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妻子,六娘。”
容淑再度看向了妇人,随即露出歉意的笑:“余娘子的事,我来时便听说了,我很是佩服,如今贸然前来,还请见谅。”
这话,听着是个明事理的。
虞滢暗自松了一口气,好在不是那些小说里嚣张跋扈,蛮横不讲理的千金大小姐。
虞滢不知说些什么,淡淡笑了笑:“我听二郎说过容姑娘。”
容淑闻言,有瞬间的恍惚。
这事都能摊开来说,显然他们夫妻二人是交了心的。
容淑看向伏危,目光幽幽。
“我来这里很快就会回去,所以能否让我与你说两句话?”
说罢,又看向虞滢:“余娘子可介意让我与你夫君单独说两句话?”
按理说,孤男寡女共一屋檐下是于理不合的。
虞滢正想说什么,伏危却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抓着虞滢的手不放,给足她安全感。
伏危径直道:“我知晓你想说什么,我双腿确实是霍敏之派人打断的,与容姑娘无关,至于我与我娘子的亲事,虽然一开始确实是被迫的,但却阴差阳错让我有如此好的娘子。”
说罢,伏危看向了她,流露出笑意:“我心悦我的娘子,我爱她,敬她,无关样貌,无关身份,能娶她为妻,大概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虞滢脸皮虽然不薄,可被他忽然当外人的面告白,还是免不得有些羞赧。
她轻咳了两声,看向了别处。
容淑脸上露出了笑,但却有些勉强,到底是自己喜欢过的少年郎,她心里难免发酸。
“你能觅得良妻,挺好。”声音略哑。
伏危看向她,如实道:“容姑娘,我此次来赴约,只是想告诉容姑娘,我与娘子的亲事是好亲事,所以你莫要愧疚,往后莫要再来玉县了。”
容淑勉强地笑了笑,再次正诚道歉:“贸然来访,让你们见笑了。”
她一直都知道他们二人是没有完全可能的。
她喜他,所以清楚他的为人。他既成了亲便不绝不会负了妻子,更别说他妻子于伏家有恩。
未见时,她就只认为有责任与恩情,毕竟一个面貌不佳的女子,又怎会让人真的爱上?
但看到他们夫妻的第一眼,她知道,自己想错了,还真有。
她更知道她若勉强,必定会让那霍家嫡长子,还有父亲出面对付伏危,哪怕他是拒绝的,他们也会折磨伏危。
她暗中来岭南,只是想来见他最后一面,好让自己了却遗憾。
伏危道:“既然话已说清,那我便与娘子告辞了。”
容淑红着眼笑道:“不送。”
花去大半个月,似乎只为了这匆匆的见一面。
伏危点了头,没有再说话。
在推着伏危离开前,虞滢还是与这千里迢迢来找伏危的姑娘道了声:“容姑娘,珍重。”
容淑看向她,笑了笑:“伏郎君,余娘子你们也珍重。”
目送他们离开后,容淑身旁的婢女道:“姑娘,既然已经见过了,可是要启程回去了”
容淑笑意敛去,面色寡欢:“派人把从郡治带来的药材送去伏家,等我离开后再送,不然他们不会收的。”
虽然往后不再见面,缘分尽了,但她也希望那些药材能治好他的双腿。
第113章 一一三章
从茶铺出来, 虞滢想起方才容淑的言谈举止,缓声道:“那容姑娘看着是个好姑娘。”
伏危并没有因为忽然出现的容淑有什么波动,但却是意味深长的道:“可他的父亲未必是个好人。”
说到这, 伏危垂下眼眸,继而淡淡道:“我自幼识得她父亲,是个表里不一的人。”
虞滢愣了一下,随即想起霍家与容家既能定亲,关系定然匪浅。
那伏家被害的事情,容家参与了吗?
她都能怀疑到这些,想必伏危也怀疑到了。
思及此, 她转头看了眼茶铺, 再看回眼前的伏危, 手放在他的肩上轻拍了拍。
伏危微微偏头, 看了眼肩上的手,略微一笑:“我们回去吧。”
虞滢轻“嗯”了一声, 推着伏危回了衙门, 与伏危分开后,她便去寻了知县娘子。
周娘子见她来了, 忙笑迎:“余娘子快来坐。”
几句家常话后, 虞滢就发现周娘子是梗着脖子与她说话, 便问:“娘子可是睡失枕了?”
周娘子动了动脖子,脸上浮现痛苦之色:“不仅睡失枕了,最近肩颈也酸胀得厉害, 府中下人也简单地揉按过后, 只得片刻的舒缓, 实在难以忍受,便想请余娘子来给我瞧一瞧。”
虞滢起身走到周娘子身旁, 道:“民妇可否按一按娘子的肩颈。”
周娘子略一侧身:“自然。”
虞滢上手揉捏了一下,发现周娘子的肩颈有些许的僵硬,便问:“娘子最近可是长时间的低头?”
周娘子应道:“前段时日忙着做衣裳做鞋,有时候一做就是一个上午。”
丈夫和衙差前段时间因时疫废寝忘食,进进出出的不知磨破了多少的衣裳和鞋子,府中的几个下人都帮着缝缝补补,她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
虞滢思索片刻,道:“娘子应是劳损过度导致的经络堵塞,气血不畅,可以选择针灸和按摩。”
周娘子信余娘子的医术,也没有多疑,只问:“哪一种见效快?”
“针灸比推拿效果好,两者也可分时间来做,效果会更好。”
周娘子疼了好些天了,原本只是肩颈酸胀,但今日起来时候连脖子都疼了,难以再忍下去。本想差人去请余娘子过府,但听说余娘子晌午会给伏幕僚送吃食来衙门,便也就等到现在了。
一个上午都难熬得很,连早膳和午膳都没胃口,只是吃了几口,现下她自然是想见效快的,只是有些怕。
“那针灸疼不疼?”
虞滢笑道:“针灸会有些许疼,按摩也会有些疼,但痛的同时也会舒缓,娘子的症状不是很重,针灸一次就能有所舒缓,之后每隔一日给娘子针灸一次。”
闻言,周娘子犹豫了片刻:“那就针灸吧。”
虞滢道:“那我先回去取针具来。”
离开医馆前,季馆长特意送了她一套针具。
来回都得小半个时辰,周娘子便让人准备马车把余娘子送了回去,约莫一刻后便返回来了,且还带上季家的小姑娘来打下手。
周娘子看到季小姑娘,有些讶异。
季小姑娘在外室煮银针时,周娘子诧异的问虞滢:“你把季小姑娘带来了,不怕她偷学了你的手艺,回去告知她父兄?”
虞滢笑道:“手艺总该要有人继承的,多一个人会,也能多医治一些人。再者季馆长和季大夫都是仁善的人,会了也能多帮助几个人。”
虞滢也不会胡乱教旁人,最怕便是有些人会一点就出来招摇撞骗,闹出人命,既然要教,就不能马马虎虎的教,所以这才把季小姑娘带来现场教导。
周娘子闻言,笑叹道:“到底是我狭隘了。”
这余娘子当真是值得结交的人。
笑过之后,她把外衫脱下,只着里衣在榻上趴了下来。
银针煮过后,季小姑娘送了进来,虞滢开始给周娘子针灸。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银针取下,余娘子活动了一下,惊诧道:“虽然还有酸胀感,但还真舒缓了一些。”
虞滢笑了笑,继而道:“等晚间就寝前,娘子可用羊皮水袋热敷一下肩颈的位置,切莫用湿帕来敷,明早起来的时候,效果会更显著。”
周娘子诧异道:“不用喝汤药?也不用贴膏药?”
虞滢摇头:“这个不需要汤药,针灸就已经替代了膏药,且比膏药效果更好。”
周娘子恍然的点了点头,随后吩咐婆子把诊金取来给余娘子。
虞滢忙道:“娘子不必这么客气。”
周娘子笑道:“要的,怎能让余娘子做白工,你若不收,我之后可都不敢寻你看病了呢。”
片刻后,婆子取来了一串钱,看着像是有一百文,虞滢连连摆手:“娘子给个二十文便可。”
周娘子一笑:“我大概知晓这请人来针灸的价钱的,这肯定少了,但我怕余娘子不好意思收,才给了个适中的价钱,余娘子你且收下吧,往后你要是真的开了医馆,可不能在我这坏了规矩。”
周娘子都这么说了,虞滢治好恭敬收下,随后告辞回去。
第二日约莫巳时,虞滢正在家中给几个小徒弟上课时,有人敲门,罗氏去开了门,她也没怎么在意。
不多时忽然听到罗氏大喊“回来”的声音,虞滢忙放下竹条,朝外走去。
走到院子时,罗氏拿着一包物件关上门。
虞滢疑惑的问:“方才谁来了?”
罗氏转身应道:“我一开门,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人直接塞给我这包东西,说是什么容姑娘给的,塞给我之后就跑了,我喊都喊不回来。”
虞滢听到“容”字时,眼皮子微微一跳,复而看向罗氏抱着的包裹。
罗氏也纳闷看向怀中包裹,随而抬头望向儿媳:“六娘,你可知什么容姑娘?”
虞滢佯装不知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东西给我吧,等二郎晚上回来的时候,我让他送去衙门,让人查一查。”
罗氏不疑有他,把包裹给了她。
虞滢把包裹拿回房中放好,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出来上课。
所谓上课,则是花费了几日时间,靠着记忆在三块木板上面用烧成半炭的树枝绘成人体穴位经络简笔图。
晚间伏危下值,虞滢把包裹放到了桌面上:“容姑娘给你留的。”
伏危眉心微蹙。
虞滢猜测道:“大概是怕你会拒绝,所以让人在她离开后才送来的。”
说罢,问:“怎么处理?”
伏危暼了眼包裹,问:“你可知里边是什么东西。”
虞滢摇了头:“虽未看,但我闻到了些许药材的味道,想是较为珍贵的药材,你打算怎么处理?”
大概,是送来给伏危治腿的。
伏危听到珍贵药材时,看向虞滢:“你说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虞滢思索了一下,问:“可否送回去给容姑娘?”
派人追着送回去,但也要知道她们走的是哪条道,若是送回岭南容家,只会成为容家家主的眼中钉。
伏危沉吟了一瞬,道:“朝中下诏令到各郡治,太守也差了人来传大人去郡治集议,也不知要去多久,所以允处理好本县事务,三日后再出发,而我则伴随左右。正好等我去郡治的时候,我托人送去给明琮,让他去归还。”
虞滢点了头:“那便依你所言,待你去郡治的时候捎上。”
说罢,她把包裹放进了衣柜之中。
不说伏危不需要,便是这无功受禄也让人心里不自在。
她才把包裹放入柜中,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的伏危,忽然从身后环抱住她,把脸埋到了她颈窝处。
伏危虽未太出格的亲密动作,可难以能耐的时候还是会亲亲抱抱的,每日至少都抱上一遍。
像她家以前养过的大金毛,总是很黏人。
“阿滢,你真的不介意?”伏危的声音低沉。
热息落在她脖子上,煞是烫人。
不禁热息灼人,便是他的怀抱也尤为滚烫。
虞滢也会想过,若是伏危真的想要,她也会同意的,但他却克制得厉害。
有时候她都会怀疑,究竟是伏危克制力惊人,还是她魅力不足。
不过,怀疑过后,她知道是前者。
他越是如此,虞滢就越容易心软,就越想对他好一些,再好一些。
“往事已逝,未来可期,何必抓着过往来计较?”
她声音轻轻柔柔的,让人听得舒服。
伏危却低喃道:“若是我,我嘴上说不在意,心里肯定会在意。”
顿了下,他又道:“我希望阿滢你心下全部都是我。”
伏危很矛盾。
他怕她误会。又怕她完全不在意他曾有未婚妻,是因不在意他。
今日一下午,患得患失。
想到这,他抱着她抱得更紧。
虞滢脖子有些痒,缩了缩脖子,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然后如实道:“你若是收下容姑娘的包裹,我或许会在意,但你不是没收吗,我心里明白你完全放下了,所以才没有在意。”
听到这话,伏危有些后悔,沉息道:“早知道,刚刚就不应该说太快送回去的。”
虞滢笑意浅浅,笑而不语。
伏危随着知县去了郡治,虞滢每隔一日就去一趟县衙给知县娘子针灸。
两次下来,恢复得七七八八了,只余细微的酸感。
艾炷是虞滢自制的,制作倒也非常简单。
把晒干的艾草叶搓成绒状,再塞入宣纸做的纸筒中,用木棍戳实即可。
因着要露出肩颈的肌肤,屋中只有她和一个婆子。
屋中薄烟缭绕,似乎不呛人。
周娘子浑身放松,声音慵懒赞叹:“余娘子你这手艺实在是好,昨日茶席上我与旁人说了,倒是有人也想试一试,不知余娘子可愿意做这生意?”
说罢,又补充:“那是世家娘子,银钱自然是不会少的。”
之前也有出诊后宅妇人,虞滢便也就应了。
“那我便差个人与她说,让她得空挑好时间了,我便让人与你说,你回去后仔细定个价钱。”
想了想,又嘱咐:“莫要把价钱定得太低了,士族世家娘子可不会因你便宜而感激你,价钱便宜只会让其怀疑你的本事不行。”
这个道理,虞滢再也明白不过。
人们往往更相信贵的会比较好。
当然这也是大部分的事实,但若有同样效果的两件商品,二十块钱和两百块钱的商品,这落差实在太过大,人们更相信两百块钱的。
虞滢应:“我回去后会好好琢磨的。”
周娘子轻“嗯”了一声,浑身舒畅得她昏昏欲睡,也不想再说话。
第二日周娘子便差了人来请虞滢去陈府。
虞滢这回带上了药箱过府,才入府走过侧门时,便见捧着一篓蟹下人与领着她进府的管事道:“李管事,宋寿郡快马加鞭送来的青蟹来了。”
李管事道:“你直接送去厨房便是。”
吩咐罢,朝虞滢道:“余大夫,这边请。”
虞滢颔首,随他而去。
这次请虞滢过来的是陈府的主母,约莫三十来岁的年纪,背垫着软枕,手捧着手炉坐在座上。
虞滢暼了眼手炉,有些诧异。
三月中旬,天气俨然温暖,这个时候还用手炉,到底有多畏寒?
虞滢目光扫了一眼那背后的软枕,想起方才的青蟹,大概知道这陈府主母大概是什么情况了。
虞滢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陈府的主母态度冷淡的道:“余娘子是吧,坐吧,”
虞滢颔首以礼坐下。
茶水奉上后,陈府主母不紧不慢地端起热茶饮了一口,放下后才道:“我听知县娘子前段时间说脖子和肩膀酸痛,多亏余娘子的法子才好了,我便也想试一试。”
看向虞滢,勾唇笑了笑:“余娘子可不要让我失望。”
态度不冷也不热,甚至有些傲气。
但这也是正常情况,有些财势和权势的,面对不如自己的便是这样脸色。
虞滢不介意的询问:“陈娘子可是腰背不舒服?”
原本漫不经心的陈娘子听闻这话,眼中伏浮现了讶异之色:“余娘子怎么知道的?”
虞滢不疾不徐的道:“陈娘子背靠着软枕,可能是腰部不舒服,再有已是三月中旬,还拿着手炉,显然是手脚冰凉,方才进府时恰有人送青蟹过来,青蟹是寒物,像是陈娘子所喜食的,对吧?”
听到这些话,陈娘子便知眼前的女大夫是有真本事的,也不敢再轻视,忙点头:“确实如此,最近这腰背又酸又疼,晚间连觉都睡不好。”
虞滢从医箱内取出脉枕,让陈娘子把手放到上边,然后开始诊脉。
几番检查后,虞滢道:“娘子本就体寒,又多食寒物,所以寒气侵袭,气滞血瘀。”
“怎么治?”陈娘子最为关心的是这个。
虞滢收了脉枕,道:“这青蟹暂时是不能吃了。”
闻言,陈娘子一怔,她身边的婆子道:“娘子最喜吃蟹,要是自此不吃,怎能忍受得了?”
陈娘子也皱着眉心点了点头。
虞滢:“陈娘子若真想治好腰疼的毛病,必须得忌口,先治上一段时日,往后可少食,且在料理时最好加入黄酒和姜,黄酒与生姜,可驱散些许寒气。”
听到往后还是可以吃一些的,陈娘子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再也不能碰了呢。”
大老远运来青蟹,那定然是极为爱食蟹的,有如此爱好便很难遵守医嘱的。
虞滢斟酌一二,往严重的来说:“若是娘子医治时忌不了口,这腰疼便会成为老毛病,往下刮风下雨都会疼痛得直不起腰,要人搀扶行走。”
陈娘子一愣,有些怀疑:“真会如此?”
这么问,就是抱有侥幸心理。
虞滢反问:“前些日子下雨,娘子那会腰后是不是酸痛得最厉害,夜里无法入眠?”
陈娘子仔细回想时,一旁的婆子提醒:“娘子那会难以入睡,便是睡着了,也会睡不安寝,难受得叫唤出声。”
想到那段时日,陈娘子脸色有些白。
婆子继续道:“娘子也看了大夫,每每都是汤药,几贴汤药后确实是好了些,可很快又会发作,现在娘子看到汤药就想吐,所以听闻知县娘子不用服汤药就能治好,就想试一试。”
既服用了汤药有了效果,却反复复发,那就是不忌口,吃了寒性大食物,复发的可能性很大。
虞滢道:“可以不服汤药,理疗和药膳相辅便能根治。”
听到她的话,陈娘子眼神一亮:“当真不用服用又苦又臭的汤药?”
虞滢点头,随而面色肃严道:“娘子要是忌不了口,哪怕这次治好了,也很有可能会复发。若娘子让我来治,便要答应忌口,不然我也不敢治。”
陈娘子被腰疼折磨了许久,且不用喝那些臭得厉害的汤药,只皱眉思索两息后就点了头:“我忌口,忌口!”
虞滢道:“因有些吃食是寒性的,我也列不完,便写上那些能吃的,再者药膳药味淡,不会有苦味,更会给膳食增香,所以娘子还请放心。”
“那理疗如何?”
虞滢:“以角法治疗,砍十数筒竹筒,用药煮两个到三个时辰左右,点以火灼至三息,再吸覆上腰背半刻,隔三四日再重复一遍。”
“角法,倒是有些稀奇,可有什么反作用?”
“会留有浅紫或紫黑色印记,半个月内可消除。”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听到这里,陈娘子便不大愿意了:“那先前知县娘子的法子不能用了吗?”
虞滢点头:“倒是可以用,只是陈娘子和知县娘子的病症不同,角法见效较为快些,针灸和艾灸见效没有那么快。”
“后者吧,若是满背都是丑印记,那还不如算了。”
既然这病者都这么说了,虞滢自然是不勉强。
说了大概要治多久后,陈娘子身旁的婆子问:“那这治好要多少银钱?”
虞滢昨日早已琢磨过,说多太宰人,说少又会怀疑技术不好,索性按照后世人民币折算。
道:“按次收取费用,一次一百三十八文,针灸后再收取银钱。”
婆子再问:“那得做多少次?”
可别是几个月日日做,若是敢这么说,肯定是坑钱的。
扎这么多针,那还不得扎成窟窿了?
虞滢应道:“娘子症状已然是严重的,若是想根治需得做三个阶段。一个阶段为八次,共是二十四次。前八之后每日针灸,后边两个阶段按照康复程度来调整。”
三两多的银子,略有小贵,但尚且能接受,就是时间太长了。
但想到每回喝药都得喝上半个月,这一个多月也不是不能接受,要是几次之后没有一点效果,她不要这余娘子治了就是。
思索过后,点了头:“那成,什么时候开始?”
虞滢一笑:“今日便可以开始。”
伏危去了郡治七八日,虞滢便是没有去医馆做坐堂大夫,也赚了一千四五百文。
许家娘子针灸加上艾灸多日,有了明显的效果。
一个阶段过后,虞滢便打算隔日来针灸。
今日正好在家中休息,便有人来访。
虞滢正巧在院中,便去开了门。
开门后,见到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她端详了一下开门的年轻妇人。
问:“可是在曾在季氏医馆做女大夫的余娘子?”
虞滢点头:“正是,不知姑娘寻我做什么?”
小姑娘道:“我是城东李家的下人,我家老太太听说余娘子能治肩颈腰疼,老太太腿疼,特请娘子过府去诊治。”
虞滢微疑,先前的陈家到底是知县娘子介绍的,算是信得过的。
可这李家也不知是哪一家,更不知是什么样的人家,贸然去陌生人的家宅,也不知有无凶险。
虞滢虽警惕,但也不好直接拒绝,只委婉道:“事情突然,且容我考虑考虑,去不去,我明日都让人去告知一声。”
小姑娘微微皱眉,但还是应道:“那成吧。”
送走了小姑娘,虞滢若有所思地阖上院门。
玉县没有女医,这后宅妇人有些病症都多有顾虑,她先前在季氏医馆的时候就多有妇人来看诊。
她本来就打算开医馆的,既然如此,若不然就真的开一间专治妇人疾病的医馆?
像这种理疗的,是来钱最快的。
届时弄几间富贵些的小间,好点心好茶水,客客气气的招待,以此为上宾,收费贵些,适合这些士族世家女眷。
简单的隔间则是接待寻常百姓家的女眷,收费便宜。
如此,既能让贵人感觉到了不一样的优越感。也能合情合理的收费便宜,给那些普通百姓医治。
而且,她也能继续干着老本行,不至于只做面脂口脂。
心里有了想法,虞滢便立刻回屋仔细盘算着这事的可行性。
既然要做士族贵眷的生意,那便要租赁好铺子,是那种有二层的铺子。且雅间的装潢也不能简单,要让这些贵人们觉得价钱花得值。
这样的铺子,租金肯定不便宜,但手上的银钱肯定是够的,只是不知这开了医馆后是否能赚钱……
第114章 一一四章
伏危在郡治待了五日, 商谈的皆是这朝廷下令,年赋税变成一年两次赋税,加起来比往年多加了两成。
听说防的是刁民填饱肚子后, 手上有余钱就想着要造反,不如就让他们一股脑只想着种田耕地填饱肚子。
若是交不上来,就去服苦役!
这道令下来,最致命的是岭南地区。
太守每年上缴朝廷的赋税后,还能有剩余,可现在一下子多加两成,也就意味着他要多收赋税。
可自己底下七个县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岂能不知?
到底是哪个王八犊子想出来的馊主意?!
这提出政策的人, 脑子可真是进了水!
上头给到压力, 他也就只能把压力给到下头的知县。
周知县私下询问太守, 玉县如何来处理。
毕竟去年已经得了准许,今年赋税年底再缴, 要是强制让百姓六月缴税, 不知多少人会家破人亡,自寻短见。
许久不管事的沈太守心里也是直骂娘, 恼道:“最多可宽限三个月。”
三个月也是周知县磨了许久才磨来的。
其他县的知县也想求得宽限, 太守直接把他们给骂回去了。
商谈几日的结果, 除玉县外,其他六县依旧按照诏令行事,哪家哪户若是没钱上缴就服役。
伏危便是早早收到沈明琮的消息, 在听到这让人匪夷所思的诏令时, 倒也没有太过意外。
提出这提议的人不知民苦, 只知享乐。
听从这提议的皇帝,更是昏庸无能得厉害。
周知县作为苍梧最穷县的知县, 脸上一副愁云惨淡,呐呐自语道:“药材和豆子都刚种没多久,药材起码要到明年才可采收,好在这豆子已经种下,七月便有收成,不至于把人逼得太死。”
虽然没有把人逼得太死,可估计也饱腹不了。
想到这里,周知县又是一声叹气。
今日不知叹了多少气。
周知县看向伏危,问:“你确定那些药材都能卖得出去?”
伏危应道:“今年北边大雪大寒,药材用得快,定是要补充的。”
周知县又是一叹:“赋税本就重,不说减少,就算改成一年两次赋税,那也不能增加税收呀。”
伏危沉默片刻,猜测道:“忽然改变政策,或许真有可能是因陇西郡和蜀郡民乱的影响,但也有可能是以此做借口来收取赋税与人力继续建宫殿?”
周知县诧异地看向伏危:“宫殿?”
伏危点了头:“陛下先前建天上宫阙,但建到一半就停了,说是日子选得不对,要择日再建,可实则是国库亏空。”
听伏危这么一说,周知县才想起皇帝前几年建的宫殿,表情瞬间沉了下来,心下烦躁,却也不能失言:“莫要乱揣测,免得引火烧身。”
伏危低垂眼帘:“属下明白。”
昨日有李家婢女请虞滢去给李家老太太诊治,今日她便去了城东李府回绝。
昨日的婢女出来后,虞滢便与其说她现在有陈家的活,且还要开铺子,实在是抽不开身。
又道等铺子开了之后再送来贴子,到时李老太太若还未治好腿疾的话,便来寻。
婢女闻言,眉头紧皱道:“与其先开铺子挣那仨瓜俩枣,还不如先给我家老太太先医治,若是医治好了,诊金定不会亏待你的。”
婢女这话有些看低人了。
虞滢脾气虽好,但也不是软柿子,她笑意温婉的反问:“姑娘只是给李家做活的,为何这般盛气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