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盼了许多人,也等了许多人,但这还是第一回 有人等她。
以?他之情?换己之心,俗语所谓将心比心。
她笑着拉起了谢琼婴的手,这亦是她第一回 ,主动地,心甘情?愿地碰了他。
不知道?是不是在寒风之中站久了的缘故,谢琼婴的手一片冰凉。宋殊眠的手因着方才一直藏在袖子躲冷的缘故,这会十分暖和。
两人指尖相触,手指的触感轻柔而温和,在触及到五指温暖之时,谢琼婴的眼中攀上了几分不可置信,任由宋殊眠把?他拉进了屋里。
宋殊眠一边牵着他的手走着,一面和他说着吕老太太的事情?。今日看着吕老夫人的样子,便猜到了先前他们之间感情?应当很好,谢琼婴没能去参加吕老夫人的寿辰,便让她说与他听吧。
宋殊眠的脸藏在帽子里头,谢琼婴看不见她的神情?,但从?她的语气之中便也能猜的出来?,里头的脸上是什么样的眉飞色舞。
谢琼婴眼中带着笑意,就这样安安静静听着宋殊眠说着。进了屋后,宋殊眠扯着人坐到了桌边,从?寿宴开始见到了老夫人,说到了最后老夫人是怎么拉着自己问他的近况。
屋子里燃着细炭,倒再?没外?头那样子冷了,他端坐在那处,脱去了身上的大氅,随手搁置到了一旁,露出了里头的锦袍,宋殊眠也说得差不多了,末了,谢琼婴只听她笑着问道?:“你开心不?吕家的老太太也还记挂着你呢。”
谢琼婴不知道?她为何这样问,但他宁愿老夫人不要?记挂他,他这样的人,有何好念?
低头看去,只见得她的一双眼睛露在外?头,谢琼婴看着宋殊眠的兜头大帽十分碍眼,抬手想把?帽子摘下去,然手方碰到帽檐,就被她掐住了手腕。
她的手不大,白皙纤细,就连指甲盖都是透着粉,这会握在他的腕上虽没使什么力气,但谢琼婴就这样顺着她,也没再?有继续的动作了。
谢琼婴察觉到了不对劲,蹙眉问道?:“你怎么了?一直带着帽子做什么?”
虽然知道?她惧冷,但也不至于到了里头还一直戴着帽子,况想摘她帽子还不准了,这脸上有东西不成?
宋殊眠知道?,她也总不能一直戴着帽子,她把?他的手拿开,自己揭下了帽子,脸上的掌印赫然撞入了谢琼婴的眼睛。
见宋殊眠的脸挨了人巴掌, 谢琼婴脸上的笑意褪得一干二净,“谁打的你??”
谢琼婴的声音很冷,与方才截然不同,似缠绕着严冬的凛冽, 连带着周遭的气温都降了几度。
宋殊眠忙扯起?了笑说道:“你做什么这么凶啊, 不疼的, 真的。”她怕谢琼婴不信, 还伸出手去往脸上戳了一下,没等她再进行?动作,谢琼婴就已经钳住了她的手。
他道:“我又不是没有挨过打, 你?骗我?做什么??”
宋殊眠想到那回除夕夜,谢沉打了谢琼婴一巴掌, 把人打至吐血,那样的力道, 看着都疼。
宋殊眠嘴硬狡辩, “我?这同你?不一样的, 真没那么?大?的力气,一点都不疼的,明儿起?来说不定连印子?都不见了。”
谢琼婴不会叫她唬骗了过去, 说道:“你?不同我?说, 我?自己也能去问,你?要我?自己去查吗?”
若是谢琼婴去问的话, 定然是能问出来的,宋殊眠如实说道:“是谢琼霖打的。”
她看着谢琼婴眼中戾气乍现, 忙扯着他的手说道:“你?别冲动, 是我?心甘情愿挨的!今个儿他打了我?,所有人都瞧见了, 他赖不掉,他的名声也别想要好?。往后别人提及谢琼霖,就会想到他是个掌掴弟妹的人了。他不是最爱做那些表面功夫吗?你?不晓得,今晨我?在门口把他气得半死不活,脸一变又一变的,那样子?就跟变戏法似的,可有趣了,不送去唱戏都可惜了呢。”
他知道她是在报复谢琼霖,谢琼霖害死杜家,宋殊眠心中亦是不平。
谢琼婴看着宋殊眠说起?这事的时候满是畅快,好?像挨了这一巴掌毁了谢琼霖的名声是多值得高兴的事情。
谢琼婴道:“你?这样不值得啊。”
宋殊眠摇头?,说道:“世间之事若都用值得二字去衡量,那如何都求不得圆满,小满亦能胜万全,一巴掌换我?心中痛快,那便是值得。”
谢琼婴眼中露出一丝痛色,就连宋殊眠也要淌了这躺浑水。
谢琼婴问道:“你?当真痛快?”
宋殊眠点了点头?,“痛快。”她顿了顿后又说道:“你?不要因为此事去寻了谢琼霖的麻烦,他现今说不定正?在春熙堂等着你?去找他呢。你?寻了他,他势必要作笺,到时候我?这巴掌可是白挨了。”
谢琼婴没有回应,只是大?掌轻轻贴上了那边挨了打的脸,“你?往后别再这样了。”
别再以自己为诱饵了。
宋殊眠没想到谢琼婴如此说,愣了一愣后也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谢琼婴还是去了春熙堂,他去的时候,宋殊眠已经睡下,并不知道他的举动。
谢琼婴踏进春熙堂前?,对陈维说道:“带人把门看住了,别让里头?的人跑出去喊人了。”
陈维知道谢琼婴是来给三奶奶出气了,若是看不住这门,一会让人跑去喊了国?公爷来,可就不好?了,他道:“三公子?放心,我?带人把大?大?小小几个口都堵住了,不会叫他们去把二爷喊来的。”
谢琼婴“嗯”了一声,便让人敲响了春熙堂的门。
已至三鼓,可谢琼霖仍旧在坐在院中,显然是在等着谢琼婴的到来。
院中只有一盏灯还亮着,稀稀疏疏的光亮让人看不清院中人的神情,谢琼霖看到谢琼婴来了竟然笑出了声音,“你?果真会来。”
谢琼婴神色晦暗不明,嗓音有些低沉,道:“谢琼霖,你?怎么?敢把手伸到她的脸上的啊。”
两人心知肚明,谢琼婴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谢琼霖不会躲,他的名声是坏了,但他就是自己挨打,也要拉着谢琼婴一块下水。
谢琼婴多和?谢琼霖说一句话都嫌恶心,他转头?对下人说道:“别打到他的脸了,往身上打。”
果不其然,谢琼霖打了人的消息在京都里头?传开?了,不过高门大?户里头?每日都有各种各样的新?鲜事,这兄长打弟妹,虽不常见,但也算不得什么?。
只不过这动手的人是谢琼霖,京都里的人对他印象向来都是谦谦君子?,如此一遭,实在是有失体面。还在吕老夫人的寿宴上头?因这事还遭了吕知羡的编排,那句“脸都不要了”,更是将谢琼霖的脸打得生疼。
况且......谢琼婴也带人把谢琼霖打回去了,第二天谢琼霖就顶着个肿胀不堪的脸往户部衙门里头?跑了,暗戳戳地编排他的坏话,谢琼婴也因此挨了谢沉一顿骂。
谢琼婴并未让人打到谢琼霖的脸,他知道谢琼霖的德行?,这人厚颜无耻到了极点,即便是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还在做戏。谢琼霖既在乎自己的名声,又想要去弄坏他的名声。如此一来,谢琼婴故意不动他脸,也只让人往他身上打,谢琼霖既然想要在谢沉面前?维持好?自己好?大?哥的形象,总也不能扒了衣服到处跟人说他挨了弟弟的打。
谢琼霖为了叫人看到他挨了打,势必会往自己的脸上做动作。
他这是自己把自己扇成了这副模样。
当初他打了宋殊眠一巴掌,谢琼婴就能有办法让他往自己脸上打回去十掌。
谢琼婴又不在乎脸面,谢琼霖那套于他而言,根本?没有用。他纵使?把谢琼霖打了又能如何?无非是叫他的名声更差一些,让谢沉更加讨厌他一些。
这些东西,远不如给宋殊眠出气重要。
他不在乎名声,更不在乎和?谢沉所谓的父子?之情。
他只在乎宋殊眠。
这件事情约莫过了两三天,就传到了徐彦舟的耳朵里头?,天色已晚,徐府内,二皇子?朱睿言正?和?徐彦舟在书房之中对弈。
屋内燃着烛火,有月光从半阖的窗中泄入,洒在了置于旁边的棋桌上,徐彦舟食指与中指夹着一粒白子?,面上神色淡淡,正?等着朱睿言落子?。
而朱睿言那一边看着就没徐彦舟那般风轻云淡了,此刻他眉头?紧锁,黑子?已经陷入了绝境,而他亦寻不到破局之法。
良久,终于放下了手上的黑子?,随着棋子?落下,他也开?口说道:“这一局又是我?输了。”
如今黑子?已是强弩之末,这颗棋落与不落皆没有差别。
朱睿言是傍晚那会来的徐府,如今共下了三盘棋,天已经黑得不行?了。
一共三盘,朱睿言一盘也未胜过徐彦舟。
他道:“你?就不能让我?一二分?好?歹我?也忙了一整日,得了空来寻的你?。”朱睿言的话语之间尽是怨怼。
徐彦舟手上还摸着那颗棋子?,闻此却?连眼睛也没抬一眼,“若我?真要让你?了,你?又不依。”
徐彦舟同朱睿言相识多年,自是清楚他的为人,朱睿言话上虽这样说,但若是真的让了他,他必又要唠叨一番。
徐彦舟听他抱怨自己忙了一整日,问道:“清丈土地的事情还推不下去?杜家这番下场,倒还不让他们害怕吗?”
崇明帝那边让朱睿言跟着闻昌正?一块盯着新?政的事情,由此也可见得,对朱睿言是何种器重,也无怪乎会有改立皇太?子?的传言流传出来。
朱睿言摆手说道:“倒也不是推不下去,但自古以来新?政的施行?总会有一些人跳出来反对,杜家的下场纵然难看,但也终究是商贾人家。富贵险中求,他们仗着自己是官,手上有权,也不会太?怕,手底下的小动作还是不少。今个儿方查了京郊的那一片地,你?猜怎么?着?”
徐彦舟闻此抬眼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
朱睿言道:“去之前?我?们先?打听了一遍那块的户头?是谁,竟说先?前?姓陆,而后改姓了陈。”
皇太?子?的母族便是陈家。
徐彦舟闻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朱睿言叫这一眼看得有些心虚,赶忙说道:“由小及大?,这点道理我?好?不明白清楚吗?用不着你?提醒我?。我?倒没这么?傻,一下子?就去踢陈家这块铁板。”
徐彦舟收回了视线,转了话题,“既然说先?前?是姓陆,后怎么?改姓了陈?”
朱睿言答道:“问了那片地的地主,才知道人是跟了陈家三爷拜了把子?,认了兄弟,后来赐了陈姓。”
朱睿言有些恼火,“这样还怎么?算?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人是带着田投献了陈家,寻了他们的庇护,面上说土地还是他们这些地主的,实际上呢,还不是已经划分到了陈家底下的?但偏偏《大?昭律》里头?也没说不能这样。”
徐彦舟道:“表面上是一个姓陆的地主改了陈姓,实际上不知凡几,这还真是家仆散天下了。”
朱睿言冷嗤一声讽刺道:“陈家的人倒也大?度,这一个皇后姓陈,一个太?子?妃也姓陈,他们倒是让这姓往天下散了去,一点子?风骨也不剩了。”
徐彦舟淡声道:“没人会和?钱过不去。”
朱睿言听到这话便没了声,好?一会才道:“可如今老师的身子?骨看上去像是不行?了,过年的那段时间倒是还好?些,年一过,又成了那副老样子?,若是……”
当年几位皇子?亦和?徐彦舟、谢琼婴在国?子?监拜闻昌正?为师,也唤其为老师。
若是首辅没了,朝局变化不说,新?政亦是难继续。
朱睿言倒是无所谓新?政推不推行?,把崇明帝交代他的事情做好?了,才是最重要的。
朱睿言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得敲门声传来,是徐司巧。
朱睿言倒是比徐彦舟动作还要快一些,已经到了门口那处开?门,本?以为只是徐司巧一人,却?见得旁边还跟着闻清梨。
那厢徐司巧知晓朱睿言来书房这处找了徐彦舟之后,便熬了百味韵羹端来了书房这处,但又不好?意思一人来了书房寻人,只好?扯上嫂嫂一起?,特地替她也熬了一盅给徐彦舟。
总归徐司巧和?朱睿言的事情徐府上下的人也都明白,既闻清梨嫁到了徐府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那边徐彦舟也走到了二人面前?,闻清梨见到两人面上露出了几分尴尬,徐彦舟看出是徐司巧强拉了人来,眉头?微皱,“你?自己来就来,莫要扯着别人。”
徐彦舟这话几乎就是在斥责徐司巧此行?小家子?气,徐司巧眼见那头?心上人还在面前?,见徐彦舟这番不给面子?,径直顶道:“什么?别人,分明是自家的嫂嫂。都成婚了两月有余,哥哥怎么?就还这般生分,嫂嫂这样好?,天下有哪家的娘子?比得上嫂嫂 ,哥哥怎么?还不知足呢?”
纵使?再冷清的人,也不至于将妻子?称呼做“别人”。
徐司巧在哥哥和?心上人的面前?倒也有了几分小女儿的作态,语气之间也带了几分娇气。
徐司巧知道徐彦舟心里头?还挂念着宋殊眠,她不明白,闻清梨哪里比不上了宋殊眠了,纵使?六年的时间,徐彦舟也早该在宋殊眠嫁了人的时候就绝了这等心思才是啊。
她越想越是觉得替闻清梨委屈,抱怨道:“哥哥当初莫不是见惯了那没骨气的人,还真就看不上了别的......”
当初宋殊眠还在徐家的时候,徐司巧就不喜欢她。徐司巧是读着圣贤书长大?的,她是京都出众的才女,而宋殊眠在她的眼中不过是个断会勾/引人的流□□子?,为了能攀住了自己的哥哥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到了后来看她和?谢琼婴那样,更加认定了此等想法。
宋殊眠她就是这样的人,没有尊严骨气,更是连脸面也没有,当初她是怎么?勾/引自己的哥哥,后来就是怎么?去勾/引了谢琼婴的。
她自视甚高,自然是看不起?像宋殊眠这样的女子?,除了攀附男人以外还能做什么?呢?
徐彦舟知道徐司巧是在说宋殊眠的事情,不等她话说完,就已经寒声制止,“徐司巧,你?忘了当初在你?哭得要死要活的时候是谁替你?嫁的人了?你?指摘谁也指摘不到她的头?上。”
徐彦舟忽地提起?了往事,在场的人脸色都变了几分,尤其是徐司巧,脸瞬间白了下去。
第五十九章
朱睿言见此?也有?些不忍, 对徐彦舟道:“你这话说得也太重了些,况说再?提过去的事做些什么?那谢琼婴就是个混账东西,你还真把司巧妹妹往火坑里推?”
徐彦舟仍旧冷脸,那厢徐司巧也不敢再?说, 兄妹二人谁也不肯说话, 就这样无声地对峙。朱睿言从丫鬟手?里接过了装着两份汤的长方提盒, 对徐司巧使了个眼色, 让她先走,别在?徐彦舟气头上的时候触了晦气。
既见徐彦舟如?此?,徐司巧也不再?待, 拉着闻清梨转身就走了。
朱睿言看着两人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拍了拍徐彦舟的肩膀说道:“总该放下了, 她嫁了人,你娶了妻, 没可能了。”
徐彦舟瞥了他一眼转身往屋子里头走去, “谁说我放不下了?”
朱睿言被这话说得梗住, “成成成,你说是放下那就是放下了。”他跟着进了屋子,做到了桌边, 从提盒里头端出了徐司巧熬的汤开始用了起来。
勺子碰撞瓦罐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不经意道:“那你可知晓前些日子宋殊眠挨了谢琼霖的打?”
徐彦舟并不知道此?事,他一不听八卦秘闻, 二也没人会在?他的面前说这些是非。
他听闻此?话面上竟比方才看着更冷了一些,然只?说了二字, “活该。”
她既愿意留在?那龙潭虎穴, 种种万般皆为自食其果。
虽面上如?此?,然手?指却还是不自觉地蜷紧了。
朱睿言听了这话连连啧声, “你这人,就是这样子拧巴。你对她不上心,会平白无故留她六年?要我说,你早就该在?她十?五及笈那年就能把她收了当个妾室,否则哪里还会落得今这般下场。”
朱睿言知道徐彦舟对宋殊眠上心,但她的身份做个贵妾也该知足了。
徐彦舟剜了他一眼,冷声说道:“我若是早早收了她当妾室,那让你的司巧妹妹去嫁给谢琼婴?”
徐彦舟先前就明?白,宋殊眠不会愿意做妾,但徐家嫡长子正妻之位,绝不能给一个没有?爹娘的孤女。可他又不愿意让宋殊眠离开他的身边,于是就这样一年又一年耗了下去,耗到了最?后,出了谢琼婴想要强娶徐司巧的事情。
那件事情有?许多解法,可他选了一种最?轻松,最?不费力?的。
事实证明?,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世?上没有?什么既要又要的好事。
朱睿言被这话噎了个彻底,“好吧,那我不说她了,但你如?今既然娶了清梨,也该好好待她,老师是放心你,才将她托付于你,你心里头这样装着别的女人,老师将来泉下岂能安息?”
徐彦舟看向了朱睿言,神色之中带了几分晦暗不明?,“你当她放下了谢琼婴?”
闻昌正为百官之首,此?人被时人评价阴重不泄,意为人缜密慎重,闻家的家风可想而知会是何等?严明?,而闻清梨虽受闻昌正的疼爱,但对其为人品行要求想来也会更加严苛周正。
闻清梨果然也不负祖父的亲自教养,长成了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她自小到大都不曾做过什么事情让祖父操心,独独在?国子监见到了谢琼婴一眼之后,想望之情便一发不可收拾。
闻清梨的少?女之情,丝毫不曾遮掩,不管闻昌正如?何说,她都不愿意放弃,甚至还因为此?事和闻昌正来来回回吵了不少?的架。少?女怀春,最?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时候,任是谁都劝不住。好在?谢琼婴也并未对闻清梨有?什么想法,闻昌正便随她去了。
果真,当初闻清梨在?谢琼婴身边晃悠了整整一年,最?后二人也还是没什么名堂。
但闻清梨的心思,那个时候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凡是同他们相识的人,都是能看出来几分的。
朱睿言听到徐彦舟这样说,便知道闻清梨恐怕还是对谢琼婴余情未了,他震惊道:“毁人声誉非君子所为,谢琼婴如?今这副样子,那闻清梨还能忘不掉?你说这话,我可不信。”
徐彦舟道:“信与不信随你,只?是我同她之间的关系,不过是受恩师所托,你也心知肚明?,彼此?之间又能有?什么情谊可言。”
朱睿言这会就是连汤都用不下去了,搁了汤匙到碗里头,起了身往外头走,他边走还边连连啧声,“你们这两夫妻凑在?一块真谁也别说谁,都惦念着另外的两夫妻,真是病得不轻不浅。”
县试于二月初一开始,共考五场,第一场过了以后才能参加接下来的一场,第二场过了,才能接下来的第三场,如?此?顺推下去,直到第五场考过之后放榜最?后入选能参加府试的名单。
正巧到了月末,县试的前一天宋殊眠还在?算着春澄堂和二房的账。因着谢琼霖不对付了,和明?氏再?也没有?往常那样来往密切,若说别的事情倒也还好,偏偏这会子这二房一人管着一半,到了月底,总是要合账的。
宋殊眠原本以为她得罪了谢琼霖,明?氏定不会同她再?有?来往,谁料今早她竟亲自带了账目来了春澄堂,甚至还就上一回的谢琼霖打了她的事情道歉。
宋殊眠一时之间不知道明?氏是真情还是假意,若她是假意,那先前在?她那样困窘的时候,也独独只?有?明?氏同她亲近,看着实在?不假;可若说是真情,因有?了谢琼霖的前车之鉴,如?今明?氏再?如?何好,她也不敢全信。
二人坐在?春澄堂的堂屋之中,不同于以往一见面便是谈天扯地,说不完的闲话。默了片刻,还是明?氏先开口说了话,她问道:“你往后当真就是要与我绝了往来?”
明?氏虽已怀胎快有?三月,但肚子还不太显怀,只?是脸比以往的时候圆润了些,有?了几分孕妇之态。
宋殊眠没有?想到明?氏会这样问,思即二人往日的情分,她终究是开口问出了困在?心头许久的话,“嫂嫂,我和杜家是一样的人,就在?以前,甚至是比大哥房里头那个打死的通房都不如?。我不明?白,你待我是这样的和善,可你却说杜家人死得活该。”
她不明?白,明?婉琴既如?此?,又何须对她有?所青睐?
她不会自轻自贱,只?是觉得明?氏如?此?行径实在?说不通。
明?氏已经是宋殊眠碰过很和善的世?家贵女了,但就是连这样和善的她也是打心里头看不起那些人。
这样的心思在?贵戚权门、豪门贵胄之间好像才是常态,他们眼中自己累世?正德,那些下贱商人比不得,平民百姓更是比不得。他们眼高于顶,打出生起就被输送了自己出生豪门贵族,生而不同,加人一等?的观念,好像这样才能彰显出自己是多么的高贵。
这样的环境里头久了,这些东西便成了骨子里头带着的东西了。
明?氏听了这话,便知道了宋殊眠的心结,她道:“我那天实在?不懂你为何要因杜家这事闹得这样难看,一时之间才说了气话。”
“嫂嫂心里头也明?白,那非是气话。”
明?氏怔忡片刻,面上也没有?被拆穿的羞恼,随后她道:“自古以来皆是如?此?,若不如?此?,那便贵贱有?乱,从而纪纲失衡。你以为,我这样看不起那些人,就应当也一样看不起你是吗?我对你这样的亲近,便是别有?所图?”
宋殊眠方嫁到谢家的时候,可怜成了什么样了啊,她能有?什么好图谋的呢?妯娌姑嫂之间,唯一愿与之亲近的也就是只?有?明?氏了。
她不等?宋殊眠回答就继续说道:“那我如?今告诉你,我亲滋源由七鹅裙一物儿二柒舞二八一整理-近你,是因为怜惜你、喜欢你,而忽略了那些所谓的家庭门户,这也并非是什么难宣之于口的事情,可我说了,你又信吗?”
明?氏走后,宋殊眠还一直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够回神。
这一日过得很快,谢琼婴一直在?书房里头待着,想来也是在?温书,而宋殊眠也一直在?屋子里头算着账,那厢长宁知晓明?日谢琼婴要参加县试,傍晚甚至还亲自来了一趟,来时听到谢琼婴在?书房里头待了快一日,也不再?去打搅,只?是找宋殊眠去问了话。
长宁并不担心谢琼婴的县试,谁都不信她的儿子能考出些名堂来,她信。
当初谢琼婴本就是顶顶得聪明?,若不是后头学坏了,哪里还会有?别人什么事。
况说,就算荒废了几年,真考不出来东西了,那又何妨?只?要谢琼婴想上进,还怕没官当?科举走不通,走别的路便是了。
比之谢琼婴科举一事,长宁还是更担心他子嗣的问题。
他房里头也就只?有?宋殊眠一个人,就连个通房也没有?。偏偏连宋殊眠也在?喝避子汤,这不是存了心叫她儿子绝后吗?
堂屋中,宋殊眠站在?一旁服侍着突然到来的婆母。宋殊眠知道长宁不喜她,一举一动皆小心谨慎。
长宁看着宋殊眠这样的态度便嗤笑了一声,“你倒还真是个孝顺贴心的儿媳。”
平心而论,宋殊眠这个儿媳当得确实不错,虽然出生实在?太低,来路不正,但为人处事,管家能力?都是没得说的,这家给她和明?氏来管,一管一个省心,至今还没出过什么纰漏。
宋殊眠倒不会真傻到以为长宁这话是在?夸她,只?是把头垂得更低了一些,说道:“母亲严重。”
果不其然,长宁下一句就发了难,“你既这么孝顺,为何还要服用避子汤?”
宋殊眠没有?想到就连长宁也知道了这件事,先前谢琼婴即便是知道了,也不曾责难过她。
就如?明?氏先前所劝告她的话,只?要床上使点力?气,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宋殊眠还记得那天事后,谢琼婴是怎么抱着自己说不生就不生了的。她自然不会将谢琼婴快活过后的话当真放在?心上,但总归谢琼婴也不再?追究她偷喝避子汤的事情了。
长宁没谢琼婴那么好哄骗,她先前不过是应下了谢沉准许她和离的话,就差点被罚跪至死。
听到长宁的诘问,宋殊眠额间瞬间沁出了一层冷汗,只?怕当初的事情再?来一遭。
宋殊眠直直往地上跪去,头都已经贴到了地面。这件事情她狡辩不得,长宁既然能知道,那便是有?了十?足的证据,越发狡辩,只?怕惹得长宁怒气更甚。
宋殊眠此?番动作,便是认下了此?事。
长宁眉头愈发皱得深重,她知晓宋殊眠素来是没有?骨气的,生得尽态极妍,又这样聪明?识时务,莫说谢琼婴了,这副样子,就连她也要哄骗过去了。
明?日谢琼婴就要去参加县试,长宁不去跟她寻不痛快,既她不愿意生,那就纳妾让别人来生。但若是真让妾室有?了孩子,而正妻无子,又是说不过去。
这件事情当真不好处理,长宁沉声问道:“我就只?问你生不生?”
宋殊眠道:“儿媳不敢不生,母亲全当我从前不懂事,从今往后断不敢再?服避子汤。”
长宁早就猜到宋殊眠要这样说,她哪一回不是这样?但事实证明?,宋殊眠并不会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从来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若不叫她吃点苦头,长点记性,是真不再?把她放在?眼里了。
长宁笑了一声,说道:“如?此?,那很好。明?日婴哥儿去县试的时候,你随我入宫一趟,既然要生,便带你去找宫里的嬷嬷调理调理身子。”
汗水终于沁到了地面,入宫,那长宁必然是要带着她去找皇太后了。
长宁端起了宋殊眠方才给她倒的茶水微微抿了一口,说道:“这事你敢跟婴哥儿说,耽误了他县试,便小心了你的那个陪房。”
长宁的声音如?同魔音一样,灌入了宋殊眠的耳朵。
宋殊眠直起了身,说道:“母亲放心,儿媳定不敢耽误三公子,会随母亲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