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师父灭过世—— by江枫愁眠
江枫愁眠  发于:2024年0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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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孩子坐了下来,宁楟枫笑道,“不出五日,就可请真人和师姐看好戏了。”
“这么顺利?”纱羊有些惊讶,接着又松了口气,“这就好,这就不算辜负了我今日的辛劳。”
“行了,吃饭。”司樾拿起筷子,“菜要凉了,有得?是你们?聊的时?候。”
几人笑着应道,“是。”
翌日一早,几个孩子在天亮前便乖乖起床。
他们?抄经、练剑、入定引气后司樾还没起来,便自己去湖边排练了节目。
这一日,司樾又是睡到正午开饭。
中午饭桌上,宁楟枫在蓝瑚的暗示下,开了口,问:“真人,我们?也来了几日了。恕弟子们?愚钝,修行上还未有进展。”
他们?来停云峰可不是光为了好玩的,是奔着名师指点?才来的。
“嗯。”司樾塞着肉,点?点?头,“没事,我不是山长,没进展也不会拿戒尺打手?心。”
宁楟枫一次不成,不好再提了,讷讷地看了蓝瑚一眼。
蓝瑚抿唇,没有说话。
司樾没有吩咐,孩子们?下午的时?间便用来重复上午的内容,第二日亦是如此?,抄经、练剑、入定、排练,往后连着三日都一成不变。
虽然事情不少,终日有事可做,但一想到别的孩子在裴莘院都有先生指导,他们?却只?顾着温习,再没有学习新的内容。
逆水行舟,宁楟枫蓝瑚心中不免有些惶惶。
上回宁楟枫失败了,这一回,蓝瑚守在了门口。
中午司樾一出门,她便迎了上去,对?着司樾盈盈一拜,“真人。”
“什么事?”司樾扛着她的鱼竿,又要下去钓鱼。
蓝瑚微低着头,“真人,蓝瑚冒昧,在此?打扰已有数日,不知?园中可有什么是我等能分?担的?”
“啥事没有,你且住着吧啊。”司樾抬脚就要走。
“嗳,真人!”蓝瑚又唤住她,“真人体谅,可终日闲散着,我们?几个也无聊,还是分?些活儿给我们?罢。”
她如此?明示,想司樾必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可司樾却毫不停顿,大步走开,背对?着她挥手?道,“你去找那小虫问吧,事都是她在忙。我有急事,先走了,回来给你们?带糖哈。”
蓝瑚眼睁睁看着她离开,唤了两?声“真人、真人——”
司樾头也不回,转眼间就消失在了树后。
紫竹伴着蓝瑚眺望司樾的背影,“这么多天了,真人别说指导一二,就连问都不过问一声。小姐,我看还不如回裴莘院让山长教导呢。”
蓝瑚摇头,“耐心些。”
“我倒是不急,可没多少日子了。”
蓝瑚并非心浮气躁之人,怎奈眼下时?间不等人,她已经磨了司樾一年了,哪里还有第二个年给她磨。
女孩幽幽轻叹,抬眸望了眼停云峰的天。
她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只?得?转身回屋了。
几个孩子来到停云峰已满一旬,这时?候宁楟枫和恒乞儿已经能套上狮皮完整地走上一段,蓝瑚的曲子也谱好练熟。
两?相配合,第一次演出便十?分?顺利,比预计早结束了半个时?辰。
“哈哈蓝瑚,”宁楟枫脱下狮皮,“我倒没想到,有朝一日能看见你和紫竹擦钹敲锣的模样!”
“二爷还取笑我们?!”紫竹瞪了他一眼,“也不想想我家?小姐这么放下身段是为了谁。”
“失礼失礼。”宁楟枫对?她俩拱手?作揖,又去了凌五身前,拿了他手?里的鼓槌,在鼓面上敲了敲,“这还挺有趣的。”
凌五道,“那主?人和我换换?”
宁楟枫抬手?,“免了吧,我好不容易才接受了恒大的屁股,要是换了,这几日的苦可白费了。”
听?见这话,恒乞儿反手?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他也不想再多一个顶着自己屁股的头了。
“今日辛苦,好在结果不错。”宁楟枫放下鼓槌,“先把东西收了吧。”
收拾乐器狮皮的时?候,蓝瑚在宁楟枫身边小声道,“司樾真人还不曾布置功课,你去问问恒大吧。”
宁楟枫回头,看了眼抬袖擦汗的恒乞儿。
他依言走了过去,问道,“恒大,你说真人什么时?候才会教导我们??”
恒乞儿动作一顿,看向宁楟枫的眼神有些警惕。
“不知?道。”他说,“师父也没有教导过我。”
除了那句清洁咒外,司樾的确再没有教他什么。
宁楟枫料到司樾素日对?恒乞儿的课业漠不关心,可没想到这么久了,竟然真的什么也没教他。
他发愁道,“那我们?还能得?到她老人家?的指导吗?眼下也就不到二十?天了。”
恒乞儿摇头,他哪里能知?道。
“主?人,这么猜来猜去也无用。”凌五说,“还是直接问来得?有效。”
“上回问了,又有何用。”宁楟枫叹气,练习成功的喜悦也没了,“罢了罢了,这事强求不得?,只?能随缘。”
几个男孩提着东西回房了。
蓝瑚和紫竹留在原地,紫竹低声道,“小姐。”
“我知?道。”蓝瑚轻叹一声,“可我们?是晚辈,又还不是正式弟子,哪有晚辈逼着长辈的道理?。”
她眸光一瞥,余光扫到了旁边的花林,忽而灵光一闪,福至心灵。
这天傍晚,蓝瑚命紫竹熬了莲子桂花粥,莲子和桂花的香气一下子吸引了路过的纱羊。
她刚照顾完满山的花草,回来给孩子们?做饭。
这香甜的气味勾得?纱羊走迷了路,跌跌撞撞地飞到了蓝瑚的窗前。
小蜻蜓从窗柩上探出一个脑袋,蓝瑚正坐在窗前,见了她笑道,“师姐。”
“你们?在煮什么好东西?”纱羊扒着窗柩问道,“好香呀。”
“是莲子桂花粥。”紫竹盛了一碗送到蓝瑚面前,让纱羊看见。
“师姐也要来一杯吗?”
“好呀好呀。”纱羊扇扇翅膀飞进了屋子,“谢谢你们?。”
紫竹给她拿小金杯舀了半杯,纱羊绕着飞了一圈后,坐在了桌上,抱着金杯,拿出自己的小勺子往嘴里舀。
她吃了两?勺,蓝瑚斜了眼紫竹,紫竹收到暗示,立刻上前,笑着问:“师姐,好喝么。”
“嗯,有种让人怀念的味道。”纱羊点?头。
她这些年不是吃裴莘院的水煮菜,就是跟着司樾大鱼大肉,很少能吃到这么清雅的滋味了。
蓝瑚笑了起来,“紫竹平日里就喜欢捣鼓这些东西,我一个人又吃不下,师姐要是喜欢,以后日日都来呀。”
“好呀好呀,”纱羊连连点?头,嚼着莲子,“那感情好。”
“可是师姐,”紫竹转了半圈,靠坐在了纱羊身旁的桌沿上,“我们?的东西也不是白吃的。”
纱羊一愣,腮帮子停了下来,“要钱?”
“瞧师姐说的,”蓝瑚弯眸,“钱是什么东西,哪有让师姐付的道理?。”
纱羊不好意地笑了两?声,“那你们?想要什么?”
紫竹道,“我们?要的,是师姐的金口玉言。”
“嗯?”
“唉,”紫竹叹息道,“师姐,您也知?道,马上就是结业大典,我们?在停云峰能待的时?间不多了。可这么多天,还未曾得?到司樾真人的一句点?拨,您看看……”
“原来是为了这事。”纱羊放下勺子,“司樾她……呃,可你们?来后不是每天都很充实吗,又是入定,又是练剑的,体内的灵气也日渐充裕了。”
“若仅是这样,何苦来呢。”紫竹道,“师姐,您就行行好,帮帮我们?吧。”
“不是我不帮,只?是司樾的道法不太适合你们?。”纱羊也跟着叹气,她想起了自己的任务,司樾这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把小魔头引上仙途呢——司君干嘛要派司樾呢,司樾她自己都成不了仙。
她对?着两?人道,“你们?终归是要走的,剩下的日子好好玩乐不好么。”
两?人一愣。
“师姐……”
“我知?道的。”纱羊打断了蓝瑚的话,“你们?几个都是再聪慧不过的孩子,又有一身的清高。”
“按理?说,你们?通过裴玉门的考核不成问题,大可以在拜师典礼上选择心仪的师父。可这一年来,你们?见司樾没有半点?收徒的意思,所以也不想强人所难,逼着她收下你们?。”
纱羊道,“司樾若不收你们?,那以你和宁楟枫的资质、家?世?,留在裴玉门实在可惜,家?里人恐怕也不会同意你们?拜在金丹修士门下。”
她看得?明白,几个孩子若拜不到司樾,必要回三大仙宗。
因为这个缘故,他们?这一年才对?司樾如此?殷勤。
蓝瑚半瞌,眉间轻蹙了起来。
“师姐是聪明人。”蓝瑚低吟着,“我也知?道这段时?间我有些心浮气躁,可是…可我是真心喜欢这儿,离了这里,哪里还有师父会同我们?一块儿打牌、一块儿玩耍嬉戏呢……”
“楟枫哥哥能应下舞狮,也是因为这是他最后一次不守规矩了。”
她这一低头,空谷幽兰似的哀愁,看得?纱羊一怔,心都有点?揪了。
“缘分?强求不来,师父缘分?亦是如此?。”虽然如此?,可她到底不能擅自改变他人的命运。
“你们?还小,跟着司樾眼下是快乐,日后就未必了。你和宁楟枫是天之骄子,去了大的宗门,会变得?更好,修行无岁月,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说不定司樾哪天脑子一抽,就跑去三大宗里待着了呢?”
后一句是纱羊编出来哄蓝瑚的。
蓝瑚抬眸,冲她笑笑。
她也知?道,这是纱羊编出来哄她的。
司樾是一只?闲云野鹤,断不可能待在高墙深院内。
她这笑容让纱羊不敢再看她,更不敢看紫竹。
一转眼,她看见了屋子里搁着的小钹和小锣。
扎着红绸的两?件东西分?外醒目,这些天山上总能听?见锣鼓的响声。
纱羊明白,对?于蓝瑚而言,把这种东西放在自己的闺房里,实在是下了大决心的。
她已极尽所能地讨好了司樾。
“师姐的话,我听?进去了,回头也会转告楟枫哥哥。”蓝瑚挽起了帕子,“若大局已定,那至少让我们?带走些什么,做个念想。金可销,石可烂,唯独学到的本领是一辈子忘不了的,您帮我们?说几句好话,等我们?走了,日后用到,便可感念了。”
“好吧,你既这样说,那我就帮你们?问问。”纱羊起身,鼻子发酸,不知?是为了分?别,还是因为想到了这些孩子日后在昇昊宗里的命运,所以于心不忍。
蓝瑚起身,和紫竹对?着纱羊一拜,“多谢师姐了。”

“我和你?说话, 听?见没!”纱羊拉着司樾的头发,“睁眼!我知道你?没睡。”
“旺财,你?真是越发聒噪了。”司樾烦得扯下脸上的书, “须知会叫的狗不咬人, 不会叫的才是好狗。”
“你?终于承认了, 就是给我取了个狗名字!”
“好了好了,我听?见了。”司樾掏了掏耳朵,“那个…什么事来着……”
“别转移话题!”纱羊飞到她眼前?,叉腰怒道, “不许叫我旺财!不!许!”
“那叫来福。”
“不还是狗的名字吗!”纱羊怒拔两根头发, “我有名字,叫我纱羊!”
“好好好,不叫就不叫。”司樾往后?一仰,把书盖回脸上,“我不叫了, 你?忙去?吧。”
“哼,这?还差不多。”纱羊拍了拍手, 转身离开。
飞了几?寸, 她蓦地停下, 转过身来喊, “不对!我说的事你?还没答应呢!”
“什么事?”
“别装蒜。”纱羊扯了司樾脸上的书, “我刚才和你?说了,蓝瑚宁楟枫马上就要走了, 你?就教他们?一点法术吧。”
“不是我不教,”司樾睡不了觉, 无奈地睁开眼,“你?想让我教他们?什么?我可不会法术, 我只会咒术。”
“你?,你?一点法术都不会吗?”纱羊问。
“怎么,我像是会法术的人?”
“那倒不是,”纱羊有些失望,“只是我觉得,你?应该会一点的。”
司樾虽然不老,但也?活了几?千年,除去?灵台的三千年,在外头还有三千多年。纱羊以为她或是看过仙法的书籍,或是见过、学过一两个,没想到真的不会。
“高?看高?看。”司樾躺在摇椅上,晃悠来晃悠去?,把自己晃得眯眼,“好了,你?现在知道了,别来烦我,我要睡觉了。”
“但是、但是……”纱羊飞到她另一侧,“蓝瑚和宁楟枫都这?么喜欢这?里、喜欢你?,他们?虽然不能拜师留下,但也?真的很?想在临走前?从你?这?里学到点什么。”
“司樾,”她落在了扶手上,推着司樾的手背,“就算没有小魔头,这?几?个孩子日后?也?都不容易。”
“他们?在那偌大的昇昊宗里斡旋,凌五和紫竹更是为了保护主子,年纪轻轻就惨遭横死。咱们?改不了他们?的命运,起码对他们?好点儿吧?”
“这?话奇怪,你?真可伶他们?,怎么不去?改他们?的命?”
纱羊挑眉,“那是命薄定好的,我怎么能改。”
司樾笑了,“哈,谁说命薄是给人定命的,要真‘定’了,怎么煌烀界还能闹出个灭世魔头来?”
“这?我怎么知道。反正天有天规,我不能违背规矩。”纱羊说。
“是么。”
纱羊把话题扯了回来,道,“再说,你?这?一年拿了蓝瑚多少好东西,银耳、燕窝、鹿肉、茶叶、银狐坎肩……收了人家那么多束脩,总该传她点什么吧。”
“她可没说那是束脩,”司樾睁开一只眼瞥她,“我还陪他们?打牌了呢。”
“那是人家在陪你?!”
“是吗。”司樾挥挥手,“随便了。”
“你?!”纱羊真有些生气了,她飞起来,瞪了司樾一眼,“你?真是没心?!”
说完她又气愤地哼了一声,扑棱棱地飞走了,翅膀震得格外用力。
她飞出去?,把司樾的态度委婉地转达给了蓝瑚。
蓝瑚听?罢,久不言语。
“你?别难过,她不教你?,我可以教你?。”纱羊来之前?摘了一枝玉兰花苞,“你?看,只要这?样,花苞就会绽开了。”
她双手贴在绿色的花托上,闭着眼低吟了一段法诀。
淡淡的白光亮起,在柔光的环绕下,玉兰瓣瓣分离,直至彻底盛开。
蓝瑚的目光随着花朵的绽开而恢复了神采,看着那洁白的玉兰,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这?个小法术虽然不能让枯木逢春,但可以让花苞打开,你?的境界越高?,能打开的花苞就越多,到了筑基时,还能用在仙花上。”纱羊把开放的玉兰递给蓝瑚,蓝瑚双手接过,和紫竹一起嗅闻。
见两个女孩都被玉兰吸引,纱羊暗暗松了口气。
她会的仙术不多,还好蓝瑚紫竹都年幼,再大一点怕就要哄不住了。
中?午吃了饭,宁楟枫悄悄问蓝瑚,“纱羊师姐可给你?答复了?”
蓝瑚摇了摇头。
宁楟枫叹了口气,“终归是我们?平凡粗笨,没能入真人的眼。”
“师姐劝我,也?就这?些日子了,不如大家敞开心?怀、痛快玩玩。” 蓝瑚别过脸去?,嘴上如此说着,眉宇间却还是有几?分遗憾。
宁楟枫本也?是失望的,但看蓝瑚如此,便不忍再说些丧气话让她伤感。
他抿了抿嘴,忽而一笑,“对了,咱们?排练得差不多了,今儿下午就请真人来看吧。”
蓝瑚知道他这?笑是用来宽慰她的,和纱羊那朵玉兰花一样。
她遂也?没有扫兴,跟着露出几?分轻快来,“好,你?去?请吧。”
“嗳。”
这?天午后?,宁楟枫便请了司樾和纱羊去?湖边看了他们?的演出。
恒乞儿和他套着狮皮,把一连串的基础动作都走了一遍,配合上蓝瑚的编曲,鼓点都落在了步子上。
锣鼓小钹叮呤咣啷一通响,配合着那彩色的狮皮,着实热闹。
等这?一圈走完,宁楟枫和恒乞儿脱下狮皮,热得脸上全是汗。
他期待地问司樾和纱羊,“真人和师姐以为如何?”
“很?喜庆!”纱羊拍手,“是一头活泼的小狮子。”
闻言,几?人脸上都露出了笑意?。
司樾摸了摸下巴,“但走路的狮子有什么可看的?舞狮舞狮,你?们?也?没舞起来啊。”
几?人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
“别这?么挑剔,”纱羊对司樾道,“你?也?不想想正儿八经的舞狮是人家练了几?年的功夫。我是知道的,师傅就教了他们?这?些,他们?都排上了,几?个孩子能练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纱羊这?话还不如不说,都是心?高?气傲的人,听?得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司樾很?是嫌弃,“这?好一通响,到了就是狮子走了几?步路。雷声大雨点小,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让人越来越没劲。我是无所谓,只怕这?鼓锣觉得委屈。”
蓝瑚眸光微转,上前?道,“那我把曲子改改,改得平和一点。”
“这?三样通天响再改也?改不平和。他俩还是小狮子——老狮子就算了,小狮子怎么能不跑不跳?”司樾道,“要我说,搭个梅花桩,那才像话。”
“梅花桩?”
司樾一打响指,湖面上忽而升起了两列木桩。
高?高?低低,交错而立,自岸边朝着湖心?延伸出去?,高?的出水半丈,矮的出水三四尺,每一根只有大腿粗细。
几?个孩子脸色微变,纱羊道,“要在这?湖上跑跳,未免也?太危险了。”
“什么?危险?”司樾倒比他们?还惊,“我就是怕他俩摔地上摔坏了才设在湖上,这?样掉下去?也?没事,还能凉快凉快。”
“虽然如此,可时间也?不多了。”蓝瑚犹豫道,“再有半个月就是去?鸿蒙玄域的日子,紧接着又是结业考核,满打满算也?不到两旬的工夫了……”
“两旬——哎呦,哎呦呦,”司樾吊着眼角看宁楟枫和恒乞儿,敲着扶手感叹,“习武三年的天之骄子,过目不忘的天才小子,几?根梅花桩,两旬都不够用呀?”
“你?别阴阳怪气的,”纱羊叉腰,“不能好好说话嘛。”
宁楟枫抿了抿唇,扭头看了恒乞儿一眼。
恒乞儿没有看他,只看着司樾,开口道,“够。”
宁楟枫微微睁眸,他纵然是被司樾的激将法激中?了,可也?知道在梅花桩上舞狮的难度有多大,哪里是他们?两个外行人二十?天就能做到的?
“嗳——”司樾起身,掸掸衣服,“这?还差不多。下回可别耽误我的时间看病狮了。”
她大摇大摆走了,纱羊看了看几?个孩子,最终还是跟上了司樾。
走远之后?,她揪着司樾的头发骂道,“你?这?是干什么,人家好心?好意?练给你?看,再说这?节目也?是你?提出来的,人家原也?不想表演这?个,大过年的,你?怎么一句好话也?没有。”
“难看就是难看,我又没说错什么。”司樾拢着袖子往前?走。
“本来嘛,他们?又不是戏子。这?迎新?活动就是场让孩子们?高?兴高?兴的散伙饭,你?说两句好话,让他们?高?兴高?兴不行吗,好话又不要你?的钱。”
司樾停了下来,和纱羊对视。
“你?懂什么,我这?是在教育他们?做一个诚实的人。”
“是么。”纱羊抱胸,“你?拿黄金贿赂白笙的时候,诚实哪去?了?”
“那是高?级课程的内容,他们?得从诚实这?种?基础课学起,学好了才能学高?级的。”
“你?…”纱羊一跺脚,“你?怎么那么多歪理!”
“厉害吧,这?也?是高?级课的内容。”司樾抬步往前?走,“以后?再教你?。”
“别走——”纱羊气呼呼地追去?,口中?呼道,“我要拔你?的头发!”
司樾挑剔一番后?走了,留下一群孩子对着梅花桩沉思。
“这?么窄的木头,只刚够一脚的。”蓝瑚担忧道,“真要在上面舞狮,一天不知道得掉下去?多少次,纵然这?里温暖宜人,也?经不起这?样练呀。”
“真人也?太刁难了些,”紫竹附和道,“马上就是结业考了,真真是不给一点时间温习。”
“来这?里几?天,真人都不曾指点过我们?修行,难得提了这?么一件事,要是我们?再做不到,那也?实在说不过去?。”宁楟枫也?是叹气,“反正就一个月了,善始善终罢。”
几?人还在讨论,忽然发现恒乞儿不见了。
一转头,只见恒乞儿正站在湖上,已经跳上第一根梅花桩!
他正伸着脚去?够第二根,脸色苍白,迈出去?的腿和立着的那条腿都有些发抖。
几?人胆战心?惊地看着他,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惊着他,让他落水。
恒乞儿抬起的脚已经落在了第二根梅花桩上,但他试了几?下都不敢把自己送上去?。
挣扎了半晌,最终他一把抱住了眼前?的木桩,这?才算彻底稳住了身形,几?人也?才能够正常喘气。
“你?怎么就上去?了。”宁楟枫走到湖边,打量着恒乞儿的动作后?,愈加担忧,“连踩都难踩,这?要怎么跳呢。”
恒乞儿抱着木桩,在双手的借力下,勉强爬了上去?。
他呼吸有些粗重,手脚都发颤。
不是因为桩子窄,而是怕底下的湖。
他可以在湖边洗脸,但绝不敢全身都掉进湖里。
时隔一年,在井中?被雨水一点点漫过身体的冰冷感又传遍了四肢,令他呼吸不稳,瞳孔放大,手脚也?没了力气。
“不然明儿再练吧。”蓝瑚看出恒乞儿有些不对劲,出汗竟比之前?蒙在套子里还多,遂道,“也?不差这?一下午了。”
“不错,”宁楟枫颔首,对着恒乞儿伸出手来,“咱们?先回去?休息,再商量个法子吧。”
恒乞儿没有回头理睬宁蓝二人,他抱着柱子,去?碰第三根梅花桩。
离岸越远,那落水的窒息感便愈加强烈。
才走了不过两根半的桩子,他便汗如雨下,嘴唇发白。
可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是只盯着前?面,盯着眼前?的桩子。
他的动作连踩都算不上,充其量叫做爬,且是慢到不能再慢的爬。
第三根梅花桩比第二根矮,恒乞儿从不知道,原来下去?比上去?要难上百倍。
去?往矮桩上时,他不得不低着头,看着下面晃荡的湖水。
那粼粼的波光摇得他心?神惝怳,整个人仿佛都不再稳当。
汗水流进眼睛里,他闭了闭眼,可很?快又睁开。
闭着眼睛,在黑暗之中?听?水声,让他更加惶恐不安。
恒乞儿发了狠地和自己作对,这?恐惧化作尖利的刀子,斩得他心?尖发颤,可也?将他心?中?的一些乱麻斩断。
在这?恐惧之中?,他不必胡思乱想,不必矫情僝僽。
尽人事,听?天命。他做了他一切能做的,他不想后?悔。
看着恒乞儿已慢吞吞地挪到了第三根桩子上,宁楟枫收回手,对着蓝瑚紫竹和凌五道,“罢了,他向来倔得不行。你?们?先回吧,我也?看看这?梅花桩到底是怎么回事。”
蓝瑚又看了他和恒乞儿一眼,轻轻点头,“好吧,小心?些,早些回来。”

猝不?及防掉下去,噗通一下子, 溅起?的水花把恒乞儿都打湿了。
“哈哈哈哈哈!”湖边树上顿时传来一阵笑。
恒乞儿青蛙似地抱在桩子上, 宁楟枫飘在水上, 抹了?把脸。两人寻声望去,就见司樾倚在树枝上,手里?拿着个啃了?两口的灵果,正毫不?客气地大?声嘲笑。
宁楟枫抹了?把脸, 游到最矮的桩上, 撑着桩面爬了?出?水。
“有道是,打死会拳的,淹死会水的。”司樾翘着腿躺着啃了?口灵果,笑道,“你倒比恒大?先落汤。”
恒乞儿虽然抖得厉害, 但时刻紧抱桩子,根本不?敢像宁楟枫那样在桩上跳跃。
宁楟枫爬上了?桩子, 打算稳住心?神从头来过, 然而这一次刚一迈脚, 脚底便一阵打滑。
他哎呦地惊叫了?起?来, 整个人在空中?挣扎了?两下, 随即咚的一声又砸进了?水里?,溅起?的水花比先前更?高。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司樾笑得拍腿。
宁楟枫泡在水里?, 从头发?丝到脚趾缝都沁凉了?。
他吐出?两口湖水,鼻子里?倒灌了?水, 难受得很;连着两次失败,心?里?也难受得很。
宁楟枫拍着水面, 大?喊了?两声凌五,喊完才想起?来,凌五跟着蓝瑚打鼓,哪能来伺候自己。
他只得闭上嘴,自己爬到桩子上。
熟料这次还没?迈步呢,只是站在上面拉了?拉湿透的衣服,脚下便像是踩了?块丝绢,把他整个滑进了?水里?,溅起?好大?的阵仗来。
“我说爷,”司樾啃了?口灵果,躺在树上对他道,“把您那蜀锦苏绣的千层底鞋脱了?罢,这里?没?白玉阶,那烂木头不?配让它踩。”
宁楟枫在水里?仰头看着她,听了?这话,爬上桩子后脱掉了?鞋袜,赤脚站在桩上。
这一下,他忽然踏实了?许多;褪去了?吸满水的鞋袜,脚上也轻了?不?少。
他试着往前走?了?一桩,虽然还滑,却比穿鞋时好上了?不?少。
宁楟枫豁然开朗,欣喜地看向司樾。司樾啃完果子,把核一扔,双手交叉垫在脑后,翘着二郎腿的脚尖在空中?打了?个转,“继续——”
恒乞儿见此,也脱了?自己的鞋子。
他本就不?常穿鞋,来裴莘院第一次穿棉鞋时便觉得脚下踩棉花,轻飘飘软乎乎地走?不?稳道儿,如今把鞋脱了?,比宁楟枫更?觉踏实。
恒乞儿的脚底长着点茧子,从前这茧子树皮般厚,穿了?一年的鞋,就剩下薄薄一层,可也要比宁楟枫强上不?少。
宁楟枫的脚如女儿般光滑细嫩,他在粗糙的木头桩上跳了?几次,便觉得脚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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