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景天手中宝剑散发出沉沉紫光。
他眼睫微抬,瞳孔睁开,空中一道惊雷显现,随即雷声隆隆,闪电霹雳!
云间电闪雷鸣,放眼望去,天幕上乌云密布,全是雷云。
细蛇般的雷电布满了天空,令人无处藏身,在细密的雷网之间,一惊雷落下,如?沧龙入海,空中顿起一片焦灼滋味。
恒子箫倒吸一口凉气,乌云蔽日、雷龙入海——这才是九雷阵最终的形态!
和岳景天所呈现的雷阵相比,他在决赛中对宁楟枫使用的根本只是儿戏。
空中万雷奔现,司樾无处可匿。
除了遍布天穹的雷网外?,这一剑阵中,尚有九道形同?龙身的巨雷,威力?堪比雷劫。
司樾跑不了,便不跑了,竟在空中盘腿坐了下来?,任闪电千万,浑然不觉。
那劫雷当头砸下,恒子箫惊呼出声,司樾依旧是雷打不动,稳如?泰山。
巨雷自她头顶落下,消散之后,她毫发无伤,徒留一股浓郁的焦味证明那劫雷曾经来?过。
岳景天微微一怔,随即眸色愈沉,“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不是看出来?了么——”司樾又受了第?二道雷,身上雷光大作,她于千万怒雷中谈笑自如?,“我不是人。”
岳景天咬牙,集全力?于阵法当中,势要诛杀此魔!
他手中宝剑剑光逼人,四周风云翻涌,如?海上惊涛,九道劫雷一道比一道狠戾。
半边天空一片狼藉,远远望去触目惊心。
半晌,那九道劫雷悉数降下。
岳景天脱力?踉跄一步,身前宝剑微微一暗。
他抬眸前望,见司樾起身,掸了掸衣袖,从?头到?脚,连发丝都没有乱一根。
“可以了吧,”她挑眉望着岳景天,“别太?任性了,我可赶着吃喜酒呢。”
“妖孽,休走——”
岳景天长剑一翻,忽而?间,他身后浮起一座巨大的剑影,高十七八丈,宽五六丈,顶天立地,浩浩荡荡有吞吐山河之气概;
剑周法气如?长虹贯日,方圆十里内外?,妖魔精怪无不骨寒胆战,被其剑势压得五体投地,难以站立。
天下第?一剑修,合体巅峰期的实力?尽数爆发。
岳景天身上散出磅礴真气,墨发与白袍翻飞,剑眉之下,一对凤眸目光如?炬。
“这是……”纱羊愣怔地看着他身后那硕大的剑影,口中喃喃,
“一介凡人,竟修出了一分法天象地!”
法天象地——恒子箫一惊,那不是传说中仙神才有的本领么!
据说仙神所化法天象地,能令身影上抵三十三天,下至十八层地狱。
这不过是传说中的神通,师姐为何?说得言之凿凿,仿佛确有其事一般?
纱羊为那剑影所震撼,没有察觉恒子箫惊疑的目光。
她想起司樾对她的警告,难不成这岳景天真的是某位武神下凡?
若真如?此,司樾确实不便出手,否则等岳景天回天之后参她一本,她就又要被关进灵台里去了。
纱羊心中焦急,怎么老祖派司樾下界,却?没有安顿好这里的神仙,这让司樾如?何?行走!
纱羊忽而?一顿——既然煌烀界本就有仙神在世,为何?还要派司樾下界引导子箫?
这岳景天不仅和子箫一样都是剑修,而?且连灵根属性都相仿,由他引导恒子箫岂不更好……
这个问题纱羊曾思考过无数遍,她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要派一个大魔头去引导一个小魔头飞升成仙。
整件事听起来?荒诞可笑,难道她九重天上下十万八千座神祗,就没有一个有空下界吗?
啻骊老祖、文昭司君……他们到?底在想些什么……
“法天象地。”远处,司樾同?样看出了岳景天这一招的来?历,“怪不得是第?一剑人,佩服、佩服。”
巨大的剑影之下,岳景天双瞳亮着青紫法光,他遥望着司樾,声仿佛自九天之上传播而?下,威严浑厚。
“既然知道,还不束手就擒!”
“我不想惹事,歉也道了,钱也送了,雷也挨了,你何?必纠缠不休?”
若非知道岳景天是个死脑筋,司樾早就跑了,哪还会待在这儿和他废话。
只是这一回跑了,更让岳景天觉得她心中有鬼,日后天涯海角都不得安宁。
她道,“佛说众生平等,人妖恶鬼、蝼蚁草木,皆有修道结缘的机会。你能来?这儿修行,我凭什么不能?”
“强词夺理。”岳景天沉声,“人与魔岂能混为一谈,你身上邪气四溢,也有脸说什么修道、什么结缘!”
“我邪气再盛,也比不了你身上的凶杀之气。”司樾抬眸,看了眼他背后那浩气凛然的剑影,“小剑呐,算了罢,就当是放我一马,给个面子,睁只眼闭只眼不行吗。”
“今日若放你离开,明日还不知会生出何?许事端。”岳景天冷声道,“司樾,我再问你一遍,是束手就擒,还是死在我的剑下!”
这话没让司樾如?何?,倒是把纱羊听得一惊。
隔着老远,她冲司樾喊道,“司樾!你、你别忘了正事!”
她实在是为岳景天捏一把汗。
三千年?那一战,七十二武神一同?展现法天象地都没把司樾怎么样,如?今岳景天不过幻化出一把剑影,就敢这般嚣张。
纱羊明白他是除魔心切,可还是心中抓狂——这人根本不知道这眼前这寒酸的女人有多可怕!
她与司樾相处五十年?,自然知道司樾并不是传说中那暴躁嗜血的恶魔。
平日凡人对她的调侃冒犯,她也不甚在意。
但岳景天不同?,司樾似乎知道他是哪路神仙转世,既然是司樾认识的神仙,那十有八九有过旧怨。
平心而?论?,连纱羊也认为司樾对岳景天足够客气了,岳景天这样咄咄相逼,只怕这新?仇旧恨算在一起,让司樾忍无可忍。
她实在担心司樾会一气之下把人撕成两半,为此不得不出言提醒,希望她能以大局为重。
司樾叹了口气。
她转头看向纱羊,对着纱羊那对大眼睛道,“文昭,我是没辙了,就差给这小子跪下磕头了。你要是有点良心,这件事就不能算在我的头上,知道不?”
岳景天看着她莫名其妙地说了一通,双眸一凛,“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他双手持剑,低声一喝,双瞳爆发出惊人的法光,挥剑如?搬山,手中宝剑挥下,身后那巨大的剑影也随之朝司樾轰然砸下!
司樾照旧是懒散着骨头,寸步不移。
剑影落下,霍然间将她劈成两半!
然剑下不见血肉,只有两团被打散的紫雾。
岳景天一怔,立即四顾,却?是再也寻找不到?司樾的踪影。
正极目探寻着,耳畔忽然被人吹了一口气,酥酥麻麻地如?蚂蚁爬过。
岳景天心头一跳,猛地回头,正对上了女人那双深邃的紫眸。
他正要动作,赫然发现自己四肢麻软,视线竟无法从?司樾的眼中移开。
那双紫眸像是要吸走他的魂魄似的,岳景天双眸逐渐涣散,神态也惝怳了起来?。
不消片刻,他眼前一黑,宝剑脱手,全身软倒了下去。
司樾一把揽住他的腰,防止岳景天坠下云端。
她对着那张俊脸左右看了看,嫌弃地啧一声,“死心眼。”
“把他放在这里就行了吗?”
走出几?丈后, 纱羊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躺在路边石头上的岳景天。
“这里没人会劫色一个三百岁的老爷爷的。”司樾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手中?抛着个锦袋, “劫财就更不用担心, 他身上的财都被我拿了。”
“你就不怕他醒来报复你吗?”
司樾一笑, “我抹去了他脑中?和我相关的记忆,暂时是不会了。”
“暂时?”纱羊不解,“既然已经抹去了他脑中?的记忆,难道不是以后都不会了吗?”
“谁知道他出发前有没有告诉过?别人, 回?去后别人一提, 他不就又想起来?了么。”
司樾停下脚步,看向?恒子箫,“得了,昇昊宗摆喜宴,这第一剑八成也被邀请了。看来?我是没有口?福了, 你和旺财去吧,把我那份也吃回?来?。”
“师父, 岳景天?从未和您有过?接触, 他是怎么看出来?您……”
纱羊一愣, “子箫, 你都知道了……”
恒子箫摇头, “我不知道,只是隐约察觉师父并非常人。”
“也是, 这家伙身上不寻常之处太多?了,又不注意遮掩, 露馅是迟早的事。”纱羊叹了口?气,看向?司樾, 司樾不甚在意地扭头,继续往前面走去。
“好吧子箫,”纱羊对恒子箫道,“事已至此,告诉你也无妨。”
恒子箫一怔,他还以为起码在元婴之前,自?己都不会知道师父的来?历了。
两人落后于司樾几?步,纱羊一边走一边道,“这话要从何?说起呢……唔,让我想想……”
她措辞了片刻,“子箫,你也曾抄写过?佛经,知道三千世界的含义?吗?”
恒子箫点头,“宇宙中?有三千大世界。一千小世界集为一中?世界,一千中?世界集为一大世界。”
“不错,三千世界,实乃十亿小世界;而三千大世界实为千百亿世界,也称无量世界。”
恒子箫思忖道,“师姐,您是说我们身处于一方小世界中?,而天?外还有千百亿世界吗?”
纱羊合掌,“真真是一点就透!看来?你小时候能遇见那位代?笔先生?也是命定缘分,是天?有意指引你了解宇宙。既然知道这点,就好说多?了。”
“莫非师姐和师父是其他世界的人?”恒子箫问。
纱羊往前飞出一段,回?过?身来?看他。
“佛法无边,可?以触及无量界。但仙神的力量只够掌控部分小世界。”
她细细地从头开始给恒子箫解释,“你也一早读过?《道德经》,知道开天?辟地以来?,轻清者?上浮而为天?;重浊者?下凝而为地。
“仙神们居于天?界,亡灵游魂们则徘徊于地下冥界;在天?地之间还有一混沌处,名为混沌界,那里居住着妖魔精怪之属。”
“混沌之所以名为混沌,是因为其中?的‘气’并不稳定,时常会撕裂、碰撞,所产生?的裂口?,便是一处小世界。”
“为了防止妖魔流窜,天?神造人,将人派往各个小世界中?掌管万物。至今为止,混沌界已有三十六处裂口?,也就是三十六方小世界。”
恒子箫问:“所以…修道者?以除魔为己任,其实是来?自?神的命令?”
“可?以这么说。”纱羊道,“人类是神之子,你可?以理解为天?子和诸侯之间的关系。”
“天?子派诸侯戍守各个诸侯国,就是为了抵御外敌,对抗那些妖魔邪祟。”
恒子箫望向?走在前面的司樾。
若按天?子和诸侯来?理解,那么神和魔之间,并非正与邪的关系,只是两个敌对国而已,并无正义?邪恶之分么……
“子箫,你所处的世界被称作煌烀界,就是三十六小世界的其中?一界。”
纱羊一拍胸脯,“而我来?自?天?界。小世界中?的生?灵死后会到冥界,若能飞升,则会去到天?界。所以我的确算是你们的师姐前辈不错。”
“至于司樾,”她道,“她来?自?混沌。”
自?槐树精一战,恒子箫便发现了纱羊和司樾的理念矛盾,揣测二人并非同门。
如今得到印证,他心中?却?还是留有疑惑。
“既然如此,师姐为何?会和师父一起,又为何?会来?这里?”
“因为煌烀界出了问题,所以我们必须来?这里。”纱羊含糊道,“你师父……呃,虽然是混沌界的大魔,但有济世之心,她与天?界达成了共识,愿和天?界使者?——也就是我,一起来?煌烀界平定动荡。”
纱羊余光瞥见司樾的肩膀颤抖了一下。显然是憋笑。
纱羊顿时双脸通红,羞得想要一头碰死。
可?除此之外,她也没有更好的说辞了。
她不能把上一世的情况告诉恒子箫。
若他知道自?己上一世如此凄惨,又害死了那么多?人,该多?么难过?,兴许还会因此诞出心魔。
再说,她把司樾说得多?么伟大,那家伙该感谢她才是!凭什么笑她!
“煌烀界会出什么事?”恒子箫果然好奇,“不能讲于我听吗?”
“天?机不可?泄露。”纱羊用一句话糊弄过?去,拍了拍他的头顶,“等你飞升之后,我才能告诉你。”
恒子箫点头,信了纱羊的话。
他望向?前方的司樾,心想,既然天?界是飞升后仙神们所待的地方,那么同为大世界的混沌界,其中?妖魔恐怕也有和仙神相当的实力。
难怪师父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师姐也说连渡劫期的修士都不能伤她分毫。
恒子箫向?来?知道司樾厉害,骤然得知这些天?外之事,不仅不觉得荒诞,反而还如拨云见日一般,有了“果然如此”之感。
“你想问的,我应该都说了。”纱羊道,“子箫,现在轮到我来?问你。”
“师姐请问。”
“你是什么时候察觉你师父是魔的?”
恒子箫想了想,“我也不记得了,大概是从那句清洁咒开始。”
纱羊扶额,“我想也是,那句咒语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话。”
她又道,“你既然有所猜测,难道不怕吗?她可?是魔呀!”
“师父从不害人。”
恒子箫想起当年下山前,师父对他说过?的话。
当时他内心正因师父的身份而有所动摇,遂向?师父求教,妖魔是何?模样。
师父告诉他,他想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恒子箫问,他想他们都是一心向?善的样子,可?以么。
司樾答,可?以。
恒子箫又问:既一心向?善,还算是妖魔么?
司樾再没有答。
而今,恒子箫终于明白,仙魔不两立,或许不单是因为诸魔皆恶,更也是因为夹杂了种族斗争。
师父没有回?答,是不想乱了他的心,扰了他的道。
恒子箫脚步一顿,倏地停了下来?。
他蓦地想起斩杀槐树精后师父看他的眼神。
她像是确定了什么、明白了什么——
彼时恒子箫不懂,如今却?是懂了。
他问司樾,自?己是否做错了,司樾告诉他,他没错。
人剥兽皮,妖剥人皮。
何?家村一事本就无论对错,只是他恒子箫选择了人。
师父知道他已猜出自?己的身份,陷在了师道两难的窘境。
她带他到何?家村,恒子箫几?次向?她求助,她都无动于衷,任他遵从内心做出自?己的选择。
恒子箫选择杀了槐树。
他终究要走仙途,终究和司樾不是一道。
她不怪恒子箫,成全他的仙道,告诉他,他没有做错。
恒子箫低头看着自?己脚尖,心脏处一阵酸刺。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背叛师父,他怎么可?能这么做——
恒子箫纵有千言万语要辩解,但情急之下、在本能的驱使下,他还是选择了斩杀槐树。
这是铁证,抵赖不得。
他总觉得自?己在司樾眼中?无足轻重,时刻都会被抛弃,却?不想,竟是自?己先选择的背道而驰。
纱羊不知恒子箫心中?在想什么,只看见他突然停了下来?。
“其实我也觉得你师父不是坏人。”纱羊道,“虽说眼见未必为实,可?就我认识你师父这五十年来?说,她实在没做过?什么坏事。”
三千年那一场天?界浩劫到底是何?原因,司樾从不跟她说明。
纱羊不知道三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司樾从前是什么样,可?她认为,自?己前面的那个女人绝不是滥杀无辜、嗜血残暴的恶魔。
“别的妖魔不好说,但你师父还算靠谱。”她扫了眼走远去的司樾,对着恒子箫笑道,“虽说仙魔不两立,但她毕竟活得比你久,知道的事情自?然也比你多?,当得起你一声师父。”
恒子箫沉闷地点头。
司樾当然当得起他的师父。
山长对他好,教他读书?识字,可?只能算作先生?;
白笙对他好,带他练剑、引他入门,可?只能算作师兄;
纱羊对他好,供他吃穿,陪他长大,可?也只能算是姐姐。
唯有司樾,她看似对他漠不关心,却?是真正为他指点迷津之人。
正因如此,恒子箫愈发不能原谅在何?家村背叛了师父的自?己。
他怎能…
他为何?会选择站到师父的对立面去……
他那时明明已经知道师父极有可?能是妖魔,为何?还是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恒子箫胸口?发涩,无法原谅自?己,可?此时的心情却?像极了杀死槐树之后的那一晚——
他痛恨自?己,偏偏并不后悔。
即便重来?,他或许还是会杀死槐树,还是会杀死自?己这一路遇到的妖魔鬼怪,还是会选择帮助人类同胞。
恒子箫在质问自?己为何?会背叛司樾时,隐约察觉了源头。
他是在司樾门下长大的,从小受到司樾指点,若司樾是魔,他学的也该是魔道,又怎么会走上仙途。
追溯根本,一是何?谓魔道?二是司樾所授他的,到底是什么道?
她不教他心法、不教他法术,一切有关魔道功力,司樾皆不传他。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不想他和她走上同一条道。
恍惚中?,恒子箫想起那年司樾带他看菜人回?来?,他又惊又怕,除了害怕那鲜血淋漓的惨象、人类互食的疯狂外,更害怕师父在菜人摊上的轻车驾熟。
他于是问司樾,是否也吃过?人肉。
那时司樾对他说,「你得怕,才行啊。」
这一句话,司樾难得正经。
如今回?想,恒子箫依旧云里雾里,只是能够明白一点——
师父不想他成魔。
恒子箫抬眸,这一刻钟的时间对他来?说太过?漫长,数十年的疑云一瞬间拨开,叫他被云外的阳光刺得双眼酸胀。
他心中?五味杂陈,望向?前方的背影,女人的背影一如他幼时记忆里的模样。
她问他:「既是灾星,为何?求仙?你该入魔才是。」
彼时,他迷茫不知魔为何?物,犹豫地说「魔……没有来?我们村招人。」
司樾顿时笑了,「这倒也是,是魔的不对。可?你既受了委屈,日后还想庇护黎民么?」
“师父……”恒子箫开口?,艰涩地唤了一声,却?也不知自?己想要说些什么。
杀死槐树,真的只是他一人的选择,司樾从不曾干预他么?
打一开始,她便只问他:可?想庇护黎民?
司樾回?眸,看向?他。
“你问我岳景天?怎么知道的?”她冲着恒子箫一笑,“我看嘛,八成是你身上沾染了我的气息,他顺藤摸瓜,从你那儿摸到我这儿了。”
“什么!”纱羊转身,来?来?回?回?地端详恒子箫,“我怎么没看见他身上有什么气息。”
“你太弱了。”司樾道。
“你…”纱羊鼓了鼓脸颊,片刻嘀咕道,“好吧,也是实话。”
她接着又说:“如果子箫身上真的沾了你的气息,那他岂不是也不能参加宁楟枫和蓝瑚的订婚典礼了?”
司樾耸肩,“没必要,他那么大人了,不至于为难一个小孩儿。”
“唉,这叫什么事儿啊。”纱羊叹了口?气,又问恒子箫,“子箫,你觉得呢,你要是想参加,我陪你一起去。”
恒子箫摇头,“我…我还是不去了,就算岳景天?不会为难我,我去了,也总是会给他们添一分麻烦。”
“好吧。”纱羊也是这么想的,“毕竟是人家大喜的日子,我们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
她往前飞了一段,落在司樾头上,“既然不去昇昊宗了,那在宁楟枫和蓝瑚下山前我们要做什么呢?”
司樾将手中?的锦袋高高抛起,扬唇邪魅一笑,“当然是销赃。”
岳景天睁眼?时, 自己正躺在空中车鸾内,身旁是一脸担忧的赵尘瑄。
“师叔,您醒了!”见他清醒, 赵尘瑄扶着他坐起, “可有哪里不适?”
岳景天抚着额头, 脑海一阵晕眩。
“这是何地……”他闭了闭眼?,驱赶那股昏沉,“我为何在此。”
“师叔,您不记得了吗!”赵尘瑄一惊, “大会结束以后, 我请您回去,您问了我当年?洛城司樾一事,说恒子箫身上果?然伴有邪气。接着您便独自出门?了,应当是去找了司樾师徒。”
听见司樾二字后,岳景天太?阳穴一阵刺痛, 眼?前浮现出一对紫色的瞳孔。
他想不起来……
司樾、恒子箫,这两?人是谁, 他一点?印象也无。
赵尘瑄见他双眉紧皱, 试探道, “莫非, 您被?那司樾抹除了记忆?”他说罢, 马上否认,“这怎么可能?, 您可是合体巅期啊。”
在意?识到岳景天要?去找司樾时,赵尘瑄试图尾随他而去, 可惜岳景天速度太?快,不到片刻赵尘瑄便跟丢了。
“你一直和我在一处?”岳景天抬眸, 纵然刚刚醒来,那双凤眸依旧冷厉。
赵尘瑄摇头,“您让我和其他人先回宗门?。”
“我是看?见天边出现您的雷云,接着又看?见了一把巨大的剑影才找了过来的,不想到地方时,只见您失去了意?识,倒在路边。”
“巨大的剑影……”岳景天双眉愈发紧皱。
如此说来,那个叫司樾的人竟能?在他法天象地之下逃脱,还轻易抹去了他的意?识……
他看?向赵尘瑄,沉声道,“把那两?人的事一字不漏地告诉我。”
赵尘瑄面上一愣,暗处勾起了嘴角。
“是,师叔。”他低头,“容我慢慢说与?您听。”
恒子箫给宁楟枫去了一只纸鹤,告诉他自己和师父师姐无法参加订婚典礼一事,等他们办完仪式下山后再找一处地汇合。
司樾带着恒子箫和纱羊去了化城的邻城,在那里找了一处当铺,把从岳景天身上夺来的宝贝能?当的都当了钱。
此地靠近化城,自然也是热闹无比。
司樾七拐八拐,明明是头一次来,却熟门?熟路地找到了自己要?去的地处。
“这是……”纱羊仰头,望着眼?前的高门?大匾,匾下人络绎不绝,“赌马坊?”
她转过身来,“司樾,子箫可是修道之人,怎么沾赌呢——不,就算不是修道之人,也不该沾赌,赌得还是不义之财!”
“什么叫做不义之财,”司樾不以为然,“你去挨他九道雷劈一下试试?这都是我应得的!”
“所以我这不是也没有太?制止你拿岳景天的钱吗。”
纱羊也知道,司樾对岳景天是一忍再忍了,她没有伤岳景天性命,只是拿他一点?钱,确实不算过分,“但赌博就是不对!”
“你又错了,”司樾笑道,“既是赌博,必是有输有赢,而我只会赢钱,那又怎么能?算赌呢?我只是来这儿观马,顺道赚钱而已。”
“岳景天虽然古板了点?,但说话一针见血。”纱羊鄙夷道,“你的确是强词夺理又油嘴滑舌。”
“你以为我很乐意?来这里吗?我一个妇道人家,出入这种地方,得受多少白眼?。”司樾哼了一声,“钱留在手里要?么花掉,要?么贬值。那什么剑早晚会找上门?来。
“父债子偿,等他找来,我这个师父还不上的钱,还不是算在弟子头上?趁现在他还没来,我用钱生钱,全是为了这小子着想。”
纱羊目瞪口呆,“我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反驳了。”
她扶额之后,转过身去,“你怎么样我管不了,但子箫不能?和你同流合污。你自己去吧,我带子箫去旁边的茶馆等你出来。”
她往前飞了一段,发现恒子箫没有跟上,一回头,就见他心不在焉地站在原地,半瞌着眼?睛,隔绝了五感似的,对周遭一切都没有反应。
“子箫、子箫?”纱羊飞回去,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恒子箫这才如梦初醒似的,双瞳有了焦点?。
“你怎么了,”纱羊问,“难道又发热了?”
“我没事。”恒子箫摇头,抬眸望了眼?前的大门?,对司樾道,“师父,我们要?进去吗?”
“还说没事,跟元神出体了似的,刚才说的你一句也没听到。”纱羊拦在了他面前,“这种地方她自己一个人去就行?了,你得和我走。”
“不!”
纱羊一愣,张口回绝的恒子箫自己也愣住了,他别过头去,放轻了声音,“我和师父走……”
纱羊印象里,恒子箫几乎从未这般强硬地拒绝过她。
她不知道恒子箫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自己做了什么冒犯他的事?
可恒子箫并不看?着纱羊,他躲开了纱羊的视线,只低头看?着脚下。
气氛有些僵硬,司樾出声道,“得了得了,你真以为他还是个毛头小子?凡界的花花可比这里多,该看?的不该看?的,他早就看?过了。走走走,一道去。”
她率先抬脚,迈入了门?内。
恒子箫没有说话,只沉默地跟在司樾身后。
纱羊不明所以地望着恒子箫的背影,过了一会儿,还是随两?人一同去了。
赌马坊内部比外面的街道还要?嘈杂,浑浊的气息封在一处,让纱羊几乎无法呼吸。
她厌恶这充满铜臭和欲望的地方,本?想扒在恒子箫肩上,却想起方才他那冷硬的拒绝和躲闪的眼?神,不免有些尴尬,遂钻进了司樾的衣襟里。
说来奇怪,司樾明明是魔,可她身上的气息却比绝大多数神子清爽。
纱羊整个都钻进去后狠狠松了口气,得以重新呼吸。
司樾的气息十分强大,常人侵入不得,可四周的声音还是源源不断地传进纱羊耳朵,让她知晓外边动静。
穿过挤满人的两?个大厅,司樾径直去了第三厅。
这里人少了许多,有管事跑来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