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卷王九零升职记—— by南坡鱼
南坡鱼  发于:2024年0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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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说你杀人,屋里的指纹被人擦拭过,只留下了你和你师傅的这不奇怪吗?做这件事的人应该有两个目的,一是诬陷你二是帮你洗清嫌疑。你觉得是哪一种?”
“我根本没嫌疑!不需要洗清。”曹旺表情十分委屈,好像真的受了冤屈。
顾平安却说:“当然还有一种就是激情犯罪,脑子一热,没考虑周全,我觉得你是这一种。”
小郭皱眉看她一眼,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他问曹旺:“那天早上你进去了几次?”
曹旺愣住:“什么几次?我一进去就发现我师父吊在房梁上,我赶紧把人抱下来。其实抱住他腿的时候,我就知道已经没救了,可毕竟是我师父,有一点希望我也不能放弃呀。我看确实没救了才往外跑,附近没有公用电话,我骑着自行车到派出所直接报的案。这事我都已经跟开发区派出所那边的田所长他们说过了。”
顾平安问他:“曹旺,你师父死后,你第一反应是什么?是不是想知道他的财产在哪儿?房子得过户就算找到房产证也没用,存折也不一定能取出钱来,可你师父的职业应该会保存下来一些贵重的东西,比如手表金饰珠宝,或者还有其他不好出手,但又比较贵重的东西。这些东西去哪儿了?”
曹旺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我怎么知道。”
顾平安绷起脸来,冷冷道:“为什么要擦指纹?是因为你把你师傅的房间翻了一遍吗?你知道警察会查指纹,所以你赶紧把你碰触过的地方都擦一遍,然后再出去,造成一种你只进来过一次,进来后把你师傅从梁上抱下来,急救无效后又跑出门报警的假象。”
“我没有,你血口喷人!”
顾平安无奈地摇头:“曹旺,那天晚上我和刑侦队的黎队长也进过房间,我们摸过桌子凳子,甚至水壶茶杯都碰触过,可你居然把我们的指纹也都擦掉了。我知道你是想擦自己的指纹,你怕我们知道你偷了你师父的钱财,但你这种行为影响到了我们追查连环杀人犯!这比小偷小摸,可要恶劣多了。”
她越说越怒:“目前这个连环杀人犯可能已经作案四起,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有四条人命!你师傅也可能是被他杀的,而你却为了钱财影响我们办案,这可是要判重刑的,甚至我们可以说你是连环杀手的帮凶。”
一听帮凶二字,曹旺吓坏了:“没有,我从来没见过什么连环杀手,你可不要瞎说呀!”
“那你为什么要把指纹擦掉,是在帮连环杀手消灭证据吧?这不算帮凶也是从犯啊。”
小郭也跟着点头:“小顾说得没错,曹旺,你的行为严重影响了我们办案。阻挠办案、销毁证据、做假证,这些根据影响轻重都是会入刑的。你帮的是手上有四条甚至五条人命的连环杀手,肯定会重判!”
曹旺慌乱地摆手:“没有没有,我没想着阻挠办案,我就是见我师傅死了,我就动了歪心思,我女朋友催的太紧了,追她的人不少,我实在缺钱,又看我师傅没救了,我就翻箱倒柜,想找找他把钱藏哪儿了。他以前的积攒就不少,前阵子还偷过一块劳力士手表,我就想着把这些东西先藏起来。要不然你们警察来了,肯定都当做赃物没收了呀。”
他越说越怕,哭道:“我就是图财,真没想过给你们添乱,我在衣柜里找到个上了锁的小木箱,也没时间打开,就先藏到了隔壁那户的墙夹缝里,我想着等风声过去了,再开箱子把那些东西变卖了。”
他偷偷看了顾平安一眼,小声道:“东西藏好后,我就想报警,可一看把屋里折腾的乱七八糟,我就赶紧把东西都归位,该擦的都擦了一遍,我真没想着包庇杀人犯,我真以为我师父是自杀的啊!”
顾平安没好气地斥责道:“曹旺,如果你师傅真是被杀的,凶手的痕迹已经被你清理干净了,就为了你一时的贪念!”

◎这挖坟掘墓的不也是小偷吗◎
曹旺说的那个小箱子就在屋后的夹道里, 被几块碎石板压着,箱子大概有A4纸大小,30厘米高。
打开后里边有两个金手镯, 一个玉佛吊坠一个翠玉的手镯,还有两块手表,方格手绢里甚至还包着两块小巧的金条,克数应该不大, 但也很可观了。
最下边还压着一张存折, 存折上有2000多块钱, 这对于现在的家庭来说真不少了。
余大力哪怕是把另一间房出租出去, 只靠租金和这点积蓄也能过好日子, 可他还是习惯性地要去偷盗,难不成这是职业病吗?顾平安对此颇有些无语。
箱子里还有一封信是写给他女儿余巧的,算是遗书吧,信里说如果他死了,她能回来收尸安葬, 这两间房和箱子里的东西都给余巧,如果不回来就把东西留给帮他养老送终的人。
曹旺看了这封信,心里怨气更重,他觉得自己跟着师傅一年多, 师傅还是对他毫无信任可言,遗嘱上连他的名字都没提。
顾平安问他:“那天晚上我们走了, 你们师徒两个都聊了什么?”
“他让我趁早离开这一行, 找个正经工作,还说我那个女朋友不靠谱儿, 让我先找一个好工作, 哪怕是卖苦力的, 或者出去摆个摊,好好干两年该有的也就有了。”
顾平安有些诧异:“这么说你师傅对你挺好的,他说的很对呀,真当这是什么好行当?”
曹旺想到余大力坐了好几年牢,出来了碰见警察就心虚,也打了退堂鼓。
顾平安又问:“别的呢?你们两个有没有提到案子?”
“提了,我问他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唉声叹气的,只说他倒霉。我说这种变态不得好死,他也点头,但好像不愿意多谈。我问他真不记得书是从哪儿收上来的吗?他还是叹气,让我别再多问。我说我有点担心,我问他明天去派出所,还能不能回来。他说那谁知道呢,反正他没做亏心事。我们杂七杂八的,也没谈什么正经事,酒是越喝越多,我真喝多了,也真是我师父把我扶去的隔壁屋。第二天早上我一看我师父上吊了,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他昨天那种啥也不想说,心灰意懒的劲儿,让我觉得他自杀好像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小郭疑惑道:“你是说你师父昨天的状态不对劲?你看出来了?”
曹旺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当时没看出来!就是等人死了,我想起来他的那些话,觉得很……很……怎么说呢,很悲观吧,就是一直唉声叹气。”
顾平安也觉得有点奇怪,昨天她觉得余大力很轻松很释怀,只是很担心被抓,对进监狱有些抵触,听他们说只是保护性监|禁后,才答应第二天一早自己去派出所,反正当时没看出他有多悲观。
顾平安让曹旺把他跟余大力的所有对话都写下来,认真研究一番,跟小郭说:“余大力好像并不好奇凶手是谁!遇到这种事情,而且是两次拿到这样的照片,正常人都会觉得跟这案子有缘分,他又用迂回的方式报了警,这说明他是想找到真凶的。这种情况下,他对这宗案子肯定很有参与感。昨晚喝酒时他徒弟积极发问,他就算不跟着一起分析,也会感叹一二吧,可他很敷衍!”
小郭看了那些对话,也道:“是啊,这点确实奇怪,别说他两次发现照片,就是一般人,像是刘大爷那种,不也各种揣测吗?”
顾平安说:“会不会是他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只是不敢说或者不好说?”
小郭疑惑道:“不敢说可以理解,能分尸的凶手肯定穷凶极恶,一般人都会害怕报复。可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再说我们已经找到他了,真害怕跟着咱们一起回派出所不就行了?难不成这人是他认识的人?甚至关系不错?”
顾平安也只是推测,“我们该详细查一下余大力的人际关系,比如当初他想把他女儿嫁给谁,还有他的亲戚朋友和同行。”
曹旺都不认识余巧,这事问他也问不着,而且在他嘴里余大力深居简出,很少跟人打交道,“我师父爱好是钓鱼,也就跟钓鱼的几个老头熟,他逢大集就去赶集,很少出山了,也就是偶尔动动手。”
顾平安皱眉:“出山和动手都是说偷东西?”
曹旺尴尬地挠挠头:“对,我师父不缺钱了嘛,就是有时候怕手生了练练,谁知道就偷了这么一个钱包,又惹上事了,你说他这运气确实不好啊。”
顾平安打断他的话:“你师父有没有关系好的朋友?那些钓友你知道几个?”
曹旺摇头:“我在这里住了一年,也没见有人来找过他。你们应该也能猜到原因吧,毕竟他坐过牢,街上人都知道,我自从住到他这里,人缘也不行了,也就小苏不嫌弃我!其实我师父昨天晚上的话也是为我好,这一行确实缺德,也不好干,警察同志,你们给我做个见证,我今天也金盆洗手了,再不干了,真的,我要再干就是王八!”
顾平安可没空见证他金盆洗手,不过他要真能改了这毛病,也算一件好事。
她跟小郭又找到刘大爷,细问他余巧的事。
刘大爷兴奋地说:“你们不来,我也正想去找你们呢,还真让我打听到了,这个余巧当时差点跟人私奔,他爸说那人不靠谱,非要把她嫁给别人,余巧不乐意,然后她那个情郎不知道怎么又把她给甩了,她这才生了她爸的气,骂她爸是贼,还要跟他断绝关系。”
顾平安问:“那您知道余巧想嫁的,还有她爸想让她嫁的这两个人分别是谁吗?”
“我只知道她爸给她找的那个姓袁,是个中学老师!是我之前说错了,人家不是没工作,是他家里人不正干。”
小郭兴奋起来:“中学老师?哪个中学?叫袁什么?”
“原来在镇中学,后来合并成了开发区中学,叫袁旬还是袁学来着?反正是这么个音儿。”
顾平安问他:“大爷,这事您是从哪儿打听的?能不能领我们去见见知情人,最好是当时围观过余巧骂余大力,知道这几人感情纠葛的知情人。”
刘大爷笑道:“我平时不爱打听这些事,你们一问我就跑去找了我们这儿的一个包打听,她是社区的一个小领导,就没她不知道的,我领你们找她去。”
顾平安和小郭跟在他身后忍不住偷笑,刘大爷居然觉得别人是包打听。
他直接把人领到了社区办公室,给他们介绍道:“这是胡大妈,这事她当初还去劝过,余家的事她都知道个七七八八。”
胡大妈五十出头的年纪,烫着最流行的羊毛卷,衣服也比一般大妈时髦些,她十分优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位警察同志,先坐吧,我给你们倒茶。”
顾平安忙拦了人家,“不用了,我们打听点事就走。”
“是老余头的事吧,我听说了,这老东西死了欢迎加入企鹅君羊一五二而七五二把一也算除了祸害,年轻的时候我给他介绍过多少好工作,哪怕是临时工,干好了都能转正的,可他就是不正干,老了还改不了这毛病。”
顾平安不想对余大力过多评价,“胡大妈,人已经死了,我们现在想知道他跟他女儿的事,听说他女儿是为了婚事跟他决裂的?”
“对,那姑娘也是可怜,她爸进去过不止一次,一开始那两次就是关几个月就出来了,那姑娘正上学呢,那些孩子们嘴又没把门的,嫌弃她爸是小偷,经常欺负她。不过她爸对她倒是真得好,宠得很,可他自己不正干,孩子在外边被人瞧不起。余巧那脾气只冲着她爸,在外边跟个鹌鹑一样,回了家就跟她爸发脾气。”
胡大妈跟刘大爷一样,只要给她个话头儿,自己一个人就是一出戏,她边说边叹气,“我当时还劝过她,我说你别急,等再过两年嫁了人不就跟你爸分开了吗?要不就考大学,上大学去,谁还知道你爸坐过牢!反正谁也不会跟谁一辈子。不过她学习上不行,没考上大学,分差得还挺远,她就想着赶紧跟对象结婚搬出去,可他爸非让她复读,见她不肯。又给她说了一个没结过婚的对象,她也不肯嫁。”
胡大妈叹气:“父女俩闹起来,嚷嚷的满街都知道,为什么严打的时候先抓的老余头,就因为他女儿都公开说他是贼头子,根本不需要证据!不过这丫头自己找的那个对象不知道为什么也不要她了,她一气就跑了。老余头第二年严打的时候就被抓了,这次关了好几年吧。出来了他就跟别人打听他女儿有没有回过家,可街坊邻居都没见过余巧。老余头就自己过日子,倒也没惹过什么事,就算是偷也悄悄的,没被抓过,这怎么就死了?是不是跟他那个徒弟有关系?你说这当小偷的居然还好意思收徒,这不是找事吗?”
“余巧自己找的这个是二婚吗?”顾平安问。
“三婚!要不他爸不肯同意吗?要是我家闺女我也不同意。”胡大妈说着说着激动起来,“那个姓方的不是个好东西,你说一个高中刚毕业的十八岁大姑娘,要嫁给学校烧锅炉的。”
“这位方同志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我记得好像叫方同福,当时都三十来岁了,现在奔四十了吧。他第一个老婆是农村的,难产死了,留下个儿子,第二个老婆是外地人,跟他离了。余巧高中就住校了,方同福是烧锅炉的经常帮她打热水,还帮她热饭,余巧说非他不嫁,为这事方同福还被学校辞退了,他抛弃余巧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丢了工作,觉得余巧拖累他。”
顾平安又问另一个人,“余大力给她介绍的那位又是什么情况?”
胡大妈表情一言难尽:“唉,那小伙子叫袁旬,要说啊,他自己倒是个好的,就是家里不是太稳妥。”
顾平安想起刘大爷一开始的描述,“他爸也是小偷吗?”
“那倒不是!”胡大妈伸脖子过来,到顾平安耳边小声说,“他家祖上是挖坟掘墓的,那什么的时候,他家被抄了,地下室里都是古董。当时他才七八岁吧,他爸妈都被抓了,本来都是死刑的,后来好像他爸把事都担了,他妈坐了几年牢出来了。你说这名声,谁敢嫁?袁旬也就是遇上好时候了,人也聪明,恢复高考第二年就考上师专了,余巧落榜那年他刚毕业,分配到镇中学去了。”
刘大爷在一边说:“那我一开始也没说错,他家这挖坟掘墓的不也是小偷吗,余巧那娃就嫌弃她爸又给她找了个贼窝,这才闹翻了。”
胡大妈无奈道:“这家成分确实不行,不过现在谁还谈成分啊?袁旬那孩子是真特别靠谱,长得好,人也聪明,你看看人家现在过得不好吗?”
她说着说着又压低声音:“大家都说袁旬妈还藏着东西呢,前两年还买了铺子,说是以前做成衣攒下的钱,可大家心里都有数,袁旬他妈也就给人家锁锁边缝缝裤脚,做过几件成衣啊。钱从哪儿来?现在人家那铺子收干果野货卖,赚得可不少。”
“袁旬今年多大了?”
“怎么也得有三十一二了吧,不过他一直也没结婚,据说眼光高着呢。”
顾平安觉得这个袁旬的嫌疑很大,小时候父母都被抓,他精神上肯定受到了冲击,再说他家里还是盗墓的,这让她想到那些神秘的地图。
胡大妈又开始感慨袁旬这么大年纪了不结婚,“一般这么大年纪了,当妈的肯定都催,是个女的就行。可他妈也是各色,人家就得挑那好的,长相要好,脾气要好,工作也得好,人家说方方面面都得配得上他家宝贝儿子才行。”
见胡大妈的八卦中再说不出其他线索,顾平安跟小郭才起身告辞。
胡大妈拍手道:“你看看我这张嘴,你们是来问老余头一家的事,我怎么扯了这么多。对了,老余头到底是怎么着了?上回我见他,他还说要等着余巧回来呢,怎么可能自杀?”
“我们也在调查,你们要是有什么线索可以到派出所反应。”顾平安跟这两位热心肠的大爷大妈道过谢,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她骑着摩托载着小郭来的,小郭上车时,胡大妈还在一边说:“你这男同志怎么不载着女同志啊?不会开啊?”
小郭尴尬道:“会开,不过这是人家的摩托。”
胡大妈看两人好像都有点尴尬,不由道:“两位同志都没结婚吧,要不我给……”
顾平安一拧油门,“麻烦你了,胡大妈,回见。”
话音还没落呢,她人早跑远了,把胡大妈羡慕的,“还挺快,我要年轻几岁也得学学骑摩托。”
刘大爷:“你舍得买吗?人家这摩托可贵着呢,你真当是自行车啊。”
顾平安不知道两位老人家在后边议论她,她问小郭:“我觉得余巧这两个没谈成的对象都得见一见,从这儿回市局,路过开发区中学家属院,你说是今天过去看看,还是先回去跟黎队汇报?”
小郭看看表,“六点半,还不算太晚,不过你确定能顺利找到袁旬家吗?找到了要说什么?因为老余头死了,咱们找上他?还是因为连环杀人案?”
顾平安叹气:“也是,他跟这两件事其实都没关系,但我总觉得袁旬很可疑。”
她想了想又道:“我们可以说是为了找余巧啊,老余头死了,咱们帮着找一找他女儿,顺理成章。胡大妈不知道老余头为什么要给女儿介绍袁旬,也不知道两家有什么关系,咱们正好过去问问。”
“那就走吧!”小郭经过几个案子,已经不敢忽视顾平安的意见,虽说没听出袁旬有什么可疑之处,但查到他了,过去排查一下也正常。
袁旬大概在学校里人缘很好,他家很好打听,尤其是像顾平安这样的年轻姑娘。
她一问,人家就笑:“你跟袁老师什么关系?不会是他女朋友吧?”
旁边立马就有人八卦起来:“袁老师真交女朋友了?我还以为他要当和尚。”
顾平安忙摆手,“不是,我们找他有点事。”
小郭忙上前两步站到顾平安身边:“我俩是一块来的,找袁老师有点事,麻烦你们谁帮我们指个路?”
他笑的暧昧,站的位置离顾平安很近,手都要贴着手了,不用说什么,大家就以为这才是一对,于是不由都失望起来,看来袁旬的婚事是整个学校的话题。
顾平安知道小郭是想帮她省去麻烦,也没在意。有热心的老师把他们带到袁旬家楼下,“袁老师家就在二楼,左手边那户。”
大概当老师的嗓门都不小,顾平安怀疑袁旬要是在家,都能听见楼下有人在说他家的位置。
两人跟人家道过谢,上了楼,还不等敲门,门就开了,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拎着一袋垃圾往外走,迎面碰到他们还让了让。
顾平安忙问:“请问这是袁旬老师家吗?”
女人把门关上,上下打量着他们:“你们是?”
顾平安含糊道:“我们找袁老师有点事,他在家吗?”
“什么事?”女人好奇地问。
小郭干脆掏出了警员证:“阿姨,我们是警察,有点事要找袁老师了解一下。”
女人更是惊讶,接过警员证细细看了眼,才摇头道:“他不……”
顾平安一看她这推三阻四的劲儿就知道她很谨慎,这个门没那么好进,于是不等她说完就高声冲着门道:“袁老师,你妈妈不太想在家里招待我们,你可以跟我们出去聊聊吗?”
那女人确实是袁旬妈,她眼里闪过一丝怒意,瞪着顾平安:“麻烦你们小声点,我儿子身体不好,刚才吃了药在休……”
她话还没说完,门开了,门里的人站在阴影里,看不分明。从顾平安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灰色的衬衫袖子和笔挺的裤管。
显然袁旬没生病也没吃药休息,女人的谎言两次都被戳穿,脸色有些难看,回头跟儿子说:“小旬,你怎么出来了?”
“妈,你先去楼下走走,等他们走了再回来好吗?”
袁旬的声音很清冷,他没往外走,而是推了推门,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位同志,我妈不喜欢外人来我家,不过没关系,她正好要下去扔垃圾,有什么事你们进来问吧。”

袁旬妈显然不太情愿, 但又不愿违背儿子的话,拎着垃圾下楼了。
顾平安和小郭跟袁旬进了门,客厅干净整洁, 这两年很时兴的长沙发放在靠窗的位置,前面的电视柜上,放着一台14寸的彩电,电视柜两边放着两个嗯青花瓷的花瓶。
袁旬见顾平安打量, 就说:“花瓶是假的, 市场上50块钱一对。”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沙发那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警察同志请坐吧。”
顾平安这才开始打量他, 哪怕已经下班回家, 他还是穿着黑色的西裤和灰色的衬衫,可能穿了一天已经不是很笔挺了。
不过哪怕是这样,也比街上大部分人穿的讲究,90年代,只有出差或者出席大场面时, 人们才有穿西装的意识。
作为一个中学老师,袁旬这身打扮应该很少见,他的衣服跟他的人也很搭,瘦长的脸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这副眼镜让他在不笑的时候显得有些严肃。
顾平安跟小郭坐在沙发上,袁旬把水果盘推过来, 里边是各种干果, “都是自己店里的,随便吃点吧。”
顾平安道过谢问他:“袁老师在学校教哪门课?”
袁旬推推眼镜, 简短道:“语文。”
“是吗?看你像是教数理化的, 比较严肃, 现在带着初几的学生?“
“初二。”
袁旬有问必答,言简意赅,似乎在表达自己对不速之客的不满。
顾平安不会因为他的态度不高兴,还是笑着问:“你们家前几年是不是住西胜路?”
“是啊,怎么了?”袁旬挑眉看着顾平安。
“什么时候搬过来的?”
袁旬看起来有些不耐烦:“前年吧,之前我单身,一直没给我分房,这边是单位新盖的,总算轮到我了。”
小郭看他这不太想配合的态度,决定扮黑脸,语气不善地问他:“你认识余大力吗?”
袁旬看他一眼:“认识啊,不过很多年不联系了,我爸跟他是朋友,他曾经想把他女儿说给我,他女儿高中毕业也没上过大学,我妈不乐意。当然了,人家也不乐意,余家小妹妹好像跟人私定终身了,应该是去外地成家了吧。”
顾平安问:“那之后你就没再跟余大力联系过吗?”
袁旬又推了推眼镜:“既然你们是警察,不会不知道他以什么谋生吧,我妈虽然因为一些事坐过几年牢,但她人很正派,瞧不上偷鸡摸狗的人,不过是以前有些交情,抹不开面子,那件事以后我们两家就不联系了。”
小郭好奇地问:“那你爸是怎么跟余大力交上朋友的,难不成余大力以前是跟你爸干的?”
顾平安知道,他其实想说的是挖坟掘墓并不比偷鸡摸狗高尚。
袁旬自然也听出来了,他脸色沉了沉,皱眉道:“我爸是冤枉的,那些东西都是祖上传下来的,我爸跟我妈从来没有挖过别人的墓,他们也不懂那些手艺。至于我爸怎么认识的余大力,我也不清楚,反正我爸已经死了,我家跟余大力也断了关系,我家现在就是过普普通通的日子,你们也看到了,跟别人家没什么不同。”
顾平安问他:“你跟余巧关系好吗?她离开豫东时有没有去找过你?”
“我跟她都不熟,更谈不上关系好不好,是她爸突然来找我妈,说让我俩相亲,我妈只说考虑一下,那想到余巧跟她爸闹起来了,还不等我妈答应,她就离家出走了。余大力也不好意思再来麻烦我妈,从此两家就没了联系。”
小郭问:“那你跟余巧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袁旬皱眉思索着:“我也记不太清具体是哪天了,她爸拿着两盒点心带着她来找我妈,我妈让我领她出去转转,可她不乐意,我也不想出门,她爸跟我妈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顾平安疑惑道:“你刚才不是说你妈不乐意让你俩谈对象吗?怎么现在又说你妈让你领她出去转转?”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妈只是不愿意让她当儿媳妇,正常的待客之道还是有的。”
顾平安笑道:“真是待客之道?我看是你妈和余大力有话要说吧……”
她话音未落,袁旬怒道:“你在暗示什么?警察同志,没证据的话不要乱说。”
顾平安怔住:“我的意思是说你妈和余大力有事瞒着你,你对两家的关系并不一定清楚,袁老师,你怎么这么敏感?有人说过闲话吗?”
袁旬冷起脸来,“没有,你们到底想问什么?”
小郭道:“余大力死了,这事你知道吧?”
“不知道,知道了也无所谓,死了就死了,不需要通知我跟我妈,我刚才说过两家已经没有关系了。”
顾平安说:“我们在找他女儿余巧,而你跟余巧曾经谈过。”
袁旬眼神更怒,“我没跟她谈过,刚才说的已经很清楚了,这只是余大力一厢情愿,我跟我妈不同意,他女儿也不同意,最后不了了之了。总之我不在乎余大力的死活,也不关心余巧会不会回来,你们还有其他事吗?”
顾平安看他的态度,有些诧异,他给人第一印象是隐忍克制,但只是简单几句话,就会把他惹到发怒,眼神表情都控制不住。
是触到了他的逆鳞,还是他本就表里不一?
小郭干脆直奔主题:“你有没有往外卖过课本?”
“没有,有些老师会把学生不用的课本收集起来,卖了换钱,我不喜欢占这种便宜。至于我自己的书,不管有用还是没用都会放起来,从没买过。”
小郭又问:“那你最近有没有丢过钱包?”
“没有!”
“那能把你的钱包给我们看一眼吗?”
袁旬从茶几下面拿出一个公文包,拉开侧面的拉链,“我不带钱包,这个包是我妈在我毕业那年买给我的,我都把钱放在这里面。”
小郭探头看了眼,见里边确实有不少零钱,而且这个公文包应该用了很长时间,边角都有些磨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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