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滢手中有几个铜板,倒是够给车钱,所以点了头,道:“那我知道了,明日一早我再去摘些草药,看县城里的医馆收不收,不收我再带回来。”
虞滢去的话,自是要买一些东西的,但她不想让人盯上,所以打算用障眼法糊弄过去,回来时可以以草药卖不出去为由,遮住背篓里的东西。
罗氏不大相信她会回来,所以也没在意她说的。
天色渐暗,虞滢端了水入屋准备擦洗。
每回擦洗的时候看到全家人都在用的破水盆,爱干净的虞滢每次都告诉自己没穿成乞丐就不错了,就不要那么挑剔了。
虽然身体是接受了,但心里头到底还是抗拒的。
她只有那么两片不到一钱的银叶子,可要买的东西却很多。
擦洗后,她在禾秆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更别说外边有狼嚎声,隔壁还有起伏不断的咳嗽声。
这还怎么睡?
半宿未眠,直到下半夜才睡了一会。
早间,虞滢早早就起了,但却有人比她起得更早。
罗氏站在院子里,眼睛看不见却怔怔地望着远处的大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虞滢洗了脸后,喝了一口没有条件烧开的河水后,便背上了背篓拿了柴刀准备出去,但走的时候,还是与罗氏说了些话,安她的心。
“我不打算走了,我就是想把日子过好来才想去的县城。而且我想走的话,直接走就是了,有什么必要要骗你?”
罗氏闻言,心底动摇,迟疑了一下,才问:“你真没打算离开?”
虞滢无奈的寻了个借口:“上回都差些摔死了,我哪里还敢走?再说了,外边也不知道多凶险,我还是留在陵水村来得安全。”
话到最后,她又补充道:“我以后还要当这伏家的家主,我还要去哪?”
罗氏面色动容,虞滢便知她已经消了怀疑,也就出门了。
罗氏看着那模糊身影消失在视野之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山里虽然危险,但还是会有人结伴去摘野果,挖野菜。
陵水村几个中年妇人结伴入山,在看到虞滢的时候都愣了愣,目光不禁都在她面上的黑斑停留了一会。
这个又不是真的黑斑,虞滢也没有在意的必要。
她转身要走时,便有人喊住了她:“山里危险,别一个人进,和我们待在一块会安全些。”
虞滢看了过去,是昨日提醒她的那个妇人。
她想了想,确实人多会安全些,也就与她们一块了。
四十几岁的妇人走到她身旁,问她:“伏家新妇,你进山要找什么?”
毕竟要在陵水村继续生活,虞滢也没打算独来独往,所以回道:“我打算进山挖些野菜和草药。”
妇人闻言,忽然想起:“我记得你父亲先前是宫里的太医,难不成你也会医术?”
听到这话,其他几个妇人竖起了耳朵,不免好奇了起来。
虞滢清楚不能露锋芒,所以淡淡回道:“我也只是学了皮毛,会认几样寻常草药而已。”
其他人闻言,顿时没了兴趣,开始四下采摘野果子。
虞滢见她们散了,便问身边的妇人:“不知大嫂怎么称呼?”
妇人性子直爽,爽利一笑:“我和你婆母几乎同岁,就别喊我大嫂了,喊我何婶就好。”
虞滢客套的喊了一声:“何婶。”
何婶也要忙去挖野菜,嘱咐她:“就在这附近别跑远,要是有什么时候大喊一声我们也听得见。”
嘱咐后,何婶也去忙她自己的了。
人多,野果和野菜自是不够摘的,就是红菇,虞滢为了不落口舌,也没有继续采摘。
虞滢挖了一些草药后,也找到了一小片的夜息香。
夜息香是薄荷的一种,但与后世常见的薄荷不同,后世常见的薄荷,其学名叫皱叶留兰香,是外来的草本植物,现在这个朝代应该还没有。
夜息香可以漱口清新口气,也可以在夏季泡茶喝。
虞滢拔了十来株,打算种在院子里头,以后用来漱口或煮茶喝。
蹲太久了,她起了身活动了一下,见前边较低的灌木处有野果,也就劈开了沿路的荆棘,用竹竿探路走了过去。
走近了之后才发现是薜荔果。
薜荔果也叫凉粉果。
在她小时候,每年夏天,祖父都会摘这个果子给她做凉粉吃。
虞滢有些惊喜,正准备摘几个回去做凉粉吃,身后传来何婶的声音:“你摘那果子作甚?那果子不好吃,没啥味道。”
虞滢听到何婶的话,忽然灵光一闪,有了赚点银钱的想法。
或许这个朝代还没有什么人发现这种果子可以用来做其他吃的,说不定她可以做一些凉粉到玉县去卖?!
凉粉加上薄荷,正是夏季解暑佳品,若是摆买,没准还能挣一些银子!
有了这个想法,虞滢心头燃起了小火苗,但面上还是保持着镇定,她带着淡淡的笑意道:“这果子晒干了,应该也可以当成零嘴吃,我摘一些回去囤着。”
听到伏家新妇这么一说,何婶想起伏家是这陵水村过得最苦的一家,老的眼盲,大的要么在采石场,要么残废了,而小的又还不能肩起重担,他们一家每日吃的除了野菜外,连口米汤都喝不上。
想到这,她啥也不说了,只嘱咐道:“那你小心点荆棘,别划到了。”
虞滢摘了有小半框才作罢。
等回到伏家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多时辰后的事情了。
什么器皿都没有,虞滢也就没有立即做凉粉,而是继续烤红菇,用昨天的陶片炒野菜。
从她一开始做的时候,伏安便看着红菇咽口水。虞滢见他这副模样,也没有多言,只比昨日烤多了一些。
野菜和红菇都分成了五份,伏宁小姑娘吃得少,也就分少了些。
做好后,她看向伏安:“端给你奶奶和你小叔。”
伏安飞快地走了过来去,看到碗中的红菇,他也不说有毒了,直接端了两碗进屋去。
他怕了一个晚上,但等到第二天,什么事也没有,也就信了这红蕈是没毒的了。
虞滢看来眼一旁睁着大眼睛的伏宁,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把少那碗递过了她:“端着进屋子里边吃吧。”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后,才小心翼翼地伸出了与双手,但看到自己的一双小手脏兮兮的,又连忙缩了回来擦了擦衣服。
虞滢转而把身旁的半瓢水拿了过来,与她说:“把手伸出来洗一洗就好了。”
小姑娘低头看了眼自己还是没有擦干净的手,怯怯地伸了出去。
虞滢慢慢地往她的一双小手倒着水,然后伸出手轻轻地揉搓了一下。
小姑娘好像有四五岁了,但她的手和两岁孩子的手差不多大,而且还没什么肉。
小姑娘看着覆在自己手上的大手,柔柔嫩嫩的,和奶奶的粗糙的手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很舒服。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黏在了那双又白又漂亮的手上,心底的惧意也在渐渐减少。
虞滢把碗放到了她的手上,然后也去吃了自己那份。
在吃得半饱后,她进屋拿了一个铜板出来给罗氏。
“能不能问别人借一个锅,就借一天,今天晚上借明天晚上前还回去,这一文钱就当是租金。”
罗氏闻言,眯眼看了眼她手中的铜板,知道她不会走后,也不问她要做什么,直接点了头:“那我去问问。”
那铜板,罗氏还是拿走了,毕竟在这缺衣少食的村子,没有好处,哪有人敢把家里吃饭的家伙什借出去?
不一会后,何婶便提着个陶罐把罗氏送了回来。
她把铜板还给了虞滢,说道:“我哪能要你们家的银子呀,先前若不是你们家大朗在采石场帮了我家的老头子,恐怕老头子都得在那采石场交代了。”
何婶说什么都不要,虞滢也就收了回来。
陶罐有了,虞滢便开始做起了凉粉。
先把薜荔果中不经意摘到的公果挑了出来,然后用柴刀切开了母果,把里边的籽都挖出来放在了木碗中。
全部果子都弄完了,得了大概有两碗,然后放到日头下晒。
而她趁着晒果籽的这个时候烧了一罐热水,让伏安看火。
伏安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所以什么怨言都没有,很配合的帮忙。
伏安看火,虞滢去撕了自己白色衬衣的袖子,随后拿着木盘和袖子去河边反复洗刷了许多遍,回来后再用滚烫的热水烫了木盘和袖子。
一个时辰后,她才把那些薜荔果的籽装入了袖子中,袖子两头扎实了,再放入装了半盆清澈河水的盆中一直反复的揉搓。
直到揉搓到水变得粘稠后,她才把粘稠的米白色汁液倒入了陶罐。
小半框的薜荔果,最后竟是没装满一个陶罐,若是换做碗装加水的凉粉,大概也就是十来碗左右。
暗叹了一句话赚银子不容易后,虞滢继续忙活,把陶罐放入水缸之中,只需要静待一个晚上,明天便能凝固。
要吃的时候,再加入煮好的薄荷水就好。
虽然没有啥味道,但却会让人觉得清爽,像是含了块冰块一样。正值七八月份,天气炎热,这个时候最适合不过。
能不能挣些银子改善一下现在的处境,就看明天的了。
因今日虞滢忙活了一天,身体很是疲惫,所以晚间睡了个好觉。
天色蒙蒙亮,第一声鸡啼声时,虞滢就醒了。
从禾秆床上坐了起来,清醒了一会后,才扭了扭崴伤的脚。
脚脖子已经好了很多,没有了前几日的刺痛感了。而且也消肿了,现在只有些许浮肿,再敷个一两天草药,应该能好了。
虞滢穿上了草鞋后,摸黑从屋中出来,看见外边黑漆漆的,心里是恐惧的,但是贫穷让她战胜了这份恐惧。
没有什么比贫穷挨饿受冻更可怕的事情了,如果有,那就是还不够贫穷。
她走到水缸前,把陶罐取出,用根竹筷往里边轻戳了戳,感觉到已经凝固了,才松了一口气。
幸好没白忙活一场。
把陶罐放到了一旁,她去扯了几片薄荷叶到口中咀嚼,一股淡淡清爽的香味顿时在口中蔓延了开来。
她昨天用竹子在院子里边开了一小片地,把那些薄荷都种了。
梳洗后,正找来了碗和木勺准备挖一些出来的时候,罗氏也从屋中出来了。
罗氏压低声音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虞滢借着黯淡的亮光看向罗氏那双浑浊的双眼,沉默了片刻后,道:“倒是有一样要帮忙,你先等等。”
罗氏便也就等着了。
虞滢用木勺在碗中捣了几片薄荷,再舀了些水冲开,一股若有若无的薄荷清香也飘散了出来。
她复而洗了一下勺子,挖了三勺凉粉出来放到了碗中搅了搅,再递给了罗氏。
她低声道:“帮我试一试味道如何。”
罗氏愣了一下,着实是没想到是这个忙,但还是放下了竹竿,摸索着舀了一口放入口中,才入口,就有一股清凉的气息充满了整个口腔。
虽然没有什么味道,可却让人神清气爽,而且口感滑软轻弹。
“这个是什么?”罗氏问。
虞滢:“凉粉。”
想了一下,又补充道:“用山里的野果子做的,等伏安醒了,叮嘱他别和旁人说,我想拿出去卖。”
罗氏听她说想拿出去卖,她有些担心:“这凉粉要是卖得贵,会不会没人买?”
虞滢不急,让她先说一下味道如何。
罗氏太久没吃过好东西了,怕自己说得不对,踌躇不语。
虞滢知道她的担心,径直道:“直说就是了。”
罗氏这才开口说:“口感独特,吃下去冰冰凉凉的,或许会比酸梅汤更消暑,口感类似豆腐脑,又比豆腐脑有弹性,好似还能解暑。”
虞滢:“确实有解暑的功效,夜息香还能清利头目和咯痰不爽,早间可用来漱口,也可泡水饮。”
解释后,她也弄了一些自己尝了尝,没有糖到底是差了些味道,但却已是她这段时日以来吃得最正常的吃食了。
而且她卖出去也是买个新鲜劲,不贪图回头客。
想了想,虞滢道:“我没想卖太贵,就一文钱一竹筒,若卖不出,下午带回来就是了。”
昨天她又进了一回山,快速地砍了一棵粗竹子,也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径直拖回了伏家院子。
拖回竹子后,她砍了几截竹筒,在石头上把竹筒的口磨得平滑了就是杯子。她也做了一个长且有盖的长竹筒,用来装薄荷水。
虞滢看了眼手中凉粉,虽只在陵水村待过,还没有出去过,但岭南地方贫穷,寻常百姓只求填饱肚子,不会吃虚有其表的吃食。
到底是余氏自己捯饬的,罗氏没有说什么。
虞滢捣了一些薄荷叶冲了河水,然后倒进了长竹筒中盖上。
这薄荷味道浓,到了玉县后,买了陶罐再寻地方找些井水冲一冲便好。
天色渐亮,罗氏还是把孙子喊醒了,让他把余氏送去村口。
伏安揉了揉眼睛,想到那个女人有可能不回来了,他一喜,连忙起身去送。
伏安从屋中出去,伏危从窗口望出了院子,看着那有名无实的妻子离去的前方,有朝阳升起,她面相朝阳,就好似有使不完的干劲一般。
伏危脸色淡漠的收回了目光,眼底依旧是一潭子死水。
虞滢背着背篓。背篓上边是草药,底下是几个竹筒和装有凉粉的陶罐。
她只带了一片银叶子和仅有的七个铜板出去。
与伏安走去村子,约莫有一刻时的路程。
伏安踢着路边的石头,手拿着棍子拍打着野草。
虞滢看了眼他,说:“我房中的柴火堆上放了凉粉,中午你分成四份,每碗捣两边院子里中的叶子,晚上吃的等我回来再弄。”
伏安挥打野草的手一顿,不可置信地转头瞪她:“你还要回来?!”
虞滢微微挑眉:“你不希望我回来?”
伏安那张瘦巴巴的脸顿时皱了起来,没有半分犹豫:“不希望!”
虞滢却是好脾气,不急不缓的反问他:“你希望我不回来,难道你来给你奶奶和你小叔治眼治腿?还是说你有银子买陶罐做饭?”
伏安被反问得一时语塞,但随即又道:“你真能给我奶奶和小叔治腿?”
虞滢看着他,反问:“我若治好了呢?”
伏安想了想,回她:“你要是能治得好,你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叫我干什么就干什么!”
“那就一言为定,别反悔。”
伏安抬头挺胸:“一言九鼎!”
听到伏安脱口而出的成语,虞滢有些意外,但随即一想,罗氏原本就是大家闺秀出身,自是会识文断字的,教儿教孙也不在话下。
虞滢淡淡地笑了笑。
他们到村口,也没有别人等,就虞滢和伏安两人。
不一会远远便看到有一老翁戴着斗笠从远处慢悠悠地驱赶着老黄牛而来。
罗氏与虞滢提了一嘴,这陈大爷儿子在小食肆做管账的,靠着这关系,陈大爷每三日都会送些瓜蔬到城里,沿路顺捎一些村民挣些钱花使。
那牛车上只有一个年轻的妇人带着个两岁的孩童,衣衫整洁,没什么补丁,在这些村子里应算是较为殷实的人家了。
虞滢给了陈大爷一文钱后便上了牛车。
路上,虞滢询问了一下,从陵水村到玉县要一个时辰,到玉县大概是巳时正,下午申时他会在城门口处等候,过时不候。
她算了一下,大概要在城中留两个半时辰左右。
途中又上了一个中年男人,途中都相互戒备着,谁也没有搭话,就这么一路颠簸到了玉县。
入了城,城中的情况与虞滢想的差不多。
没有繁花似锦,只有破旧的街道。
路上有许多人蹲在两边,面前摆了个背篓,背篓中有活物有野味,也有野果或是野菜,能不能换钱都拿来买了。
街道上边人头攒动,但几乎每个人身上的衣服多多少少都有些补丁。
虞滢等其他人走了,才问陈大爷买陶罐和打水的地方。
陈大爷指了买陶罐的方向,然后问她:“你要打水做什么?”
虞滢如实道:“我做了些小吃,要用到水来兑,所以买了陶罐后想去摆摊。”
陈大爷想了想,若是要做吃食的,往后指不定还要多坐几回车,所以喊她上车:“我顺路把你带过去,一会你到我儿子做活的小食肆打水就好。”
虞滢连忙道谢。
到了陈大爷儿子做活的小食肆前,没多远就有人摆了各种陶罐,陈大爷与她说。
说会和他儿子提一声,她一会过来打水直接说就好。
虞滢再次道了谢后,便忙去询问陶罐的价格。
问了一下,有耳的宽口陶罐七文钱一个,没耳的是五文钱,但虞滢身上就一块小银叶子和六文钱,自然是选了个没耳的,最多回去后垒个石头灶用。
她买陶罐回来的时候,陈大爷还在和儿子唠嗑田里庄稼的收成,见她回来了,有些讶异:“挑得这么快?”
毕竟自家妇人买东西不仅要挑三拣四,还要拉扯许久砍价,所以陈大爷有些诧异。
虞滢笑了笑:“买个陶罐不至于挑太久。”
“倒是个爽利的。”陈大爷多了一分好感,然后与儿子道:“她做了些吃食,想要些水用,你就让她去打些水吧。”
陈大爷的儿子,陈掌柜瞧了她一眼,目光只是在那脸上浅墨色的斑一扫而过。
虽然面上长了斑,但五官生得好,又比这岭南的人白皙干净,倒是不觉得丑,只觉得是个平常人。
因为穿着与装扮朴素干净,比平常脏兮兮的乡下妇人要顺眼了许多,陈掌柜也没有拒绝,也就喊了个伙计带她去后院打水。
虞滢又是两声道谢,然后去打水。
打水洗陶罐时,虞滢观察了一下这小食肆。
店面没有多大,一张柜台,四副桌椅。
因现在还没有到晌午,所以店里还没有客人。
大概也是因为没有客人,那掌柜才愿意搭理她。
虞滢心头有个想法,琢磨了一下后,挖了些凉粉在两个竹筒中,放入薄荷水兑水。把东西先放下,然后与伙计说了声后,就拿着两个竹筒出了前边的铺面。
走到了陈家父子俩的面前,她说:“今天坐了陈大爷的车,陈掌柜又让我打了水,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要是两位不嫌弃的话,就尝一尝我这冰膏,既入口清凉,又能清热解暑。”
凉粉到底有争议,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面粉做的粉。
而且,带有“冰”字,就好像望梅止渴一样,听到这个字就让人知道是冰凉口感。
陈掌柜大概是三十出头的年纪,长了一张国字脸。
因开食肆的都是八面玲珑的人,陈掌柜倒是没有露出不耐烦,再者听到冰膏这个名字,倒是觉得新奇,也就道:“还没听过冰膏这种吃食,我看看。”
说是看看,而不是尝尝,就还是警惕的。
虞滢端了过来,笑道:“倒入碗中的话,可以看得更仔细。”
陈掌柜闻言,让伙计端来了两个碗。
碗端来后,从竹筒中倒出了乳白色且带着几分晶莹剔透的凉粉。
倒出来时,凉粉还轻弹了一下。
陈掌柜看到这吃食露出了几分兴趣,说道:“倒是个新奇的吃食。”
他犹豫了一下后,见没有异状后才端起品尝了一口。
品尝后,面上却没有太大的惊喜感,只是道:“口感还行,就是味道差了些,但在这大夏天的,便宜卖倒也能卖得出去。”
虞滢道:“若是加些糖或是酸梅汁,味道会不一样。”
陈掌柜噗嗤一笑:“糖可是稀罕物,平头老百姓也就是偶尔尝一尝罢了,不过……”他放下了碗,说道:“你想把这东西卖给我,是不是?”
因这走南闯北的人见多了,所以陈掌柜一眼看破了虞滢的心思。
虞滢露出了几分不好意思:“我是有这个意思,陈掌柜看如何?”
陈掌柜让伙计拿了端了些许的糖水过来,他只放了一勺糖水,再吃了一口,味道确实是比方才的好了一些。
他放下了碗手,说道:“这东西吃的就是个新鲜劲,再者只适合夏令食用,能卖得出去,但买不起价钱,我可以帮你这个忙,但所得需得五五分。”
虞滢原本打算买一文钱一碗的,但听他这么说,她改变了主意。
“买两文钱一碗,陈掌柜看如何?”
陈掌柜笑了笑,问:“糖水的成本呢?”
虞滢:……
她本来就没打算放糖的。
可人家能答应帮忙,虞滢自然不可能还在乎那点儿条件,她立即应道:“那就扣除了之后再算五五分。”
平日里铺子里也会寄卖一些东西,陈掌柜挣一些,东家挣大头,所以他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虽然是这样,但陈掌柜还是先说明:“大概有多少,我这收不了太多。”
虞滢:“大概还有个十三四碗。”
陈掌柜到底是个算账的,不过是片刻,就说:“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全卖出去了,糖水成本约莫五六文钱,最后到你手里的话,估计也就是十文钱左右,这还是在卖完之后的账,卖不完还是算你自己的。你要是觉得可以,就放在这里寄卖,然后下午再过来收账,若是不可以,就自己弄去街市上卖。”
虞滢看的不是眼下,她看的是之后。
与其头铁的抓瞎随处撞,还不如有个稳定的渠道。所以她没有任何犹豫的应了下来:“成,卖不完我自己带回去。”
陈掌柜打趣道:“你就这么相信我,不怕我贪了你的吃食?”
虞滢却笑着说:“陈大爷都能热心的多稍我一段路,又让我来陈掌柜这里打水,作为陈大爷之子,怎可能是黑心肠的人?”
虞滢这话,听得一旁的陈大爷腰杆子挺了挺,这话对他似乎还挺受用的。
“且陈掌柜是有远见的人,只是不会贪图我这么一点蝇头小利的。”
陈掌柜看着这妇人自信会说话的模样,倒是没有太过在意。
岭南这地方,流放的人有各式各样的,在这地方见到再奇怪的人,陈掌柜也不会觉得稀奇。
反正也不是平白帮忙的,卖不出去是她自己,若是能卖得出去还能从中抽成,何乐而不为?
虞滢把凉粉和薄荷水都留在食肆,约定在中食点后过来,然后就离开去逛街市。
这玉县的街市与后世镇上的圩市差不多,除却一些店铺,也有很多人摆卖,或者是沿街叫卖。
虞滢走了半圈,终于看到了当铺的幌子。
很小一个铺面,柜台很高,约莫到虞滢脖子的地方,而且有栅栏,柜台后有个伙计高坐着。
虞滢进入当铺,把那片银叶子取出放到柜台上:“掌柜的,瞧一瞧这银叶子能换多少文钱,死当。”
当铺掌柜把银叶片拿起仔细查看,然后又放在掌心中大概估摸了一下重量,随后冷冷淡淡的说了个数字:“三十文钱。”
虞滢沉默了一下,从容不迫,条理清晰的道:“重量能换三十五文钱,且直接做成簪子,也不用费更多的工价,三十文钱连置换的钱都不足。”
当铺掌柜看了眼外边的妇人,知道是不好糊弄的,便冷声道:“一片银叶子还能做什么首饰?直接融了就是,最多给你开三十五文钱,多的就没有了。”
古往今来,买进来再卖出去的物品都会被压价压得厉害,虽是如此,但还是有谈的余地的,所以虞滢并未被当铺掌柜的声势给吓退。
她依旧是平缓从容:“我家中还有一片,两片叶子肯定能做一支簪子,若是三十八文,三天后我也拿来这当,到时候掌柜的不仅仅只挣四文钱,还能多挣一些,并不亏本。”
以前虞滢不爱讲价,但以现在一文钱得掰成四份来花的情况来看,多一文钱是一文钱。
掌柜看了眼她,又看向眼桌面上的银叶子,心底算着这一笔账。
三十八文,当做银子使还有四五文钱赚头,两片就是十文钱左右,若是做成首饰,也能从中挣少许。
当铺掌柜思索一会后,说:“先给你三十七文,下次再当另一片就三十九文。”
总归又不是骗人的,虞滢便应了。
当铺掌柜给她数了三十七文钱,用稻草串起来。
虞滢没有钱袋子,只能用碎布包着,然后从当铺出去,转而去找药铺。
她带了许多的草药过来,不是道路上常见的,几乎都是山里才有的。
虽是如此,一个中年大夫来瞧了眼后,竟挑了一些草药出来说是杂草,余下的半框草药,只肯给三文钱。
与大夫商量着给多一点,却是没有半点余地。
一文钱也是银子,虞滢便也就卖了出去。
卖了银片和草药后,虞滢也没敢随意买其他东西,而是径直去杂货铺问盐的价格。
盐是粗盐,要三十二文钱一斤,虞滢手头不宽裕,只能买半斤。
买了盐后,也没在杂货铺买米。
方才她逛过街市,看到有人摆了少量的米卖,只是成色不如杂货铺的,那谷壳去得没有杂货铺的干净,但胜在比杂货铺的便宜。
对比后,虞滢找到原先的摊子,买了三竹筒三文钱一竹筒的糙米,没有东西盛,只能放到陶罐中。
她掂了掂,一斤多一些。
省吃俭用些,用糙米煮野菜粥,再放一点盐,这米大概也能吃三四天。
买了必备的所需,想到那罗氏和伏危尚好喝好长一段时间的药,咬牙多买了一个熬药用的罐子,又花去四文钱,最后便只剩下十八文钱。
腹中饥饿便也就花了一文钱买个馒头果腹。
揣着剩下的十几个铜板,虞滢暗暗呼了一口气,希望那些凉粉都能卖出去。
她寻了棵大树,摘了几片大叶子席地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