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师父灭过世—— by江枫愁眠
江枫愁眠  发于:2024年0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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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乞儿抱着膝盖,望着自己的脚尖,没有回应。
宁楟枫又?问:“我道你?这几日挑灯夜读的,还以为你?是想?一鸣惊人,原来又?是被人欺负了。”
恒乞儿依旧不回。
宁楟枫挑眉,“真是锯嘴的葫芦,难怪人家专挑你?。是不是被打死了你?也不会哼一声??”
恒乞儿还是不说话,宁楟枫无趣极了,“你?这性子真活该受罪,小五,我们走。”说罢,他转身和凌五走了。
他走了,恒乞儿倒抬眼看他了。
宁楟枫的话让他无端有些耳熟。
受罪……
他蓦地想?起离开恒家村时,白笙对他说的话:
「我知道你?生来遭遇了许多不公,这里没有人愿意听你?解释,可裴玉门不同?。若你?想?留在裴玉门内,日后?万不可这般寡言少?语——你?若不说,旁人又?怎能知晓呢。」
这话当初恒乞儿不以为意,听过也就算了。
可不想?一语成谶,来裴玉门两?个月就得了印证。
他如?今记住了,可又?有什么用?呢,恒乞儿自己都无法想?象自己能说会道的样子。
恒乞儿低头,从衣襟里取出一团暖烘烘的纸包。
他剥开层层草纸,露出里面黏在一起的饧糖来。
几天过去,这糖一点也没有少?过。
恒乞儿伸手,谨饬地掰了一块下来,放进嘴里,又?把纸包包好收回。
他含着糖,迷茫地眺望远处的山。
伟山、甜糖,都让他觉得虚幻离奇,太不真切。
走了恒婷珠和恒铁生,裴莘院里再没有会刁难恒乞儿的人,他的生活归于平静,每日除了上学就是去司樾的院子里做功课。
寒来暑往,转眼间数月过去,经历了春暖花开、三伏酷暑和习习秋风,日子又?来到了冬天。
孩子们上山至今已有十一个月,距离最后?的毕业只剩下了短短的一个腊月。
这个月底,裴玉门将决定这些孩子的命运,是走是留,往后?的生活将截然不同?。
这个月后?,裴玉门也将带着这些孩子在修真界过第一个年节。
绝大?部分的孩子不会留下,因此裴莘院有惯例,每次到了最后?关头,比起强压着孩子们拼命学习往后?用?不到的东西,不如?让他们热闹热闹,给这一年的修真界之行?留一个快乐的回忆。
这个月开始,枯燥乏味的课程改变了,引入了许多实战应用?。
入学三个月起,裴莘院便开始教导孩子们引气入体,到如?今,也只有十二位学子能够嫁起感应。
照此看,能入门的就是这十二位学子,不必再比,但裴玉门的规矩并没有这么生硬。
理论上讲,有灵根就能修道,无非是有修炼的天赋有高低,一年引不了气,还有第二年、第三年,无非是天资差的孩子需要更长的时间罢了。
裴玉门的考核分为书、礼、武三项。
“书”考得便是这一年所学的千字文、四书、堂上所讲的修真界史和通识;
“礼”是先生对孩子日常的行?为道德进行?的评分;
“武”便是比拼剑术和法术。
最后?取综合分数前八的弟子入门。
换而言之,即便是不懂引气的学生,只要剑术扎实、学问优异、品行?高尚,便可以入选。
纵使入门后?修行?迟缓、甚至终身无法练气也不要紧。
偌大?的宗门里有许多杂事需要人手,因此不能修行?的弟子在裴玉门内是有工可做,且供不应求的。
言归正传,不论是已经练气的天才也好、还是只学了剑术的凡人也罢,总而言之,孩子们都远远没有达到可以斩妖除魔的地步。
但来了修真界一遭,裴莘院还是组织了一场活动?,让孩子们体验大?修士的生活。
创立裴玉门的初代?门主曾造一方幻境,名为鸿蒙玄域。
筑造幻境需要极高的功力,可想?而知且顾名思义?,裴玉门的这一幻境是个相当低级的幻境,几乎是毫无危险可言,魑魅魍魉一概全无,里面只有几头凶猛的凡兽而已。
学院将领着孩子们去幻境里逛一圈,向他们展示幻境的玄奥和术法的实际运用?。
这一活动?在凡俗界的学院里被称为——踏青。
除环游幻境外,孩子们还有一项大?事,那便是迎新表演。
一个月后?的除夕前夜,裴莘院会组织一场年饭,届时诸生上台表演,吃了这顿饭后?,翌日一早,赶在除夕夜前,裴玉门就要将这些孩子送回家去。
孩子们四到八人一组,自主组队。
宁楟枫、凌五、蓝瑚和紫竹自然是一起的,他们碰头之后?,蓝瑚又?提议把恒乞儿拉来一起。
她想?做好人,而宁楟枫则是想?着那家伙孤僻沉默,再不会有其他人和他组队了,于是同?意捎上他。
恒乞儿自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这个“不太用?上学的”尾月让孩子们激动?不已,每日都在讨论秘境和过年的事。
孩子高兴,先生轻松,司樾也可以搬回停云峰,做回她的逍遥峰主,大?家都十分快活。
这日大?雪纷飞,唯独停云峰鸟语花香。
司樾打开门,伸了个懒腰,就看见门口站了一排的人崽子,正齐刷刷地仰头看她。
司樾的懒腰定格在半空,抬眸看向末尾的白笙。
白笙对她拱手作揖,“见过师叔。”
那五个孩子也跟着唱喏,“见过真人。”
“这是干什么,”司樾放下手来,“怎么已经到除夕,要拜年了吗。”
白笙恭敬道,“师叔,我奉师父之命,送这五个孩子来停云峰,求你?照看一个月。”
“什么!”司樾和从屋里飞出来的纱羊都叫了起来。
“您也知道,这五个孩子是这届学生里的尖子。门主说,最后?一个月了,他们也没什么可在学院学的了,不如?交到您手上,让您来做最后?的淬炼。”
白笙一笑,“毕竟,您可是裴莘院里最优秀的先生。”
距离新生考核仅剩最后?一个月。
傅洛山很清楚,宁楟枫、蓝瑚都是奔着司樾而来的,若司樾不收他们,那他们是断看不上裴玉门其他老师的,就算通过考核,恐怕也留不长远。
裴玉门内缺少?富家子弟,这虽然使得门内弟子朴素和谐,却也使得门内财政颇为惨淡。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傅洛山希望司樾能再看上一个,既使公子小姐留下,也使司樾留下。
司樾抱胸,“我道那老头怎么准我回峰,原来是早就设好了下一步棋。”
白笙不敢插足这两?人的争斗,果断抽身,“人和话都已带到,晚辈先行?告退。”
他对几个孩子嘱咐了一声?,“在这里要听司樾真人的话,莫要调皮,有什么事就和真人说,她最是和善,不会为难你?们的。”
说罢,他再对司樾一拱手,便御剑离开了,留下五个孩子直勾勾地盯着最是和善的司樾。
司樾搓了搓头发,纱羊倒是高兴得很,“太好了,停云峰终于有了点人气。大?家快进来吧,我给你?们倒热茶。”
孩子们轮流经过司樾走入门内,挨个对她道,“有劳真人”“有劳真人”“有劳真人”“有劳真人了”。

“来, 别?客气。”纱羊端着两盘灵果出来,在桌子两侧各放一盘,“先吃点东西。”
几个孩子围桌而坐, 果盘落下后, 纷纷道, “谢谢纱羊师姐。”
入夏之后,几人和司樾、纱羊的往来就频繁了——或者说,和纱羊的?往来就频繁了。
司樾住在裴莘院时,宁楟枫每旬都要去找她指点剑术, 试图能完成司樾立下的?挑战, 借以拜她?为师。
九成九的?情况下,司樾都使唤恒乞儿去和宁楟枫打,可次数多了,宁楟枫也长了心眼,会挑恒乞儿不在的?时候去, 如此,总算是和司樾“交手”了几次。
结果至今他还是没能改口, 依旧只?能唤司樾为“真人”。
蓝瑚则不同。
一来她?不擅长剑术, 连宁楟枫都碰不到司樾的?衣角, 那她?就更?不可能了;
二来她?也看了出来, 能不能碰到司樾和剑法高低毫无关系——以他们的?年龄, 就算是不吃不喝三年,也不可能胜过司樾。
她?起先是给司樾送些果脯、汤羹, 不止司樾这里,山长那里蓝瑚也不落下。
山长清高, 收了两次后便?不再?收了,还找了蓝瑚说明?了拒意, 蓝瑚却说,这些东西是每个月家里送来的?,师长不收是师长的?品性,学院已经不收费用了,要是她?连束脩都不交,那就是她?的?无礼。
山长奈何不得?,只?能一次次退回去。
但司樾不同,她?不仅收,收了好的?下次见面还要问蓝瑚讨。
蓝瑚除了靠送礼接触司樾,有时宁楟枫去司樾那里时,她?也跟上。
宁楟枫自?然是不会不许蓝瑚跟他一起去的?,因而在司樾院子里,他和恒乞儿比试时,蓝瑚就站在司樾身边,与司樾说话,若运气好,便?能聊出一个约会来。
等比试结束,若两个男孩打得?脸红耳赤,气氛僵硬,蓝瑚或是央求二人和司樾指导自?己的?剑术;
或拿出个毽子、沙包小玩意儿来,央求几人一起游戏。
当然,更?多的?时候,是迎合司樾,拉着几人一块坐下打牌。
初夏至今不满八个月,几个孩子在司樾院子的?牌局倒已满十八场了。
打得?也都是些混牌,毫无文学素养可言,让宁楟枫很不自?在。
有一回他实在忍不住,道,“今夜桂花袭人,不如咱们来行诗令吧,就以桂花为题。”
蓝瑚看了眼恒乞儿,“后日小测,还不如说说四书。”
春天开始,恒乞儿便?已超乎寻常的?速度完成了山长布置的?课业。
起先他听山长的?话,只?是因为要留在这里就得?听山长的?,且他也无事可做,只?能念书。
经历了恒婷珠一事后,恒乞儿对山长十分感激,他想报答山长的?好意,便?发奋了起来。
以往的?诗文,山长不考他意思,他便?只?随便?默默;此后恒乞儿自?己研究起了字句内涵。
他开始想,为什?么白?笙、山长还有宁楟枫、蓝瑚等人都要读书?
这书中?写的?字到底有什?么意义?
恒乞儿遇到不懂的?句子,或是问山长,或是问纱羊。
他每日在司樾这里写功课,困惑时便?会发呆,纱羊往往会问候一句,他便?把不懂的?地?方告诉她?。
纱羊虽然修行浅薄,见识也不多,但作为百花田里的?仙虫,要想化形成人,最基本的?书还是看过的?,教一个恒乞儿绰绰有余。
这一年下来,恒乞儿的?变化委实惊人。
他依旧是最沉默的?孩子,但两边头发已用布带束好,露出光洁的?额头,学了清洁咒,他的?身体、衣物也时刻保持着整洁。
那双漆黑的?眸子依旧比普通孩子冷淡许多,可也斯文了不少。
虽然如此,他毕竟起步晚,远不到作诗的?地?步。
蓝瑚怕恒乞儿尴尬,便?拿他已经会了的?四书说。
宁楟枫一时没理解蓝瑚的?心意,直言道,“四书有什?么可玩的?。”
蓝瑚道,“就让真人抽题,我们各背一句,谁说不上了,谁就受罚。”
纱羊不客气地?嗤笑道,“只?怕司樾才?是那个一问三不知的?。”
她?可不信司樾读过四书。
“谁说的?。”司樾撸起袖子,“好,既然如此,我就来考考你们,听好了——”
她?清了清嗓子,几个孩子盯着她?,等她?出题。
“那个……嗯…咳咳……”她?又清了清嗓子,半晌的?工夫也没支吾出一句话来。
许久,她?一拍桌子,怒喝道,“造化你们了,今夜幸而没有题目!”
几个孩子愣怔地?看着突然发怒的?她?,片刻,蓝瑚和宁楟枫忽然捂着嘴大?笑了起来。
蓝瑚笑得?头上朱钗摇晃,宁楟枫更?是前仰后合、乐不可支,唯独恒乞儿茫然地?看着他们,不知道在笑些什?么。[1]
“绝、真是绝妙!”宁楟枫忍俊不禁地?拍手道,“我从没见过真人这样风趣的?长辈。”
“可不是么,珍惜我罢。”司樾收敛了怒容,洗着牌,“来来来,打牌,别?管什?么四书五经了,那是这个时辰该干的?事吗。”
宁楟枫的?诗令作废了,可有这一场大?笑,他心中?也没有不快,反而愈加喜欢起了司樾。
不止是司樾,他还喜欢起了恒乞儿。
恒乞儿木讷刻苦,学了礼后,他的?行事作风倒颇合宁楟枫的?性格。
他第一次想要束发,便?是宁楟枫让凌五帮他束的?,那发带也是凌五的?。
两人从一开始的?相顾无言、到水火不容,再?到如今已十分融洽。
每天下午他们在课上对练,晚上回去后一同在炕上看书。
书都是宁楟枫带的?,宁楟枫阅读时,恒乞儿就巴巴地?盯着他手里的?书看。
他一句话不说,可那眼神任谁看了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宁楟枫也不吝啬,直接借书给他,当恒乞儿读时,还迫不及待地?问他对哪章、哪段感想如何。
恒乞儿说不出几个字,宁楟枫这个发问的?人倒是滔滔不绝地?谈论起来。
不论他说什?么,恒乞儿都只?静静地?看着他,或点头,或嗯一声。
他虽对不上话,但只?要宁楟枫开口,就会从书上抬头看着他,一副专心听的?模样。
这让宁楟枫愈加乐意给恒乞儿讲课,也愈加乐意借书了。
到底是裴玉门偏僻,宁楟枫没什?么人可说话。
蓝瑚是女子又不能日日夜夜伴在一处,他只?能和同舍恒乞儿聊天。
和恒乞儿亲近,不仅是环境所?逼,更?是因为恒乞儿身上的?确有令宁楟枫佩服的?天资。
宁楟枫嘴上不说,可确得?承认恒乞儿的?天赋在他之上,且比他更?加用功刻苦。
他知道,恒乞儿有今天的?成绩,并非是高人指点,而是自?己拼命——见多了司樾,宁楟枫也了解了司樾的?个性,她?怕是还不如自?己给恒乞儿讲的?学问多。
“山长说,我们几个的?诗书学得?差不多了,这一个月就不必再?背书写字。除让抄《道德经》和《太平经》外?,其余时间抓紧练气。”
宁楟枫坐下后,对司樾讲明?了来意,“因裴莘院人杂,他又要紧着教导几个快要引气成功的?同窗,怕顾不上我们,门主便?让我们来了这里,托真人管教。”
“原来如此。”纱羊回头看向司樾,司樾用脚勾了个竹椅过来,在门口坐下。
“这么说,你们几个已经练到不需要山长帮助的?境界了?”
“才?刚入门,哪里会不需要师长帮助呢。”蓝瑚道,“不过是能听懂师长口中?的?话罢了。”
除紫竹外?,几人都到了练气初期。
一旦引上了道,往后便?轻松许多,有了章法可寻。
紫竹和留在裴莘院的?那几个学生一样还有些模糊,不过因为她?身份特殊,便?被破格带上了停云峰,好照顾蓝瑚。
“这样吧,你们先安顿下来。”纱羊问司樾,“你看看他们住在哪里好?”
“这山上不就这一间屋子,你还问我干什?么。”
“当然是让你给他们造房子啊!”纱羊叉腰,“听不懂客气话吗。”
几人一惊,来的?路上确实没见到其他屋子,原来真的?只?有这一间。
“好罢好罢”司樾起身,叹气道,“看在咱们也算是牌友的?份上。”
她?出了门,左右张望一番,这山上全是纱羊种的?花草树木,也就只?有自?家附近还有空地?。
“说吧,”她?望向纱羊,“你想让我砍哪几棵树?”
纱羊睁大?了眼睛,“什?么,要砍树!”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木头怎么造房子。”
“可、可我这些都是花树呀,用来建房子,那起码也得?是十年以上的?树……”
纱羊回头,身后几个孩子齐齐地?望着她?,眼眸纯真无邪。
她?咬了咬牙,肉疼地?声音发颤,“好吧,你、你、你看着砍吧,反正?统共也没几棵能盖房子的?。”
“确实不够,”司樾睨她?,“恐怕连五年以上的?也得?砍了。”
“什?么!”纱羊翅膀都绷直了,“这周围那么多山,你不能去其他山上砍吗!”
“那我还不如把他们送下山去,岂不一棵都不必砍?”
“这……”纱羊痛苦得?脸都皱了,她?扭过头去,“好好好,你等着,等我飞走了你再?砍,别?让我看见!”
宁楟枫看不下去,“真人,这都是纱羊师姐精心栽培的?树,不然我们还是回裴莘院吧。”
蓝瑚点头,“是啊。”
“我逗她?而已。”司樾大?笑道,“屋顶、横梁、家具摆设用木都不同,这山上哪有能造出一整个房子的?树。”
纱羊一愣,接着生气地?大?叫,“我就说花树怎么盖房子!果然是你诓我!”
她?冲到司樾头上,一连拔下三根头发,一边拔一边喊:“可憎!可恶!可恨!”
司樾嗷的?一声叫,“我认输我认输!”
“哼!”纱羊退开几寸,又推了推她?的?头,“还不快变!”
司樾揉了揉头顶,嘴里嘟囔了几句,接着往门前走了几步,打量了一番自?己的?房屋。
这座屋子是再?简单不过的?平房。
司樾一挥手,赫然间大?地?微颤,两侧拔地?升起了一左一右两间厢。
青砖白?瓦,与中?间司樾那座主屋协调统一,只?是没有院墙,三座房子赤.裸.裸地?露在日下。
几个孩子大?为震惊。
“原来这世上真有凭空造物一说。”
“也不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的?功力……”
恒乞儿呆呆地?看着左右厢房,末了又低头,瞥了眼自?己的?手,眸中?神色微暗了下去。
“不如索性造全了。”纱羊飞到司樾身边,“把围墙、走廊和大?门都做上,这样不伦不类地?有点奇怪。”
“我看不必。”蓝瑚上前,站到司樾身边,打量眼前的?房屋,“此处留地?不多,为我们建造屋舍已经用去了许多空间,再?要建上围墙走廊,不仅拥挤,且挡了采光。依我看,真人屋后的?那几颗桃花就很好,不如再?移些花树过来,树干作墙,花枝盖廊。”
“你看,”司樾瞥向纱羊,“这才?是仙子的?思想。”
“你说什?么!”纱羊鼓了鼓脸,不高兴,却也服气。
她?指了几棵桃花给司樾,让司樾把它们移植过来,落在三座屋舍的?两侧或是房后。
开满繁花的?花枝斜在屋舍之间,飘下花瓣、落下斑驳的?花影。
人从花枝下走过,再?是精美的?走廊也无法与这桃花廊争锋。
移来了花树,这屋子就算安顿好了,纱羊让几个孩子把行礼带去屋中?。
三个男孩一屋,两个女孩一屋,对门而住,中?间是司樾的?住处。
惯例是男孩住东厢,女孩住西厢。
进屋的?时候,司樾拉住紫竹,“你家小姐爱看花,你就去东厢,他们几个又无所?谓。”
紫竹和蓝瑚看向宁楟枫,宁楟枫立刻点头,“是了,东厢给我们也浪费了,还是给你们的?好。”
此后男孩们和紫竹都进屋收拾了,独蓝瑚一人没有立刻回去。
她?站在厢房和主屋的?夹角处,仰头看着上方的?花枝,一抬手,便?有花瓣落入她?白?皙的?掌间,顺着皓腕上的?玉镯滑入袖中?。
纱羊轻轻咦了一声,扯了扯司樾,“你看。”
司樾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温柔的?日光下,女孩眉梢染喜,眸中?闪着惊叹,整张脸都蒙上了花影。
“怪不是能成为煌烀界的?第一仙子,”纱羊凑在司樾耳边小声说,“她?真是美,人美,心也美。”
她?说得?未必是蓝瑚心地?善良,而是她?有一颗欣赏美的?心。
或许是蓝瑚见惯了金银财宝,因此再?漂亮的?首饰贵物与她?而言,都不如这一簇桃花来得?美丽。
“宁楟枫虽然家世和修为胜她?一些,可蓝瑚嫁他一点儿也不算高攀。”纱羊说着,“咦,宁楟枫呢?这样的?美景他也不来欣赏欣赏。”
她?回头望去,就见宁楟枫正?在西厢房里摆书,他一边放,一边问在铺床的?凌五,“小五,那本灵极剑谱呢。”
凌五扭头看他,“那本您不是好久不看了么。”
“我不看,恒大?还没看完。”宁楟枫朝他走去,“快给我,我给它摆上。”
纱羊歪头,司樾知道她?在想什?么,伸了个懒腰道,“急什?么,这个年纪就是喜欢和同性混在一起的?,再?过一两年不用你说,他自?己就会想女人了。”
她?伸完懒腰揉了揉肩膀,“一大?早上就闹得?鸡犬不宁,好端端的?屋子里来了这一窝崽子,真是给我累坏了。”
“这有什?么累的?。”纱羊不屑道,“人家小小的?狐狸精都可以变出一栋豪宅,这两个破房子怎么就累着你了?刚才?竟然还骗我要砍树——你使坏的?时候倒一点儿都不嫌累。”
“你一个小虫,怎么心眼也那么小。”
纱羊拉起司樾的?手指贴上自?己的?胸口,“我的?心胸本来就才?一指宽!”
司樾教育她?:“身体小了,心胸就更?要宽广才?是。”
纱羊嘁了一声,“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你要真舍不得?树,让他们回去不就行了。”司樾抱胸,“当初是谁叫嚷着什?么甚好宗,不停撺掇我把人撵走的?。”
“那你不是撵不走么。”纱羊道,“既然你撵不走,司君又没说什?么,那让他们留在这里也不错。你难道没有发现,他们现在是小魔头唯一的?朋友吗。如果没有他们,小魔头一定会更?加孤僻的?。”
说话间,有人朝她?们走来,两人便?止住了对话。
恒乞儿从西厢房出来,在司樾身后站定,低低地?唤了声,“师父…”
“嗯?”司樾看他,“干嘛。”
他抿了抿唇,像是想和司樾说些什?么,可余光扫了圈东西厢房,便?又收回视线、半瞌了眼睑。
“没。”他轻轻摇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没什?么……”

第?一天下午, 几人央求了司樾的许可,由纱羊带着游览山峰。
恒乞儿没有去,他留了下来, 坐在?门槛上, 司樾也在?自己门口的摇椅上看书。
这场景似乎和从前没什么任何区别, 可恒乞儿一抬眼就是对面的?厢房,再?一转头,就是宁楟枫和凌五的?摆设物什。
身为?首席弟子?,他头一回来师父的?家, 却是和别人一起, 并无分别。
从来停云峰到现在?,蓝瑚宁楟枫和司樾说了不少的?话,而他一句话都没能开口。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膝盖,又偷偷瞄向了司樾。
司樾搁下书, 看了过来,“有屁就放。”
恒乞儿抿了抿唇, 和司樾隔着一块空地相视。
半晌, 他小声道, “您要收…他们吗?”
一年下来, 恒乞儿虽然沉默寡言, 但说话已经十分连贯,和人沟通再?无障碍。
“什么?”
“收徒, ”恒乞儿看着司樾,“他们都想拜师。”
“你当这是梁山么, 一个接一个的?收。”司樾抬眉,又拿起书来看。
恒乞儿一愣, “您不喜欢他们?”
司樾在?书后幽幽道,“年纪大了,带不了崽了。”
恒乞儿想问?,那?他呢?司樾也不愿意带他吗?
他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来。
司樾继续看书了,他也继续低头,抱着膝盖,盯着自己的?脚尖。
过了好一会儿,恒乞儿忽然开口,道,“我练气了。”
“哦,不错。”司樾盯着书,动也没动。
恒乞儿的?气一下子?就泄了。
他是第?一个练气的?,整个学院没有人比他早,就连宁楟枫和蓝瑚都落后好几天。
可这样的?成绩,对司樾来说好像不值一提。
不止是修为?,不论是他学了新的?剑法、新的?古诗,都引不起司樾的?注意。
恒乞儿如今知道了,司樾在?修真界多么高深莫测,方才她还凭空变出了两座房子?,惊得恒乞儿怔在?了原地。
他想奉承司樾,可蓝瑚和宁楟枫抢在?了他之前?出口,说出的?话又比他好听许多。
明明他才是司樾唯一的?徒弟,可在?这里却像个空气。
恒乞儿实在?不知该如何讨司樾的?欢心,也因此?至今都不敢让司樾帮他驱邪。
他把膝盖抱得更紧了,紧紧团着自己。
四周阳光明媚,偏就恒乞儿坐的?那?道槛上打出了一个影角,把他拢在?阴翳里。
司樾无奈地合上书,“这点小事你还要我抱着你亲一口不成?”
恒乞儿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看着她。
“好罢好罢,”司樾食指在?身前?一划拉,在?空间裂缝里掏了半晌,掏出个小荷叶包来丢给恒乞儿,“来,庆祝裴玉门准弟子?恒大突破练气,特发此?糕,以示嘉奖。”
恒乞儿拨开那?包荷叶,里面包了两块方形米糕,米白色的?面上还混着一颗颗金灿灿的?小桂花,扑面就是一股香甜的?气息。
恒乞儿拿起一块放入嘴里。
气味甘甜,可已经冷了,变得又干又硬。
他嚼着,听司樾调笑道,“我们的?练气大师,怎么不生个火给它热热?”
恒乞儿觉得司樾似乎是在?拿他打趣,但他还是依言伸出手来,准备凝火。
盯着被?咬了一口的?米糕,他心里想着火,可不知是失落,还是因为?被?司樾盯着有些紧张,今天这火竟迟迟冒不出来。
不管起初是什么原因,在?司樾含笑的?目光下,他最终急躁了起来。
火、火…火!
嗞啦——一声轻响,他掌心倏地窜起丈高青紫雷电!直冲他捏着米糕的?手而去!
“啊!”恒乞儿吓得跳了起来,荷叶包和米糕都滚落在?地,都被?雷电打得焦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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