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时自带滤镜—— by孟中得意
孟中得意  发于:2024年0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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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关掉投影仪,于戡打来电话,主动接她一起去。
馆子已经定了,是一家日料店。这家店的消费水平远高于谭幼瑾的收入水平,她曾经跟别人去过一次,去了并不想再去第二次。她对日料不讨厌,但也谈不上多喜欢。论螺蛳壳里做道场,日本人是这方面的天才,多小的东西都能形成一套虔敬的制作程式。她佩服,却也是只是佩服而已。
为了不那么喜欢的东西花那么多钱,她觉得没必要。但于戡提出来了,她马上表示了同意,只不过坚持她请客。
小区和餐厅有一段距离,谭幼瑾没车,除了坐于戡的车,好像没有别的选择。于戡的帽衫好像永远都是一种款式,颜色也仅是黑白灰,她很难不隔着几米就认出他。
上车前她问于戡:“你女友介意别人坐副驾吗?”谭幼瑾享受了多年单身生活才知道,结婚固然丧失了某些自由,但也收获了另一些自由。要想耳根清净,一个单身女性要比已婚女性更懂得避嫌。已婚女性,有她丈夫做样板摆在那里,凡是不如她丈夫的男人,即使会错了意犯了唐僧病,一句你也配就可以退敌。但她不行。除非不得已,她基本不搭男人的车,六十岁以上的男人除外。坐副驾,怕被误会;坐后面,有把人当司机的嫌疑。完全没有自己打车方便。
于戡没有回答,而是反问:“您介意您男朋友的副驾坐别的女的吗?”
“不介意。”谭幼瑾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她从来就没男朋友。不过,从来没男友这件事实在没必要拿来说,尤其是跟于戡说。
谭幼瑾笑道:“你指个位置吧,我坐哪儿都可以。”她有些后悔没找个理由,另打车去。上次这么尴尬,还是她说请于戡吃饭,于戡说他有另有约。
于是谭幼瑾坐到了副驾。
于戡主动挑起了话题,他问她最近都看了什么电影。
谭幼瑾一时有些尴尬,她总不能说她刚才付费看了他的网络大电影,为他贡献了六块钱。
于是她说她昨天看的电影《乡村牧师日记》。普遍的翻译有点儿不太准确,因为主角是天主教徒,但谭幼瑾还是沿用了这翻译。
“你好像很喜欢这电影,你之前还跟我推荐过。”
“是吗?”然而她说完就想起来了,她确实向于戡推荐过。在于戡很直白地说他没看完这部电影就睡着了之后。于戡是个顽固的电影原教旨主义者,坚持认为所有的一切都能靠镜头语言传递,而一个导演放弃镜头语言使用大量旁白,要么是偷懒,要么是能力有限。他认为这部片子的导演是前者,因为电影构图已经体现了他的才华。谭幼瑾很少将自己的审美强加于人,但这次她建议于戡把这部片子看完,她直觉他看完了就会喜欢上。
以前她很喜欢于戡谈电影,观点有时过于尖锐以至于听上去很像是偏见,但因为这偏见恰恰是她没想过的,她觉得很受启发。她那阵儿给杂志写影评,有一次和于戡聊天后,里面不由自主掺入于戡的观点,她不擅长将别人的观点据为己有,最后干脆把于戡的观点和他们的共识汇成一篇,以于戡的名义发了。稿费自然也是于戡的,于戡觉得她没必要,他说他的观点她完全可以拿去用,实在过意不去,可以在提到他的观点时说“我有一个学生说过……”“我有一个学生还说过……”。谭幼瑾当时笑了,她说一个老师得多没溜儿才能这样啊。
于戡说:“最近我也把这片子重新看了一遍。”
谭幼瑾没问于戡这次看,有没有喜欢上。她只是嗯了一声,于戡现在看这部片子有什么感受,并不是她现在关心的事。她在想怎么能相对自然地转到房子交易上来。
一路上,都是于戡在问,谭幼瑾很简短地回答。但他们所说的话题都与房子无关。
到了日料店,两个人在预定的位置坐定,谭幼瑾知道这家店要提前很久预约,谭幼瑾想,大概约了别人,而那人爽约了,所以来这里的人变成了她。
谭幼瑾看板前师傅处理食材,于戡和师傅聊天。听话音,板前师傅对于戡很有些印象。谭幼瑾猜于戡应该至少来过几次,否则师傅不会一眼就认出他。人均这么贵的地方,还经常来,大概毕业这两年真是挣了不少钱。听于戡和师傅确认菜品,谭幼瑾在心里大致估算了下价钱。
于戡让谭幼瑾选她喜欢的酒杯,好像默认了她要喝酒。谭幼瑾摇摇头,说她不喝。她中午已经喝得够多。于是便没有点酒。
谭幼瑾非常安静地吃完了一餐,她早就做好了买单的准备。但等到她要买单的时候,才知道于戡抢先付了款。
本来她准备买完单再跟于戡提房子的事,之前一直找不到说房子的机会。然而现在她吃完了于戡请的饭,再说让他把房子卖给她,而这一切都在她向他道歉之后,这事情就变了性质。
谭幼瑾和自己和谐相处多年,原宥自己的一切缺点,她不嫌弃自己不看太阳就不分东南西北、不嫌弃自己不会系蝴蝶结、不嫌弃自己手脚跟不上脑子,但她今天有点儿嫌弃自己,嫌弃自己没有及时买单。
房款她已经计算好了,但这个数字含在她嘴里一直吐不出来。她很了解自己,这时候说不出,今天是绝对说不出了。当于戡提出送她回家的时候,谭幼瑾说她今晚还有电影要看,就不麻烦他了。
其实最近上映的电影,她一部都没有兴趣。然而一时也不找到别的理由。
“我也好久没去电影院了,也想去看一看。我送您吧,咱们一起去。您买的哪个电影院的票。”
谭幼瑾并没有买票,“现在买票也来得及。”还没到春节档,电影院里并没有那么多观众。
现在电影院里只剩下动画片和爱情片,她不知道自己和于戡去看动画片合适,还是爱情片合适。
在犹豫之间,谭幼瑾快到电影院才买好票,她选了一部动画片,她对于戡说:“这部反响还可以。你要不想看,可以换一部,完全不用顾忌我。”
“我也好久不看动画片了。”
太怪异了,但一起看动画片更怪。
进电影院之前,于戡问谭幼瑾要不要吃爆米花。谭幼瑾很客气地说谢谢不用。
这个点并没有来看动画电影的小朋友,整个厅里只有谭幼瑾和于戡两个人。
整个过程中,谭幼瑾都保持着良好的观影礼仪,一个字都没说。她猜于戡大概真是对她感到抱歉,才会为了送她回家,陪她来电影院看这么一部片子。
电影散场,谭幼瑾又进了于戡的车子,这次她对他说:“过去的就让她过去吧,对我来说,真的没什么。”
“真的吗?”
“真的。”
直到约会当天,谭幼瑾也没有回复那个雪的视频。她是最后一名,约会基金按规定为零,但节目组很宽容地给了她每个约会对象十块钱。
因为约会基金实在有限,为了控制预算,约会地点定在一个免费公园。公园不大,平时人流量也不多。
谭幼瑾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在公园门口隔着五米看见于戡她还是有些恍惚。他和昨天穿的衣服一样,只是换了个颜色。怎么会这么巧,这公园离他家并不近,又不是什么有名公园,他来这儿干什么。她无法想象最坏的结果,以至于对于戡身后的跟拍视而不见。她告诉自己,他或许在这选景也说不定。
谭幼瑾假装当于戡不存在,目光看向别处,而于戡离她越来越近,她心跳越来越快。那个声音很熟悉,不过他不再叫她“谭老师”,只是直接单字称呼她,叫她“谭”。
怪不得昨天向她道歉,原来是为了今天的事。一个人怎么能如此没有下限?
她可真是识人不清,她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对自己随拍的编导说:“能不能先暂停拍摄,我身体有些不舒服。”
于戡也察觉到了她脸色的变化,问:“要不要去医院?”
谭幼瑾连看都没看他,直接对编导说:“我想去车里休息一下。”
到了车里,她用自己真正的手机给于戡发短信,她以为自己还算平静,但愤怒还是从她打的字里蹦了出来:你有女朋友,却来参加这种节目,让别人知道了,也影响你的前途。希望你能主动退出节目,我可以当这件事不存在。
对面并不准备消耗她的耐心,让她等待,马上回复道:我没有女朋友,如果你说是那天的女孩儿,她只是来我这儿取一个东西,她拿完就下楼了。就像我当年去你家楼下取CD一样,只不过是这次冬天,我让她上楼了。而你让我在楼下等。
谭幼瑾气得简直要笑了,好像让他在楼下等是什么错误似的。她让他在楼下等,他也不照样误会她对他图谋不轨了。
这当儿,于戡又发来一条信息:如果你实在不相信,可以找她证实,我可以给你她的电话。
这个电话她不可能打,打了,她成什么了,一个怒火中烧的妒妇?她选择相信于戡,相信他没有那么笨,不会专门给自己制造这么大的把柄。
他没有这么坏,于是她连让他自动退出节目也不能了。她无法名正言顺地指责他,虽然她心里也疑惑,她到底和他有什么仇怨,让他这样对她。就算想参加这种节目再扩大下知名度,也完全可以选别的女嘉宾。
既然他不准备退出,那她就退出好了。此刻她连愤怒的力气都没了,她只打了两个字:抱歉,就放弃了继续和于戡争论。
谭幼瑾直接给许辰打电话,以身体不适为由,要求停止录制。
许辰先是安抚谭幼瑾,问她为什么,在安抚无用之后,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提起了合同:终止合约,你要付大笔违约金的。跟我说,到底是什么问题,我帮你解决。
【??作者有话说】

◎不熟◎
谭幼瑾尽量让自己平静一点:“于戡是我曾经的学生。补充协议里写明了男嘉宾要选和我平时生活没有交集的人。”
许辰马上说:“但是他说,他只是选过你的课,并且整个学期一节课都没去上过,他的考勤分是零。”
这句回复实在是谭幼瑾的意料之外,她下意识地问道:“这是于戡跟你说的?”
“当然。相信我,在选择嘉宾时我们充分考虑了你的要求。”许辰都觉得于戡这话很有些欠揍,你连人家的课一节都不去上,现在却要去追求人家?但是当时这个理由确实说服了她。或者说她很愿意被于戡说服。节目录制前夕,之前给谭幼瑾选定的20+年龄段的男嘉宾,突然被女友在网上控诉渣男。为了对女嘉宾负责,也为了降低节目风险,节目组直接和这个人解了约。但是问题是,给谭幼瑾找的三个备选约会对象里,这个被解约的男人是三个人里最上镜也最可能有看点的。再找一个条件相当的人并不容易,这时她想到了之前主动想要参加节目的于戡。
许辰之前本想做一个导演养成系的综艺,联系到了于戡,加了微信好友,后来因为赞助等问题没能做起来。做现在这个节目的时候,因为人选难找,她把自己朋友圈里所有条件还不错的未婚男人列了个表,逐一询问他们参加节目的意向,出于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心理,她也拿着拟邀名单问了于戡。于戡只回了她一个字:没。
许辰本来没报希望,于戡拒绝她也没放在心上。后来男女嘉宾人选都敲定,于戡不知怎么又有了意向,但是嘉宾已经选好,许辰虽然觉得于戡参加节目可能更有可看性,但是合同都签了,她只好对于戡说,有机会再次合作。
选定的男嘉宾出了问题,许辰马上联系于戡,她还做好了于戡拿乔的准备,连通告费预算都多提了一成,但还没到提钱这一步,他就答应了。于戡这时候答应替补,许辰除了庆幸就是感激。即使如此,她还是按照谭幼瑾的要求,向于戡确认他和谭幼瑾确实不熟。
许辰听谭幼瑾这么问,开始怀疑于戡话的真实性,她再次向谭幼瑾确认道:“他有撒谎吗?”谭幼瑾只和于戡在学校小范围内有过传闻,那时许辰已经离校多年,而且这传闻现在早就消散了,许辰并不了解。
“没有。”
谭幼瑾又重复了一遍:“他没有撒谎,他确实没有听过我的任何一节课。”谭幼瑾几乎要笑,她的课他全部缺勤,他们确实从来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师生关系。她口口称称说他是她的学生显得有点滑稽。
她刚才还在想,即使是上综艺露脸,于戡为什么选择她?他什么都知道,在和她见面之前,他就看了她的资料和照片,那张他给她拍的照片……
可是,现在她想,为什么不选择她呢?对于戡来说,选她或者别人做节目里短暂的合作伙伴,有什么不同呢?严格意义上说,他并不算她的学生,他连她的课都没上过一节。即使有过短暂的合作,但是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俩的事儿在他这儿早就翻篇了。
许辰继续解释:“我特地跟他确认过,于戡说他对你来说就跟陌生人差不多……”
谭幼瑾截断了许辰的话,肯定道:“我们确实跟陌生人差不多。”她刚才太失态了,这样反应过度显得她太拿他当回事了。其实单凭于戡是她房东这事也可以单方面解约,因为不符合补充协议。但谭幼瑾决定录下去,不过是一个不算熟的人,到下一轮二选一直接选择整容医生,更能证明自己对于戡毫无意思。为了一个陌生人,放弃到手的买房钱实在不太值得。
许辰没想到自己的话如此有说服力,轻易就把谭幼瑾说服了,之前在肚子里储备的话竟都没派上用场,一时有些诧异。
谭幼瑾对着车窗调整表情,等到她终于能露出个友善的笑容,才从车上下来,重新开始录制。
当距离于戡只有一米时,这个准备已久的笑终于露了出来,只是因为彩排次数太少,不是很熟练。相比谭幼瑾,于戡的笑容要自然很多。
到现在,谭幼瑾仍认为于戡不适合笑,他适合演那种把愤怒挂在脸上的年轻人,对整个世界不屑一顾。
谭幼瑾坚持把笑挂在脸上,她笑着说:“之前没见面的时候,我猜你是个摄影师,见到你,我才发现我猜错了,你是个演员吧。”
“那你就猜错了,我没演戏的天赋。”
谭幼瑾这次也笑得很自然:“我很少见你这么谦虚的人。”
“那是你还不够了解我。”
“有时候,太了解也不是什么好事。”她确实不够了解他,在他说另有约之前。人与人的关系可太脆弱了,一句话就完全改变。在他说和年轻姑娘另有约之前,她还在为他电影的成本控制发愁,想着怎么赚些外快把这个窟窿补上,以及把误会解释清楚。但一句话之后,她突然丧失了和他交流的欲望,甚至不想看他一眼。
于戡不想再和谭幼瑾争论他到底有没有演戏天赋,他问谭幼瑾:“谭,你来过这个公园吗?”
他不再称呼她为“您”,而是“你”,他也不再谦恭地叫她“谭老师”,而是一个单字。
谭幼瑾听了,纠正他道:“我更喜欢别人连名带姓地叫我。”他们完全没亲昵到叫单字的程度。
于是于戡连名带姓地称呼她: “谭幼瑾,你为什么不喜欢之前那张照片?”
谭幼瑾以前总觉得于戡称呼她为“谭老师”很刺耳,但现在她宁愿他叫她“谭老师”。
她忍住不喜说:“那张照片太旧了,我更喜欢现在。”
“那相比几个月前的照片,你肯定更喜欢今天拍的。我给你重新拍张照吧,我拍照的技术还说得过去。”
两人并排走着,谭幼瑾并不看于戡,一直目视前方。除了人行道的雪被清理过,其他地方的雪还保留着。她的眼落在桥中间亭子上的落雪上,以沉默来表示拒绝。这雪后的公园像一幅留白过多的画,谭幼瑾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长羽绒服,一直到脚踝,和这天几乎融为一体。于戡一身黑,只脚上的鞋是白的,他们站在一起,颜色上的对比倒是很强烈。
羽绒服本身的帽子很大,谭幼瑾突然戴上,把她的侧脸全都挡住了,于戡走在她身边,根本看不清她的表情。
他们在桥中间走,到亭子前,一个穿红衣服的阿姨问谭幼瑾:“姑娘,能帮我们拍个合照吗?”
一群六十岁上下的老姐妹来赏雪,年长见多识广,请人帮忙拍照,首选年轻姑娘,其次是同龄老头。而姑娘旁边长了一张俊脸的年轻男人,她们只会在最后没有办法时不抱希望地问一问,经验告诉她们,这些年轻男人的耐心只会给同样年轻且漂亮的女孩儿,一点儿可不会给她们。
这经验很奏效,谭幼瑾爽快地答应了。帽子遮挡了谭幼瑾的部分视线,她一只手倏地摘下帽子,头发又重新暴露在阳光之下。
她接过阿姨递过的相机,帮她们拍合照。阿姨们不像她,一个个都很鲜艳,花花绿绿的丝巾,把这银白世界衬得花团锦簇。
搁以前,谭幼瑾拍完照片会直接把相机交还阿姨,直接走人,但这次因为她不想跟于戡交流,主动提出要帮阿姨多拍几组照片。
阿姨们欣然接受谭幼瑾的好意,不断调整自己的姿态,以便拍出不同效果。红色阿姨整理头发时,注意到刚才那个被她果断舍弃的年轻男孩儿在拍她们这边。
她问谭幼瑾:“那男孩儿是你男朋友吧,长得够俊的。”
谭幼瑾很直截地否认:“不是。”
阿姨的话跟她大红的衣服一样热情:“那你有男朋友吗?没有的话,我给你介绍一个。我认识好多优秀小伙子。”
谭幼瑾适时转移了话题:“阿姨,您这件衣服真好看。”
阿姨觉得谭幼瑾很有眼光,立马把介绍对象的事丢到了一边,愉快地告知她这件衣服的购买地点和价格,并且以过来人的角度传授了她的选购心得。
谭幼瑾这照一直拍到了饭点,阿姨们很感谢她,邀请她一起回家吃饭,“不远就是,你能看见对面那楼吗?我们就住那里头。”
阿姨们太热情,谭幼瑾光拒绝就很费了一些努力。等阿姨们终于放弃请她吃饭,结伴离开,她才终于回过头,刚转身,就发现于戡正拿着手机对着她。她马上戴上了帽子。
“谭幼瑾,你中午有什么想吃的?”
谭幼瑾不能理解,至于每说一句话都要连名带姓都称呼她一次吗?不叫她名字难道就不能说话吗?
“我中午回去吃。”谭幼瑾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该到饭点了,那咱们……”
谭幼瑾“再见”还没说出口,就听于戡说:“我请你吃。不过你得等我会儿,他们给的十块钱不太够。”因为谭幼瑾的表现,她的约会对象每人只有十块的约会基金。
“不用了,谢谢。”
“你得给我一个在你面前表现的机会。”
谭幼瑾在心里笑,他大概不是想在她面前表现,而是想在镜头前表现。她决定给他这个机会,毕竟他的录制到今天就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

“因为你资料里的照片。你还记得那照片吗?”
第一次在许辰发他的拟邀名单里看见谭幼瑾的名字,于戡想到谭幼瑾那张平静的没有表情的脸,只觉得荒唐,谭幼瑾疯了才会来参加这种节目;过了些天,为了确认谭幼瑾没有疯,他给许辰发微信问她女嘉宾名单确定了么,许辰没说明到哪里有谁,只当他还想参加,说男女名单都已确定,他要感兴趣欢迎下季来。后来许辰又给他发来邀请,看到谭幼瑾的资料,于戡正在车上,他一直盯着她资料里的照片看,那是他给她拍的,红灯变成绿灯,他还在看,后面的车急了不停地按喇叭。
于戡以为谭幼瑾看到他会选择退出节目,合理的解约理由也有现成的:他是她的房东。他本来也没打算录,来这儿只不过为了给她提供一个反悔的机会。但她选择继续录下去。于戡不知道谭幼瑾是不再那么讨厌他,还是觉得他不重要。
又是那张照片,于戡给她拍的照片。谭幼瑾再次澄清:“那张照片是几年前的了,节目组使用并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如果是我,我绝对不会选这一张。”
“你不用是因为觉得拍的不够好吗?”
谭幼瑾忍住不耐又重复了一遍:“我记得我刚才说过,我更喜欢现在的照片。几年前的容易引起误会。”一语双关,既怕如整容医生一样的人误会她现在长这样,也怕于戡因为这张照片误会她对他有什么情愫。
但于戡好像反应迟钝一样,他问:“会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当然最好不过。”她的语速很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嘴里跳出来,好像怕于戡听不清楚。
“你喜欢现在的照片当然更好。”说这话的时候,于戡一直在注意谭幼瑾的表情,他拿出手机,给谭幼瑾看,“这是我刚才抓拍的,你喜欢吗?”
谭幼瑾看到照片中的她,那时她刚给一群阿姨们拍完照,耳后的头发滑到了前面,她用手去拨头发。她看了一眼就把视线从照片转移到了前方,他给她拍的照片虽然是静态的,但总是会让她想到前前后后的事,仿佛照片会动似的。如果于戡照片里的她,能代表于戡对她的想法,那他应该不会认为她对他有什么炙热的无法言说的感情。
于戡追问:“你喜欢吗?”
谭幼瑾在犹豫了几秒之后,不得不承认:“你很会拍照。”她又说:“不过现在已经见了面,照片已经没有必要了。”
“当然,相比照片,我还是更喜欢看真人。”
“我刚才不是这个意思。”谭幼瑾觉得于戡完全曲解了她的本意。
“但我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意思。”
谭幼瑾有些后悔自己没有退出了,于戡的所作所为完全超出她的预想。
“你还记得我选过你的课吗?”
谭幼瑾不知他为什么主动提这件事,她当然记得,刚才她还听说,他将一节课都没上过,作为他们不熟的证据。
“你可能忘了我这号人,但我一直记得你。你可能不知道,我一直在单方面地仰慕你。”
谭幼瑾听到“单方面地仰慕”几个字,嘴角忍不住动了动,他在用他电影里都不屑用的台词。她当然一个字都不信。
谭幼瑾并没有揭穿于戡,她的脸自始至终很平静,好像听惯了这类表白似的,很客气地说谢谢。太大惊小怪了好像当真一样。
“我知道这句话太没新意,不过我对着镜头好像只能说出这句。”于戡这次看着谭幼瑾的侧面,“其他的话,好像都不适合当着摄像机说,可是在别的地方说,你又一句都不会听。”
这句话听在别人耳朵里,当然是他暗恋她已久。而对于谭幼瑾,则是另一番意思。她有点儿相信他之前的道歉是真的,现在是在蹩脚地为过去的她澄清,澄清她并不曾对他有过非分之想。当年他没钱的时候,于戡都会为了和她划清界限,完全不考虑电影的后期花费在哪儿,靠拍内衣广告把钱一分分地算给她,他是凌晨两点把钱打给她的,她七点时才看到,想必是钱一到他的账户,他就马上打给了她,一分钱都没在他的账户停留。现在他这样,当然不至于为了钱和她扯上关系。
如果没有摄像头,谭幼瑾很想对于戡说,真没必要。现在根本没人记得他俩的传闻。用不着编一个他暗恋她的版本,让她参与演戏,却不给她剧本,她缺乏即兴表演的能力。
“我想,你肯定听过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
因为镜头前的观众只有她一人,谭幼瑾出于礼貌不得不嗯了一声。
“要是你,你觉得怎样惩罚这狼才解恨?”
谭幼瑾感受到了于戡的暗示,他大概是在向她道歉了,他以白眼狼自居,谭幼瑾却觉得有些言重了,他并没有到白眼狼的程度,她投的钱他一分不少都还给了她。
“你问我的问题我恐怕回答不了,因为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谭幼瑾顿了顿说,“谢谢你来这里,不过咱们年龄相差太大,我觉得可能不是很合适。”
她自认为说得已经够清楚,她原谅他了,她也不需要于戡再接着演这暗恋戏码。
“差距大吗?我不觉得。”于戡却并不顺着这台阶下,反笑道,“在这种问题上,你只考虑年龄,而不考虑别的,评价标准如此单一,我觉得你可能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成熟。没谈过恋爱的小女孩儿才会像你一样,预先设定条条框框,有一点儿不符合要求就完全否决。”
谭幼瑾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滞。
于戡问她:“我这么说,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谭幼瑾面无表情地说:“没有。”
“而且通过咱们上次微信聊天,我觉得你大概喜欢生理年龄比你小的人。”
谭幼瑾惊诧道:“你从哪里得出的这结论?”她以为于戡今天是帮她摘帽子的,却在她刚原谅他之后,马上给她扣上了一顶更大的帽子。
于戡举例说:“你说你最喜欢现在,一点儿都不想回到过去。”
谭幼瑾因这样被污蔑,部分丧失了一直保持的好涵养:“请问你的论据和你的结论有什么关系?难道在你看来,年轻就代表现在吗?如果你要把时代比作人的年龄,那过去的时代没现在年头长,才是更年轻的。”
“那你喜欢更老一点的?”于戡几乎要笑,“这倒容易,我又不是不会变老。”
谭幼瑾在逻辑上战胜了于戡,但没想到他会在这里等着她。
然而他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马上沉默了。好像意识到观众大概不会喜欢多嘴的男人,即便他长得好看。
“你的侧脸很好看。”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于戡突然说,“我刚才一直没说,是怕你听了马上戴上帽子挡住。”
他这么说,谭幼瑾自然不能马上戴上帽子,只能由他继续看着她的左侧脸。现在,谭幼瑾不能像很久以前把他当作一个无性别的学生。他的注视让她有点儿不自然。她简直不知道他到底要干点儿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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