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左明珠以往的行事,这姑娘是个爱憎分明的,听说对男人三妻四妾最是厌恶,之所以一直拖到十八岁还未成亲,不是她不想,而是她坚持要找一个对她一心一意、没有通房小妾的男人。
这样的姑娘,哪家敢娶?
哪个男人敢要?
齐氏其实很喜欢左明珠的家世和丰厚嫁妆,但她不喜欢左明珠的性格。
是以她现在十分纠结。
左明珠这样的儿媳妇可不好拿捏啊,当婆婆的,哪个愿意看到儿子被儿媳妇霸占,到时候儿子只有一个女人,岂不是委屈了自己儿子?
要是褚映玉那木头一样的性子,自然是好拿捏的,以后她嫁过来,让她立规矩就立规矩,想往儿子房里塞人就塞人,根本不带犹豫。
但左明珠那性子,绝对不行。
齐氏心里纠结得不行,她想要一个有左明珠的家世、褚映玉的性子的儿媳妇,这世界咋就不能两全呢?
孟月盈不知道母亲心里的纠结,说道:“姑母没说什么,说映玉表姐生病了,等她病好再说。”然后又道,“而且,二哥的病也没好,现在退婚……到底不好吧。”
虽然将军府那边在等着消息,可这么逼迫,倒显得左家咄咄逼人了。
齐氏哼了一声,其实心里也是知道小姑子想什么。
小姑子肯定是不想退婚的,要是退了婚,以后褚映玉想要找人家就难了。
但是不退婚……
她倒是想让儿子两个都娶了,自己儿子享齐人之福,她可是很乐意的,届时禇映玉作小,左明珠作大……
可是将军府那边乐意吗?
将军府那边确实不乐意!
将军府的左老夫人宠爱左明珠,可不想孙女受委屈,虽然她没明说,但透露出来的意思,是希望褚孟两家退婚,让孟瑜山只娶孙女一人。
甚至表示,如果褚家愿意退婚,她愿意补偿褚映玉。
左老夫人此举也算是厚道了,为了左明珠,只能自己来当这个恶人。
她还特地请荣亲王妃去当说客。
荣亲王是先帝的幼子,当今圣上登基时,荣亲王年纪还小,可以说是圣人当儿子般养大的,对荣亲王极为宠爱。
是以左老夫人请荣亲王妃过来当说客,也算是给长平侯府面子。
荣亲王妃见到静安郡主后,先是委婉地表达左老夫人的意思,然后问道:“静安,你怎么想的?”
静安郡主坐在那里,沉着脸不说话。
荣亲王妃觑了她一眼,倒也有些明白,同样是当娘亲的,自己女儿遇到这种事,哪里会高兴?
好半晌,静安郡主道:“这事我还要等侯爷回来,和他商量一下。”她叹了口气,“映玉是我和侯爷的第一个孩子,我们都希望她平安喜乐,有个好归宿……”
荣亲王妃笑着附和:“正是呢,我也有四个孩子,都是冤家,为他们操碎了心。”
荣亲王妃和荣亲王成亲后,共育有三女一儿。
长女和次女都相继出阁,只有儿子和小女儿尚未婚配,在儿子十岁那年,荣亲王上折子请封为荣亲王府的世子。
因圣人宠信荣亲王,盯着荣亲王世子婚事的人家可不少。
荣亲王妃又询问褚映玉的身体。
“这些天都是病恹恹的,一直不见好。”静安郡主面露担忧之色,“特地请了太医过来看,太医给她开了药,说让她放宽心,病才能好得快。”
荣亲王妃闻言,心里了然。
大家都是聪明人,哪里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褚家大姑娘的婚事生变,甚至要被逼着退婚,肯定郁结于心,病才会一直不好。
她又窥了静安郡主一眼,看她忧心忡忡的,好一副为女儿担忧的好母亲模样。
这表面功夫做得真不错。
大家都是在京里头混的,时常在太后那里露脸,谁不知道谁啊。
荣亲王妃心里有几分不屑,觉得静安郡主装模作样的,要是她真这么疼爱长女,为何每次进宫拜见太后时,极少带长女进宫,只带小女儿和小儿子?
就算褚惜玉和褚瑾玉是龙凤胎,让人稀罕,但长女也不能一直不带来露脸啊。
要是褚映玉经常在太后面前露脸,说不定褚家姐妹俩的未婚夫都要换个人,褚映玉配七皇子,褚惜玉配孟瑜山,这还差不多。
只能说,静安郡主还真是疼一双小儿女,小儿女是宝,长女就是草。
晚上,长平侯下衙回来,静安郡主和他提这事。
左老夫人愿意补偿褚映玉,这补偿里,不仅有房产田契和金银珠宝等实惠的东西,以及左家的人脉,还有一项是愿意让左家的五公子娶褚映玉。
按将军府的意思,褚映玉没了婚约,那左家就赔她一个夫婿。
“伯亭,你怎么看?”
她一边伺候丈夫更衣,一边问,见他眉头拧起,显然是不高兴的。
静安郡主又道:“其实我也不高兴,不管如何,映玉也是我女儿,是我看着长大的,纵使她再不好,我这当娘的也不会不管她。左家如此咄咄逼人,置她于何地?不是让外人看笑话吗?”
许是见她生气了,长平侯反而没有那么生气。
他宽慰地拍拍妻子的手,“是为夫无能,无法护住你们。”他叹了口气,“容我再想想罢。”
直到用过晚膳,长平侯又问:“那左家的五郎如何?”
“左五郎啊……”静安郡主想了想,“我在左老夫人的寿宴上见过,是个极俊的孩子,和他的父兄一样,都有报国之心。”
这话说得委婉,所谓的报国之心,便是以后会上战场。
左家是行伍出身,历代都为大周征战、护卫在西北,左家的孩子从会走路起,就懂得如何舞刀弄枪,每一个左家弟子的宿命都是在战场。
这年头,疼爱女儿的人家,大多都不会将女儿嫁入武将之家,除了觉得武夫粗鄙外,也是怕女儿将来守活寡。
七皇子也算是半个武将,但他到底是皇子,就算他上战场,身边保护的高手肯定不少,圣人总不会让自己儿子真的在战场上战死。
长平侯摇头,“不好。”
他的顾虑也是如此,褚映玉是他第一个孩子,他也是疼爱的,希望她过得好。
原本孟瑜山这个女婿他是极为满意的,家世好,长得俊,还很上进,将来他若是出仕,以他的学识才华,肯定会受圣人重用,长女也能跟着享福。
静安郡主叹气,“可是左家那边不会乐意让女儿与人共侍一夫的,现在宫里还未有什么表示,若是圣人出面……”
长平侯不以为意,“圣人就算再宠信大将军,也不能管到别人家里的事去吧?”
圣人日理万机,哪里有那闲工夫?
“圣人不管,太后娘娘呢?”静安郡主提醒他,“你别忘记了,这次的事,左家姑娘也是受害者。”
他们的女儿是受害者,左明珠又何其无辜?
只要左家抓住这一点,圣人也不好说什么。
长平侯神色一滞。
他心里也是矛盾得厉害,不想女儿和孟瑜山退婚,又敌不过现实,同时也觉得左家的提议不好,不想让女儿将来嫁个武将,以后守寡。
静安郡主哪里看不出他的纠结。
她心里冷笑,觉得根本不用纠结,因为左家不会给他们太多时间纠结,只要这事一天没个结果,左家就一天不会放弃。
果然,不过两日,荣亲王妃又来了。
荣亲王妃这次来,不仅带来左家的意思,说愿意再多给补偿,务必要让褚家姑娘不受委屈,继而也带来宫里的太后的意思。
她委婉地说:“太后娘娘说,若是你家的大姑娘愿意,可以让皇上下旨为她和左家的孩子赐婚。”
太后娘娘到底还是偏着静安郡主的。
但左家也不能无视,不如给褚映玉和左五郎下旨赐婚,如此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在太后看来,这安排非常完美。
静安郡主心中微动,沉吟片刻,说道:“这事……我先问问我家映玉罢。”她一脸无奈,“这孩子最近一直卧病在床,我看着实在心疼,想着她命苦,心都要碎了,我们夫妻俩便也不想逼她什么。”
言下之意,就是让褚映玉自己选择。
荣亲王妃一听,便知道有戏,笑盈盈地说:“是这个理,映玉那孩子确实受了委屈。”
她又说几句好话,终于满意地离开。
静安郡主等到长平侯下衙回来,和他说这事。
“伯亭,我觉得左家的补偿挺不错的,你觉得呢?”她询问道。
长平侯叹气,许是有心理准备,其实也不那么难受,连太后都表明她的态度,愿意为长女和左五郎赐婚,聪明的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当即夫妻俩一起去秋藜院。
因褚映玉在生病,天气又冷,不好叫她到正院,夫妻俩只好亲自去看她。
来到秋藜院,静安郡主让屋里伺候的下人退下,直接将来意说明。
褚映玉默默地听着。
静安郡主说完,直截了当地问:“你是怎么想的?是想要继续履行瑜哥儿的婚约,还是选择左家的补偿?”
长平侯见长女清瘦的模样,这次生病又瘦了一圈,难得升起了些父爱,柔声说:“映玉,你别怕,不管你怎么选择,爹娘都是支持你的。”
褚映玉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冷冰冰的,甚至有些尖锐。
她说:“我都不想选。”
“什么?”
长平侯夫妻俩愕然,下意识皱眉,看她的眼神就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不体贴父母。
看到他们的反应,褚映玉面上露出讽刺之色。
说什么都支持她,等她说出不符合他们想要的答案时,他们又露出这种表情,分明就是言行不一。
许是看到她脸上没有掩饰的嘲讽之色,长平侯有些尴尬。
他确实没想到长女会这么说,原本还以为她至少会选一个的,毕竟她也只有这两条路可走。而且这两条路中,左家的补偿是最好的,正常人都会选这个。
但长平侯不知道,他这女儿现在都不稀罕这些,甚至对自己嫁不嫁人都无所谓。
静安郡主生气地一拍桌子,“你胡说什么?两个都不选,那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褚映玉平静地迎向她的怒气,然后露出一个笑容,“大不了绞了头发做姑子呗,这样世人也能赞我一声品性高洁。”
上辈子她被人骂过卑鄙无耻,骂过冷酷无情,还真没人赞过她一声品性高洁。
或许可以试试。
静安郡主真的生气了,气得破口大骂,“做什么姑子?你可知道姑子是怎么样的?哪家要是出了一个做姑子的姑娘,你知道外人会怎么看?你难道要让惜玉和瑾玉以后都抬不起头?你怎会如此恶毒?!”
褚映玉面无表情地想,哦,还有一个恶毒呢。
果然品性高洁这东西和她无关。
“那又如何?”褚映玉继续笑,笑得冷冰冰的,“母亲,我都要当姑子了,届时斩断红尘,惜玉和瑾玉和我也没关系,他们如何,我又何必在意呢?”
“……”
长平侯夫妻俩没想到会听到她说这种话,纷纷瞪大眼睛。
这一刻,夫妻俩都有种女儿是不是被鬼附身的想法,否则好好的一个孝顺的孩子,怎会变成这样?
静安郡主终于气疯,站起身一巴掌打过去。
哪知褚映玉微微偏身,那巴掌擦着她的脸而过,虽然没打中她,但修剪得尖锐的指甲刮过她的脸,瞬间血就迸出来。
看到她脸上出现一道半个手指那么长的伤痕,长平侯吓了一跳,赶紧叫道:“快叫大夫过来!”
静安郡主也吓到了。
她没想过要伤她的脸,姑娘家的脸何等重要,就算她再不喜这女儿,也不至于想让她毁容。
大夫来得很快,看到褚映玉脸上的伤,不禁暗暗摇头,识趣地没有多问,取了一瓶膏药,让丫鬟抹到伤口上。
“大夫,会不会留疤?”长平侯担心地问。
大夫道:“幸好伤得不算深,这膏药有止血去疤的功效,我再开些药配着吃,尽量不让留疤。”
长平侯这才松了口气。
等大夫离开,长平侯夫妻俩已无怒气,只觉得十分疲惫。
长平侯叹了一声,说道:“映玉,我们是不可能让你去当姑子的,而且你不知道,那些姑子庙可不是什么好去处,当姑子……”
他有些难以启齿。
这些养在深闺里的姑娘并不知道,其实前朝时,姑子也是某种不好的称呼。
听说有些姑子庙专门做皮肉生意,导致世人提起姑子时,就想到那些事。
大周朝建立后,很多姑子庙虽然被拆除了,但有些姑子庙为了生存,暗地里仍是做这些生意。
虽说很多世家大族都有自己的家庙,家庙倒是没有这些脏污之事,可家庙也不是那么好待的,素来是用来磋磨那些犯了事的女子。
一个年轻的姑娘去了那里,如何能熬过一辈子?
长平侯还不至于如此狠心对自己的女儿。
静安郡主也平静下来,比起丈夫的难以启齿,她倒是不介意将外界残酷的一面告诉她,最好能吓唬住她,省得这女儿太有主意,一点也不乖顺。
褚映玉果然脸色变了变。
她不禁想到被送到姑子庙里的谢清婉。
见她被吓到,静安郡主有几分满意,又道:“我们是不会让你去姑子庙的,你只有两个选择,选一个罢。”
话里的威胁不言而喻,作为父母,他们完全可以替她决定,然后将她关起来,直到出嫁。
只是比起这个,还是她自己心甘情愿比较省心。
褚映玉沉默片刻,说道:“我选左家的补偿。”
长平侯夫妻俩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那好。”长平侯转头对妻子吩咐道,“阿蓉,明儿你让人去靖国公府,告诉岳父和舅兄,让他们抽个时间来府里商议退婚之事。”
静安郡主点点头。
等夫妻俩离开,褚映玉默默地坐在那里,像个木头一样。
寄春进来,看到她脸颊上的伤痕,眼泪落了下来。
“哭什么?”褚映玉回过神,笑了笑,“不用这样,其实我挺好的,左家的补偿很丰厚,还补偿我一桩姻缘,我也不算吃亏。”
寄春哭道:“哪里不吃亏?那左五郎是个粗人,哪里能比得上表少爷?”
大周虽不至于重文轻武,但时下的审美,还是以斯文清雅为主,姑娘家更喜欢那些清贵的世家公子,而不是耍刀弄枪、没什么讲究的武夫。
褚映玉拍了拍丫鬟的手,暗忖就算她作出选择,还有一个七皇子呢。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仍坚持要娶褚家的姑娘,若是的话,她怎么选择都是没用的。
若他放弃……
其实左家也不错,听说家风正,那左五郎的武功很好,记得上辈子,他曾在某次秋猎时夺得第一,只要不死在战场,也是个前途不可限量的男儿郎。
陆玄愔回到府时,已经是三更半夜。
最近他领了西郊大营练兵的差事,每天都忙到很晚,回府的时间也是一天比一天晚。
刚进府,便见苏媃迎过来。
“殿下。”苏媃脸上的神色有些凝重,“左家那边想要补偿褚姑娘,说将左五郎赔给褚姑娘,让左五郎与褚姑娘定亲。”
她将长平侯府发生的事详细的汇禀给主子,同时说起褚映玉脸上受伤的事,“……褚姑娘最后同意了。”
陆玄愔脸上的神色瞬间变了。
周围的人纷纷低下头,绷紧身体。
夜色静谧,呼啸的北风穿堂而过,外头一片冰天雪地,似乎连呼进去的空气都带着极致的寒意,身体几近发麻。
好半晌,陆玄愔的声音响起,“动手。”
苏媃神色一顿。
宁福儿小心地问:“殿下,是要揭穿褚二姑娘和荣亲王世子私会的事?”
陆玄愔冷冷地看他。
宁福儿明白了。
他们殿下当宝一般重视的姑娘,却被长平侯夫妻当草般磋磨,甚至还伤了她的脸,主子生气,那就别怪他让他们不好过。
长平侯夫妻俩疼爱小女儿和小儿子,要是褚惜玉出事,只怕夫妻俩都会急上火,哪里还有时间去逼大女儿选择什么?
翌日, 陆玄愔没有去西郊大营,而是进宫一趟。
他先去御书房,向元康帝禀明这段时间练兵的情况, 并提出一些关于如何改革京畿五营某些浮夸风的建议。
这些建议都写在折子中。
元康帝看完他的折子,面露满意之色, 说道:“不错。”
先帝在位时, 京畿五营的情况便有些不好, 后来元康帝上位,虽有心改革,但当时北疆、西北战事频发,南蛮那边也蠢蠢欲动,到底腾不出手来整治。
后来先太子身损, 几位年长的皇子斗得厉害, 元康帝更是有心无力。
直到此番七皇子陆玄愔回来,元康帝便想让这个手腕强硬的儿子来试一试。
谈完正事, 元康帝突然说道:“玄愔, 你回京也有些时日, 你的婚事是不是也该考虑了?不若明儿朕为你和褚家姑娘赐婚, 让钦天监合个吉利日子成婚罢?”
陆玄愔神色未变,只道:“不急。”
“如何不急?”元康帝惊讶地说, 心里十分纳闷。
自从陆玄愔从北疆回来,太后就和他提过好几次, 让他为陆玄愔和长平侯府的姑娘赐婚。元康帝也不想唯一的嫡子老大不小, 府里还没个皇子妃, 怕外头的人怀疑他有隐疾。
哪知道上个月时,他和儿子提这事,陆玄愔居然拒绝了, 用的理由也是不急。
当时元康帝还以为他刚回京,需要适应
可这都两三个月了,难道还没适应?
陆玄愔却是不语,神色冷淡地立于案前,无动于衷。
元康帝怜惜他有口疾,见他不说话,也不恼,反而一个劲地盯着他,径自猜测,“莫不是近日差事太多,腾不出空来?”
陆玄愔摇头,仍是不肯开口。
他的沉默寡言不仅是在外头,就算在君父面前也是一样,大伙儿都已经习惯了。
元康帝猜来猜去,也猜不出自己这儿子到底是怎么想的,最后只能无奈道:“算了,你何时想成婚,便来找朕,朕给你们赐婚。不过最迟到年底,不能再拖,否则朕直接给你赐婚。”
先太子去后,陆玄愔是他唯一的嫡子,而且十分能干,元康帝是极为宠爱的。
像赐婚这种事,他若是不愿意,元康帝也不好勉强他。
陆玄愔自是应了一声好。
不用到年底,下个月应该就能有个结果了。
离开御书房,陆玄愔接着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太后的年事已高,不过她的身体仍是十分硬朗,头发白得差不多,看着就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她也是个性子宽和的,宫里的小辈们都很喜欢她。
难得见到七皇子,太后十分高兴,拉着他虚寒问暖,又让他好好保重身体。
说到最后,难免说起他的婚事。
“改明儿哀家叫你父皇过来,让他给你和褚家姑娘赐婚,你老大不小了,也该有个皇子妃照顾你。”
陆玄愔道:“不急。”
“哎哟,怎能不急?”太后笑道,“你不成亲,八皇子和九皇子也不好找皇子妃,前阵儿敏妃、淑妃都找哀家说这事,要不是哀家拦着,她们还要去闹皇后……”
陆玄愔的神色微冷,语带愧疚,“祖母……”
太后拍拍他的手,看他愧疚的模样,也舍不得逼他,慈爱地说:“不管如何,哀家还是希望你过得好,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不要一个人孤伶伶的,就像玄泽,太子妃还没过门,他就……”
说到这里,太后别开脸,用帕子试了试眼角。
先太子陆玄泽,当年薨殁时不过二十岁,已经定下太子妃,再过半年就要成亲。
白发人送黑发人最是痛苦,太后和皇后、圣人皆悲痛欲绝。
如今提起先太子,太后依然难免伤怀。
陆玄愔握住她的手,“祖母,莫要、伤心。”
听到他的宽慰,太后又拭了拭眼泪,勉强笑道:“嗯,哀家不伤心,只要咱们小七好好的便行。”
接着又问他什么时候愿意成亲。
太后也知道陆玄愔不让圣人赐婚的事,难免有些狐疑。
可惜陆玄愔就是个闷葫芦,加上生来有口疾,就算是他们这些亲人,也很难能从他这里多听几个字,让他们着实无奈,又不好逼他。
太后问不出什么,只能作罢,吩咐他去坤宁宫看看皇后。
“最近天气转冷,皇后的病情又重了,你且去看看她,多和她说说话,让她宽宽心,好生养身体。”
说到这里,太后心里暗叹。
自从先太子没了后,皇后大病一场,身体就不好了。
这些年,皇后病恹恹地养着,若不是还有个陆玄愔支撑着她,只怕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去了。
太后和皇后的婆媳感情还算不错,难免会为她伤感。
陆玄愔离开慈宁宫,便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
因为他的到来,安静的珅宁宫变得热闹几分,卧床养病的皇后脸上也露出几分笑容。
皇后看着床前给她侍奉汤药的儿子,脸上的笑容慈爱而温和。
喝完药,皇后让周围的宫人下去,母子俩说体己话,免不了也提起七皇子的婚事。
陆玄愔今儿进宫,就作好心理准备,会被宫里的三位长辈催婚。
中秋回京时,他对结婚一事可有可无,觉得娶谁都可以,长辈既然已经为他定下婚事,他也相信皇祖母的眼光,没什么意见。
直到做了那个梦后,他想娶的人只有一个。
面对皇后,陆玄愔依然用“不急”两个字应付。
只是比起元康帝和太后,作母亲的心思更加细腻,也更加懂自己养的儿子是什么性情。
皇后盯着他,突然笑了,“你不让你父皇赐婚,莫不是另有心上人?”
陆玄愔瞳孔微颤,听到“心上人”三个字,只觉得一股热意从心头往上涌,耳尖发红,烫得厉害。
知儿莫若母,皇后哪里没看到那红通通的耳尖,不禁掩唇一笑。
“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旁人说不得,要是说一句让你羞的话,你的耳尖尖儿就要发红,烫得厉害。”
陆玄愔有些狼狈地叫了一声:“母后!”
皇后倒是很高兴,苍白的脸庞都多了些光彩,“是哪家的姑娘呀?”
虽然太后在几年前给儿子定下长平侯府的二姑娘褚惜玉,不过在皇后看来,这是太后为了提拔庆阳大长公主一脉,拿自己的儿子去当人情呢。
说起来,她并不喜静安郡主,觉得她太过功利。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功利些也没什么不好,但静安郡主功利到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利用,这点让她实在不喜。
陆玄愔没有犹豫,坦然地道:“褚映玉。”
褚映玉?
皇后先是有些疑惑,尔后瞪大眼睛,迟疑地说:“这褚映玉莫不是褚惜玉的姐妹?”
不怪皇后对褚映玉这名字没什么印象。
实在是静安郡主每次进宫,只带龙凤胎,久而久之,众人几乎要忽略长平侯府还有一个大姑娘褚映玉。
不过静安郡主给的理由也很正当,说长女已经定亲,加上自幼在老家青州长大,没学什么规矩,还要多学学,不好带出来见人。
皇后是跟着元康帝从潜邸时过来的,那些内宅的手段,她哪会不知,静安郡主打什么主意,一目了然。
只是她有些不明白,这褚映玉也是静安郡主的亲生女儿,缘何如此对她?
虽说手指有长有短,人也有偏心,可也不至于偏心成这般罢?
陆玄愔嗯一声,坦然地对她说:“母后,儿臣想、娶她!”
难得听他说这么长的一句话,皇后便知道儿子是下定决心的。
她有些迟疑,“这……听说这褚大姑娘和靖国公府的二公子有婚约,而且最近又闹了些事……”
虽然在深宫中养病,皇后也不是对外界一无所知,自然也听说了安王府别庄发生的事。
这事不仅在外面传得到处都是,宫里的贵人也听说。
没办法,谁让这事是发生在安王的别庄,这些皇子的事,不知有多少人盯着。
陆玄愔抿嘴,目光幽深,“不妨事。”
皇后瞅了瞅他,心知自己儿子行事有决断,问道:“可需要母后帮忙?”
“不用。”陆玄愔道,“您安心、养病。”
皇后笑了笑,看他的目光格外柔和。
等陆玄愔出了宫,皇后招来身边的宫女翡音,说道:“你去查一查安王别庄的事。”
翡音应了一声。
不过半日,翡音便回来,将查出来的事禀报皇后,连左家对褚映玉的补偿都查得一清二楚。
皇后难得震怒,“岂有此理,他们一个个的欺负一个小姑娘,要不要脸?!”
知道儿子有心上人,心上人还是现在未婚妻的姐姐,皇后不仅轻易接受,并且已经代入“婆婆”的身份。在她眼里,褚映玉已经是她的儿媳妇,容不得旁人欺辱。
旁边伺候的宫嬷嬷赶紧给她抚胸口,让她莫生气,气大伤身。
皇后用帕子捂着嘴咳嗽了一声,仍是气怒难平,冷声道:“但凡他们要点脸,便不会在退婚后,马上急哄哄地给人家姑娘定亲。这左五郎有什么好?有本宫的玄愔好吗?”
这说的自然是气话,宫嬷嬷和翡音都不免有些好笑。
皇后平时要养病,不宜动气,很少有什么事能让她动怒,这会儿能说这些话,可见真的是气得狠了。
宫嬷嬷柔声说:“娘娘别气,左家若是进宫请皇上为左五郎和褚家姑娘赐婚,您拦下便是。”
他们殿下相中的皇子妃,怎能让别人抢了去。
七殿下今日会向娘娘坦言此事,怕也是打这主意,有娘娘盯着,绝了赐婚的可能。
皇后气过后,又问安王别庄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