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时明笑着说:“和你一样。”
薄谈:“我是这片子的顾问。”
隐藏的后半句是:你他妈的凭什么和我一样。
魏时明:“原来二哥是顾问啊。我还以为二哥和我一样只是来捧场子的。还得是二哥厉害啊。”
薄谈慵懒地勾了下唇。
很快,开机仪式开始了。
在主持人的介绍下,顾含青走到了中间介绍了一下项目情况。
作为导演,她是一个项目的主心骨,现场的所有人都听她的调度。
她的声音清晰地通过话筒传出来。
知道她在她的领域很优秀,可是切身感受到,又是另一种感觉。
这是她的另一面,和她在他身边时的狡黠、俏媚、柔情绰态都不一样。
是薄谈从来没有见过的一面,有点陌生,又不陌生。
对顾含青而言,开机仪式是讨个好兆头,让片子有一个好开端,但王哥格外讲究这些,吉日吉时都是他挑的,该有的流程一项都不马虎,供桌上的烤乳猪他还特意叮嘱过。
制片、主演之类的讲完话,顾含青站在最前面,带着大家烧香、拜神,祈祷项目顺利、票房大卖,然后发红包。
最后是揭开盖着摄像机的红布。
薄谈也收到了红包。他漫不经心地捏在手里,看着身边围了几个人的顾含青。
开机仪式过后就直接开始拍第一场戏了。
王哥邀请薄谈看他们拍戏。
作为顾问,薄谈除了纠剧本的错、指导道具和置景外,之后还会来片场做指导。科幻片非常需要顾问,在表演上也是,比如在不同的重力下,人走路的姿势是不一样的。
顾含青坐在监视器前,拿着对讲机,让工作人员清场。
场记打板之后,她看着监视器,严肃认真,又游刃有余。
喊“咔”之后,她又和演员讲戏,讲着讲着也会露出笑容,但始终是专注的状态。
薄谈看了一会儿就准备走了。
王哥:“薄老师这就回去了?”
“嗯。”薄谈扫了眼在和演员讲戏的顾含青,转身离开。
这边的停车场是在室外。
薄谈让周师傅先去了车上,自己在停车场外面倚着墙抽了根烟。
尼古丁刺激着交感神经,产生虚幻感,他的脑海里是在片场看到的情景。
平时在他怀里纤细娇气的人换了种气场,控着全场那么多号人。
离开他,她果然过得也很好。
“我听说青姐和二哥分手了。”
墙的另一边传来声音,薄谈的眉梢轻轻挑了挑。
施夏的戏是在傍晚拍。她来送魏时明回去,顺便和她分享刚才在剧组听到的八卦。
魏时明:“什么?分手了?怎么分的?”
施夏:“不知道。”
“可二哥今天开机还来了啊。”魏时明很纳闷,“顾含青这个女人可够能折腾的,能重新和二哥在一起还不满意,不知道在想什么。”
施夏却有不同的看法:“二哥是挺好的,但是青姐也不差啊。”
魏时明笑了笑,不以为意,“二哥是什么身份,我要是女的我都想攀。”
两者根本没办法比。
施夏:“青姐要才华有才华,要外貌有外貌,资源、后台什么都不缺,为什么要来看你们这些公子哥的脸色,当金丝雀?青姐又不是贪图富贵权势的人。还有,二哥长得是好,但咱们演艺圈这些男演员也不差吧,要什么类型的都有,还不用看他们的脸色。”
魏时明听着听着觉得不对,看着施夏:“怎么好像你很羡慕?这是你的心里话吧,你是不是也在我身边卧薪尝胆呢?”
施夏笑了笑:“当然不是啦。而且我也没青姐那本事。”
施夏又说了很多好话,两人调笑了一会儿,魏时明才上车离开,施夏也走了。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被挡住的薄谈。
薄谈的烟早就已经抽完了,一阵风吹过,烟灰都散在了风里。
只有施夏的话回荡在耳边。
薄谈请了一天假, 单位的同事都知道他是去参加开机仪式的。
第二天他回来上班,中午空闲的时候,好几个同事问他参加电影开机仪式是什么样的感觉。
小菲说:“我看到顾导的朋友圈了, 看起来很热闹, 真好啊。”
薄谈:“是很热闹。”
另一个男同事说:“薄谈, 我们几家打算这个月挑个周末去爬山的,你女朋友不在你还去不去了?”
“女朋友”三个字听得薄谈一阵恍惚,“不去了。”
小菲说:“我也不去了。昨天和男朋友吵了一架, 最近都不想理他。”
薄谈挑了挑眉, 看向她问:“为什么吵?”
当了几个月的同事, 小菲对薄谈也算有点了解了,他之前对夫妻情侣吵架、单位的八卦、家长里短这些一点都不关心的。
没想到他这次会问。
正好小菲也想倾诉, 就说了起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俩不是异地嘛, 前几天我们的纪念日,他给我送了条裙子, 说我一定会喜欢。我收到后都惊呆了,完全不是我喜欢的风格, 我平时根本不穿这种。他本来不说是我喜欢的就算了,说明他根本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
一个中年男同事想了想, 说:“换成是我,我老婆肯定要怀疑这是不是我要送给别的女人的, 然后送错了。”
小菲得到了认同, 心里很舒服,“是啊,哪有男朋友连女朋友喜欢什么都不知道的?”
薄谈垂眼听着, 想到了顾含青。
在他的印象里, 她好像没什么不喜欢的, 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男同事:“这件事你男朋友确实不对。”
小菲点头,她看向最先问起这件事的人,“薄谈你说是吧?”
薄谈抬眼。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不敢对上小菲直直看过来的眼神。
他视线飘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
“我本来也没打算怎么样的,就是期待落空,有点失望,吐槽两句。可他偏偏还要嘴硬,给自己找借口,然后话赶话就吵起来了。”小菲叹了口气,“谈恋爱真不容易。可能这次我们就分手了吧。”
“不至于,不至于。也许他很快就认识到错误,来和你道歉了呢。”另一个女同事安慰着小菲。
薄谈没有再说话,思绪渐远。
第二天,小菲来上班的时候喜气洋洋,红光满面,遇到薄谈时打了声招呼。
她打招呼的样子过分元气,薄谈看了看她。
另一个同事问:“怎么啦?和男朋友和好啦?”
小菲:“他昨晚打电话跟我道歉了,重新送了我一条裙子,还说好明天周末来找我。”
同事:“那就好,情侣之间哪有不吵架的。”
小菲点头:“他要是没找我,我这次是真的准备分手的,毕竟异地恋也挺不容易的。昨晚他打电话给我,我们聊了很多。既然他很重视我们的感情,我也就有信心和他一起克服困难。”
同事:“有的是真的吵了场架就散了,后面想挽回都来不及。你男朋友很不错。”
小菲:“那就说明那些男人不值得。还好我们单位的男人都不错。”
薄谈听得心不在焉。
晚上,薄谈回了趟薄家。
今晚是一顿家宴。
他到的时候薄谚已经到了,没正形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
“二哥。”薄谚抬头打了声招呼。
薄谈在旁边坐下:“大哥还没到?”
薄谚:“说是快了。”
“你还和她在一起?”薄谈问。
薄谚笑了笑:“二哥,我又没强迫别人。这是成年人你情我愿的事。”
薄松和薄杉从楼上下来。薄杉看见薄谈,说:“薄谈,有段时间没见了啊。”
薄谈叫了声“二叔”。
薄松:“别说你了,我也有段时间没见他了。”
薄谈扯了扯嘴角:“您见我也没什么好事。”
“二哥说得对。”薄谚看向薄杉,“您见我也没什么好事。”
薄杉没好气:“那块地皮你弄下来了没有?”
薄谚不耐烦地敷衍:“快了快了。为了这事,我这几天喝了不少酒。”
薄杉这才稍稍满意。
薄松看着薄谈:“姜妤有什么不好。”
薄谈:“没影了的事就别说了。”·
薄松一直有意撮合薄谈和姜妤。
但自从初八那晚姜妤遇到顾含青和薄谈后,薄松再叫姜妤来薄家,姜妤就不来了。
薄松气得不轻,却又拿薄谈没办法,就像薄谈当年本科毕业后去英国一样。
这么多年过去,薄松已经接受了薄谈不按自己规划的路去搞科研,家里出个搞科研至少名声上好一点。
他一直就管不了薄谈,也不能理直气壮地管。
又过了十几分钟,薄诏才到。
薄谈问:“大嫂呢?”
薄诏:“有事。”
薄诏在前年结的婚,也是早早定下的联姻,到了年纪就把婚结了,两家绑得更深,但两人婚后各过各的。
人都到齐,就开始吃饭了。
每对父子之间,除了生意上的事似乎没别的可聊。
薄谈没什么胃口,动了几下就放下了筷子,心慵意懒地听着他们聊天,聊来聊去都是那点东西。
至于别的呢,他的父母当年就是貌合神离,他二叔情妇不断,大哥的婚姻只有利益,堂弟流连欢场。
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去。
他们薄家的人聚在一起,空气里都是腐朽枯寂的气息,侵蚀着颓败的灵魂,都会化作齑粉。
吃完一顿像例行公事的饭,他们就散了。
薄谈坐上车,周师傅问他去哪里,是不是还去老太太那里。
看了看车窗外浓重的夜色,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像去哪里心里都是空阔萧疏的。
周师傅以为他没听到,又回头叫了他一声:“薄谈?”
话音落下后,车里安静了几秒。
接着,薄谈干涩地开口:“我不知道。”
这一刻,他终于承认,她离开他后过得很好,但是他过得一点也不好。
“顾小姐真的很好。”这些天周师傅都看在眼里。
薄谈“嗯”了一声。
周师傅:“薄谈,我想多说两句,不要嫌我话多。”
薄谈笑了笑:“怎么会。周师傅,你说。”
周师傅:“我到现在都记得当年那个早上我送顾小姐离开,她坐在后面悄悄掉眼泪、不想我看到的样子,真的很让人心疼。”
薄谈记得这件事。
当天下午,周师傅就把顾含青在路上哭了的事告诉了他。
他当时听完是什么感觉呢?
消气,愉悦,还有,不出所料。
周师傅又说:“那天早上她就算哭,也没回头看一眼。她是个很坚定的人。”
所以,错过可能就真的错过了。
“我知道。”薄谈颓然叹了口气,“先随便开吧。”
车开了起来,薄谈在后座沉默了一会儿,拿起手机,点开微信。
看到顾含青的头像,他停了停。
之后,他翻遍了联系人,也找不到一个可以找的。
这个周末,纪书桐在外地出差。
周六的下午,她到出差入住的酒店的咖啡厅见了个人——薄谈。
昨晚,她收到添加好友的申请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薄谈好好的找她做什么。
加上后,薄谈说想和她见一面。
她觉得很莫名其妙,而且她在外面出差。
他问她在哪里出差,住哪家酒店,没想到他今天竟然从北城来了。
纪书桐坐到薄谈的对面。
大概是因为他身上那股淡漠矜贵的气质,每次见到他,纪书桐都会有点忐忑,“二哥,我两点半还有个会,两点得上去准备。”
“行,不会耽误你开会。”薄谈还是平日那样的语气,“喝点什么?”
纪书桐点了杯热美式。
咖啡端上来后,她喝了一口,然后问:“二哥来找我,是为了青宝?”
薄谈:“来问点关于她的事。”
纪书桐在心里措辞了一下,犹疑地开口:“你们不是分手了吗?”
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找她,青宝都决定断了,她怎么可能还说什么。
像是猜到了她会是这样的态度,薄谈的表情不变,语气里没有一丝被拒绝的恼意:“那就随便说点能说的,比如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人都来了,怕是她不说点什么也不会罢休,纪书桐就随便说了点无关紧要的。
“我和青宝是刚上初中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我因为家里总拖学费,穿的也又脏又破,在学校里被人欺负,就青宝跟我说话。她还为了我和别的女生扯过头发。”
薄谈听到这里勾了勾唇。
“那时候青宝自己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薄谚总找她的麻烦。”说到这里,纪书桐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青宝那些年过得真的很不容易。她妈妈走的那半个月,我都不敢离开她的身边,就怕她想不开做出点什么。现在她好不容易过得不错了,二哥就放过她吧,找别人玩,不行吗?”
其实纪书桐今天愿意见薄谈也是因为有话想说。
薄谈嘴角那浅淡的弧度在听到纪书桐说前面的内容的时候就落了下来。
听到“怕她想不开”,他的呼吸凝滞了一下。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她聪明、足够有韧性应对任何困难,毕竟当年她能想到通过他摆脱泥沼。
他确实对她不够了解。
半晌,他讥讽地扯了扯嘴角,“谁说我对她只是玩玩的?”
纪书桐听了这句话来气,也顾不上得不得罪他了,反问:“那不然呢,你还能娶她?你们这些人,玩到最后不都得找个门当户对的结婚?”
“我当然能娶她。”薄谈语气笃定。
他一直是这么打算的,只是和好后他们的关系不怎么对,没办法进一步说这些。
他忽然想到什么,问:“她也一直是这么以为的?”
纪书桐还在“薄谈要娶顾含青”的惊讶之中,嘴上回答:“当然。”
回过神来,她又说:“你们重逢后,她扛不住你的一次次出现,跟我说决定破罐破摔,我其实是不赞成的。你要知道,青宝是在认定你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有结果的情况下还愿意和你在一起的。就不说青春了,人的一生也就那么长的时间,她要不是爱你,怎么会愿意陪你浪费时间?你能体会到她在决定破罐破摔的时候对她的人生得是绝望成什么样了啊?”
薄谈的喉间干涩,像被堵住了一样。
四周的声音逐渐变远,他的身边一片荒芜,耳边只有纪书桐的声音,振聋发聩。
原来,她重新和他在一起,是抱着破罐破摔、对她自己绝望的心态。
他错得彻底。
不好听的话已经说了,纪书桐干脆也破罐破摔了,“你愿意娶她又怎么样呢?青宝不会因为你愿意娶她就回头的。所以二哥放过她吧。”
薄谈被说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里只有仓皇和面对失去的恐惧感。
可是,她离开后,他过得真的很不好。
他真的很想她。
王哥给她取了个外号,叫“顾六娘”。
拍上部戏的时候,王哥就给顾含青取外号叫“顾三娘”, 是从“拼命三郎”来的, 这次是“顾三娘”的2.0版, 更加拼,就是六娘。
面对王哥的调侃,顾含青说:“这时候不拼, 什么时候拼?”
王哥:“但也不是这么个拼法。”
顾含青笑了笑:“不也是为了戏吗?”
而且忙起来才好。
手机响了一下, 她拿起来看了看, 是詹月给她发消息,说是想来剧组看看。
正好周末空一点, 顾含青让她周末来。
薄谈这边, 那天飞去外地就为和纪书桐聊那么短暂的二十来分钟。
回来后,他在某个工作日的晚上, 请小菲吃了顿饭。
小菲本以为薄谈找她是商量之后出差开会的事,结果听到他问:“你和你男朋友吵架后, 他都是怎么做的?”
小菲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你和顾导吵架了?”
薄谈垂着眼, “嗯”了一声。
放眼他的关系圈,也找不到别的合适的人了。
小菲:“我说你前段时间怎么突然关心起我和男朋友吵架了呢。因为什么?”
薄谈想了想顾含青说过的那些话。
他们开始得比较特殊, 里面的事情很复杂。
他总结了一句比较正常的:“因为我太自我。”
就这样?
小菲皱了皱眉, 问:“具体点呢?你都找到我这儿了,看来不是一般的吵架,你要女朋友还是要面子?”
“……”
想到小菲那天说他男朋友连她喜欢什么都不知道时批判的样子, 薄谈的眸光闪了闪, 到底有点心虚, 没有说自己不知道顾含青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他说了自己带顾含青去那些饭局,没考虑过她想不想去,会不会无聊。
小菲:“还有呢?”
薄谈:“总是她在迁就我。”
小菲:“还有呢?”
“……”
薄谈顿了顿,还是说了:“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小菲很震惊:“我还以为我们单位的都是体贴女同志的好男人。”
薄谈扯了扯嘴角。
到底是同事,又是来找她出主意的,也不能总泼冷水。
小菲又说:“不过,你能认识到问题有要改正的态度,还是有救的。这事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具体问题要具体分析,最重要的是,你要学会——换位思考。”
——换位思考。
薄谈这几天都在想这四个字。
他这些天依旧住在老太太这里。
一天早上,老太太提了一嘴:“我听说,小月最近要去什么剧组玩。”
正吃早饭的薄谈动作停顿了一下,问:“什么时候?”
老太太没答,只是问:“怎么,你这个当舅舅的要跟在小辈身后一起去?自己一个人找不到路?”
薄谈失笑:“您这话说的也太不好听了。我住这儿就这么招您烦?”
老太太:“怎么会?你住个三年五年的都没事。”
薄谈挑了挑眉,“有您这么见不得我好的么?”
接着,他收起了眉宇间的散漫,神情认真了几分:“我是不想突然去了让她多一桩烦心事,总归后面要去的。”
老太太听了有几分意外,重新看了他一眼,“不像是你会说的话。”
薄谈勾唇,显得有几分落寞:“总得吃点教训。”
当天,詹月就接到了她小舅舅的电话。
电话里,薄谈问:“什么时候去剧组?”
难得接到小舅舅打来的电话,詹月答得老老实实:“这周末。”
薄谈:“去了不要惹麻烦,把你的脾气收一收。”
詹月:“好的。小舅舅你放心吧,我不会给青姐惹麻烦的。”
薄谈“嗯”了一声,又叮嘱了几句,詹月一一答应。
然后,她听到电话里似乎传来了一声轻叹,又好像没有。
薄谈:“我送你去。”
詹月:“啊?”
“怎么?”
“哦。没什么。”
詹月也不敢拒绝。
她的计划是周五晚上去,然后周日下午回来。
周五的傍晚,薄谈下班后去接了詹月直接出发。
顾含青他们剧组今天下午放假,这会儿在酒店,跟詹月说了直接到酒店,然后来接她。
周五的晚高峰有点堵,他们到的时候快八点了。
薄谈把车开到酒店门口,把睡着的詹月叫醒:“到了,下车吧。叫人来接你。”
詹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薄谈嘱咐:“自己管好自己,不要惹麻烦。”
詹月打了个呵欠,听着有点不对,疑惑地问:“小舅舅,你不去吗?”
薄谈:“不了。我明天还要去外地开会。”
“……那你送我来图什么。”詹月小声嘀咕。
够能折腾的。
被薄谈扫了一眼,她赶紧闭上了嘴,一边给顾含青发消息,一边忙里忙慌收拾东西准备下车。
薄谈:“记住我说的话。”
詹月:“我保证!”
薄谈:“谁送你来的?”
突然被问,詹月迷茫了一下。但她也是个人精,很快反应过来了,“是司机。”
“别忘了。”
“好!”
顾含青收到詹月的消息的时候正好就在酒店的大堂里。
晚上吃饭的时候,她顺便和几个主创开了个会。开会开到卡壳,就出来换换脑子散了会儿步,然后估计詹月快到了,就在大堂坐了一会儿。
顾含青一出来就看到了詹月,还有她身后正在驶离的黑色轿车。
车很眼熟,转眼就没入了夜色里。
顾含青晃了下神。
“青姐!你下来得好快啊。”
顾含青收回目光,“正好在下面。晚饭吃了吗?”
詹月:“吃了。”
顾含青带詹月上楼。这段时间房间很紧,她让人提前就给她订好了。
詹月第一次来剧组很兴奋,看普普通通的酒店都觉得新奇。
出电梯后,她拉着顾含青,小声说:“是小舅舅送我来的。”
顾含青淡淡地“嗯”了一声。
她认识那辆车。
詹月看着她的反应,问:“你们还没和好吗?”
顾含青笑了笑:“这是大人的事。”
她的态度很明显,不想说这件事。詹月也很有颜色,没有再提。
顾含青那边还有问题没解决,把詹月送回房间叮嘱了几句,就去了美术指导那里。
过两天有一场戏要拍,但是景还没有搭,遇到了点问题。
为了节约钱,很多景都是在拍摄期间争分夺秒搭出来的。
顾含青回去的时候,讨论有了进展,但是还是没有结果。
美术组的两个老师在为细节争执,因为这个景是在单独的一个星球上,有特殊的引力设定。
身为总制片的王哥这时候发挥了作用,说:“我来问问薄老师。”
听到薄谈的名字,顾含青垂了垂眼。
王哥在群里@了薄谈,并且发了图。
很快,薄谈回复了。
-薄谈:当面聊吧。
-薄谈:房号?
-王哥:薄老师你要过来??
-薄谈:嗯。
王哥抬起头看向顾含青,问:“薄老师难道在这里?”
顾含青移开眼睛,没接王哥的话。
问她做什么。
十几分钟后,王哥在楼下接到了薄谈。
“薄老师,没想到你在。你问房号的时候我真的吓一跳。”
薄谈和王哥走进房间,其他人向他打招呼,顾含青也在其中。
他的目光在顾含青的身上不着痕迹地停顿,又移开。
美术组的两个老师是认识薄谈的,大家直接进入了正题。
薄谈来了之后,讨论的效率明显变高。
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顾含青也不插手,就站在旁边听他们围着草图讨论。
她的手臂忽然被王哥戳了戳。
顾含青转头看向王哥。
王哥压着声音,意味深长:“你说薄老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顾含青:“……”
薄谈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往他们这边不经意地睨了一眼,又低下了头。
他的外套挂在了椅背上,身上就穿了件衬衫,袖子卷到了小臂一半的位置,露出冷白的皮肤,加上衬衫的白色,黑色的短发和西裤,泠泠如墨色的山水画,整个人更显清癯。
虽然效率变快,但等讨论完、顾含青看过之后也九点多了。
是她想要的效果,整体比之前好太多了,细节更丰富,脑洞很大,呈现出来的效果会很好。
之后,美术组还要忙制作,大家就散了。
出了门,王哥问:“薄老师,这么晚真的要走啊?不如留下来住一晚?”
薄谈:“不了。”
王哥看了看旁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顾含青,心思一转:“对了,我想起来还有点事,回去跟他们交代一下。”
不等顾含青说什么,王哥就跑回去了。
转眼间,走廊里就只剩下她和薄谈,两人之间隔着一个王哥的距离,显得疏离。
前面拐弯就是电梯间,她的房间是再往前走。
“那你——”
话刚开了个头,顾含青的手腕就被握住了,人也被拽得停了下来。
薄谈打断她:“我知道你看到我的车了。”
顾含青的手腕上触感微凉。
她试图挣开,不仅没有用,反而被握得更紧。
“我回来是想解释一下,我没有别的目的。”薄谈说到这里停顿了两秒,语气里那种面对旁人时的骄慢懒倦消散,“和当年在机场不一样,我是没想到你出来得那么快。”
顾含青沉默了一下,开口:“我知道了,你是来送詹月的,松开吧。”
薄谈听到,却没有松手,“你不知道。”
“我不是来送詹月的。”他叹了口气,涩然难说的话还是说出了口,“我是想见见你,又怕让你烦心。”
顾含青的指尖动了动。
这时,薄谈又说:“青宝,我没有答应跟你结束。”
顾含青正想说话, 电梯间那边传来了声音。
在这家酒店住的基本都是各个剧组的人,她不想被熟人看到了八卦,反手拉住薄谈往另一边的过道走。
薄谈的目光落在被握住的手上, 熟悉的温度短暂地填满了这些天以来他心中的荒芜感。
他任由她拉着走到另一边的过道。
停下脚步后, 顾含青松开手, 仍被薄谈抓着一只手腕。
她转身,问:“二哥来找我,是接受了我们之前那些天的关系?”
平静的语调像一阵风, 吹散了假象。
薄谈看着她:“我不接受那种你不跟我交心、只哄着我的关系。”
顾含青的目光略过他, 落在白色的墙壁上, 淡淡地问:“那二哥是想怎么样?”
“我不想跟你结束。”薄谈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点涩然, “青宝, 你离开我可以过得很好,可是我过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