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余头唉声叹气地:“我这人从小就运气歹,但凡有办法,谁会想着吃这口饭,所以哪怕有钱了,能自个干买卖了,我也不敢开店做生意,就想着干脆收破烂,这又不是什么好活儿,应该不妨碍什么。干这活儿前,我想先试试,就走街串巷地收破烂,结果那天收来的破烂里有几本书,书里就夹着这样的照片!”
他说着指指那两张照片,“比这些照片还清楚,一块一块的,头是头脚是脚,那个惨啊!”
顾平安皱眉:“三年前,是八七年吗?”
“对,就是八七年!”
黎旭问他:“你当时为什么没报警?”
老余头叹气:“对不住啊,我……我是真不敢啊,八三年严打的时候我是第一批进去的,差点就吃了枪子,还好一进去就得了肝病,再说他们也没多少证据,这才判了几年,那时候是刚放出来没几天呢,你说我要是报警,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吗?万一碰上个糊涂的,再把这事砸我身上,我上哪儿喊冤去?”
顾平安没空指责他,只急切地问:“照片呢?还有那些书,你还留着吗?”
老余头无奈摇头:“我吓坏了,以为是什么脏东西,立马扔进火盆里烧了。”
顾平安无奈道:“那当时这几本书是从谁家收上来的,你还记得吗?”
◎你以为我把我师父杀了◎
老余头被问到这些书是从哪儿来的, 他只是摇头,“记不清了,这都好几年了, 我年纪也大了,记性不太好。”
顾平安觉得奇怪:“三年前你发现的照片上是被分尸的尸块对吗?这种记忆应该印象深刻呀,怎么会忘了?那是夹在什么书里的还记得吗?”
“确实印象深刻,不过是吓的, 当时真把我吓坏了。我就记得那本书好像是课本, 对, 错不了, 是初中的课本!”
黎旭皱眉:“初中课本?具体是哪一科还记得吗?”
老余头摇头:“真不记得了, 那天我收的书真不少,暑假嘛,有些孩子毕业了书不用了就都卖了。我根本想不到会有这么坏的人,能把人切成块,还在上边烙那些曲曲折折的东西, 我直接就把那堆东西全烧了,以后再不敢去收破烂,还是干老本行稳妥,哪想到前些天摸到的钱包里居然也有那东西!”
老余头越说脸色越难看, “真不是我封建迷信,实在是太巧了!我真以为是惹到了什么脏东西, 阴魂不散地缠着我!我把钱包拿回来又想烧了, 然后再去庙里拜拜,可这次的照片没那么骇人, 我就细细看了看, 确定那是人肉, 又听说之前东城区那边包子里吃出了手指头,我这才想着是不是出了命案!”
他叹口气:“可你说这街面上的警察都知道我是老扒手了,我去报警,怕人家又要查我,光那个钱包我就没法解释,只能把钱包放到了户籍科里。”
顾平安问他:“那你还记得钱包主人长相吗?”
老余头还是摇头:“我们只留意衣服和包,还有身上的口袋,就是看人也只看年龄性别,判断一下好不好偷,他要还穿那身衣服从我面前过,我肯定能认出来,但你要问我他长什么样,我还真记不太清,反正就是个普通人吧,四十来岁,也许三十来岁,反正头发是黑的,衣服是休闲的运动衫,别的真记不清了。”
黎旭问他:“那钱包里只有那两张照片吗?”
老余头赶紧从桌子抽屉里拿出一张折起来的手帕,打开后,里边有一张五十的两张十元的,还有一张五元一张两元,另外还有几个钢镚。
“就这些!”老余头苦笑,“警察同志,我真没想过把钱留下,那天我脑子里乱得很,又怕自己惹上事,又怕这钱包的主人杀了人,反正在屋里转来转去,后来拿着钱包跟照片就出去了,结果忘了把钱给留下了。”
曹哥在旁边小声说:“这是我师父的规矩,贼不走空!”
老余头瞪他:“那是平常的规矩,这事我要真按规矩来,就得把钱包跟照片一起扔了!这一行不能多管闲事。”
他说着转头看顾平安跟黎旭:“两位警察同志,我说不上是好人,可自认也不算坏吧,三年前我是真吓坏了,不是想要包庇谁!隔了三年再见到这玩意,我就怕又有人死了!我就想要是当时我不怕事,跑去报警,是不是那人已经被抓了,也不可能让他在外边接着干这种变态事!”
顾平安觉得他应该没撒谎,一般人见到这种照片肯定会害怕,更何况他刚才监狱出来,只是这一耽误就是三年。如果当初他把照片和书都送去派出所,当时就查的话,找到凶手的可能性很大。
她拿出素描本来:“你能把当时的书还有里边的照片详细描述出来吗?”
老余头只记得是初中课本,他也不怎么识字,具体是什么书他记不清了,但照片记得很牢,不过也只能说出什么部位,还有尸块在照片中的位置,尸块上那些曲曲折折的痕迹肯定不能完全复原出来。
顾平安还是按照他的描述画了五幅画,黎旭接过来看了,叹道:“跟八三年我遇到那些尸块很像!尤其是这块!”
他指了大腿上的一块,“切割的位置一样,看来这是个连环杀手,可能一直没停止作案。”
曹哥都听傻了,“开发区这边还有这么厉害的人?”
顾平安挑眉:“你觉得他厉害?”
“不是不是,我说错话了,我是说还有这么狠的坏人?这也太恐怖了吧,师父,您赶紧想想啊,那人到底长什么样,您是在哪儿碰见的。”
黎旭也正想问这个问题,哪怕老余头不记得那几本书是从谁家收的,也不记得钱包是从谁那儿偷的,只要有大概位置,就可以做一个地理分析。
“就在东关大集上!”
东关大集是开发区和东城区交界的地方,那里算是城中村,每月逢三七都有大集。
顾平安又问他:“那书是从哪儿收的,你总记得吧。”
“就在西胜路,那边两个家属院,还有一片居民区,我收了半车东西,回家后才慢慢收拾。因为第一次收东西的时候,在一个纸盒子里发现了不少硬币,我就跟寻宝一样,把收来的东西都翻一翻,没想到就翻到了这玩意。”
老余头说着又唉声叹气起来:“我这命啊,就是太歹了,这种事怎么会让我碰见,搞得我这心里七上八下,总觉得自己助纣为虐,害了好人,就算把那照片扔到户籍科了,我这心里还是放心不下,又怕你们发现不了,又怕你们发现了,再跑来找我。”
黎旭说:“现在你能想着把照片给警方,就是在帮我们也在帮受害人了,余老爷子,麻烦您收拾一下,跟我们去趟派出所。”
“现在是要抓我吗?”老余头紧张起来。
“那倒不是,您这肯定能戴罪立功,到时候在社区上上普法课,以后别再犯,我们不会再追究钱包的事。”
老余头马上问:“那就是说不用抓我了,那这大半夜的非让我去派出所干吗?”
顾平安说:“我们黎队是怕你在外边有危险,咱们要找的人可能就在开发区,甚至可能还在西胜路,您这里离西胜路太近,我们怕消息传出去,你有危险。去派出所有吃有喝,给你安排个房间,等案子查清楚再回来,你放心,我们也放心。”
曹哥一听,眼前一亮,赶紧道:“没错,师父,你就听人家的吧,警察还能害你吗?在家确实不安全,你说拍照片的人多狠啊,能把人当菜砍了。”
老余头却说:“用不着,我这一把年纪了,对社会也没啥贡献,就算死了也是无所谓的事,我可不去局子里,待的够够的了。”
黎旭笑道:“是去派出所,不是蹲监狱!你放心,肯定不把你当犯人管,我们帮你安排在宿舍,怎么样?”
可老余头就是不肯去,见大家都劝,他才无奈道:“那我收拾一下,明天早上再去行不行?这屋里的东西要不收拾起来,都得被小曹这个兔崽子霍霍了!”
曹哥不好意思地挠头:“师父,您也太瞧不起我了,我怎么可能动你的东西!”
顾平安看出了他的心虚,估计这人撺掇着师父去派出所住,还真有自己的小九九。
老余头这种情况也没法强行收监,人家又说明天一早自己去开发区派出所报到,顾平安跟黎旭也不好再劝。
回市局的车上,邹卓已经分析起来:“也就是说目前为止已经发现三起命案,手法相同,后两起都是老余头通过照片发现的。”
“没错!”顾平安道,“这不是模仿杀人,应该就是连环杀人犯,也不知道八三年那起是不是他第一次动手。我有些好奇,八三年开始严打了吧,他为什么会顶风作案呢?”
黎旭叹气:“顶风作案还是没抓住他,你说气不气?”
顾平安愣住,难道那起案子就是黎队的心结?可哪里没悬案呢?他不可能为了一件没破获的案子就不肯谈恋爱不肯结婚吧?
这事不好问,她还是说案子,“我觉得凶手的身份一定很有迷惑性,也许是中学老师,也许是校工,或者有幸福的家庭,有可爱的孩子,总之可能在你们的排查范围之外。如果尸块上没有留下任何属于他的痕迹,家里又隐藏得很好,确实很难把他找出来,不过现在咱们有了这两张照片,还有了大概的范围,他这次一定逃不了。”
小郭说:“那案子我也记得,当时是清洁工在东城区的垃圾桶里,发现的尸块,太惨了,一看就知道生前被折磨过。那女孩才二十三,刚订了婚,当时以为是情杀,查了所有跟她有关系的男性,后来才扩大范围,但谁也没想到会是连环杀手,都以为是个案,找了一年多也没一点线索,这才搁置起来。”
邹卓安慰道:“都别急,小顾说得对,这次咱们一定能找到他!”
四人回到市局,已经晚上十点多了,黎旭让大家都回去休息,明天一早他再带顾平安和小郭去开发区接着查。
邹卓当时没参与那件案子,倒也没说什么,“我留在刑侦队这边给你们做支援。”
第二天顾平安早早起床,正要去食堂吃饭,就听见小郭把门拍的啪啪响,“小顾,赶紧下楼,出事了。”
顾平安猛地拉开门:“出什么事了?又发现尸块了?还是发现照片了?”
小郭沉着脸,叹口气:“老余头昨晚死了!”
顾平安呆住:“什么?怎么死的?被谋杀?可昨晚咱们十点多才走,还没开始大规模查呢?消息怎么泄露出去的?”
“不是,田所长打电话说他自杀了!”
“啊?”顾平安更惊讶了,昨天看那老爷子满脸释怀的轻松,怎么可能自杀呢?
顾平安一边跟着他往楼下走一边说“小郭,咱们还没看到现场,你先别这么肯定,是自杀还是被自杀,总得先过去看看再说。”
黎旭已经把车开到了宿舍楼下,车上除了他还有鲁法医。
他听到顾平安的话尾,也说:“是啊,先过去看看吧。”
黎旭说着又叹气,万分懊恼地道:“也怪我,早知道昨天就该强制把人带回来!”
顾平安道:“黎队,这事你处理的没问题,谁能想到他会死呢!再说我看他身体好像也不太好,还可能酗酒,强制把人带回来,也容易出事。”
小郭无奈道:“是啊,咱们劝了半天,他都不肯来,人死了也不能怪咱们吧。不过虽然你们都说不一定是自杀,但我觉得不太可能是被杀人灭口,时间太短了。总不能是凶手就藏在那附近,等咱们走了,就立马把人杀了,还伪装成自杀的样子吧。”
顾平安想到那院子的布局,皱眉道:“谁知道呢,就算是谋杀也不一定是拍照片的人干的,也许有人浑水摸鱼,也许有人赶巧了,不管怎样都要看了现场,才能知道。”
小郭说:“难道你怀疑老余头的徒弟把师父给杀了?他在烧烤摊上倒是一直抱怨着师父怎么还不死。”
顾平安摊摊手,现在谁也说不准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直没说话的鲁法医这时才道:“放心,自杀和他杀我还是分得清的,你们先别急。”
等到了地方,车进不去,四人下来步行,门口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田所长迎过来:“黎队,死者叫余大力,早上六点半他徒弟曹旺报的警,曹旺说你们昨天晚上来过,还提到连环杀人案,我这才赶紧让人给你打电话。”
黎旭叹了一声:“我们昨天在外边吃夜宵时碰见曹旺,从他的话里觉得他师父余大力很有问题,就过来看看。我们把该问的问完了,还提议先带余大力去你们派出所,可他说今天早上自己去,哪想到出了事。”
顾平安跟着他一起进了房间,桌上的菜还是那两盘子,已经吃得见底了,酒瓶里的酒也喝得差不多了。
床边的房梁上系着根麻绳,余大力已经被放下来了,平躺在地上。
昨天还活生生的人几小时后变成了尸体,顾平安心里有些难受。
这老爷子以偷盗为生,说不上好人,但也确实算不上恶人,他既然有勇气把事说出来,应该会想着等个结果,怎么可能会自杀呢?
黎旭问:“田所长,是你们的人把他放下来的?”
田所长摇头:“不是,是他徒弟把人弄下来的,然后才报警,他徒弟说想抢救来着,一抱腿才发现人已经硬了。”
鲁法医已经戴上手套,拿着工具箱过去检查尸体。
顾平安在屋里转着,看痕迹,余大力应该是蹬着床上的小矮凳把头伸进了绳套里,然后像荡秋千一样踢倒了凳子。
桌上的筷子有一只摔到了地上,酒杯里还有小半杯酒,其他地方没看出有什么异常。
顾平安问田所长:“他徒弟呢?”
“在隔壁房间,刚才哭晕过去了,说他师父就像他亲爸一样亲!结果昨天还好好的在这儿喝酒呢,今天就没了。”
顾平安想起昨天吃烧烤时,曹旺的那些话,对此表示怀疑,有些家人确实是互相抱怨但又互相惦记,可曹旺对他师父又是叫‘老小子’又是叫‘老孙子’,连最基本的尊重都做不到,谈什么感情?
顾平安跟黎旭说了声,就去隔壁房间看曹旺。
曹旺躺在床上正抹泪呢,旁边有位民警陪着,大概是要等他情绪平稳后再带回派出所,不管是不是自杀,曹旺第一个发现的尸体,肯定要带回去录口供。
“曹哥,哭什么呢?这不是如愿了吗?你昨天还说惦记着师父的两间房,惦记着师父的财产,现在你师父死了,这东西是不是就到你手里了?”
曹旺一下子从床上坐起身,怒道:“到个屁,我师父还有个弟弟,还有好几个侄子侄女,他又没留下个话,又没把房子转给我,怎么可能到得了我手里!”
他怒气冲冲地瞪着顾平安,“你是不是以为是我把我师父给害了?我昨天吃饭的时候确实发牢骚了,但也只是嘴上说说,虽然才跟了我师父不到两年,但我是真心把他当长辈孝敬,那桌上的酒还是我给他买的!不管你信不信,我比谁都盼着他能活得长点。”
顾平安挑眉:“真的?这两间房紧挨着,他在那边把凳子踢翻,你真没听见?”
曹旺哭道:“我昨天喝多了睡的跟死猪一样,怎么可能听得见?本来在烧烤摊上就白的啤的混着喝了,回来后,又听你们问出那么怕人的事。等你们走了,我就跟我师父一边喝一边说这事,就给喝多了,还是我师父把我扶回来的,我倒头就睡。早上渴醒了,我这边暖壶是空的,我就去我师父那边倒水喝,结果门一推就开了,我师父就挂在房梁上,可吓死我了。”
他的眼泪不像是装出来的,甚至还指着顾平安说:“都怪你们,昨天我就不该把你们带回来了,是你们害了我师父,非逼他说那些事,他心里愧疚,这才自杀了!肯定是这样,昨天喝酒的时候他就跟我说,人啊,千万不能做亏心事,他肯定是觉得三年前没报警,不知道又害了多少人!”
曹旺哭得打嗝,“你说他一个贼,干嘛正义感那么强?再说这次不是报警了吗?把人抓起来不就行了!他干嘛要上吊啊!这下可完了,这房子成了凶宅,他也没留下个遗嘱,存折里的钱我都取不了。”
顾平安听到最后终于确定曹旺应该没撒谎,也许曹旺对师父确实有些感情,但应该不多,现在哭成这样,主要还是房子跟钱没拿到手呢,师父就死了,他怕师父的亲戚会来争抢,遗产到不了他手里。
她在曹旺屋里转了圈,布置得跟隔壁没什么差别,就是被褥拆洗不及时有股子味儿,窗台上扔着不少烟蒂,不如他师父那边整洁。
曹旺见她还在这里四处看,更气了,“看什么?你以为我把我师父杀了?我可没那么坏。再说就算我有那个心,我也没那么傻啊,警察刚走我就把人杀了,生怕你们不找我啊?”
顾平安道:“没说是你,不过这两间房跟你们这个小院子我们都要仔仔细细查一遍,看看有没有外人来过。”
“肯定有外人来过啊,不就是你们吗?”曹旺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干脆把怒火发泄在警察身上,说是四个警察跑来家里把人逼死了。
顾平安想过去看看鲁法医的验尸结果,可曹旺不让她走,非要个说法。
她不耐烦地问:“昨天我们想把你师父带走保护起来,是他自己不肯去,当时你也在场。我们就算有责任也不是直接责任。曹旺,你直说吧,到底想干什么?”
曹旺见她冷了脸,也不敢再闹,小声说:“我师父跟他那些亲戚都没什么来往,你们要是能帮着我把这房子拿到手,我就不告你们,不然你们等着瞧。”
顾平安无语极了,“你师父还在隔壁躺着呢,你已经在这儿惦记遗产了,看来你们确实没什么感情,他的死,你也是嫌疑人之一,还让我们等着瞧?你先等着吧。”
“啊?我都说了我昨晚喝多了!”曹旺吓了一跳,又开始自证自己没杀师父。
顾平安没再理他,让负责的民警先把他带去派出所,免得再出事。
鲁法医已经做了简单的尸检,黎旭和小郭也收集好了指纹,正准备把余大力装进裹尸袋里。
顾平安忙问:“自杀还是他杀?”
鲁法医说:“从脖子上的痕迹来看是自杀,不过看脸部皮肤和眼球,体内酒精含量过高,还得把人拉回去进一步检查。”
◎法医同志干嘛笑这么暧昧◎
只从现场来看, 顾平安也觉得这是自杀,可她总觉得昨天余大力的状态很放松,像是如释重负了, 总之不太可能会自杀。
再说如果他喝多了,就更不可能自杀了,自杀要下很大的决心,喝多的人最有可能醉酒晕睡或者发酒疯, 倒霉的还会被自己的呕吐物噎死, 还真没见过哪个人喝多了去自杀, 除非被人控制了。
顾平安看看这个狭窄的小院, 这里布局很乱, 邻居起码有五六家,想翻墙过来肯定要经过别人家,可他们问了附近的人,昨晚都没发现有任何异常。
墙上也没有被人翻越过的痕迹,顾平安皱眉, 跟黎旭说:“我总觉得昨天晚上除了他们师徒两个,这小院里还有其他人。”
黎旭说:“该查的都查了,封锁现场,先回去把信息汇总一下再说吧。”
开发区派出所没有法医处也没有能够停尸和尸检的地方, 再加上七年前的案子发生在东城区,所以这案子直接移交给了刑侦队。
田所长似乎松了口气, 照片还没找出踪迹, 送照片的人就死了,这案子越发扑朔迷离起来, 他还真担心砸在自己手里, 有刑侦队的人接手, 开发区这边就轻松多了。
黎旭叮嘱他:“麻烦留意开发区这边儿的惯偷,如果余大力是被灭口,那这消息传的也太快了,泄露消息的肯定是熟人。”
顾平安也觉得如此,曹旺就算没杀他师父,也可能在昨晚见过外人,泄露过消息,不然的话就剩下一种可能。
会议室里,她跟黎旭说:“黎队,有没有可能是这个连环杀人犯丢了钱包,害怕事情会暴露,就开始寻找偷他东西的小偷。然后他和我们一样,在昨晚找到了余大力,只是我们抢先一步,也许他当时就在外边盯着咱们,也许是等咱们走了,余大力师徒两个喝酒的时候,他在外面听见他们谈这件事,于是直接杀人灭口。”
邹卓抢着道:“这种可能不是没有,但你觉得他能够找到余大力吗?咱们市里的惯偷不多,但也不是就他们师徒两个,再说他怎么确认这个钱包是他自己掉的还是被别人偷的。”
黎旭说:“小顾的推测其实很有道理,因为余大力在这一行还算有名,而他又突然说要金盆洗手,咱们昨天晚上不就是在烧烤摊上听到了他的异常,这才找上门吗?”
邹卓不说话了,顾平安却在纸上划拉着时间线,从八三年开始,那人一直没被抓住,胆子肯定越来越大。
除了他们四个,田副队跟严国华还有治安大队那边的刘队长跟他的副手也过来了。
黎旭见人来得差不多了,就把案情跟他们通报一遍,顺便也再梳理一下。
“第一起案子是在83年6月2号,清洁工在东城区垃圾桶里发现了这些尸块。”
他说着把那几张照片贴到案情板上,“受害者是23岁的江小美,家人说她是去跟男朋友一起逛街,但她男朋友在公园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她。因为是成年人,到第二天她还没有回家,这才报了失踪,一开始以为她是离家出走了,或者出了意外,去车站,还有公园的池塘和河边这种地方找人,可一直没发现她的踪迹。直到十天后,也就是6月2号有人在垃圾桶里发现了尸块。鲁法医说死亡时间在两天内,尸块只有7块,拼凑不出完整的遗体,上面的花纹也看不出有什么含义,当时也有人怀疑是地图,但和许多地图对比过,都没有相似之处。”
顾平安问:“查过她男朋友吗?”
“查过,她男朋友很热心肠,他等不到江小美,在公园帮着一个铺地砖的工人边干活边聊天,那个工人还劝他小姑娘出门就是麻烦,让他耐心等。我们也查过他的人际关系,他和江小美认识的所有人都挨个查了一遍,有些可疑的还盯了很长时间,没有任何异常。江小美的尸体在十天后被发现,死亡时间在两天内,也就是说凶手有一个安全的地方来囚禁江小美,因为案子性质太过恶劣,我们通过各种手段查了豫东市的各种地下室暗房,还有平时搜索不到的地方,没有任何收获。”
刘队长说:“当时还没有刑侦队,这案子是我负责的,不夸张地说,我们能把豫东都翻了个遍,可就是没有找到一点线索。”
田副队也叹气:“我没跟着办案,但这事我也记得。”
黎旭又把顾平安画出来的那几张照片贴到案情板上,“然后是三年前,也就是87年,余大力收破烂收上来几本初中课本,在里边发现了这样的几张照片,他当时刚出狱,觉得害怕就把书跟照片都烧了。”
刘队长不由抱怨道:“这老头子也是绝了,你不敢报警,哪怕把书扔到垃圾堆里呢,怎么就烧了?真是老糊涂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不但烧了,连在哪儿收的都记不清!”
顾平安突然道:“他是真记不清吗?还是怕得罪人,才不敢说是从哪收上来的?他当时也就五十出头吧,真不算老。他说收了半车东西,能都是书吗,记得是课本,却不记得是什么课本?我总觉得他没有说实话。”
黎旭皱眉:“如果余大力在这一点上有所隐瞒,那也就是说他可能认识照片的主人,他被灭口的可能性就更大了。可如果他认识这个人,害怕这个人,又怎么会去偷他的东西呢?”
顾平安无奈道:“也对,确实说不通。”
黎旭也只说这里确实存疑,就接着说下去,“余大力是在87年10月份收的破烂,他只看到了照片,不确定这些照片是在哪一年拍下来的,但其中一张照片的部位和83年江小美照片有重合,部位相同但花纹不同,肌肤状态不同。也就是说这肯定有另一个受害者,但不确定是在哪一年被害的。”
他说着在这名受害人的被害时间上画了个问号,又接着道:“然后就是大前天,6月7号,余大力在东关大集上偷了一个钱包。”
顾平安把钱包推到桌子中间展示,黎旭又把那两张照片贴出来,“余大力在6月7号偷了钱包发现这两张照片,在6月8号也就是前天下午,他把钱包放到了开发区派出所的户籍科内。开发区那边的田所长确定这是人体组织后马上通知了我,我这才想到83年的案子。”
他又简单说了昨晚发现曹旺和余大力后发生的事,“现在余大力死了,鲁法医初步判断是自杀,现有的线索是这些照片还有夹着照片的是初中课本和一个大概的范围。”
顾平安把豫东地图贴出来,在开发区那儿标注上西胜路的位置,“据余大力说,那本夹着照片的书就是从这里收上来的,但第一起案子发生在东城区,死者江小美也是东城区居民。”
黎旭道:“通过肌肤纹理状态,已经确定钱包里的照片和书里的照片不是同一名受害者。也就是说目前我们已知的有三名受害者,只有83年的江小美确定了身份和被害时间。其他两位只有照片,受害者的长相身份籍贯年龄和死亡时间都不可知。”
顾平安说:“如果这是连环杀手的话,不一定只有三名受害者,我觉得我们需要把这7年豫东的失踪人口都找出来,看看时间上有没有吻合。”
刘队长皱眉:“你这是没办法的办法,这两组照片一组是你通过余大力的描述画出来的,另一组拍的太近了,能看到肌肤纹理和花纹但可参考性不大,你敢说这就是7年内的吗?也许是7年前10年前的,凶手把它留作了纪念。”
“确实有这个可能。”顾平安说,“这两年照相机对于双职工家庭真不算是稀罕东西。但在7年前能买得起照相机的人不多吧?而且这两张近照的清晰度可能是用专业相机拍出来的,所以我觉得余大力发现的这两组照片都晚于83年那一起,钱包里的这两张更有可能是近一两年的,从相机和照相馆排查,也算一个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