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平安问袁旬:“你不好奇我们为什么问你这些问题吗?”
他摇头:“需要我知道的,你们自会说。不需要我知道的,我问了你们就会说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家庭原因,他好像对警察很反感。
这时袁旬妈回来了,她脸色不太好看,一进来就盯着儿子看,“小旬,没事吧。”
袁旬摇头:“妈,两位警察同志就是问些话,问完就走了,你先回房间吧。”
袁旬妈不进屋,也不坐,站在门口跟个门神一样看着顾平安他们。
顾平安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她苦笑道:“阿姨,你也坐吧,我们正好也想跟你聊聊。”
“您客气,我可不敢当,大家都叫我老林或者林姐。”她说着又绷起脸来道,“你们有什么事就赶紧问,天也不早了,小旬明天早上还得去学校盯着孩子们早读。”
顾平安干脆道:“林姐,那就让袁老师先去休息,我们跟您单独谈。”
这下子袁旬又不乐意了,好像生怕顾平安他们会欺负他妈一样,顾平安看着母子俩的神态,觉得他们可能都有不同程度的心理问题。
小郭也看得无语,顾平安就说:“那我们速战速决吧,我是想问问林姐对余大力了解多少?”
林姐无奈摇头:“我跟他不熟,是我丈夫临死前说有事可以找他,可孤男寡女的,我也不好总找人家帮忙,后来因为他女儿的事,我们两家也不联系了。他怎么了?”
“他死了!”
顾平安说这话时紧盯着林姐的脸,却见她只是愣怔了下,然后微叹一声:“哦,死了啊,是老区那边吧,我听说有人上吊死了,难道是他?”
“你知道他女儿的下落吗?”顾平安问。
林姐摇头:“不知道,当时老余想把余巧说给我儿子,可这姑娘自己谈了一个,人家都住一块了,我肯定不乐意,我儿子也没看上余巧,后来她不是跑了吗?”
她说着突然惊讶起来:“难不成你们来找我儿子是想让他帮着找余巧吗?那你们可找错人了,我儿子跟她不熟,你们得去找那个烧锅炉的,余巧那姑娘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非要嫁给大他十几岁的三婚男!还带着个孩子,差点没把她爸气死。”
林姐虽然态度不好,但该说的也都说了,反正两家早没联系了,他们母子跟余巧也没有感情可言,并不关心她的下落,对余大力的死也只是淡然问了两句。
等从他家出来,天已经全黑了,小郭跟顾平安说:“除了初中课本和住址外,他家没什么好怀疑的,我看他们可能是当时因为古董的事被欺负狠了,母子俩不信任外人。”
顾平安却说:“有两个重合点,你居然觉得没什么可疑的?当时住西胜路,家里有初中课本的人家都属于怀疑范围。你别看他们紧张兮兮的就觉得他们受了迫害,很可怜。这都小二十年了,正常家庭早就缓过来了。更何况他家只有袁旬一个中学老师的工资,家里的彩电和各种摆设可不少,自己家里还开了店,这日子不管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过得差吗?”
小郭笑道:“那倒也是,我家三个上班的也不如人家过得精致,你说那两个大花瓶不会是古董吧?”
“看着不像,他家就算还有古董应该也不会摆出来,我的意思是说他们母子两个过得不错,能认真收拾家里,证明精神状态很放松,对咱们这么防范有些奇怪。你说他们没做亏心事,也不会再查抄他家有没有古董了,怎么两个人都这么紧张,不敢让另一个落单?”
她这么一说,小郭也反应过来,“是啊,我刚才就觉得母子俩感情真好,现在想想他们确实是不想让另一个单独面对咱俩。”
两人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回到刑侦队,黎旭已经知道曹旺私藏了余大力的遗物,正等着他们回来一起开会,见顾平安进来,他问:“还有其他收获吗?”
顾平安摊摊手:“也算有点收获,但没找到当事人,所以不确定是有人杜撰出来的,还是真的。”
小郭却不管不顾地说:“街边的大爷大妈说在83年那起案子前,就已经有人发现过类似的尸块!”
黎旭愣住:“又多一起?”
顾平安说:“还不确定,据说有盲流捡垃圾时发现了画着花纹的大腿,不过收容所没有这事的记载,找不到人来详查。还有余大力有个女儿叫余巧,82年十月失踪,失踪前跟两名男性有纠葛,其中一名男性是中学老师。”
她说着把笔录递给黎旭,“这位老师叫袁旬,我们刚才去他家走访,我觉得不能排除他的嫌疑,不过明天也得去查一下另一位。”
黎旭翻着笔录:“小顾,你怀疑余巧也是受害人之一?”
顾平安点头:“如果是的话,余大力的反应就正常了,我觉得昨天晚上他郁郁寡欢,很可能是因为他猜到自己女儿也出了事。”
◎那个帅小伙去找过她吗◎
黎旭翻看了顾平安他们的笔录, 在案情板上又加上了余大力之女余巧疑似遇害。
邹卓在一边叹气:“难道她就是第一个受害者,这万一前边还有,可就热闹了。”
顾平安道:“如果她是第一个受害人的话, 她的男朋友还有差点跟她相亲的这位袁旬,都有重大嫌疑。”
田副队说了他们那边的调查,“排查了一圈,范围还是太广了, 余大力只说是初中课本, 哪个年级的都没说, 再说就算卖课本, 也不一定是孩子刚初中毕业啊。我们查了西胜路的两个小区, 近两千户,怎么说呢,看谁都没问题。有相机的人家居然就有一百多家,不过大部分都是傻瓜相机,拍出来的照片没这么清楚。”
顾平安道:“那不正好吗?剩下用专业相机的就是咱们要仔细排查的人。”
“我们筛查出来的有二十七人, 但肯定有漏网之鱼,明天我们先把这些人都走访筛查一遍。”
顾平安接过他的名单看了眼,那上边并没有袁旬和方同福。
田副队又跟黎旭道:“黎队,咱们是不是找个走访的理由, 免得打草惊蛇?”
黎旭让刘队长安排这事,治安大队要普法巡逻, 有时候需要配合民警走街串巷。
刘队长说:“这事得片警们配合, 不过要是余大力是被凶手灭口的话,咱们早就打草惊蛇了吧。”
田副队:“这事是小顾在查吧。”
他说着回头问顾平安:“余大力到底是谋杀还是自杀?”
顾平安叹口气:“还不确定, 余大力徒弟说他进去时他师父就已经凉了, 他为了偷东西把屋里翻了个遍, 然后抹掉了指纹,不过绳子上和他师父的衣服上肯定没动,可这上边除了他们师徒两个,没有第三人的指纹。”
刘队长说:“你的意思是更倾向于自杀吗?难道是知道女儿有可能死了,再也等不回来了,他心灰意冷了?”
小郭说:“确实有这个可能性,但我觉得也不排除他杀,也许对方胁迫余大力自己绑上绳子,把自己挂上去,他只需要踢一下凳子就行,屋里脚印十分杂乱,也没有参考性。”
黎旭总结道:“主要是曹旺的人为破坏,让我们没法判断昨晚到底有没有第三者到场,不过小顾跟小郭他们查到的线索也很重要,如果余大力的女儿也是其中一个受害者……”
田副队皱眉:“这个推断太草率了吧,没有任何佐证,只因为她在83年那宗案子之前就失踪了,你们就怀疑她已经死了?”
顾平安道:“不止,还有人传在垃圾桶里发现了人腿,上边也有神秘花纹。不过我没找到当时看到尸块的人,所以没法确定这些花纹是不是跟照片上的一样。当然了,就算这样也不能确定余巧遇害,但我觉得这是个可行的查案思路。如果余大力的死是他杀,这个人一定对他很熟悉,有可能是他认识的人,所以我想先查清楚余大力的人际关系,我们先找了曹旺的朋友小苏,又找了两位包打听的大爷大妈,在走访中我跟小郭才发现余大力还有个女儿余巧,82年失踪,失踪前还跟父亲断绝关系,再也没联系过,这些线索串到一起,不值得怀疑吗?”
田副队只是好奇,倒也没有质疑她,听她解释清楚,点头道:“也对,要是当年看到尸块的人不是信口开河,确实该把这些信息汇总起来,咱们豫东市居然有一个隐藏了十年的变态杀人犯,这太可怕了,必须把他揪出来,查清楚他到底杀了多少个。”
黎旭又说了他跟邹卓那边的调查,“豫东市的照相馆有十七家,他们没洗过这样的照片,也不接受客户自己冲洗,也就是说这人可能有自己的暗房或者专业的冲洗工具,于是我们又查了卖相机和胶卷的店,86、87年只卖出去七台相机,还都是傻瓜相机,没卖过冲洗设备,也就是说这人可能是从省城或者其他大城市买了设备,自己冲洗,或者他把胶卷带去了别的城市冲洗照片。”
顾平安说:“能把照片放到钱包里,他肯定觉得很珍贵,应该不会让别人冲洗,我觉得他从外地买设备的可能性更大。”
黎旭点头:“没错,可这就不好查了,他有自己的相机和冲洗设备,甚至相机也不一定是在豫东买的,我们第一轮排查的条件确实太少,不一定能网到这条鱼。”
刘队长虽然信心满满,但想到只有照片和83年案子的资料,也不由叹气,“确实不好查,除非他再犯案,可谁也不盼着再死人啊,还是慢慢排查吧。我觉得他已经拍了照片留念,照片上的人应该是死了,再急也没用。”
大家看着墙上贴着的照片,都知道这案子的重要性,不过线索确实太少了,急不得。
黎旭看了眼顾平安:“明天我们接着排查,小顾,你跟小郭这边已经有两个明确的嫌疑人,明天接着去查他们两个,先把余巧这条线弄清楚。”
顾平安嗯了一声:“好!我就怕方向错了,万一查半天,发现余巧还好好活着呢。”
黎旭道:“明天我会让曹旺以余大力徒弟的身份在报纸和广播上发讣告,余大力留下的钱不少,用他的钱加大广播力度,如果余巧还活着,没准能看到消息。”
散会后,小郭跟屁股上有弹簧一样,冲出了会议室。
顾平安走到墙边,用纸把尸块上的那些痕迹都复写出来。
黎旭问她:“有什么思路吗?”
“你说这些会不会是盗墓地图?”
“你觉得凶手是袁旬?”
“反正总觉得他们母子怪怪的,那个胡大妈说他家搜出来一地下室古董,还怀疑他家至今还藏着古董。我一去他家,他就说电视柜旁边的两个花瓶是地摊上50块钱买的,显然他知道大家对他家的猜测!虽然他说他爸妈都没参与盗墓,但这话一点可信度都没有。他妈紧张兮兮的,听见我们在下边说话,马上拎着垃圾往下走,不想我们进她家,也不想我们见她儿子。”
顾平安叹口气:“怎么说呢,她好像在保护袁旬,而袁旬不知道是怕他妈跟我们说什么,还是怎么回事,也不想她跟我们多接触,难道真是因为他妈坐过牢?所以对警察有心里阴影?可都这么长时间了。”
“余大力不就是死活不去派出所吗?进过局子的人有两种,一种是再也不想进去了,开始遵纪守法,另一种是二进宫三进宫,最后变成常进宫,也许余大力和袁旬妈是第一种,要脸,也不喜欢在监狱关着,所以很谨慎。”
“可余大力也不是83年才坐牢,他之前进去过两次,不过只关了几个月。”
黎旭道:“也许他以为自己小偷小摸最多关几个月,哪想到一下子关了几年,要不是他病了,判刑还有可能更重,所以肯定怕了啊。”
“也对!那我明天先去会会方同福,排除他后,重点查一下袁旬的人际关系。”
黎旭笑道:“安安,你又先入为主了,你怎么知道方同福的嫌疑不会更重呢?”
“也对!”顾平安无奈摇头,她总是太相信直觉了,虽然她的直觉没骗过她,但还是得谨慎一点。
“放心吧,黎队,我肯定不会被直觉带偏,两个人都会查仔细。”
她说完收起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宿舍,黎旭心情复杂,他刚才脱口叫了她的名字,心里还有点忐忑,哪想到她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顾平安倒是真没注意,家里人也都叫她安安,黎旭这一声很自然很亲切,她根本没发现有什么变化。
第二天吃早饭时,小郭端着饭盒坐到她身边:“今天别骑你的小粉车了,咱们是警察,你那辆车太不严肃。”
顾平安把最后一口油条塞自己嘴里,冲他翻个白眼:“代步车而已,什么严肃不严肃?那我自己骑摩托,你蹬车在一边跟着?”
小郭嘚瑟地冲她乐:“用不着,我借了个大家伙,绝对威风!今儿我带着你,免得别人再问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让你骑车带着。”
顾平安更是无语,至于吗?她也不是不让小郭骑车,是他嫌弃车颜色太艳了,结果今天居然借车去查案?撞了蹭了算谁的?公费修吗?
黎旭从他们身后走过,听见小郭嘚瑟着说借了辆大摩托,还说什么大男人不能让女人骑车带,也是一头黑线。
他拍拍小郭的肩:“今天我跟你们这组,一会儿去停车场!”
顾平安笑了,有车坐,她其实也不乐意骑小粉车。
小郭哀叹一声:“不会吧,我为了借车可是答应人家两包好烟,黎队要跟咱们一组,昨天怎么不说?”
黎旭说完就走了,顾平安安慰他:“没办法,谁让他是队长呢?估计是听见你的话了,你说咱们重点是查案,你在那儿又嫌弃车颜色不好,又嫌弃别人说我带着你,真是闲的,别管骑什么车,能快速到达目的地不就行了?”
“黎队嫌我事多?可我也没耽误查案啊。”小郭虽然抱怨着,还是乖乖跟着顾平安去了停车场。
方同福今年四十了,年轻的时候应该长得不错,瘦高个,浓眉大眼,就是头发有点油。
他开了个卖烧饼的小摊,特制的大桶里烤得酥脆的烧饼喷香,旁边放着两个大锅,一个里边是素菜,豆皮海带为主,另一个是各种荤菜,有火腿肠跟鸡蛋还有大块的肥肉。
一块钱买个烧饼,想夹素菜还是荤菜自己选,丰俭由君,生意看着还不错,已经八点多,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去上学了,还有人在买烧饼。
不过方同福已经歇下来了,旁边有个十几岁的小伙子在帮忙。
黎旭让小郭先去周边问问其他人方同福的家庭情况还有朋友往来,他跟顾平安去找方同福,小郭撇撇嘴,倒也没说什么。
顾平安打量着这家小店,十分干净整洁,这父子两个都系着围裙,门后还挂着一个花围裙,不知道是方同福的妻子还是另外雇佣的人。
黎旭过去跟方同福打招呼,方同福吓了一跳,“同志,是又要办什么证吗?我儿子只是过来帮个忙,他不在这儿干。”
顾平安他们都穿的便服,可方同福还是一眼看出他们是公家人,虽然猜错了方向,但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她看了黎旭一眼,他也正冲她苦笑,看来以后得时刻记得伪装,不能走哪儿都让人看着像公家人。
黎旭表明来意,方同福有些无奈,他从挎包里掏出五块钱塞给儿子,打发他:“不是要去打台球吗?去吧!”
那孩子兴冲冲地接过钱跑了。
方同福这才跟他们说:“你们说的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那姑娘就是个疯丫头,我一开始被她缠上还挺美的,觉得自己虽然是个烧锅炉的,但我魅力大,能让这么年轻漂亮的姑娘喜欢上我。她说不管贫富都跟着我,只要我对她好。可她对我儿子不好啊,我儿子那时候才十岁,她说结婚后让我把我儿子送去乡下老家,我不同意,她也没再说什么。后来她又跟我说她爸让她相亲,对象是个大学毕业生,分配到学校当老师了,她问我要她还是要儿子,我就气坏了,我说你跟我在一块的时候就知道我有儿子,也没瞒着你。结果她说我儿子欺负她,我说那么小的孩子怎么欺负你啊。”
顾平安皱眉:“你没问清楚吗?十岁孩子也许不会动手,但可能会有言语上的挤兑,毕竟哪个孩子也不喜欢后妈。”
方同福叹口气:“对,我儿子确实偷着骂过她,说她爸是小偷,可这也不能说是孩子的错,毕竟她爸确实进去过,我觉得我儿子心眼正,知道小偷小摸是不好的事,挺好的,就是不该骂人。我也骂我儿子了,他答应不再欺负余巧,可哪想到余巧找了人要把我儿子送人,我这才跟她彻底掰了。”
黎旭问:“找了什么人?要把你儿子送给谁?”
“就是送给没儿子的人家!她说以后她跟我生,我俩生的才是我们的亲儿子,才是完完整整的一家人。你们说这是人说出来的话吗?我儿子也不是后的啊,我亲儿子养到十岁上,她非让我送给别人。”
方同福现在说起来,还觉得很气:“我对她真不错了,就她那个不省心的爸,谁愿意招惹她家,我不嫌弃,可也不可能为了她把我儿子送走。不过后来我也想过,她可能从小没妈,只有一个爸,还特别不靠谱,那脑子吧,可能跟正常人家的孩子不太一样。”
他自嘲地笑笑:“其实要是正常人家的孩子也不可能看上我啊,我现在是有个小店能维持生活了,当时就给学校当临时工,一天天乌漆嘛黑的,她一个漂漂亮亮的女学生居然能看上我,为了我,甚至不搭理她爸给她介绍的帅小伙。”
顾平安愣住:“那个帅小伙去找过她吗?”
“找过,一开始我不信她能相到这么好的对象,毕竟有个当贼的爸,谁家敢娶她。可那天我看见那小伙子来找她,她横眉楞眼的不理人家,还说什么非我不嫁,哪怕我没了工作,她也不嫌弃。”
“你听见那小伙子说什么了吗?”顾平安又问,袁旬说他把余巧当妹妹,根本没动别的心思,甚至都没一起出去过,看来是在撒谎。
“听不清,他说话声音小,余巧可能是看见我了,说给我听的吧,她声音挺大的。哪怕是专门说给我听的我也挺知足了,毕竟那小伙子长得确实比我好,也比我年轻。对了,余巧还跟我说姓袁的家是盗墓的,比她爸更缺德,她绝对不会嫁给姓袁的。”
黎旭问他:“这话是余巧当着袁旬的面说的吗?”
方同福摇头:“不是,姓袁的看见我,就走了,余巧这才跟我说两家的事,她说她爸跟姓袁的他妈,都想撮合他们,可她就是不乐意。她还说要跟我私奔,不过她爸把她找回去了,好像要逼她结婚,这姑娘是个豁得出来的,她就说要跟她爸断绝关系,然后跑来找我,要跟我一块出去打工。”
他叹口气:“当时我还挺感动的,结果她又说让我儿子去住校,我儿子才十岁,住校人家都不收,我说你怎么这么嫌弃我儿子?她说她怀上了!我挺高兴的,当时计划生育已经有点苗头了,也不知道管不管得到我们头上,反正能早生就早生嘛,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顾平安无奈道:“余巧又逼你做选择?”
“没错,这丫头说让我二选一,要她肚子里的还是要我儿子,你们说有她这么干的吗?这两孩子不是亲兄弟吗?我说我儿子以前骂你,是他不对,我肯定好好管他,他要再敢骂你,我就把他送去乡下。结果她不肯听,非要让我把孩子送走,不然她就去打胎,我被逼的没办法,就说那你去打吧!”
方同福苦笑:“两位同志,你们给我评评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让我怎么选?我儿子都十岁了,懂事了,我为了女人孩子把他扔了,他不记恨我?再说我养了十年了,那不是块石头。”
黎旭跟顾平安都表示理解,这事谁也不能说方同福做得不对,还没生呢,就逼着他抛弃大儿子,哪怕就是现在哄住了也不行啊。等生了,两个孩子在一个家,肯定一碗水端不平,都是祸端。
顾平安问:“然后呢?她能痛快跟你分手?”
“我说我选了我儿子,她就哭着说她去打胎,让我给她钱,我当时正好有学校给发的工资两百八十块钱,都给了她,她就走了,再没来找过我。”
顾平安皱眉:“她怀过孩子为什么没人提过?余大力知道吗?”
“知道,他还来我这儿找过余巧,我把事跟他说了,他骂了我几句,唉声叹气地走了。余巧当时跟她爸吵架的时候就说了要离开豫东,要跟他断绝关系,所以他也没多问,再说余巧才十八,我俩还没结婚呢,她先怀上了,这事丢脸啊,我们都没跟外人说。”
方同福说完又问他们:“我听说余巧她爸死了?是真的吗?”
黎旭点头:“那之后你跟余大力联系过吗?”
“没有,他挺恨我的,可又拿我没办法。他觉得是我勾引他女儿,毕竟我当时三十多了还有个儿子,他女儿还是个高中生,其实真是余巧缠着我。”
顾平安道:“跟未成年女学生发生关系,就是你不对,哪怕是她主动,你不会拒绝吗?”
“可她说她成年了是大人了,而且我们没在学校搞啊,都是她来给我送吃的……”方同福说不下去了,似乎也觉得不太妥当,“反正学校也把我开除了,余巧也走了,她自己养活不了孩子,肯定是把孩子打掉,又另嫁人了。你们现在来找我是为了找她?可我跟她再没联系过。”
顾平安一听就知道余巧肯定是凶多吉少了,以她的脾气,不管打不打胎都不会轻易放过方同福。
只是不知道袁旬在这里边扮演的什么角色。
◎他果真是个打手啊◎
方同福虽然没再跟余巧联系过, 但他对她十分关心,“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们也找不到她吗?”
顾平安道:“从那以后你再没见过她?也没听别人提起过她?”
方同福摇头:“我一开始确实想跟她一块过来着,可她一出出地闹, 非让我把儿子扔了,我怎么也不可能跟她妥协。反正我也给她钱了,她再没来找过我,我俩就真算分了手。又过了两年有人给我介绍个农村的寡妇, 她那边一个女儿, 我这边一个儿子, 我俩过得挺好的。”
黎旭问清楚他媳妇跟他女儿的基本情况, 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两人离开时, 顾平安看见街角有人探头往这边瞅。
正好小郭逛了一圈,回来跟黎旭汇报,她指指街角:“黎队,我去那边看看。”
不等黎旭点头,顾平安已经快步往那边去了, 小郭刚想喊她,被黎旭制止,“她一定发现了什么,先别急。”
顾平安贴着墙根等着, 那人再探头时,她笑道:“干吗呢?玩猫捉老鼠吗?”
那人吓了一跳, 转头就要跑, 顾平安一把抓住他肩膀,“跑什么?做了亏心事吗?”
她抓到人才看清楚, 一直探头的这位居然就是方同福的儿子方小顺。
“是你?”顾平安诧异地看着他, “在这里躲躲藏藏的干什么?为什么会害怕警察?”
方小顺慌忙摆手:“没啊, 我没躲也没藏,就是想看看我们家摊上还有没有人。”
顾平安冷笑:“一次看不清,还要看第二次?第二次还看不清,接着探头看?是不是想看看我们走了没有?”
方小顺马上紧张起来,“没有,我又没干坏事,干嘛要怕你们。”
顾平安却把他带到车上,“黎队,这小子一直在那边张望,我怀疑他有事瞒着他爸。”
黎旭看到他也一愣,“方小顺?”这孩子当时才10岁吧,难道他知道什么?
小郭刚把周围人对方同福的评价跟黎旭说了,这时皱眉道:“方小顺,我听人说你整天招猫逗狗的,很早就不上学了,那你每天干嘛?”
方小顺一看车里这仨人一个也不好对付,心里就有点怂了,低声道:“我给我爸帮忙啊,反正我念不进书去,打算以后接手我爸的烧饼摊,街上人就是看我太轻松了,他们瞎编排我。”
顾平安道:“方小顺,我看你是没进过局子,想进去试试吧。还记得你怎么骂余巧的吗?”
方小顺一听她提到余巧就更紧张了,“她找你们告状了吗?可我当时还是个孩子……”
“现在可不是孩子了,把当时的事一五一十跟我们说一遍,别再想着隐瞒。余巧也不是没长嘴。”
方小顺有些迷糊:“这么长时间了,她还记恨我呢?我爸都结婚了,她……”
黎旭绷起脸来,配合顾平安道:“问你什么就说,别废话。”
见他们都板着脸,方小顺有点怂,乖乖道:“我确实骂过她,还把她衣服给扔了。其实我也没那么讨厌她,她一开始对我挺好的,我是听别人跟我说,她要跟我爸结婚的话,就会把我给卖了……”
顾平安皱眉:“谁跟你说的?”
方小顺眼神闪烁:“就是街上的人,他们也是听别人说的。”
“你在撒谎!到底谁跟你说的!”顾平安疾言厉色起来。
方小顺吓了一跳:“我……我也……”
黎旭追问:“就算你不知道名字,男的女的?多大岁数总知道吧?”
“女的!”方小顺忙说。
顾平安突然道:“不会是林姐吧!”
方小顺愣了下,又拼命点头:“对,别人叫她林姐,她让我叫她林姨。”
车上三人交换个眼神,小郭不由叹气:“昨天我还以为那母子两个是无辜的。”
方小顺见顾平安知道对方是谁,也就不瞒着了,“那位林姨对我可好呢,说像我爸这样的最好找个带孩子的,要是找个年轻的,他们还得生。她说等后妈生了孩子,我就成了没人要的拖油瓶了。”
顾平安问:“这话她是在哪儿跟你说的?她去学校找你了?”
“没有,我当时在小学,我爸在中学烧锅炉,我放学要去我爸那边吃饭。她经常在我爸学校门口等着,说是接孩子。可每次都能碰到我,她说她知道我爸是谁,还说认识我妈。我妈是生我的时候难产死的,我有时候可想我妈了,她一说认识我妈,我就觉得她跟我特别亲,我爸约会没空管我的时候,她还给我买过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