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流放日常(穿书)—— by木妖娆
木妖娆  发于:2024年0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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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去东市询问了猪肉价。
肉脂十八文,瘦肉十文,而脂瘦都有的则十二文一斤。
她买下半斤十二文一斤的肉,花去六文钱。
因已是午市,能买到瓜蔬很少了,剩下的都是蔫了吧唧的,虞滢也就没买。
想到在牛车上看到陈大爷每三日送去食肆的新鲜食材,虞滢就想着陈大爷明日送凉粉的时候,顺道让他稍一些过来,她再给银子。
与陈大爷提了提,他也欣然同意。
大概谈了价格,倒也算是划算。
而今日虞滢去东市买了猪肉,又去西市买了些布。
麻布有颜色的为六文一尺,素色的则四文钱一尺,成色皆不是很好,虞滢还是扯了四尺素色麻布。
加上剪子与针线,还有一个桶和一个盆,又花去十八文钱。
杂七杂八共花去四十三文。
今日挣的,还不够支出的,但这些又是必备的,是不能省下的。
虞滢把能放入背篓的都放了进去,再用草药遮掩,木桶则拿着。
再说虞滢带来的草药,别的医馆也是贱价收的,而且也挑了一些出来。
玉县有四间医馆,但大夫皆不是多为本事的,虞滢心里有数,但并无看轻之意。
她与这古代的大夫到底是不一样的。她是有诸多资源来培养的,所学的很多知识都是历朝历代医者智慧的结晶。
而这古代之人不仅求学艰难,就是资源也没有后人的丰富。
二者很难对比,所以只要没有医德问题,虞滢不会看轻。
但虞滢就是有些本事在身,可却也不敢轻易救不识之人,又或是开医馆。
她学中医,也是听说过古时对医者的一些要求的。
为医者,皆要通过考核才方能受官府庇护,不然那些个没有考核行医的,若是出现了什么医闹,官府很难做决断。
再者,能开医馆药馆的,背后多是有靠山的,若无靠山,也容易得罪人。
因此,为保时下的安宁,虞滢暂时并没有这种开医馆做大夫,又或是行医来挣取银钱的想法。
时辰差不多了,便也就回转陵水村。
回到陵水村,也是与前几日一样的天色。
在村口,罗氏与伏安早已经等候多时。
脖子都伸长了的伏安,终于见到了牛车,激动得一直不停地朝着牛车招手。
等近了些,伏安朝着牛车跑过来,嘴里一直喊着“妹妹。”
陈大叔把牛车停下,伏安也停在一旁。
伏宁有些昏昏欲睡,但看到哥哥和祖母,瞬间就不困了。
虞滢把她从牛车上抱了下来,她立马就跑到了哥哥身边,伏安也立即牵起了她的手。
虞滢笑了笑,与陈大爷说定明日的时辰后,背起把背篓,拿着桶准备与他们祖孙三人回去。
伏安看到虞滢手上提的新木桶,嘴巴微张,很是惊愕。
新陶罐,新木桶……
等回院子里的时候,他更是惊到说不出话了,还有新盆,新陶灶和肉呢……
从他懂事起,就没见过家里边一下子添了那么多新东西,很难不让他震惊。
震惊之余又沉默了下来。
这些东西是他一直不愿意承认的小婶买回来的。
伏安想到这,暗中偷瞧一眼正在背篓中翻找东西的虞滢。
虞滢站起身的时候,他又慌忙收回视线。
虞滢把两包瓜子递给罗氏,说:“一包瓜子是送给何婶的,另一包是给你和宁宁伏安的。”
听说是给自己的,罗氏心头一颤,心地有些难以言喻随的暖意浮现。
两息后,继而而道:“能吃饱就行了,我与孩子不用买零嘴的。”
虞滢看了眼没能跟着去玉县,听到有瓜子而表情一亮的伏安,收回目光,平静道:“也不是经常买,就买一回两回。”
罗氏沉默了一下,然后劝说:“你挣银子不易,往后莫要买了。”
虞滢只是轻“嗯”了一声,然后伏安又在一旁小声的说:“奶奶,还有肉……”
罗氏闻言,神色一怔,虞滢与她说:“明日何婶何叔都过来帮忙加固屋子,再建一间小茅草屋,何婶不肯算工线,我琢磨着总该给他们做顿好的。”
罗氏沉默了下来,声音略微消沉的说:“你的银子,你便做主吧。”
说罢,便神色黯然地低下头。
虞滢约莫知道她心中所想,无非是因现在全家皆由她这个不算正儿八经的媳妇撑着,心里过意不去。
心里过意不去,总好过倚靠着她,却丝毫不念她的好的要好许多。
他们倚靠着她,她何尝不是依靠着他们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来支撑着?
再者这一隅遮风挡雨的茅草屋,还不是他们伏家的?
虞滢没有再多想,也没有去劝慰罗氏,只忙活了自己的去。
正要去把东西都放好,然后去做饭的时候,伏危所在的屋子中忽传出“砰”的一声巨响,把院子中的几人都给惊着了,连忙往房屋走去。
可才走到门外,一道沉闷且紧绷着的声音蓦然传出:“别进来!”
声音急切中带着隐隐怒意。
虞滢正要掀开帘子的手一顿,这么多天了,她第一回 听到伏危这么有情绪话的声音。
做过医生的虞滢隐约猜得到他是发生了什么窘迫的事,连忙站在门口,挡住伏安和罗氏,道:“先别进去。”
先看向伏安:“你用木桶去打些水回来烧。”
再看向罗氏:“你先与宁宁先出去走一走吧。”
罗氏似乎也猜到了些什么,与孙女说:“宁宁你带着奶奶去何奶奶家。”
伏宁看了眼小婶婶,然后点了点头,牵起奶奶的手慢慢地走出屋子。
伏安看着祖母离开,转回头,惊道:“为什么不能进去?小叔可是摔了!”
虞滢道:“我来就好,你赶紧去打水。”
伏安皱起眉头,思索间,他那张稚嫩的脸上浮现了与他年纪不符合的凝重,他语重心长的说:“那你别欺负小叔,要是想欺负人的话,欺负我就好了。”
虽然和小叔不亲,可是那是奶奶的亲儿子。
奶奶经常因小叔而偷偷抹泪,他不想看到奶奶伤心。
虞滢:……
默了一下,没好气的反问:“最近你可见我欺负谁了?”
伏安一愣,然后仔细想了想后,发现好像她也没欺负过谁,想到这,他摇头。
“那么,还担心吗?”虞滢问。
伏安又摇头。
他往她身后的帘子看了一眼,然后也不说什么,径自转身走到水缸旁,原本想拿起旧盆去打水,停顿两息后还是拿了新的桶去打水。
见人都走了,虞滢才呼出一口气,与屋中的伏危道:“需要帮忙的话,便直说。”
屋内静默无声,虞滢也没希望他能回复自己,她也没继续等着,而是用新的陶灶起了火,装满了一陶罐的水在上面烧。
因她离屋子不远,隐约听得到屋中传出低沉的喘息声。
虞滢看向草帘,叹了一口气。
年迈的老人腿脚不便,在遇上难以言喻的人之三急后,都会自尊受挫,会有一段时间的适应过程。
而这段过程中,脾气就是再好的人,也会变得焦躁,易怒。
伏危还算好的了,这么久以来都没有骂过人,也没有暴躁过。
虞滢在瞧了一眼后,打定主意再过半刻后就进去。
半刻后,水已烧热。
她把热水倒入旧木盆中,兑了些凉水,约莫得半盆的温水。
虞滢复而剪了一块新的布放进水盆中,端起水走到门后,低声说:“我进来了。”
她掀开草帘,从外走进,便见面色苍白的伏危,正满头大汗地坐在了床上,衣衫也颇为凌乱。
伏危转头看向了她,静默不语。
虞滢端着水盆走来,说道:“是热水,你自己擦洗一下。”
想了想,她问:“要帮忙吗?”
伏危从未像现在这么的挫败过,哪怕刚断双腿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么的窘促过。
他喉间滚了滚,口舌干燥的哑声问道:“我如此,你就不嫌弃?”
虞滢把水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平静的道:“所以你配合着治腿,也就是让人嫌弃几个月罢了,若是不配合,该你被嫌弃一辈子。”
伏危默了片刻:“一辈子?”顿了一下,又幽幽的道:“我的一辈子可能不过是明天,或者是下个月,也或者是一年。”
虞滢拧着布巾,转头看了眼他:“不,你会长命百岁的。”
伏危一愣:“何以见得?”
虞滢拧干了布巾,递给他:“擦擦你的汗。”
伏危到底没有拒绝她,接了过来,擦拭着自己的脸。
虞滢回他:“直觉。”
“你的直觉,不准。”他缓声道。
虞滢没有解释,继而问他:“摔哪了?”
提起方才的事,伏危手心微微一紧,声音微绷:“我自己来便好,你且出去吧。”
虞滢点了头:“你先擦洗,我一会进来给你瞧瞧摔到的地方。”
说着,转身离去。
走到门前时,身后忽然传来伏危的声音:“我该唤你什么?又或者说你是谁?”
虞滢脚步一顿,心头也跟着一跳,但很快便平静了下来。
书中,男主聪慧睿智,若是连她的变化都瞧不出来,他日还谈何步上青云?
他能看得出她的端倪,她早已想到。
她转身看向他,面色平和的问他:“你想我是谁都行,但我现在就是余六娘而已。”
伏危视线与她在空中相汇,二人相视了数息。
数息后,伏危缓慢的开了口:“你既说你是余六娘,那你在我这里,就是余六娘。”
这段时日经历过被抱错,被断腿羞辱后的伏危,还有什么是接受不了的?
好像也没了。
她听到他的话后,心下一松,随后轻“嗯”了一声,便掀开帘子走出屋子。
望着她离去后的伏危,略有所思地捏了捏手中的布巾。
她说她是余六娘。
但她是否记得余六娘与他是夫妻?
伏危想不明白,他是个废人,伏家又是如此境地,还有虎视眈眈的敌人,她为何还要一头扎进来?
不怕拖累吗,也不怕报复报复吗?
这其中必然有什么是让她留下来的决定原因。

虞滢从屋中出来时,去打水的伏安也回来了。
因年纪与身形皆小,打水的活对他来说还是难了些,所以走走歇歇,现在才回来。
伏安看了眼从屋中出来的虞滢,也没说什么,而是把小半桶水倒入了还有一半水的缸中。
这里边的水,有一把不是他打的。
伏安看了眼虞滢,见她的走路的时候,还是有一些不利索,撇了撇嘴后,又提着木桶跑出了院子。
虞滢正要说不用打水了,却发现伏安早已跑得没影了。
虞滢便也就收回了目光,然后开始做暮食。
先把那半斤八两的猪肉取出来放置在木碟中备用。
因伏家并没有菜刀,虞滢只得先用开水烫过新买的剪子,然后把猪肉给脂瘦分离,最后剪得三两多的肥肉。
又开始烧半罐水,然后用剪子把肥肉剪成大小相同的薄片,放入陶罐中。
陶灶比那些用石头简单垒起来的灶要好用很多,便是水沸腾的时间都缩短了一截。
肥肉焯了一遍水后也就捞出备用。
倒掉了罐中的水,再倒了少许的清水,继而把焯水后的肥肉放入了陶罐中,用长木勺翻炒了一会后熬油。
出油时有浮沫,用勺子捞了起来。
她没有频繁的添柴火,而是用小火慢熬。半刻多时后,熬了许多的油出来,她用旧布巾包裹着陶罐的边缘,提起陶罐,把猪油倒到了碗中。
倒好了后,她又熬了一会,用木勺子按压了还能出一些油的油渣,直到油渣全被炸得金黄金黄的,她才全倒到了空碗,再把猪油倒到盛油的碗。
三两多的肥肉,因不是用铁锅熬的,出油量没有预期的好,不够二两油。
但省一省,也够用七八天了。
油盐少些没关系,只要有就行了。
熬油剩下的一小撮油渣,虞滢打算一会用陶罐炒个野菜。
喝了多日的粥后,虞滢腹中空荡荡的,所以今晚打算煮些米饭吃。
虞滢从屋中装了一碗米出来,伏安与祖母,还有妹妹一同回来的时候,便闻到了飘散在院子中的油香,用力嗅了嗅这肉香味,不禁咽了咽口水。
虞滢见他们回来了,便与伏安道:“你把水放到水缸旁就好,我一会倒进去,你先去屋里问问你小叔有什么要帮忙的。”
她是女子,伏危大概也是避讳的。
伏安什么都没说,只摇摇晃晃的提着水到了水缸前,很是费力地把水倒入水缸中。
虞滢瞧了他那倔强的背影一眼。
心道八岁的年纪,不过还是个孩子,可在这里,却已经担起了一个家的重担。
倒了水的伏安,便站在茅草屋外往里喊道:“小叔我进来了?”
等了片刻才掀开了草帘进了屋中。
屋中,伏危正系着单衣的系带。
伏安很自觉地上前端起用过的水,本想出去了,但踌躇了一下,还是开口询问:“小叔,你没事吧?”
伏危指尖一顿,转头看向第一回 出声询问自己情况的侄子,默了一息后,才语气平淡的回:“没有什么大碍。”
伏安不大自在的道:“要是摔疼了,别忍着。”
说了这话之后,大概是不自在,所以端着水连忙出了屋子。
余下的伏危微一垂眸。
那女子来了之后,伏家每个人似乎都在其影响之下,慢慢地改变了。
在她那种鲜活,铆足了劲想把日子过下去的劲头潜移默化之下,曾经似行尸走肉,眼神没有任何光亮的伏家人,逐渐也有了鲜活的气息。
伏安端水出去后,又进屋把痰盂端了出去。
屋外,虞滢见伏安出来了,看了眼还有些许日头的天色,她琢磨了一会后,把余下的薜荔果都倒入了新盆中,端入了伏危所在的屋子中。
伏危才穿上外衫,虞滢便进来了。
他以为是伏安去而复返了,并未抬头,直到一个水盆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他才转头看了过去。
看到是虞滢的时候,伏危目光移下,看了一眼桌面上那小半盆野果子,再缓缓抬眸看向她。
虞滢道:“你若是觉得自己形如废人,那就让自己别那么废,帮我做点活。”
伏危看了眼那些似乎是她用来挣银子的野果子,沉默了半晌,才问:“如何做?”
虞滢转身出了屋子,把一块比巴掌大一些的石块拿了进来,这是她在河边捡回来的,平时就是在上边切的薜荔果。
她把那石块,也算是石板放到了桌面上。
她拿了一个薜荔果放到了上方,拿着那把平头平刃的厚背柴刀把薜荔果对半切开,然后用木勺把里边的籽挖出来放到了一旁的木碗中。
做完这些后,她放下了勺子,看向他:“就这样做。”
伏危默了两息,然后拿起柴刀,他拿刀的姿势娴熟,握着刀柄的指节似乎蕴藏着暗力。
拿刀如此娴熟,肯定不是因为做菜而时常拿刀,以他先前的身份来看,应是用刀剑的好手。
骨节修长的手往木盆中伸去,长指拿出了一个薜荔果,放在了石板上边,干净利落的直接切开,丝毫不像虞滢切得那般费力。
切了一个之后,也不急着挖里边的籽,而是放在一旁,然后继续切着第二个。
虞滢看着他做活,待他切了三个之后,才道:“我瞧一眼你双腿上的竹架有没有松开。”
伏危手上的动作未停,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
虞滢走到一旁,看了眼盖在他双腿上的薄衾,狐疑的问:“为何一直要盖着?”
现在的天气炎热,晚间几乎都可不用盖薄衾,但她每回进来,都会看到他的腿上盖着被衾。
伏危手上的动作未停,神色清冷,平静的道:“不想看见。”
虞滢看了眼他,没有多言,收回了目光,把他那宽松的裤腿撩了上去。
竹架完好无损,布条也没有松。
可方才在外边听到的声响很大,显然摔得不轻,可双腿没有影响,那伤着的应是上身了。
虞滢思索了一下,静静地看向伏危。
伏危忽视不得她的目光,半晌后,还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头与她相视。
“有话直言。”
虞滢平静的问:“我若说要你脱上衣,你会脱吗?”
伏危一愣,但很快便从她那正然的神色中反应了过来,她不过是想检查他身上的磕伤而已。
“磕碰而已。”目光下移,落在自己的双腿上,依旧有一闪而过的厌恶:“与这双腿比起来,不值一提。”
“有淤血需得揉开。”虞滢不大相信只是磕碰,摔倒的声音那么大,而且他双腿不便,和正常人摔下床的伤势程度肯定是不同的。
想到这,又说:“摔都摔了,就别逞强了,早些时候好,也能早些时候帮我多干一些活。”
听到干活,伏危眉头一挑,看了眼他自己的腿,又看了眼她,似乎在说——我这残废的模样,还能帮你做什么活?
虞滢似乎看出了他那眼神的所表达的意思,所以解释说:“云县有一家小食肆与我定了好些天的凉粉,但这做凉粉太耗时间了,这几日要加固屋子,我和伏安也是要打下手的。”
她倒是把他当做常人对待。
伏危心头有一丝异样,沉默静了片刻后,应了声“好。”
虞滢道:“你若是顾忌男女有别,我让伏安进来给你瞧。”
说罢,她正要转身去喊伏安,这时身后的伏危却是缓声道:“余六娘,与我可是夫妻。”
虞滢脚步一顿,扭过头来古怪地瞧了他一眼:“虽有婚契,但你压根就没把余六娘当妻子吧?”
两人都是被赶鸭子上架的,根本就没把对方当做过夫妻。
伏危道:“那你往后想如何?”
虞滢摊手:“现在这情况,我只想图温饱,图安宁,旁的事情,等我哪天能吃饱喝足了再想。”
顿了一下,又道:“若是你有什么好提议,也可提出来。”
伏危略一摇头,神色漠然:“你决定就好,那日你想走了,我也会与你和离。”
他们已不是奴籍,婚嫁之事,也可自行决定。
虞滢琢磨了一下,点了头:“好,等这日子安定下来后,我也有了自保的能力后,我们就和离。”
说罢,又问:“那你是愿给我瞧?还是给伏安瞧?”
伏危沉吟了一下,便抬手脱下外衫,解开系带。
眼前是一副美男脱衣的画面,轮到虞滢不自在了,目光一时不知往哪瞧了,想瞧去别处,但又觉得太刻意,也只能面无变色的盯着他瞧。
但凡他长得难看些,她也不会像现在这么不自在。
但在伏危露出肩膀的时候,虞滢这些许的不自在顿时消了。
眉头不禁微微一皱。
伏危锁骨凸显,身形已显消瘦,近乎两个月没有见阳光,让他的肤色呈现一种病白色。
但因他本身就有一种沉默,清冷的气质,倒是不显病弱。
而摔倒磕伤的地方,是他拿刀的手,外侧手臂上一片紫黑的淤青。
虞滢脸色沉了沉,肃严道:“你也别切了,我去问一问何婶家有没有药酒。”
做苦力活的人家,多有备着能活血祛瘀的药,不知何婶那里有没有,只能去碰碰运气了。
虞滢说罢,便转身出了屋子。
伏危看了眼她离开的背影,继而把衣服拉上,略有所思的瞧向盆中的野果子。
等虞滢借了药酒回来,看到一桌子的果壳,又看了眼那全然挖好盛在了碗中的籽,她沉默了许久。
看到伏危这般倔后,虞滢算是知道为何伏安也那么倔了——这无疑是他们伏家祖传的。

她从那碗橘黄色的果籽上收回了目光,朝外喊来了伏安。
“你把这果子放去还有日头的地方晒一晒,待入夜了,我再去收。”
伏安看了眼小叔,又看了眼小婶后,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她竟然还使唤上腿脚不便的小叔干活了。
伏安正要出去的时候,虞滢忽然想起了什么,忙喊住他:“先等等。”
伏安纳闷的转回头望向她。
虞滢嘱咐:“你别与你奶奶说我使唤你小叔做活。”
伏危垂眸擦着手的动作一顿,微掀眼帘瞧了一眼她。
让他帮忙,竟还要偷偷来?
伏安不解之时,又听她说:“你奶奶要是知道了,定会帮你小叔做了的,你肯定不想看到你奶奶劳累吧。”
伏安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说:“那不成。”
“既然不想你奶奶知道,那就保密。”
伏安觉得有些对不起小叔,所以犹豫了一下下。
一下下后,点了头,心虚的偷瞧了一眼小叔后,果断地转了身,头也不回的出了屋子。
虞滢见伏安看伏危的那一眼,心道虽有愧疚,但着实不多。
虞滢放下药酒,复而端了一盆冷水进来。
她把布巾拧得半干,与他道:“把衣服拉下来吧。”
伏危微疑:“不涂药酒?”
虞滢解释:“按理说要冷敷放,但并无冰块,水又不怎么凉,只能将就的先敷一敷,明早再用药酒来揉开淤血。”
她把布巾展开,静看着他。
静默了片刻,伏危把方才穿上的衬衣解下,露出了左边的肩臂。
虞滢正要往淤青的地方敷上布巾,却看见了方才没细看之处还另有旧伤。
衣襟向外解,自是难掩胸膛。
削瘦的胸膛依旧有着昔日紧实起伏的影子,在那冷白色的胸膛上边,有着细细碎碎,大大小小的擦伤。
——像被拖地而去的擦伤。
念头一出来,她目光一移,落在了他的肩胛骨上,那处还有未散去的血瘀与结痂后的印记。
虞滢忽然回想起他腿脚膝关节处也有血瘀和擦伤的痕迹。
她先前只认为是被人打断双腿时留下的伤,所以未细想,如今想来,更像是被拖行在地上摩擦留下的。
她几息没有动作,伏危似乎察觉到她的打量,声音淡漠:“不过是旧伤。”
不过是旧伤……
可虞滢清楚,于他而言,现在是旧伤,但在过去也是新伤。
她敛眸,暗暗呼了一口气,继而把用略有凉意的布巾覆在了他的手臂上。
指尖划过手臂的肌肤,伏危的手臂微微一紧。
虞滢并未察觉,只是嘱咐:“每隔一会,布巾微热的时候你就换下洗一洗,再重新敷一敷。”
伏危略一点头,算是回应了。
虞滢什么都没有问,只说:“除却腿上的血瘀暂时不动外,你身上其他地方的淤血,明日再热敷吧。”
伏危按着湿布巾,缄默了许久,等虞滢把滑下的袖子再捋上了些,准备转身出屋子的时候,才继而开了口。
“你知道我的事情?”
正转身的虞滢,转回头看向他,心里头纳闷他现在才来问,是不是迟了些?
但还是点了头,应:“知道些。”
伏危敛眸:“既然知道,那就该知道与我交换了二十年身份的那个人不想我好过,我过得艰苦狼狈才是他所希望的,他如今有权有势,要再次毁我,毁我身边的所有人,都轻而易举。”
“然后呢?”虞滢问。
伏危抬眸,望着她,缓缓启口:“他要毁你,也轻而易举,你现在所努力的一切,也将会成为泡影。”
虞滢怎会不知道这事,可她也知道,属于那武陵郡太守时代,也很快会过去。
而且,等战乱的时候,她一个女子恐难自保。
但伏危就是断了腿都有能力自保,跟在他身边总该是没错的。
这些,自是不能说出来的。
虞滢便换了种说法:“我能去哪?四海为家,还是回余家?”
她顿了顿,又道:“回余家,难道那人就会放过我?”
伏危不语。
虞滢又问:“回了余家,你觉得我在余家能过得下去吗?”
余家人是最了解余六娘的人,她不可能扮演得天衣无缝,再者,长期扮演另外一个人,她怕久而久之,连自己到底是谁都忘了。
或许也想到了她的处境似乎在哪都不好,所以伏危也沉默了。
虞滢无奈的叹息了一口气,说:“时下唯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机行事。你也不必与我说那么多了,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
甚至,不该知道的她都知道。
她说了这话后,转身朝门口走去。
伏危看着她掀开草帘走出,陷入了沉思。
半晌之后,他把有些温热的布巾放到了水盆中,随后掀开了薄衾,看向那双他嫌弃了一个多月的腿。
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明显可以看得出有东西固定在双腿上,异常凸显。
看了几息后,原想把薄衾盖回去,但攥了攥手中的薄衾后,他终还是把薄衾掀到了角落中。
随后,伏危拿起床侧的竹竿,把窗口的草帘撑开,目光望出了屋外。
院中,身形瘦小且被晒得黑不溜秋的伏安一边洗野菜,一边给陶灶添火,他不过是八岁的年纪,却早早当了家。
而因早年操劳过度而显老的罗氏,身形佝偻,眼睛也不好,她只能坐在木墩子上,想帮忙也帮不上。
小伏宁因吃食跟不上,一直都好似病病歪歪的,快五岁了,却是连话都不会说。
伏危最后的视线落在了虞滢的身上。
她有很多秘密,但毋庸置疑,她现在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各有不幸,且先前连稀粥都喝不上,但现在还不是依然顽强不息的活着?
伏危既想死也死不成。
他想,既然得一直活着,或许该换个活法了。
晚饭做好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茅草屋昏暗,虞滢便把陶灶弄进了茅草屋中,重新点燃柴火,屋中顿时有了昏黄的光亮,就是有些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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