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怜娇TXT全集 by二十天明
二十天明  发于:2024年0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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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很快便到了第二日, 分明是谢琼婴去考试,但宋殊眠却比他还要紧张一些,一大早就起来安排起了东西,生怕落下了什么东西。
她一边检查着昨天夜里装好的用具, 一边对晴萱说道:“晴萱, 你去瞧瞧早膳做好了没, 昨个儿吩咐他?们做得清淡, 你去盯着些。”
晴萱看宋殊眠这样,知道她是在意谢琼婴了才会这样,笑着打趣道:“三奶奶既说了, 哪里还?要人盯着?”
沛竹也看得出来宋殊眠这是在关心谢琼婴了,她跟到了晴萱的身?边, 说道:“小姐,我也去帮你盯!”
宋殊眠手上动作不停, 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 “你去你的, 没人拦你,现?在是和晴萱关系好了,是走哪跟哪了。”
这话听着颇酸, 晴萱以为宋殊眠是在抱怨沛竹和自己走得太近了, 而她们此等行径,确实?也不太守规矩。晴萱忙要赔不是, 然而未等她开口,沛竹就高高兴兴扯着人走了, 丝毫不觉有甚。
见此晴萱也没了法?子, 只是出了门后对沛竹问道:“三奶奶那?话莫不是在说我们走得太近了不好?”
沛竹见晴萱这样问,只是大咧咧说道:“不会?, 小姐才不是这样小心眼的人嘞,虽然我幼年?被卖做她的丫鬟奴仆,只能?服侍她一人,但她从来不拘我跟别?人交好的。”
晴萱还?是有些不信,她道:“可方才三奶奶那?话听着分明是此意。”
沛竹想了想方才宋殊眠说的话,道:“晴萱,你放心吧,小姐那?话是实?打实?的,真真只是说说我们关系好罢了,她不同我们耍心眼的。况说,我们走得近了又能?怎么样呢?”
晴萱知道,宋殊眠已经知道了自己是皇太后身?边的人,所以她才会?这般敏感。
她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宋殊眠若是真不喜她,只消私下和沛竹说上两句,沛竹那?样听宋殊眠的话,必然不会?再与?她交好。
那?边两人走了之后,新来的大丫鬟雁景走到了宋殊眠的身?边说道:“三奶奶,莫不如让我来弄这些吧。”
雁景是宋殊眠和晴萱一同挑来替了席月的丫鬟,她办事麻利,生得也周正,最主要看着心思澄明,当能?比席月还?顶事些。
宋殊眠摇了摇头,道:“无妨,我自己来放心些,你去里头喊三公子起身?先吧。”
雁景应了声“是”便往里屋走了。
身?边没了人,宋殊眠便想到了一会?还?要入宫的事情。长宁想趁着谢琼婴考试的时候带她入宫,无非是想教教她规矩体统,予她威吓,但这些在家里分明也是可以做啊。
这个关头入宫,会?是皇太后的旨意吗?
皇太后定然已经知晓谢琼婴去参加了县试,她这样慎终如初的人,不会?没有举动。
唤她入宫,必有图谋。
宋殊眠猜到了什么,越发?沉重。
就在她思索之际,腰间摸上了一双手,谢琼婴不知道何时已经到了身?后,他?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在想什么呢?一动不动的。”
宋殊眠回过了神来,笑道:“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吓了一跳。”
宋殊眠的话里头听着有说不出来的牵强。
谢琼婴察觉出她情绪的不对劲,把她转了过来,问道:“你怎么了?”
宋殊眠不想叫谢琼婴在这些事情上担心过多,只是正了正思绪,打岔道:“什么怎么了?只是在算你什么时候考完试,我便什么时候来接你归家。”
谢琼婴想从她的脸上找出一些不对劲来,却也不见得,她不说,自己也不再问,只道:“好,约莫傍晚,你在马车上头等着就好了,风大天冷,莫要下来了。”
因着心里头有事,宋殊眠也无心多说,很快便把东西收拾好了给了陈维,又吩咐晴萱几句话后,便和谢琼婴去了膳厅用饭。
后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夫妻二人便和长宁一同出发?去了考场。
因着谢家三房那?两位公子也到了参加县考的年?龄,几人便一同出发?。
谢四?公子是嫡出的公子,而谢五公子则是庶出。
谢家的马车出现?在此处不算稀奇,毕竟谢四?公子与?谢五公子也正到了年?纪,然而谢家的马车上头下来了谢琼婴之时,引了不少人的视线看去,起初没人将其?放在心上,待到人跟着他?们一同进了考场之时才发?现?,这谢琼婴竟也是来参加考试的!
他?莫不是闲得没事干了,就连科举一事也要来凑热闹,前?几个月还?看人时常出入烟花巷陌,风花雪月之地,怎才过去这么些个时日,就跟他?们坐一块去考试了?!
他?若是能?考上,他?们这几年?的书?是白?读了不成。
众人看着他?的眼神无比古怪,心里头鄙夷更?甚,然又只敢在心里头想,面上未露分毫。
外头,谢三夫人本?欲喊上长宁一同回谢家,却听她说道:“我要进宫见母后,弟妹先回吧。”
谢三夫人了然,点了点头,又看向了长宁身?后的宋殊眠。
长宁道:“她和我一同去。”
若说长宁跋扈放纵,必将是先皇宠溺,先皇有五个儿子,膝下却只有长宁一个女儿。先皇虽不喜欢如今的皇太后,但对长宁却是万般宠溺。
长宁谁都不放在眼里,独独在皇太后面前?安静守礼。若真要比,长宁还?是跟先皇更?亲近一些,皇太后这人太过冷情,雷霆手段,长宁虽是她的亲生女儿,亦是不敢放肆。
前?几日皇太后刚好同长宁说想见见家里头的儿媳,此事正和长宁的心意,宫里头的手段厉害,长宁管不住宋殊眠,那?便把人带来给皇太后来管。
长宁先进了慈宁宫和皇太后说了会?话,后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殿里面就有人出来传了宋殊眠进去。
皇太后见人来了,抬眼看了过去,她直接对宋殊眠问道:“你在服用避子药?”
宋殊眠跪下说道:“民妇死罪。”
皇太后忽然笑了两声,只不过这声音传入宋殊眠的耳朵里头只觉得刺耳。
她说道:“好孩子,什么死不死罪的,既然你知错了,那?便是也不打紧的。”
她的语气十分慈爱,宋殊眠险些都要以为自己听错了。
果不其?然,皇太后端详了跪在地上的宋殊眠片刻,意味不明地说道:“谁叫你入了少允的眼呢?你能?活到如今,应当多谢你的郎君知道吗?”
谢琼婴越是对宋殊眠上心,那?么宋殊眠于她便越是有用。
她又多了一个能?够威胁他?的东西了。
宋殊眠心里头恶心得不行,面上却始终没有神情。
皇太后对长宁说道:“你先回去吧,人放我这里替你管教几日。”
长宁未想到尽然还?要把人扣在宫里,她一时之间有几分踌躇,道:“若是琼婴见不到了人,恐怕会?闹。”
皇太后淡淡道:“闹?我替他?管教媳妇他?有何好闹,若他?真是为了这样不识好歹的东西来闹,只管来!”
皇太后一副为谢琼婴好的样子,实?际上呢,不过是见谢琼婴参加了科举,想要警告他?罢了。
若是他?过几日能?不去考试,那?宋殊眠便没事了,若是他?执意要去,那?宋殊眠便任由她来处置了。
皇太后太怕他?了,只不过是参加了个县试,就让她怕成了这副样子,不晓得的人以为是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外强中干,说的便是她这样的人了。即便外表再如何强硬,可却因为这么一件事情,就开始原形毕露,连装都不屑于装了。
若是说先前?宋殊眠还?会?怕她,但如今看清楚了她的嘴脸之后,她连怕都不怕了。
这样的人,究竟有何可怕?
宋殊眠深知自己的下场,只希望长宁能?够坚持下去,然而,现?实?叫人失望,长宁见皇太后这样说,也不反驳,她道:“那?便劳烦母后了。”说完,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宋殊眠便往外头走了。
皇太后见此什么话也没说,起身?便往里殿走去了。
待到县试结束还?有好几个钟头,她现?在只需要等谢琼婴来就好了,同宋殊眠,她无话可说,也不屑于和她说。
旁边站着不少的宫女盯着宋殊眠,没有皇太后的旨意,宋殊眠只能?跪在这里。
她从天亮跪到了傍晚时分,膝盖那?处的旧伤钻心刺骨,痛得她嘴唇发?白?。
自从嫁到了谢府之后,若要说最受罪的还?是她那?膝盖骨,就跟不值钱似的,时常挨跪,一跪还?就是个一天。这要是到了老,岂不是连路都要走不动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如今这样,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到老。
宋殊眠跪了许久,早就已疲惫不堪,身?上的疼痛磨得她脾气都快要没了干净。
天色渐黑,上午的时候谢琼婴同她说了,大约傍晚时分,他?就会?从考场里头出来。
日落于西山,看着外头渐渐笼罩的夜幕,她心里头还?一直想着,谢琼婴,不要来,千万不要来啊,好不容易要站起来了,怎么能?再倒下去呢。
她知道,若是谢琼婴不来,皇太后会?让当年?的事情重演一回,而她就是当初被打死的佩云。
她不是什么圣人,她贪生怕死,为了过得好一些,就是连骨气都不要了。
但她真的,真的太可怜当初那?个被人逼至绝望无助的少年?了,实?在不想叫他?重蹈覆辙。

第六十一章
谢琼婴从考场里头出来的时候, 感觉周边有人对他?指指点点,虽然小声,但他?还是听见了。
无非是嘲笑他不自量力,丢脸现世。
他没有讲这些话放在心?上, 恍若未闻。
谢四公子和五公子也从考场之中走出, 知晓谢琼婴娶了妻, 这一会宋殊眠指不定在哪里等着他?, 如此二人也没有多说,只是同谢琼婴打了声招呼便回了三?房的马车。
今日谢琼婴还让宋殊眠在马车上等他?,可他?回?了马车, 却未见得人,他?隐隐约约之间好像猜到了什么?。
他?下了马车对晴萱问道:“人呢?”
晴萱知道宋殊眠被皇太后喊去了宫里。
宋殊眠早上就猜到了今天会发生的事?情, 嘱咐晴萱千万不能?告诉谢琼婴自己去了哪里,随便找个?借口胡诌过去就好了。总之, 千万不能?说是去了宫里头。
晴萱知道, 若是谢琼婴不去慈宁宫, 那么?宋殊眠可能?会被皇太后处置,可若是谢琼婴去了宫里,那么?很可能?就不能?继续参加过两日的县试。
谢琼婴看着晴萱这副支支吾吾的样?子, 便已经猜了大?概。
他?双眸寒凉, 深不见底,看着晴萱凛声说道:“你现在还在琢磨着怎么?骗我是不是?你若是真骗了我, 宋殊眠也没命了。晴萱,我知晓你身不由己, 这五年你一直帮她盯着我, 我不怪罪你,可你不该在这件事?上骗我。”
晚风吹得人眼睛干涩无比, 晴萱抬起手背轻轻拭了下眼睛,她道:“是,奴婢一人二主,是狼心?狗肺。但三?公子,人生又?哪里有那么?多个?五年?这回?错过了县试,下一回?的秋闱又?是三?年之后。况且,有了这回?,还会有下一回?,这回?是三?奶奶,下一回?又?是什么??”
“从前三?公子就被这些东西牵制,如今也总该舍弃一些什么?了。”
晴萱这是在劝谢琼婴狠下心?来,人要成长强大?的,总该舍弃一些东西。
“舍弃?我偏不肯。”
晴萱还想再说,谢琼婴看向了远处,沉声说道:“晴萱,还不肯噤声吗?你曾经是皇祖母身边最得力的大?宫女,若是皇祖母知晓你说了这些话,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晴萱背过了身去,擦起了眼泪,早在那天和宋殊眠说那些话的时候,晴萱就知道自己动了恻隐之心?,或许是那一天,又?或许是更早的时候。
谢琼婴上了马车,冷声说道:“进?宫。”
夜晚的皇宫,更是冷清孤寂,月光倾泻在宫墙之上,像是蒙了曾薄纱,飘渺氤氲。
宋殊眠已经跪了整整一日,一日未曾进?食,这会又?饿又?困,整个?人头脑发昏,快要晕倒。
皇太后方进?去小憩了一会,这一会已经出来用起了晚膳。
宋殊眠眼看天黑透了也没人来,强撑了精神说道:“皇太后,你等不到人了啊。”
她的话还带了几分快意,皇太后险些以为自己听错。她重重搁置了碗筷,“你什么?意思?!”
宋殊眠看她话语之间难以遮掩的怒气,更觉舒畅,一时间就连膝盖那处的痛都要察觉不到了,她仰头看着皇太后说道:“有些人生来就是不平凡的,你压不住的,物极必反皇太后可曾听说过?越是害怕什么?,什么?越是会来啊。”
宋殊眠看着皇太后眼中浮现了几分不可置信,到了后头面上已经难掩怒容,她趁着皇太后尚未反应之际继续说道:“就是这样?捧杀他?你也还觉得不够?你故意压迫谢琼霖,每回?给谢琼婴赏赐都叫他?在一旁看着,不过也是为了让他?更加嫉恨谢琼婴。”
宋殊眠越发清醒,声音也越发得响亮,“你为人外祖母,他?的身上亦是有你的血,为何仅仅是因为无端地猜忌,以至于害他?至如今这种地步!”
宋殊眠知道,谢琼婴不来,自己必死无疑。可即便被抽筋扒骨,五马分尸,她亦要说。
她厉声质问,似乎是在诉说着谢琼婴这些年的不甘和苦楚。可他?不是谢琼婴,她怎么?都无法想象,他?是怎么?熬过去的。
或许又?说,他?从来都没有熬过去。
从来没有人在皇太后面前说过这样?的话,也从来没有人敢去这样?质问她,旁边的宫女跪倒一片,皇太后起了身,身形都摇晃了几下,她推开了来扶她的宫女,上前抓住了宋殊眠的衣领,狠狠地掌掴了她。
六十多的年岁,拼尽了全力,亦是叫人吃痛。
宋殊眠本就强弩之末,被这一掌打翻到了地上,也没了力气再起身。
皇太后的眼中遍布了血丝,这一刻再没了往日高高在上的矜贵,她走到了宋殊眠的跟前,宫灯下,她的神情更加可怖。
她厉声道:“哀家定要叫你抄家灭族!”
宋殊眠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倒在地上放声说道:“好啊,来啊!来抄我的家灭我的族!我无父无母,更无所?谓族人,独剩下一副躯骨任你磋磨,随你糟践。”
她不信皇太后能?找到她泉州的祖母,若是真找去了,她也相信谢琼婴能?护住她。
宋殊眠这一刻什么?都不怕了。
肌肤之痛,有何可惧?
皇太后冷然一笑,难怪敢这样?顶撞她,原是没有亲族。
“他?若是蠢笨一些,何至于此?”皇太后怒不可遏,“当年哀家受过的种种苦楚,你可知晓一二?责难哀家,你配吗!”
先皇当年苛待她,她虽为皇后,却一直被其?他?的妃子打压,就连她的皇子也不得圣心?,隐忍几十年,总算熬到了头。因着当年之事?,她只有牢牢地将权力握在手上才肯安心?,一点有可能?出现的差错都不容许。宋殊眠什么?都不知道,究竟有什么?脸来说她?!
“你有你的痛,凭什么?要别人来承受!”宋殊眠的声音尖细,带了满腔的嫌恶,十分刺耳。
她的苦楚,究竟同谢琼婴有何干系。冤有头债有主,凭什么?她要这样?对他?。
谢琼婴恰好赶到宫门口,就听得这一声凄厉的质问。
他?眼睑颤动,耳边一阵轰鸣久久不消。
他?猜到在这之前,宋殊眠还说了很多大?不敬的话。
她的胆子一向不大?,除此之外,她又?惧疼惧冷,她在皇太后的面前说这些,那便是打定了要去死。
她不仅会死,还会受尽百般折磨而死。
谢琼婴不顾宫人的阻拦,闯了进?来,入眼便是倒在地上的宋殊眠,和在一旁脸色极其?难看的皇太后。
谢琼婴大?步上前挡在了宋殊眠面前,皇太后被逼得退了几步。
皇太后看着面色不善的谢琼婴呵斥道:“你这是做什么??!”
谢琼婴没有退让,皇太后的话音方落他?就顶撞道:“皇祖母这是在做什么??把我的妻扣在慈宁宫整整一日,我若没有来,您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杀了她?”
乌云荫月,寒风从宫门口涌入,吹得烛火不停摇晃,宋殊眠无力抬头,只能?见得谢琼婴笔挺身影倒影出的影子,在地上随烛火一起晃动。
宋殊眠在见到谢琼婴之时,所?有的防备伪装都被卸去。她太累了,神经在这一刹不再紧绷,疼痛也随之席卷而来,她终是忍不住掉了眼泪。
“为什么?要来啊,为什么?啊。”
他?若是来了,岂不是又?落入了当年的困境吗?
她声线游离,却因为太过于哀痛与不解,还是清楚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皇太后闻此冷笑一声,“你还真是打得好算盘,怎么?,你以为你的命值得什么??哀家就算是将你千刀万剐都能?解心?头之恨。”
她道:“来人,去把林染喊过来!”
有人得了令马上跑出门去,剩下的宫女见此都向宋殊眠投去了一个?同情的神色。
林染是东厂提督,亦是皇太后的亲信。此人以阴险狠毒出名,二五年岁,却走到了这样?的位置,想也知道是踩了多少的尸骨。
在场的人都是慈宁宫的老人,当年谢琼婴护不住佩云,也不信他?今日能?护得住宋殊眠。
若是单单赐她一条白绫倒也还好,偏偏她非要说这些大?不敬的话刺激了皇太后,如今皇太后喊来了林染,她岂会有什么?好下场?只怕会受尽天下酷刑而亡。
皇太后见到了谢琼婴之后也逐渐冷静了下来,只要谢琼婴来了,宋殊眠就不能?得偿所?愿。
总归她命如蝼蚁,自己动动手就能?叫她灰飞烟灭,但今日她还要用她留住了谢琼婴。
她扶了扶头上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又?恢复了往日雍容华贵的模样?,她唇角微勾,笑道:“宋殊眠辱骂尊上,不守孝道,哀家心?善,今夜就留她在慈宁宫教教规矩。”
她一如往日慈爱模样?,对谢琼婴说道:“不知我的好孙儿可是要留着一起?”
谢琼婴连个?眼风都没给她,只是抱扶起了地上的宋殊眠。四周阒然无声,皇太后见他?如此,也只是嗤笑了一声,“好好好,只要你今日将这个?毒妇带出了慈宁宫,哀家就能?以大?不敬的罪名将她抓走。”
若是谢琼婴带着宋殊眠一起走,那么?皇太后随便都能?给她安个?罪名,他?护得住一时,却护不住以后;若是谢琼婴和她一同留在这,这一年的科举又?是错过。
只有让皇太后满意放心?,宋殊眠才能?没事?。
宋殊眠膝盖骨新?伤旧伤累在一起,这会已经走不了路,谢琼婴将人打横抱起,放在了椅上。
两人视线相撞,视线交缠碰撞如同细细密密的丝线,扯得人难舍难分。
谢琼婴生气,他?气宋殊眠为什么?要这么?不爱惜自己,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自己,更生气自己在这样?的时候,总是不在她的身边,他?有千般万般话想说,可最后也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终是紧抿着唇,什么?话都不曾说,他?转了身要往皇太后那边走去。
宋殊眠急急扯住了他?的袖子,朝他?不住地摇头,生怕他?要做出什么?事?情来。
皇太后再不仁,再不义,可她终究是皇太后啊。
感受到了袖子被人拉扯,谢琼婴回?过身去揉了揉她的脑袋,示意她不要担心?。宋殊眠被激得头皮发麻,手指也渐渐松开了。

第六十二章
谢琼婴果真没有做什么, 他只是顶着皇太后灼热又满怀戒备的视线,从她面前摆着?的晚膳里?头端了盏糕点走了。
他将那碟桃花酥放到了宋殊眠的眼前,颔首说道:“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所有人都以为谢琼婴会吵会闹, 他一时之间惹得人心惶惶, 结果也只是拿了一碟桃花酥。
皇太后见此脸色也是越发阴沉。
置于这样的境地却还?不疾不徐, 不慌不忙, 恍若她才是那个跳梁小丑。
宋殊眠听到谢琼婴这话神经?也不再紧紧绷着?,她笑了笑,也不管皇太后在那头如何气生气死, 动手拿了块糕点放入了口中。宫里?头的糕点师傅手艺自?然?是上承,但宋殊眠吃着?怎么都觉得不是滋味。
她对坐在一旁的谢琼婴说道:“当初沛竹说宫里?头的糕点好吃, 可我如今吃了才发现不过是如此。”
谢琼婴轻笑了一声,“那我们?以后不来就是了。”
皇太后呵笑一声, “好孙儿, 来与?不来, 皆由不得你?。”
两人此番也是撕破了脸皮,她终不再扮演着?那副慈眉善目孙祖母的嘴脸,她笑道:“当初佩云死的时候你?就明白了是吗?”
谢琼婴抬眉扫了她一眼, “皇祖母, 真的太拙劣了。你?这样的计谋,我早在谢琼霖那里?就已经?见?得了。”
溺爱、捧杀, 谢琼霖从小到大都是走的这一套,只不过谢琼婴因为那莫名其妙的愧疚一直视而不见?。
这一套计谋十分拙劣, 可是却对谢琼婴行之有效。
皇太后的笑容僵持在了脸上, 却听谢琼婴继续说道:“我记得在我幼年?之时,皇祖母待我算不得好, 或许皇祖母也不喜欢母亲抑或是父亲。你?的眼中母亲骄纵无礼,全然?是被皇祖父宠坏,而父亲的存在,也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你?,舅舅当初造反起事得位不正。你?不喜欢我,再正常不过不是吗。”
这是宋殊眠第一回 ?在当事人面前听得这些宫廷秘闻,谢琼婴的声音带着?几分冷意,这一刻光辉灿烂的宫殿若冰天雪窖,满是风雨凄凄。
“十四岁?抑或是十五岁吧。你?突然?待我那样好,即便太不正常,但你?晓得我有多高兴吗?我想皇祖母啊,她终于也能喜欢我一些了,我先前做得不管多么好,你?也不曾满意过我啊。”
谢琼婴从小到大的亲情好像只来自?长宁,还?有几分是他的皇帝舅舅,可想而知皇太后对他展露笑颜的时候是多么的快活,可是,正因如此,在知道这些东西不过是虚妄之时,他才会那般痛心彻骨。
皇太后被谢琼婴的这段话拉扯回?到了过去,她眯着?眼睛,神思?飘回?到了从前。
长宁虽是她的亲生女儿,但并不亲近于她。长宁自?小就被先皇娇宠,没少被他带着?在后宫里?头到处跑到处转。后因为他的宠爱,也有不少的妃子会为了讨他开心,从而去亲近长宁、讨好长宁。
长宁也因此缘故越发骄纵。
皇太后虽然?不喜长宁这样,可她不敢置喙先皇。
她人前不敢有所怨言,眼看长宁要长歪了,也只能私底下管教?于她。如此一来,责难的话说得多了,长宁喜欢别的妃子甚于自?己的亲母。
那可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啊!她怎么会不怕她被养坏了。
而身为儿子的崇明帝亦是不能理解母后为何要如此,总归妹妹有着?父皇的宠爱,待到以后他登基之时,也会有他护着?妹妹,只管让她做天底下最幸福的人就是了,为何还?要这样严厉管教?于她?
那时候皇太后身边的嬷嬷也被人收买背叛了她。
在她那段最艰难的岁月里?,子女离心,丈夫不喜,她究竟又是怎样熬过那段时日,无人知晓。
她走到了如今这样的位置,从前辛酸苦楚,自?然?是不想再来一遍。
崇明三年?,听到谢琼婴出?生之后,皇太后手上一直戴着?的佛珠突然?断了,心病就此埋下。
确如谢琼婴所说,她根本就不会喜欢他,甚至于说,她讨厌他。
她在皇太后的位置上头做了这么些年?,可总是会午夜梦回?到当年?做皇后的日子。那样的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谢琼婴长大之后更是叫人忌惮,长宁偶带着?谢琼婴入宫来,她一点一点看着?他长大,越大便越让人心悸。
她想,当年?长宁是怎么被教?坏了的,她就要怎么去对谢琼婴。
崇明三年?断开的佛珠,终于在谢琼婴十五岁那年?被她重新捡起来了。
她这一生见?过许多的人,坚信自?己不会看错眼,谢琼婴生来不拘,生而有灵,像他这样的人实在不该出?生在国公?府里?。
皇太后绝对不能容许一点的差错出?现,她看不见?谢琼婴的良善,忘记了他的身上亦流淌着?自?己血。
风声呼啸,拍打着?敞开的宫门,皇太后终于回?过了神来。
与?此同时,宫门口进?来了一个白面小生模样的人,与?其他太监生得不同,他面白无须,十分白净俊朗,就连其身姿也是挺拔,身上穿着?红色东厂提督官服,头上系着?官帽,若非是这身服饰和一进?门就带来的浓厚血腥气味,丝毫看不出?这人是世人口中极恶穷凶的东厂提督。
进?门之后,他也只是打量一眼坐在一旁的夫妻二人,而后便走到了皇太后面前。
行了礼后他问道:“皇太后娘娘唤奴婢来是有何事吩咐?”
他的声音只是较寻常男性尖细一些。
皇太后显然?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眉头微皱,“怎么也不换身衣服再来?”
林染闻此躬手道:“方在审讯犯人,听那慈宁宫里?头的宫女着?急忙慌,便也不敢多耽搁。”
皇太后听了这话也知道他是怕耽误了自?己,才着?急赶来,她眉头微微松开,淡淡道:“你?今晚在外头守着?吧。”她抬手往宋殊眠的方向指了指,道:“看住了人,若是她今晚出?了慈宁宫,你?提头来见?。”
皇太后也没说拦不拦谢琼婴,林染无需问,也知道该怎么做。
果不其然?听她说道:“三公?子若要回?去,便让他回?吧。他走了,你?便把宋殊眠带下去教?教?规矩。”
这话是明晃晃的威胁了,林染顺着?皇太后手指的方向看向了宋殊眠,就是这样落魄的时候仍能见?得其风姿绰约。
他笑着?应是。
皇太后起身就要往里?头走,然?而门口那处却传来了崇明帝到来的通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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