皇子妃相处,前头已经大婚的几位兄长便是他学习的对象。不过他在心里琢磨了下,觉得大皇兄外憨内奸,五皇兄宠妾灭妻,六皇兄风流成性,唯一能学习的只有七皇兄。
父皇现在春秋鼎胜,估计还能活个十年八载的,上头的几名皇兄个个都是不好相与的,他排在后头,母妃不得宠,母族也比不上其他皇子,没必要和他们去争那位置。
如此不若低调一些,别折腾出什么来,惹得那些兄弟们针对便是。
时间差不多时,元康帝、太后和皇后终于来了。
殿内的人纷纷起身相迎,行礼。
礼毕,众人再次入座。
元康帝先是举杯与众人同庆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然后是诸皇子和百官上前向圣人进酒。
进酒完后,便有宴戏表演。
乐师奏乐、伶人跳舞,一片喜庆热闹之景。
待到戌时,元康帝领着众人,到殿外看中秋烟火。
大周的烟花做得十分好看,在夜空中绽放时,美轮美奂,那一刹那的盛景,吸引众人的目光。
烟花在夜空中炸开的那瞬间,褚映玉的手被身边的人紧紧地握住。
她抬头看他,发现他似乎一直在看她。
他的眼里倒映着烟花绽放的光影,刹那间永恒的盛景,烙在她心头,似是与她共赏。
褚映玉心弦微悸,朝他笑了笑。
她感受到了他的情谊,也感受到他的珍重之心。
心里并非没有触动,明知道一旦沉沦,便是万劫不复,然而此时她仍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心。
他已经将他的心捧到她面前,她又如何能不动容?
中秋有赏花灯的习俗,除了民间外,宫里也特地扎了不少花灯,供宫中的贵人赏玩。
宫宴过后,朝臣百官都已经出宫,宗室及皇子则随元康帝去赏花灯。
褚映玉被陆玄愔拉到一处昏暗的地方,然后被人抱住,炙热的吻便落下来。
“王爷……”
她伸手捶了他一下,满脸通红,没想到他居然做这种事。
如果是上辈子,有人会告诉她,有一天陆玄愔居然会在中秋宫宴特地将她拉到黑暗的地方做这种事,她一定觉得对方疯了。
陆玄愔握住她的手亲了亲,然后将心心念念的姑娘搂在怀里。
刚才看烟花时,他就想亲她了。
每次她朝他笑时,他便无法克制。正因为她难得展颜,他每次都想要用心地收藏,永远记在心里。
两人躲在黑暗中,一遍又一遍地亲热,最后等他们重新回到人前时,褚映玉觉得嘴巴都要麻了。
“七嫂,你怎么啦?”连静萱奇怪地问了一句。
褚映玉庆幸周围的光线比较暗,让人看不清楚自己面上的异常,故作轻松道:“没什么!八弟在找你呢,你快过去罢。”
连静萱看到找过来的八皇子,朝她笑了笑,然后走过去。
褚映玉看着连静萱乖巧地站在八皇子面前,原本一脸阴沉的男人,看到她时,脸上的神色微缓,不禁心中微动。
八皇子素来性子阴沉难测,并不讨喜,不过显然连静萱能摸到他的脉,和他相处得还算不错。
正看着,被圣人叫过去的陆玄愔回来了。
“看什么?”他问道。
褚映玉抬头看他,笑了笑,说道:“看八皇弟和八弟妹,他们挺相配的。”
一个看着阴沉不讨喜,一个宛若小白兔般怯生生的,却心有计算,只要连静萱用心经营,未尝不能将日子过好。
陆玄愔随意看一眼,很快就收回目光,拉着她的手道:“走了。”
褚映玉乖乖地跟上他的脚步,问道:“王爷,去哪里?”
“出宫。”
“这么早?”她有些惊讶。
看安王、平王和宁王等人,都恨不得跟在圣人身边伺候,好让圣人知道他们有多孝顺。
陆玄愔不在意这些,带着她出宫后,并没有回府,而是去看民间的花灯节。
中秋的民间花灯节十分热闹。
大周的各种佳节之夜,一般晚上都是没有宵禁的,是以他们出宫的时间虽然已经很晚,大街上仍是人流如织,热闹非凡。
陆玄愔先是带褚映玉去巷子里的一家小摊子吃了热气腾腾的馄饨。
先前的宫宴,她吃得并不多,主要是宫宴的食物端上来时,大多都已经冷了。她的肠胃从小就不太好,对吃食很挑剔,只能吃熟的、热的食物,不能吃生冷的,不然要闹肚子。
馄饨很鲜美,很有人间烟火的气息。
而且份量很大,价格却很便宜。
褚映玉一个人自然是吃不完,和他分食一碗。
褚映玉发现,这人虽贵为皇子,对民间的那些美食居然也如数家珍,这京城的长街巷子里,哪里有好吃的民间小吃,他居然都懂。
她不禁想起少年时,曾见过年少的陆玄愔鲜衣怒马,策马而过的身影。
当时先太子还在,他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年郎,有圣人和皇后宠爱,有太子护着,也算是京中游手好闲的纨绔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