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简介:天地有时,万物循命。
煌烀界大难之后,文昭司君倒拨了天物时镜,将时间倒回了大难生发之前,又命人下凡,阻止毁灭煌烀界之魔,将其引上正途。
司樾下凡了,司樾遇见毁灭世界的魔头了,司樾累了。
“听好了小子,这个世界上头有人罩着,像你这样没有靠山的小魔头,就算毁灭世界一百遍也是白费力气。真的想要和世界说永别的话,还是毁灭自己比较实在。”
司樾觉得自己任务完成了,司樾准备回去了,司樾又被打下来了。
“蠢货!他才五岁能听得懂什么!好好把魔头抚养成人,否则你别想回去!”
天空上传来这样的声音。
司樾看着面前迷茫的男孩,内心比他更加迷茫。
人类的崽子……怎么养来着?和养狗一样,每天在桌子下面丢块骨头就行了吧……
恒子箫很早就知道自己是个灾星。
他出生克死父母,三岁克伤整个村子,就连修真界最强剑修都断定他为灭世之灾祸。
这个世界容不下他,他也不想容下这个世界。
“师父……您终于来了。”
一席黑袍的男人坐在累累白骨上,精疲力尽,凄然一笑。
“您来阻止我了吗,您讨厌我了吗……抱歉,弟子还是辜负了您的期望。”
司樾迎着血风上前,她说:
“因为文案字数超了,我就不多说了,你自己好好反思反思!”
——文中一切设定都是编造,请勿代入现实——
内容标签: 异能 女强 成长 师徒 对照组 救赎
搜索关键字:主角:司樾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经济实用型修仙
立意:万物有灵,尊重生命。不惧权威,敢于反抗。
三月五,九重天华清庭内开始了一年一度的桃花盛会。
十二星君、四洞天王、九方神女……各路仙神汇集于此,众仙家聚集起来的清气灵泽充斥其间,使桃花掩映下的华清庭灵气逼人、熠熠生辉。
托着仙酿灵果的仙女们鱼贯而入,流水般迎来送往;
隔着一池莲池,水上亭中坐着凤凰鸾鸟等族的乐师们,他们身前或摆箜篌,或置扬琴、琵琶,又或是玉笛、编钟,各式仙品乐器在这些擅长音律的仙族手中织成了一曲又一曲的天籁,音色华贵亦不失天家庄重。
办宴者是九重天的掌管者之一——天圣母啻骊老祖。
啻骊老祖的面子上到九重天,下到阎罗冥殿,更有甚至从四海之外赶来应约,其权势仅次于神王帝君半分,是名副其实的天界副王。
这场桃花盛宴主人还未来,场上却已其乐融融、欢乐无比。
众仙家相互寒暄、稍稍落座后,一声嘹亮的通传从天边传来——“天圣母啻骊老祖到——”
神君仙女闻言无不起身迎贺。
只见殿上左侧门内走出一名身披富丽霞彩、头顶威赫神光的女人,慈眉善目,威仪不凡,双瞳炯炯有神,暗藏精光。
此人正是啻骊老祖。
她笑呵呵地走来,于主座前挥袖,一声“诸位请坐”,吐字中气十足。
众人谢恩落座,正等老祖开口宣讲开宴祝词,突然,自华清庭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仙童低着头匆匆跑来,一来便扑跪在了殿中文昭司君的席前,哭着喊道,“不好了——司君!煌烀界…没了!”
这话一出,华清庭哗然不止,那悠悠扬扬的乐声也戛然中断。
文昭司君一怔,当即质问:“怎么回事,快快报来!”
仙童跪在地上,颤抖着哽咽道,“我、我也不知道,只是打了个瞌睡,等一觉醒来,再去查点各界情况时,煌烀界已是一片尸山血海,长明灯只剩一百二十二盏了。”
“你!”文昭司君脸色由白转青,指着仙童的手指和仙童一起微微颤抖着,着实气得不轻。
殿中各仙家惊愕地议论纷纷,“长鸣灯竟只剩百余盏!天地开辟以来,还从未有小世界被糟蹋成这幅样子。”
“想来是有大魔出世,竟逃过了文昭司君的镜子。”
“好了——”嘈杂人声中,主座上的啻骊老祖开了口。
这声音不疾不徐,不愠不恼,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令整个大殿都安静了下来。
众人朝啻骊老祖望去,她看向文昭司君,道,“祸事已然酿成,不急着训斥小童,先看看下面的形势罢。”
文昭司君铁青着脸,对老祖躬身应是。
他一挥乾坤袖,殿中央倏地打开了一面水镜,水镜之中正是煌烀界此时的模样。
众人望去,只见水镜被烧得通红,内里乌云蔽日,火海一片,路边皆是尸骨,不见半点生气。
忽而,有半只血黑色的锦履踏在了水镜末边,溅起了两点血泥。
锦履之后,一股冲天而上的血煞之气涨满了整座水镜!
这煞气冲得满座天神瞠目,定睛望去,镜中显出一人。
那人一身脏污黑氅,长发披散,手持血剑,低垂着头,踉踉跄跄地于尸骨堆旁经过,体内体外都被浓郁黑红色的煞气裹挟,几乎看不出人形。
“小小煌烀界竟有如此强的煞气!到底是何方妖魔?”
文昭司君拧眉道,“这不是他自己的煞气,该是屠杀了整个煌烀界后,所有怨灵的血气凝聚而成的。”
说话间,那踉踉跄跄的大魔停下了脚步。
他在原地停留片刻后蓦地抬头,一双黑白不分全然血红的眼睛朝着镜子望来。
双眸中一片嗜血癫狂,冰冷恶意犹如实质,直勾勾地盯着满天仙神。
众神倒吸一口凉气,区区煌烀界的恶魔便能感知九重天的水镜,若生长在了混沌界,后果不堪设想!
“老祖!”左席间的六戟神君当即起身,对着啻骊老祖请命道,“请派末将前往煌烀界,斩杀此魔。”
“不可!”文昭司君连忙抬手,“此魔身上凝聚了煌烀界所有生灵的血煞之气,若是直接斩杀,他体内的血煞气破出体外,会将整个煌烀界都炸成碎片。”
“他如今已是神情恍惚,失去理智,我看要不了多久便会爆体而亡,届时还不是一样的后果。”六戟神君道,“现在下去,至少还能将煌烀界里剩下的生灵转移出来。”
“生灵换界非同小可,需要时间准备。”文昭司君对着老祖躬身道,“老祖,臣请用天物时镜,先将煌烀界的时间倒拨,之后去冥殿找出此魔,划去其姓名。”
“可笑,”六戟神君哼笑一声,“为了区区一个魔物动用天物时镜,实在是小题大做。”
“天物时镜本就是为小世界安稳而创,此时用上有何不妥?”
两个各执一词,座上的啻骊老祖思忖片刻,继而抬手,对着水云镜屈指虚握,念道,“时停——”
如此,煌烀界的时间被按下了暂停。
否则不等他们讨论结束,底下的煌烀界便已化为了灰烬。
底下众神议论纷纷,啻骊老祖看向两位神君,缓缓一笑,“六戟神君所言有理,可为了一个小世界动用我九重天的武神,难道就不小题大做了么?”
六戟神君一时语塞。
老祖望向另一处,开口道,“文昭司君,就按你说的办,倒拨天物时镜。”
文昭司君领命,又听老祖道,“只是,倒也用不着置人于死地。”
“我看这魔头的原身并非妖魔,而是人类,既是神子,就可引导向善。此子年纪轻轻便能屠杀整个煌烀界,若走上正途,日后必能位列仙班,为天界效力。”
众人一愣,随即垂首齐呼,“老祖仁慈,我等不及。”
文昭司君问:“那该派何人下界引导?”
啻骊老祖瞌眸,片刻一笑,抬手间,一块金色的令牌落入文昭司君手中。
“拿我令牌,去西方,找司樾。”
司樾——
众神惊诧,当即谏道,“老祖不可!”“那司樾是何许人,怎能派她下界!”
席中八成仙神都站了出来。
啻骊却是面不改色,“无妨,我自有打算。”
天渊神君道,“若老祖执意要让司樾出来,那至少让我等点好天兵、设好法阵结界。”
啻骊一笑,“我看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众卿若真不放心,让六戟神君陪同便是。”
众仙神心中惶惶,可见老祖如此泰然,全然一副胸有成竹之势,想来是持之有故,便迟疑地妥协了。
文昭司君和六戟神君随即拱手道,“臣领命。”
文昭捧着啻骊老祖的金令一路西去,身后跟着六戟神君和两队天兵。
一行人越过天界,穿过西天,在西天角落望见了一处古朴的灵台。
灵台外守着两位童子,见了文昭司君后作揖拜礼,询问道,“此乃西天边境,司君来此作甚?”
文昭司君恭敬地回了礼,继而手腕一翻,亮出令来,“我等奉天圣母啻骊老祖之命,带司樾下界。”
两童微讶,“啻骊老祖真的决定让司樾出来了?”
文昭司君道,“是。”
“这已是第三回了。”两位童子对着文昭、六戟合掌一拜,侧身让开了道,“众位神君请。”
“叨扰了。”文昭司君点头致意,接着便带着六戟神君和百位天兵进了灵台。
西方佛土东极的这一处灵台已筑有三千年,从建成至今,内里只待过一个活物,那便是司樾。
众人入门后,一抬眼,环形的石廊中央是加叠的十三环光明镇锁。
繁复的镇锁环环相叠,分别为:镇妖、镇邪、镇魔、镇鬼、镇恶、镇魂、镇魄、镇骨、镇力、镇能、镇灵、镇命、镇感。
十三重锁全部镇压在灵台底部的女人身上。
光环正气凛然,乃是无量寿佛亲手布置而成,三千年来从未破损松动。
文昭司君上前走至环形石廊边缘。
佛光之下,连清风都不敢妄动,四周静得只有两缕淡淡的流云。
他对着底下喝道,“司樾——”
气息和声音传至漆黑的台底,半晌,在十三重锁环底下,由万禄玄锁吊着四肢和脖颈的女人缓缓抬起了头。
她呈大字型被粗.重的万禄玄锁拴着,锁上流淌着金红色佛印,将她在此禁锢了三千余年。
女人披头散发,头发里不知是系着还是缠着一根柳枝。
身上一席脏破的麻衣——单薄如纸,涂满了黄黑红的污迹。
抬起头,透过十三重法光威严的锁环,女人模模糊糊地看见上方的文昭司君。
“司樾,”文昭司君低头看向她,“我等奉天圣母啻骊老祖之命来解封印,你,可悔改了?”
底下沉默半晌,许久,响起一声沙哑的声音。
“改…悔改了……多谢老祖大发慈悲心……”
文昭司君扭头看了眼身后的六戟神君,六戟神君握紧了手中的长戟,百名天兵蓄势待发,文昭司君后退了半步,这才将手中金令抛出。
令悬于十三锁环正中,化为道道流芒,那十三圈锁瞬间消散,底下的万禄玄锁也悄然退开。
“不要再想着负隅顽抗,”锁一打开,文昭司君立即退到六戟神君身旁,口中喊道,“司樾,我已是第三次来这救你,若你还像前两次那样冥顽不灵,九重天上下便真的再容不得你了!”
底下没有响动,和从前一解开封印便惊天动地的反抗不同,这一次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声息。
天兵们没有放松呼吸,双眼紧盯着灵台下方,握着武器的手也微微泛白。
文昭司君想要上前察看,被六戟神君拦住,他斜眼看向司君,用目光提醒到;小心有诈。
上百名天神严阵以待,灵台上空气寂得发沉,仿佛随时都会迎来一场暴烈的雷雨。
这窒息的沉寂持续了足足两刻钟的时间,终于,一束黑影从石廊底下飞跃而出。
披头散发的女人低垂着头,落到了文昭司君面前。
六戟神君立刻朝前跨出了一步,手中的长戟对向了女人,他身后的文昭也不着痕迹地握紧了袖中的神笔。
天界之中,文昭算是和司樾打交道最多的人,纵然如此,当司樾没有半分束缚地站在他面前时,管理三十六小世界的文昭司君还是忍不住屏气凝神,盯紧了她的一举一动。
他的目光扫过女人头发里缠着的那根柳枝。
双方对峙片刻,隐约有一触即发的险意。
蓦地,自远处传来一声雄浑威严的法钟。
钟声浩瀚无穷,振聋发聩,响彻天庭。
文昭司君余光朝着钟声响起的地方瞥去,这是无量佛祖开坛讲课的钟声,统共三声,力达西方十万亿佛土。
佛钟声里,低垂着头的女人身体倏地一颤,似乎被敲的不是法钟,而是她的骨头。
此前的僵持被打破,她弯下腰来,对着文昭司君拱了拱手,喑哑地开口,道,“劳烦您了。”
文昭司君心下长舒一口气,被抓捕三次,又关了三千多年,这魔头总算是学乖了。
“上来吧,”他松开了袖中的法器,道,“我带你回昭露殿,老祖有事要请你。”
今日裴玉门的入山广场上格外热闹。
七十九名稚童聚集一处,这些活泼欢快的气息令肃穆的广场变得年轻鲜明。
裴玉门的前峰虽然不高,从山脚到山顶统共一千级台阶,但对年幼的孩子们来说也不容易,他们气喘吁吁,却红光满面,亢奋地打量四周。
从今天开始他们便是仙家子弟,会学习仙法,将来还会成为神仙,这是连他们父母都做不到的事。
孩子们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分享自己的激动喜悦。
这片兴高采烈之中,队伍最末尾的孩子却披头散发,衣衫褴褛,一脸阴沉。
恒乞儿双手抱着布包挡在身前,他微微垂首,余光左右瞥动,打量着四周。
谁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不过四五岁的孩子前手环着包,后手竟握着一把藏在包里的菜刀。
他和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
没有人和恒乞儿讲什么是仙门、什么是成仙。
他不太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样的日子,只是听说这里能吃到饱饭,只是带他来这里的人是个好人,只是他实在是没了容身之所,所以才来了这里。
恒乞儿没有名字,娘亲难产而死,尚在襁褓时,父亲便失足坠入山崖,自此和聋哑的奶奶相依为命。
三年前一场大旱,奶奶将所有的食物都喂给了恒乞儿,于去年饿死在了屋中。
从那之后,大家便他称为“晦气的乞丐”或“灾星”、“丧门星”。
五日前,一群穿得仙气飘飘的人来到了恒家村,召集了所有年满五周岁的孩子,让他们排着队,依次去摸一颗透明的球。
没有人叫恒乞儿去,恒乞儿自然不会主动往人堆里凑。
村子里没有不讨厌他的人,除非必要,恒乞儿绝不在人前露面。
那天出门,是因为所有村民都围去了那些外人身边,田里便没了人。
趁着这个机会,恒乞儿想看看有没有遗漏的番薯、萝卜,路过排队处时,他听见了一位婶婶和那些外人的对话。
婶婶问:“请问仙人道长,要是通过了,得交多少束脩呢?”
领头的外人答道,“大娘,仙门收徒看的是缘分,不收费,只要孩子能通过考核,往日的衣食住行一切费用都由裴玉门承担。”
婶婶吃了一惊,“那怎么好意思呢,那么多孩子,一天吃饭得要多少钱呢?”
“您放心,这点钱裴玉门出得起,山珍海味没有,两菜一汤还是做得到的。”
恒乞儿咽了口唾沫,双脚定在了原地。
抽搐的胃翻滚着强烈的酸意,这酸烧得喉咙发疼。
这份日日夜夜缠绕着他的饥饿在听到这段对话后奇迹般削减了不少。
他没有靠近人群的打算,只是两菜一汤这四个字在他心中不断盘旋,随着心跳一下又一下地鼓动,且越跳越快、越跳越剧烈,顶得恒乞儿双耳嗡鸣,眼前也模糊了起来。
他定在了原地挪不动脚,想多听一会儿,似乎听着那些话语,他的灵魂便随着白衣人的描述,进入那美好的世界当中。
直到前排的孩子看见了他,扯了扯父母的衣袖。
“天老爷,这个扫把星怎么也来了?”
大人们看见了他,立刻窃窃私语了起来,“村长,快把他赶走,要是被仙人看见了可怎么得了!”
“万一仙人们看出了他的身份,以为我们村子里的人都和妖孽厮混可怎么办!”
“孩子们还等着成仙呢,不能得罪仙人,快把他赶走!”
村民们火急火燎地小声交谈着,他们避着裴玉门的弟子,但对于已经筑基的仙家子弟来说,这些声音清晰可闻,没有错漏一个字。
几个弟子对视一眼,每个村子都会有所谓的丧门星,但大多只是命格不好,远不到害人的地步。
他们固然不忍,可又不能总是插手外人的事,给门里平添麻烦。
得知恒乞儿过来,村长立刻沉着脸朝队尾走去。
他人还未到,拐杖已砰地打在了恒乞儿脚前,“小杂种,你来干什么!”
那威风凛凛的拐杖和男孩挤满了黑泥的脚指甲只差半寸,恒乞儿从炸耳的心跳中回神,惊恐地退后,几乎跳了起来。
村长又道,“还不快滚!”
裴玉门初次下山的女弟子坐不住了,扬声唤道,“村长,这孩子是谁?怎么如此瘦弱?”
村长和周围的村民一惊,立即有两个村妇劝着女弟子坐下,用身体挡住了她的视线,谄笑道,“是个外村流浪来的孩子,他就在这几个村子间来回讨饭,仙子莫怪,他一会儿就走了。”
趁着仙人看不见,村长拐杖一斜,鞭在了恒乞儿的小腿上,急急低喝:“愣什么!快滚!”
他紧接着转身,对裴玉门的弟子们赔笑,“没事了仙长们,没事了,他这就走了。”
恒乞儿的痴愣被那记敲在腿上的拐杖打破。
他瘦得可怜,火辣的痛楚没有经过皮肉的缓冲,直愣愣地炸在了骨头上——不止是小腿,他全身上下加起来也没有几两肉可言。
村长威严的后背将他和裴玉门弟子们隔开,小乞丐瑟缩了下肩膀,低下头,抱着自己的破篮子地离开了。
他本也没想着靠近的。
“等一下!”女弟子忿忿不平地站了起来,她一动身,身旁的师兄立刻拉住她,代她对几位村民说道,“虽然是乞丐,但既然还是个孩子,就让他也测一测灵根吧。”
“什么!”村民们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要让那个灾…参加仙门的考核?”
“怎么,难道他已经过了八岁?”
“那倒不是……”恒家村的村民们吞吞吐吐道,“仙长,他要是有仙缘,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就不必在他身上白费功夫了。”
“仙长,他不可能有仙缘的,还是赶紧测测我们家生根吧!”
“乡亲们,稍安勿躁,一会儿的工夫而已,也不耽误事。”说罢,那名裴玉门的弟子高声唤道,“小孩儿,过来。”
已经走出六.七丈的男孩一顿,转过头,茫然地望向他,随后立刻看向村长的脸色。
村长竖起了眉,眉间层峦叠嶂的褶皱里填满了烦闷、厌恶和不快,却又不敢违抗仙长的话,只得没好气地抬了抬下巴,从鼻孔里哼出两个字:“去吧。”
恒乞儿在原地顿了一会儿。
他并不乐意过去,成为人群的焦点对他来说无异于酷刑,他本能排斥着上前。
可干裂的嘴唇和满是酸水的肠胃让他满脑子都是两菜一汤那四个字。
仙人白花花的衣服,在恒乞儿眼中变成了村子里傍晚的炊烟、孩子和农夫们手中的馍馍、夏天门槛上村民们手中的热饭。
他缩起了肩膀,微低着头,攥着破烂的衣袖和衣袖下的篮子,经过队伍朝前走去。
刚迈出脚,村长忽然抬起拐杖,恒乞儿本能地瑟缩后退。
但好在这一次拐杖没有落到他身上,只是将他背后的衣服撩了起来,看了眼他的后背。
确认过什么之后,村长才用拐杖一顶恒乞儿的背部,催促道,“走快点!还让仙长等你?”
恒乞儿被推向了前方,身边隐约有窸窣的声音,“真不知道仙人在想什么。”
“难道这灾星上真的有仙力?”
“什么仙力,我看是妖力。”
“白师兄,”那名女弟子也忍不住小声问道,“您叫这个孩子过来干什么?”
她是看不过去一群人欺负一个小孩子,可把他叫过来测灵根有什么用?难道师兄真的觉得这样皮包骨头的小乞儿身上存在灵根吗?
话音刚落,女弟子便瞥见白笙拢在衣袖里的指尖闪过一点白光。
白笙取出一枚低级储物器,在里面放了些水粮果肉。
他掩着这枚储物器,另只手对着慢吞吞挪步的男孩招了招,鼓励道,“小孩儿,来。”
恒乞儿抬眸,一只漆黑的眼睛从垂下来的发缝里向外望去,看见了一排衣着雪白的裴玉门弟子。
他们比炊烟、馍馍和热饭更白,叫他下意识收紧了满是泥污的双手,也不知是渴望还是胆怯。
白笙去拉他的手,触碰的瞬间,男孩黑黄的小手猛地向后抽去。
白笙不得已用了点力,稳稳地拉住了他,另一只手也覆了上来,一边道,“别紧张,我摸一下你的骨龄。”
这句话后,恒乞儿不动了。
他安静了下来,小手紧握成拳,任由白笙触碰。
不是因为他听懂了白笙说的“摸骨龄”是什么意思,而是他的掌心被塞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头。
恒乞儿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大多时候,给予都是充满善意的。
他于是沉默了下来,握着拳抿着嘴随白笙动作。
“刚刚六岁,”白笙点了点头,收回手,走到一旁,指了指桌上的水晶球道,“来,双手放上去。”
恒乞儿看了眼白笙,随即低着头走去。
在到白笙身前时,年轻的仙人冲他笑了笑,恒乞儿便借着他的身形作遮掩,趁势将那颗石头收入了口袋。
眼前的水晶球晶莹剔透,恒乞儿有些犹豫,他的指缝和指甲里还塞满了黑泥。
这样珍贵的东西,他怕他碰脏了。
“娘亲,我不要摸他碰过的东西!”恒乞儿踟蹰之时,队首的小姑娘拉着大人的衣袖抱怨了起来。
“嘘!”女人连忙一扯女孩,余光迅速瞥了眼白笙等人,又回来瞪了女孩一眼:仙长还在呢,怎么能乱说话。
可惜七岁的女孩还没修到能眉目传情的境界,浑然不觉地问:“他的手那么脏,你不是说他身上有霉运,碰了就会生病的么……”
恒乞儿将手缩回了衣袖里。
“我倒是没看出这孩子身上有什么霉运。”在恒乞儿后退半步时,白笙道,“或许是我相术不精,当初是请了哪位道长给这孩子看的命?”
“哪有什么道长,”村长连忙上前赔笑道,“都是妇道人家的胡言乱语。”
他一边说一边拉着恒乞儿的手往水晶球上摁去,压低了声音催促道,“仙长让你摸你就摸,别耽误仙长和大家的工夫!”
这力道之大扯得恒乞儿向前趔趄了两步。
他树枝似的手腕被村长强硬地拉着,扑在水晶球上,连同头发里的一只虱子也落在了上面。
虽是半强迫地触碰,可入手时的温润感令恒乞儿一瞬间睁大了眼睛。
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温柔、暖和,从指间流入双臂、再游走全身,令他呼出来的气息都变得温暖闲适。
看似冰冷坚硬的水晶球,摸上去后却荡开了一层柔软的水波。
倏地,两团浅浅的光芒自水晶球内焕发而出,一团是淡淡的红,一团是浅浅的紫。
两团光芒慢慢向四周扩散,最后红紫二色充满了整个水晶球,焕发出耀眼的光彩!
“双、双灵根!”一旁的女弟子惊呼出声。
“还有变异雷系灵根!”
“这孩子居然有这么好的灵根!”
裴玉门众人又惊又喜,恒家村的村民则满脸茫然。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是不是测出妖力来了!”
“这下完了!我就说要赶他走啊!”
白笙的双眸随着那两团光芒一起慢慢睁大,流露出不少惊讶。
待那光芒消散,他对着恒乞儿一笑,“好孩子。看来那里面的东西,你一时半会儿是用不上了。”
恒乞儿和恒家村的村民一样,茫然地望着他。
小世界灵气不丰,修真者万里挑一,十分罕见,裴玉门成立数百年,如今弟子依旧不过一百十余人。
恒家村这一代,最年长的村民也不过见证了四次灵根,因此绝大多数村民都不理解水晶球的反应。
水晶球发亮之后,裴玉门的弟子立刻请村长通知恒乞儿的家人,商议拜师一事。
村长告诉他们,恒乞儿无父无母,家中并无长辈,有什么事直接和他商量就行。
白笙权衡片刻后,道,“既如此,就带我去他家里看看吧,我和这孩子单独谈谈。”
村长便带着他去了村外恒乞儿的住处。
等村长回来时,村子里的其他孩子也都测试完毕,村民们紧忙围了上去,焦急地询问:“村长,是不是仙人看出来那是个孽障了?”
“他该不会连累我们吧!”
“胡说什么!”村长一杵拐杖,喝道,“是那小子身上有仙力,要被带去仙门了。”
“什么!”众人目瞪口呆,“那两团光居然是仙力?难道不是妖力吗!”
“是不是搞错了,他要是有仙缘怎么会克死全家还招来旱灾呢!”
“我怎么知道!”村长心中似有一团沸腾的浆糊咕噜噜地冒糊泡,说不出来的不舒畅。
他深吸一口凉气,“不管他,孩子们的情况怎么样,还有被选上的吗?”
“有有有!”说起这个几个大人脸上立即展出了笑容,“忘了告诉您,那灾星一走,您家的孙女儿立刻就被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