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怜娇TXT全集 by二十天明
二十天明  发于:2024年0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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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情终究会成为横梗在?谢吕二?人心头?的一道伤疤,纵使好也?好不回去从前。
除非生离死?别?,否则永难消此间隔。
谢沉知道朱睿江打的是什么心思了,但按他这样的脑子?绝对想不到这一步,肯定又不知道是谁挑唆着他这话,他沉声道:“非我不想,彻公他不愿再原谅我。”
朱睿江道:“从前武德将军不是和表弟交好,若让表弟去打通这层关系呢?”
那人像是早就猜到了谢沉会这样说,连带着下一句话都教他说好了,谢沉讥讽道:“是詹事府里头?的人叫你来说的?亦或是太子?妃?”
朱睿江没想到谢沉竟然能猜到,登时圆着眼?睛看向了谢沉,显得十分呆愣。
这副样子?,谢沉简直不忍再看。笨!太笨了!他以为他这样的脑子?能想得明白这些关系?背后怎么可能没有人教他啊!
他这样的心眼?子?在?普通人家还凑活够用?,但皇宫这样的地方,太卑鄙太阴毒了,哪个人不是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皇宫尚且如此,而东宫更?甚之。
谢沉末了只是长长地叹出了口气,说道:“他们现在?也?不见?得往来了,难说啊难说。过?几日?将好到了吕家老夫人六十大寿的日?子?,想来知羡这样匆忙回来也?是为此。六十是个大关头?,吕家说不准会有帖子?递到家谢家来,但我没脸去,只怕这样大喜的日?子?惹得彻公不喜。底下的孩子?们说不准能去走动走动,借此机会,若能缓和一二?便是能了,若是不能,那往后大概也?就如此了罢!”
说罢,便也?不再理?会朱睿江,离开了此处。
谢琼婴和吕知羡之间,因?着父辈的关系,小的时候也?总爱缠闹在?一处,但自吕知羡离了京都之后,二?人也?没了碰面的机会。况想或许是因?着谢琼婴后来成了那样的德行,吕知羡也?不愿再见?他。
那厢宋殊眠翌日?就亲自去外头?买回了文房四宝回来,回来的时候听到下人们说谢琼婴已经进了书房里头?。
宋殊眠倒没有想到谢琼婴竟然这样主动,纨绔拿书,这样的场景还真是不得多见?。
书房在?春澄堂的东面那处,春澄堂太过?于宽阔,绕了两条小路才将将走到。
书房昨夜的时候就已经叫人打扫过?了,这会门窗闭着,外头?站着陈维,见?得宋殊眠来了,也?只是恭谨说道:“三奶奶,三公子?已经在?里头?了,可要我进去通传一声?”
宋殊眠摇了摇头?,恐打搅了人读书,只是让沛竹把东西递给了陈维,道:“你将东西送进去给公子?吧,我就先走了。”
陈维应是,宋殊眠便也?转身走了。
然方没走出几步,那进了书房的陈维就慌忙出来将人急急喊住,“三奶奶诶!”
宋殊眠停了脚步,疑惑地看向陈维,“可是东西不合他的心意?”
她知道谢琼婴这人挑剔得很,已经选了最好的文房四宝,就拿镇纸来说,都是黄玉制成的。若是这也?不满意,那他便真是在?挑刺了。
陈维见?宋殊眠这样问,便急忙摇头?,道:“不是的,三公子?叫三奶奶进书房里头?,想是有话要说。”
宋殊眠不明所以,却还是依言进了书房。
书房也?非常的宽敞透亮,或许是晴萱说的那样,因?着这几年里头?都有人来清扫,看着十分的整洁干净,丝毫不像是尘封了几年的老屋子?。
书房左边里头?置着一架硕大的山水屏风,屏风上头?还挂着一副王羲之的画像,屏风的前面便是放置了一套大红酸枝桌椅,桌椅旁置着一个炉架,袅袅生烟。其余的两面便是环着巨大的书架,上头?摆着各式各样的书。外头?冷风呼啸,窗户紧紧阖着,但光亮还是从直棂门窗的空隙悉悉索索透进了屋子?,照得空气中的正在?燃烧的烟火更?加清晰了几分。
而谢琼婴此刻正站在?书桌之前,面对着屏风,背对着宋殊眠。宋殊眠往他那处走近,便见?得屏风上头?挂着的王羲之的画像,她认了出来,看着画像问道:“郎君的字从的是王羲之?”
谢琼婴本不知在?想些什么事情,听得了宋殊眠的声音才回了神来,他没有回答宋殊眠的问题,只是问道:“你还认得王羲之的画像?”
宋殊眠含糊答道:“偶然在?书上见?过?一面。”
谢琼婴瞥了她一眼?,便走到了桌前的大红酸枝圈椅上坐下,他道:“因?为徐彦舟习得也?是王羲之的行书吧。”
确实如此,那徐彦舟的字恰好学的也?是王羲之的行书。
谢琼婴见?过?徐彦舟的字,跟他确实是师从一家。王羲之的字圆转凝重,易翻为曲,用?笔内厌,徐彦舟可谓是学了个彻底。而谢琼婴却非如此,他的字比之更?加凌厉刻骨,虽都习的是一家人,但千人千面,终是有所不同。
谢琼婴想到徐彦舟这人便堵得慌,索性不再去想。
他叫宋殊眠进来是有别?的事情,他打开了书桌从抽屉中拿出了一副字画给她,说道:“再过?几日?就是吕家老太太六十大寿,我要县试赶不及去参加了,你替我送上一份贺礼,除了这个,你再去库房里头?挑些好东西,一并送去吧。”
县试对他来说其实根本不足以放在?心上,他说赶不及参加,只不过?也?是借口罢了。
当初吕家的老太太喜欢谢琼婴的字画,总是说有王羲之遗风,想要一副来挂在?屋里,但是谢琼婴被她夸得实在?面薄,也?不好意思真将自己字画送出去。
如今她六十大寿,便依了她吧。
吕家?宋殊眠先前听闻过?谢吕两家的事情,可隐约记得两家现如今是不曾往来的。但叫谢琼婴记得吕家老夫人六十大寿的日?子?,还亲自嘱咐了这件事情,那想来从前也?是有深切的交情了。
她从谢琼婴的手上接过?了字画收好,也?没有多问其来历,只是妥善将其保管好了。
宋殊眠问道:“郎君可还有什么事情?若是无事,我就先走了。”
谢琼婴说了这事也?没再多留人,便放她离开了此处。宋殊眠走后,还小心翼翼地给他阖上了门,像是生怕搅了他温书一样。
谢琼婴见?此也?只是轻笑?了一声,眉眼?之间尽是柔和。
书房之中只剩下了他一人,这里一切都和从前一样,几年来没有丝毫变化,他看着年少时曾读过?的书,摸着年少时曾写的字,好像一切都如从前,就连相貌也?不过?这只是较先前更?为凛冽了一些。
外在?之物尚能如初,但只不过?四五年之间,少年心境天翻地覆。
他曾也?以为世间没有任何事情能动摇他的心,他要端庄,要雅正,要有良善之心,君子?之所以是君子?,那么就算是面前有天崩地裂,山呼海啸,也?能不动于声色。但不过?就是一场谎言,让他轻易地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他是懦夫,是看着友人被害死?却无能为力的凶手。
如今,他有了想护之人,有了所念之事,便是争得头?破血流,也?要争出来一条光明大道。
冬天的草木几乎寸草不生,尤其西北那边的地带,一路从边境那边的关口走来,未见?得什么生气,就连河水都已经冻结成了冰块,行军的队伍陆陆续续已经走了将近有一月的时间,越是临近临近京都景色便越好,也?越能见?得些烟火气。
这会已经临近深夜,军队已经快到了京都,现驻扎在?一条河边休整事宜,待到明日?天亮再正式入京。
这边的地界已经被武德军队所占,四处稀稀疏疏燃着不少的火堆,将士们围在?了一旁取暖。
吕知羡身穿一身白银盔甲,外头?套着一件玄色大氅,这会正在?擦拭着手上的长剑。
这剑被擦得干净,通体锃亮,剑身上映着执剑男人俊朗的面庞。
他生得气宇轩昂,虽是一副贵公子?的长相,但因?常年居于西北边境地区,面上也?比京都的世家子?弟多了几分粗糙刚烈,眉目之间也?多了几分肃杀。这种肃杀,是他执了几年的剑,杀了几年的敌才逐渐生出,就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得。
五年之前,他不管父亲的劝阻,毅然决然离开京都,背井离乡几年之久,如今才当上了将军。他厌恶父亲的懦弱,也?厌恶皇权所谓的不容侵犯,吕家和谢家是功臣,却也?是被忌惮着的众矢之的。
谢家倒还好,因?着谢沉的缘故,崇明帝自不会轻易动他们,但吕家就不一样了。
分权就分权吧,分了权就可以保吕家的平平安安,总比后来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抄家灭族的好了。
吕知羡生来就是握剑的人,京都非他心所能安处,他便背井离乡,踏他个山穷水尽,怎还怕寻不到容身之所?
副将从不远处走来,在?他的身边坐下,他拍了拍吕知羡的肩膀,给他递了壶酒,“想什么呢?一副入了神的样子?。”
吕知羡接过?了酒便仰头?饮下,酒水顺着面庞自喉结那处淌下,他也?只是随意抚去,道:“没甚,一些往事罢了。”
副将赵莫平是吕知羡当初在?参军路上结识的友人,他家中极端贫寒,参军能领钱领粮,他没了活路才去投了军,恰逢那段时日?西北爆发战事,他们便一同去了西北,五年过?去,一个人混成了将军,一个人成了副将,也?算是好事一桩。
赵莫平见?他如此,只是举了酒壶说道:“明日?就要进京了,届时你我各自归家,来日?再会,这可是最后一杯酒了。”
赵莫平比吕知羡大了个两岁,虽比不上吕知羡俊朗,但且算端正,不同于吕知羡那怎么都不晒黑的皮肤,赵莫平便是健康的小麦色,这会在?火光的照映下,脸上都像是泛着桐油光亮。
吕知羡同他碰了下杯子?,朗声道:“好!今夜喝个不醉不归!”
赵莫平畅饮一口后道:“不可不可,明日?你家老太太生辰,今个儿可不得贪杯。”
那吕知羡先前提过?一嘴,正月二?十五,是他家祖母的六十大寿,赵莫平便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吕知羡闻此也?没再贪杯,两人酒过?之后躺在?了冰冷的地上畅谈了起来。这酒烈,赵莫平喝了酒之后话便格外的多,大多的时候都是他在?说,而吕知羡在?听,时不时地会应和一两声。
赵莫平从幼年在?家里帮着父母亲种地,然后说到了现在?当了将军娶妻生子?,后又说到了西北边境那群不要脸的蒙古人,知晓他们中原的习俗,故意在?年关来临给他们寻不痛快,害他们没能回家过?上好年。
说到了那群人,吕知羡眸光越发深沉,恨声道:“朝上的那群文官如同妇孺一般,他们究竟在?等些什么呢?早在?几个月之前总兵就已经修书至京都,干脆出兵同他们打,做什么像现在?这样放任他们时常进犯骚扰。”
赵莫平也?不晓得,嘟囔道:“许是怕我们打不过?吧。”
吕知羡终于忍不住骂道:“去他娘的打不过?,打不过?,我吕知羡提头?来见?!”
本朝自开国以来便是重文轻武,文官的地位上升到了至高点,那就意味着武官的地位下降到了至低点。讽刺的是,文官们不上战场,却掌握着派兵遣将的权力。就如兵部尚书谢沉,是全国的最高军事指挥官,掌管了全国卫所军官的选拔授予,可他本人却从来没有上过?战场。
而到了最后究竟要不要出兵,也?不只是一个官员说了算,还得让全体文官去说去判。显然,按照如今的形式看来,他们打算忍气吞声,不愿意出兵。
吕知羡知道那些人的脑中只有争权夺利,丝毫不顾及边疆的百姓和将士,他想得烦了干脆也?不再去想,只是又仰头?猛灌了一口烈酒。
很快便到了吕老夫人的六十大寿,那边吕家果真也?往谢家递了请帖。谢沉不好去赴宴,底下的小辈们总是要去的,吕家纵使再不待见?谢家,但谢家也?总得聊表自己的心意。
贺寿这事,只要谢家的人去露个面就好了,去的人多了,也?不见?得人家乐意。谢琼霖被革职在?家三个月,如今最是清净,是以今日?也?跟了明氏一同去了宴会,而春澄堂这边也?只是去了宋殊眠,晚辈里头?满打满算也?就三人,将多不多,将少不少,正正好。
自从谢琼霖设计害死?杜家的人之后,二?人彻底决裂,谢琼霖纵使面上一直想要做功夫,但谢琼婴压根就不理?会他,让他一个人就是想要唱戏也?没得戏唱。
出发之前,宋殊眠看着还在?堂屋里头?的谢琼婴,问道:“我发现了,你分明不急着县试,既然在?意老夫人,为何这会不一块去?”
再过?五六日?就是县试了,然谢琼婴丝毫没有一丝着急的样子?。
谢琼婴这会正拿着小球逗着大黄跑来跑去,听见?宋殊眠这话头?也?没抬,实话道:“我的名声不好听,去了吕家不好看。”
当初吕方会带着吕知羡往谢家跑,谢琼婴亦是爱往吕家跑,一来二?去,吕家的人自然是眼?熟了他。吕老夫人膝下一儿一女,吕老太爷曾经也?未曾纳过?妾,吕家人口可谓是单薄。
许是和了眼?缘,吕老太太对谢家来的这个孩子?也?喜欢得紧,打小就把人揽在?怀里逗弄,只是后来物是人非,谢琼婴如今这样还有什么脸面往她老人家的跟前凑。
这样的名声,沾谁谁臭。
他这话却也?没说错,宋殊眠听了也?是只是轻声嘟囔道:“你倒是蛮有自知之明的。”
宋殊眠今日?穿的缕金百蝶穿花云锻裙,裙摆处是大片的金丝蝴蝶,栩栩如生,这样的裙子?衬得那张小脸愈发明艳。
她的个子?算不得高,至少在?京都这样的地方,贵女的身量更?是普遍较高,但她的身段却是掐尖了得好,以至于让人觉得她阖该就是这样,便是高一分或者又是矮了一分都是不合适的。
谢琼婴当然听到了她的嘀咕声,起了身来走到她的面前,替她拢了拢身上的斗篷,斗篷宽大,将她的身形遮掩了个干净,道:“今个儿人多眼?杂的,可别?叫人欺负去了。”
宋殊眠知道谢琼婴是想到了那天在?海家的事情,她被一堆的夫人们顶着羞辱,分明不过?是前几个月的事情,现如今想起来竟像是过?了许久。
那天宴席过?后,他们闹得并不愉快。
她垂着头?面上看不见?什么喜怒,谢琼婴知道她是想到了那天在?马车上的事情了。
那天发生的事情也?如潮水一般涌入了他的脑子?。
他的手在?替她拢衣服的时候不经意地擦到了她的脸,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接触,然而谢琼婴在?触及到了她的肌肤就如同碰到了滚烫的开水,让他不敢再碰。
宋殊眠在?马车上绝望的眼?神再度席卷而来,他想起来了,想起那天他是怎么羞辱她的了,他口口声声将她贬低成世间上最下贱的人,在?马车上强迫了她。他想起长宁扬言要打死?沛竹,她又是怎么跪在?自己的脚边对自己哭泣求情的。
寒风死?命地拍打门窗,可再这一刻,谢琼婴的耳边什么也?听不见?,天地万物都像是没了声音。
想到了这些他头?脑忽然一阵昏胀,猛地退了一步,宋殊眠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就这样,抬头?看他的眼?神尽是疑惑。
然而天不怕地不怕的谢琼婴这一刻竟然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只是说了一声“对不起”,一声还觉不够,他又道:“真的......真的对不起。”
两人都心知肚明谢琼婴口中的对不起是在?说什么事情,宋殊眠没有想到有一天还能听到他说对不起,她听到这话竟也?陷入了迷茫,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那个时候她不知死?活地和他呛声,结果就换来他发了疯一样的报复,她的骨气,她的所有,都在?他的身下被践踏得干干净净。
谢琼婴的对不起来得太晚,也?太不合适宜,她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插科打诨,“真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哩,难得从您这个大少爷嘴里能说一回对不起,我先走了,一会宴席可就要开始了。”
谢琼婴没有拦她,只看着宋殊眠逃也?似得离开此处,而后往她的方向盯了许久,最后只是自嘲似的笑?了笑?。
他对她做了这些,却还想着送她金钗、金饰以后,就能让她轻易原谅了他,能够和他冰释前嫌。宋殊眠是没骨头?,但又不是贱。
宋殊眠从里头?出来的时候沛竹察觉到了她的些许异样,她见?宋殊眠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便凑了上去问道:“小姐这是怎么着了?莫不是方才三公子?寻了你的不痛快?”
谢琼婴今日?虽然没来,但晴萱和陈维却是跟着来了,晴萱和陈维的性子?都比较稳重,一个是宫里头?出来的,一个是长宁给谢琼婴千挑万选来的,总是比沛竹精明些的。
自从宋殊眠嫁来国公府,从夏到冬也?有了小半年的时间,沛竹这会不将晴萱和陈维当外人,也?才敢在?他们的面前说谢琼婴的不好。
晴萱这会正跟沛竹凑一块,听她这样说也?只是担忧地看向了宋殊眠说道:“不会吧......我瞧着三公子?最近这些日?子?真是好上了许多。”
晴萱是看着谢琼婴从好变坏的,最近也?看着他一点一点变好,她的话倒还是有几分可信。
主仆几人走在?去门口的路上闲话,宋殊眠想到了什么,忽然对晴萱问道:“晴萱,你说三公子?他现在?好上了许多,那现在?和以前比起来如何?”

第五十五章
寒风肆虐, 今也不知晓是从哪里刮来的邪风,吹得人七荤八素的,晴萱往沛竹的身上贴去,两人挤在一块取暖。
晴萱想了想后回道:“该怎么说呢, 三奶奶, 其实?三公子没有那么坏的, 虽然京都里头所有人都说三公子如何如何不好, 那多半也是因为三公子不爱惜自己的名声而已。时常有人编排他府里头妻妾成?群,可是三奶奶比谁都清楚的,春澄堂里头就是连个通房丫鬟也是没有的。”
晴萱话里显然是偏向了谢琼婴, 都快忘记了她是皇太后身边的人了,她继续道:“就拿席月来?说, 她想要爬三公子的床,光是被我撞见都不下三回, 可是三公子一回也没碰过她。他虽是纨绔了些, 但这样的家庭, 他想好也实?在是有些难了,公主虽然爱护他,却也不曾教导他如何立身做人, 至于其他的人......”
晴萱顿了顿, 也不再说,她看得清楚明白, 其他的人有如谢琼霖和皇太后那样虚情假意,也有如谢沉那样从不将他放在眼里......
宋殊眠没有想到晴萱会说这些, 一时之间也不该如何反应。晴萱神色有些怅然道:“三奶奶问我说, 三公子和从前比是如何。”
那时候的谢琼婴就像是一束白月光,照在每个人的心头, 没有人能比得上那个时候的他,就连谢琼婴自己也比不上。
“恕晴萱直言,纵是穿着从前一样的衣裳,说着从前一样的话,也难再比得上从前。”
沛竹纵是再神经大条也听?出了晴萱语气之中的伤感,她揽着她的臂弯更紧了几?分,嘴上却是说道:“你这样的话我可不信,你是他身边的人自然是为他说话了。”
晴萱小声叹道:“傻丫头,我是皇太后身边的人啊。”
晴萱不过是皇太后安插在谢琼婴身边的眼线罢了,将?谢琼婴身边的事□□无巨细地同她说,皇太后要知道谢琼婴是真纨绔还是假纨绔。
晴萱声音虽小,但却足够让人听?清楚,沛竹和陈维自然不会将?这话放在心上,因为谁都知道晴萱先前是跟在皇太后身边的。
但宋殊眠却从这话里头听?出来?了几?分不对劲。
晴萱认真地看着宋殊眠说道:“三公子先前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当初佩云死?的时候,三公子哭了一天一夜,不吃不喝,都快昏死?过去了。三奶奶还请相信,三公子他真的不是没有心的人。”
佩云就是那个因为倒出了水而被皇太后活活杖则而死?的宫女。
晴萱隐隐能察觉到,她在这里待不久了。但她侍奉了谢琼婴五年,背主也背了五年,表面上的主子是谢琼婴,背地里头却时常往宫里头跑。当了五年的眼线,纵使走前也给人留点好吧。
这些话晴萱想了很久很久,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若是宋殊眠能够听?进去这些话也是再好不过,若是听?不进去的话也无妨,是非只?在人心,将?来?她总能亲眼见得的。
宋殊眠听?着晴萱这厢肺腑之言,却抓到了她话里头一个大大的漏洞,她问道:“可不是都说皇太后疼谢琼婴如命,为何他都求得这样伤心了,皇太后还非要打死?这个宫女呢?”
确实?啊,既然谢琼婴这么良善,他为一个小小宫女求情,皇太后怎么可能会不应允?究竟是为什么又要活生生把人打死?呢?
宋殊眠一瞬间恍若察觉到了什么事,她豁然瞪大了眼,怔怔地看向了晴萱,眼神之中皆是不可置信。而晴萱看着她这样的神情,便知道她什么都猜到了,她没有辩驳,也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一行人已经走到了谢府的门口那处,宋殊眠来?不及继续深问,就见到了谢琼霖夫妻,但方才她从晴萱的眼神之中已经读懂了那些阴谋诡计。
宋殊眠昔年读三国、读史书,她在书中看帝王,见众生,她再清楚不过皇太后打得是什么心思。
历史账簿上勾心斗角,争权夺势的事情从来?不少,而皇权制衡是更每一个朝代都必不可少的东西?。谢家权势煊赫,谢家的后辈可以有一个子弟延续家族荣光,但不能有一个子弟将?谢家再举上一个高?度。
许多人都说,谢琼婴以往是一个厉害得不行的人,明氏这样说,晴萱也这样说。
宋殊眠从前不信,但是现在终于相信。单单是从皇太后忌惮谢琼婴的那副样子便能窥见,谢琼婴是有多让她害怕啊。
打着爱的名义?将?人捧上了云霄,结果却是为了笑着将?人送入人间地狱。
他们要他当恶鬼,不要他当神仙。
就因为那些莫名其妙的猜忌,就因为那可笑的制衡之术,就这样将?人引入歧途。
恶心,实?在是太恶心了。
谢琼婴他哭了一天一夜,他在哭什么?他在哭那个死?去的佩云,也在哭自己。若他听?话,好好的当个废物纨绔,谢家便能好好的,他也能继续金枝玉叶下去,若不听?话,谁知道他们还会做什么呢?
佩云的死?,亦是一种?警告。
他那样聪明,又是那样的良善,总会选个两全其美的好法子。
他如他们所愿废了自己。
寒风凛冽,竟吹得心都凉了几?分。宋殊眠想明白了这些,心里头便堵得厉害,尤其是在看到了正冲着她笑的谢琼霖之时,厌恶之情达到了巅峰,几?欲作呕。
谢琼霖已经和明氏一同站在门口了,品哥儿正坐在他的臂弯之中,这会正不停地喊着宋殊眠“叔母”,还蹬着小腿朝着她不断地伸手?。
宋殊眠硬下了心肠,不去理他,径直路过了他们。
虽知稚子无辜,但她这一会实?在没有心情同谢琼霖他们虚与委蛇。
擦肩而过之时,明氏急急冲她喊道:“殊眠,坐一辆车去吧。”
宋殊眠没有回头,只?是说道:“不必了嫂嫂,我心里头堵得慌,怕沾了晦气,吐车上了。”
宋殊眠这还是嫁到谢家以来?,第一次跟他们说了重话。
她当着谢琼霖的面说他晦气,在场的所有人听?了面上都露出了几?分震惊,似是没有想到她说话这样刺人怨毒。
谢琼霖面上没有什么神情,反倒是明氏急住了,“你心里头有气,做什么拿青良撒脾气。你怎就不明白呢,杜家的人纵然死?得可怜凄惨,但若非是他们自己心思不正,想着要了这头又要那头,这样的祸事又怎么会降到他们的头上?这天底下的百姓又难道没有受其苦,受其害吗?”
她怀了孩子,情绪激动之时说起?话来?还有几?分气喘,旁边的丫鬟一边为她顺气,一边扭头对着宋殊眠说道:“哎呦,三奶奶,你这莫不是受人挑唆哩,平日里头不是和二奶奶最最亲近的吗,怎如今说这样的话?这国公府里头,谁不晓得你们关系好得紧,怎么能因为这点子事情就闹了不愉快呢?”
宋殊眠终于转过身去,她没有理会那个丫鬟的阴阳怪气,只?是十?分不解地看着明氏,“嫂嫂的意思是说杜家满门两百性?命,死?得活该?”
明氏出身于户部侍郎,父亲官路通途顺畅,而她自幼在高?门大院中长大,端的是教养嬷嬷口中的仪态万千的和教书先生们说的仁义?礼智。
杜风终其一生,走到了这样富到大江南北的地步,在他们的眼中却还是上不得台面。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可是在他们的眼中,人生来?就是有高?低贵贱和三六九等,杜家在他们的眼中和海氏曾打死?的通房是一样的。
生得下贱,死?得活该。
明氏没有回答,但露出的神色却已经是承认了。
宋殊眠神色淡漠,“天下的百姓受其苦受其害?”她十?分不解地重复了一下她的话,后又道:“究竟是受谁的苦,受谁的害,嫂嫂心里头应当清楚啊。将?所有的过错全都推脱到了死?人的身上,就能粉饰太平吗?”
她不再看明氏,转头看向了谢琼霖,她声声质问,“踩着杜家人的尸骨让你报复了谢琼婴,你就这么舒服?两百条人命被你亲手?葬送,你难道就问心无愧?”她指着品哥儿说道:“杜家里面,年纪最小的就跟品哥儿一样子大。”
谢琼霖脸上的和气终于装不住了,但也只?是眼神之中带了几?分阴鸷,“弟妹有气,抑或者是不满意这样的处决结果,只?管去找圣上。”
宋殊眠没有被这话激怒,只?是笑道:“圣明无过天纵皇上,你犯的错就是你犯的,还想拉别人一同下水?”
谢琼霖冷声说道:“抄家的圣旨是皇上下的,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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