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卷王九零升职记—— by南坡鱼
南坡鱼  发于:2024年0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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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哪年进去的?”顾平安问。
于富义皱眉思索着,“七零年吧!当时判了十九年,不过减了两年!”
顾平安疑惑道:“你对她了解的这么清楚?就算是救命恩人,你帮她是应该的,她会把她的过往如此详细地跟你说吗?”
于水萍嗤笑一声,“看看,警察同志都看出你们有问题了。”
于富义皱眉看了眼老太太,压低声音跟于水萍说:“快别瞎说了,你说你这醋吃的没来由,我就是把她当救命恩人,她之前来家里,你不是还问东问西吗?还说人家可惜了,大好的年华就在监狱里耗着。”
“是啊,二十六进去,四十三才出来,只因为爆竹爆炸了?她也不想啊,卫欣当时还跟我说可能是房主在窗户下边生炉子引起的火灾。我当时真觉得判太重了,还挺心疼她!”
于水萍语气愤愤的:“可人家把我当傻子啊,跟我男人眉来眼去!还跑到我家来找他!”
她说着瞪了眼于富义:“什么救命恩人,我估计她就是看你穿得不错,长得也还行,想套牢你。”
“水萍!当着警察同志的面,我求求你别瞎说了行不行?”于富义语气很无奈。
小郭听出了端倪:“什么意思?于主任跟卫欣
有其他关系?”
于富义:“没有!”
于水萍:“谁知道呢!”
顾平安观察着他们的脸色,问道:“卫欣住哪儿?要不你们带我们过去问问清楚,看看她的肉铺关门后,那台机器卖去哪儿了。”
结果两人都不乐意去。
于富义说:“她肯定早卖了,我听说她搬了好几次家,还留着切肉机干什么?我最近很少跟她联系,突然带着警察过去不好吧。再说我们家水萍可是醋坛子,要不让她领你们去!”
于水萍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我可懒得看她那个鬼样子。”
她说完似乎觉得不太礼貌,又忙跟顾平安说:“她就在东清胡同口开服装店呢,你们自己去吧,我是看不惯她那假酸拿样的劲儿。”
“你去过她店里?”
“以前路过时往里瞅过,各色得很,不是一般人能进的。”
顾平安皱眉,一个服装店,能有多各色?
于富义见他们要走,又好奇地问:“警察同志,我能问问你们在查什么吗?跟东河村的凶杀案有没有关系?”
小郭道:“刚给你们看的那种切肉机涉及到东河村的案子,所以我们要把所有有这种机器的人都查一遍。之后有什么问题,也会来回访,还希望你们能配合。”
“配合,肯定配合!”
两口子态度都特别好。
顾平安突然想到什么,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照片,遮住头给他们两个看。
“这身衣服熟悉吗?”
于水萍愣住:“这衣服看着挺眼熟,以前很多人都这么穿吧,我也有这么一身,得有小二十年了吧,现在年轻人可都不穿这种衬衫了,裤子也都爱穿牛仔的。”
于富义看得更仔细:“这是我家地头上那具尸体?穿成这样,看来年纪也不小了吧。”
于水萍刚说自己曾经穿过,于富义就说穿这衣服的年纪不小了,她不由瞪了丈夫一眼。
于富义憨憨地笑道:“我就是觉得现在小菲他们都不这么穿了。”
“于主任,你还记得你妻子穿这件衣服时的样子吗?”顾平安盯着他的眼睛问。
于富义尴尬摇头,“我记得她怀小菲的时候穿过这么一件衬衫,不过当时都忙,也没拍照啊,她平时穿得素净,很少穿这种满身是花的衣服。”
“难为你还记得!”于水萍居然很有几份感慨。
她说完推推顾平安的手,想看到遮着的头部:“警察同志,这还不能看吗?没准我们认识呢!”
顾平安沉声问:“你确定要看?”
见于水萍点头,于富义也凑过来,顾平安就干脆放开手。
那个硕大的猪头露出来时,两人齐齐低呼。
小郭不赞同地看了顾平安一眼,这照片就不该给他们看。
“我的天哪,这是什么?太可怕了!”于水萍拍着胸口,看她眼神显然是真吓到了。
于富义却先是眯了眯眼睛,似乎想看得更仔细一些,然后他退后一步,好像又觉得恶心,“这也太……太超乎想象了,谁干的?太变态了。”
自从他们回来,就又去看电视的老太太都被他俩的声音吸引,凑过来想看,顾平安却把照片收起来了,这老太太年纪不小了,万一再吓个好歹,她可负不起责任。
于水萍也推老太太:“您回自己屋去,警察同志有正事。”
于富义叹口气,“怪不得你们要找那台切肉机啊,那东西特别锋利,据说猪大骨都能切成一段一段的。不过是谁把人搞成这样?太侮辱人了。”
于水萍也缓过来:“警察同志,这变态不会盯上穿碎花衬衫的人了吧?现在不流行了,我年轻的时候倒是穿过,应该没几个人记得,我不会被这变态盯上吧?”
顾平安把两人反应都看在眼里,这才道:“你们刚才看到的照片还没公布出去,请帮我们保密。”
于水萍慌忙点头:“我提都不敢提,恨不得刚才没说那话,您不给看是对的,这晚上不得做恶梦吗?”
顾平安问于富义:“我们第一次来时,曾经询问你们认不认识屠宰行业的人。当时你为什么不说曾经帮卫欣买了一台切骨机?她开过肉铺,你去屠宰厂里买过机器,应该也找人了吧,也算认识屠宰行业的人,可你却矢口否认!”
于富义叹口气,他看了眼于水萍,无奈道:“真不是我们想瞒着,是水萍一直怀疑我跟卫欣好过,我俩当时也说好了,再不提这事。再说卫欣那肉铺开了没两个月吧,她就嫌麻烦,店都盘出去了。我想着那台机器肯定也卖了,就不想节外生枝。”
听起来好像都没什么问题,顾平安却知道两人都有隐瞒。
“你说当时说好了?什么时候说好的?说好什么了?”
于富义脸上露出羞恼之色:“水萍不知道听了谁的挑拨,居然跑去捉奸,结果我就是给卫欣送了点东西,根本没在她那儿待,水萍扑了个空,差点跟卫欣打起来。我们三个就坐下来把话说清楚。当时我就答应水萍了,除非卫欣遇到难关,否则我不得再找她,就算真得了癌症真欠了债,也由水萍出面,我不能再跟卫欣多接触。”
于水萍又哼了一声:“一出去就半天,谁知道你们接没接触,反正你们都把我当傻子。”
“我哪儿敢啊,你说我在家对你怎么样?把你供成娘娘了,大事小事我一把抓,偶尔就去钓钓鱼而已,你还不放心。”
两人眼看要吵起来,顾平安皱眉,这可不是老太太说的从来不吵架啊。
果然老太太又从屋里出来要劝架,“怎么吵起来了?多少年不吵了,我刚给人家警察同志夸你们是模范夫妻。水萍,肯定是你不对,富义脾气多好啊。”
于水萍叹口气,无奈道:“妈,我们没事。这不是提起烦心事了吗?”
于富义也唉声叹气:“人家警察同志来查案子,有什么说什么就行了,你非在这儿搅东搅西。”
小郭给顾平安使个眼色,看这情况,好像是他们惹得人家模范夫妻开始吵架了,两人只得先告辞。
顾平安觉得这夫妻两个可能在演戏,不过她不急,得先去会会那位卫欣女士。
老太太听见客人要走,十分热情地出来送,还说:“警察同志,你们放心,有什么事需要问的,尽管到家里来。我们家没那歪的邪的,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同志,不怕问。”
一家子都是十分坦然的态度,就是最可疑的于富义都十分配合,也很欢迎他们接着来查问。
于水萍还很心疼受害人,一直说凶手是挨千刀的。
小郭出来后就问:“你怎么给他们看了现场照片?”
“东河村的村长、支书都知道案子细节,你觉得能瞒得住?我想看看他们的反应。”
“那你看出什么来了?”
“于富义有问题!不过他应该不是凶手,他看到照片的第一反应是兴奋,然后感觉恶心,不过这恶心不知道是不是装出来的。第一反应最真,他妻子是吓到了,而他是想看得再仔细一点。”
小郭叹气:“下一个目标不会真是于水萍吧?不应该啊!”
顾平安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她家看起来确实没什么问题,哪怕是为了于富义的救命恩人吵起来,两人也表现的很在乎对方,才会吵才会吃醋,可总让人觉得哪里怪怪的?”
小郭道:“就是太和睦太热情了。一般人家都会防着上门女婿,不会像她家这么和谐。你看那老太太,夫妻两个吵起来,她觉得是自己女儿的错。哪怕于富义在外边疑似有情人,她也不管,只说于富义脾气好。一般当妈的不该站在自己女儿这边吗?”
顾平安说:“是啊,这老太太是真被于富义感动了,真把他当亲儿子吗?”
小郭笑道:“他就算是装出来的孝顺,也很难得,能一下子装十几年,谁做得到?”
顾平安:“能让他装这么久,这个把柄一定很大。走吧,咱们先去看看于富义这位救命恩人。”
她因为方启的事,对‘救命恩人’这四个字还有点心理阴影。
小郭也说:“卫欣在监狱待了十七年,就算当时是意外,进去了该长的心眼也早长出来了。真这么单纯就不会总跑来找于富义,我看她应该是看上于富义了。”
顾平安叹口气:“可就算她看上于富义,也不会想着杀了于水萍,自己嫁给他吧。再说穿碎花衣服的人多着呢。卫欣会恨于水萍到这种地步?给死者换上碎花衣服?还把头换成猪头,把肠子心肝脾胃都掏出来,还要洗干净了,再放回去,这是她的习惯,还是她在表达什么?”
“小顾,别先入为主,我们还不确定卫欣就是凶手。”
“我知道,这不是先推测一下嘛!”
卫欣的店开在街转角,工作日的下午四点半,门口连路过的行人都没有,显得十分萧条。
小郭说:“现在买东西多方便啊,综合商场就有两个,谁会单独跑来这里买衣服?”
顾平安也觉得奇怪,难不成这家店不为赚钱?
等到了门口两人更奇怪了,门口的牌子居然写着“优雅衣橱”四个大字。
顾平安看着这大牌子,总算是明白,于水萍为什么会说卫欣假酸拿样了,确实各色。
这名字也确实很雅,但在九零年,大部分人刚能温饱奔小康,还没这么高雅的欣赏水平。
现在别管是商业街还是菜市场,店名字都很朴实。卖熟食的就叫熟食店,理发的就叫理发店卖衣服的就叫服装店。最多加上店老板的名字或者店址,什么东街肉铺,云姐发廊,小红服装店,瑞瑞牛仔裤。
反正没有卫欣这种印象派。
小郭调侃道:“怪不得没人来,过路的没准还以为这是谁家的衣橱!”
顾平安率先推门进去,屋里衣服摆放的也很优雅,其他店里是能摆多少摆多少,留个过道就行,这家店衣服很少,除了墙上挂着的两排,其他衣服都是穿在模特身上的。
店里没人,小方桌上放着台录音机,正放着磁带,歌还挺好听。
小郭居然跟着哼起来:“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他边唱还边看顾平安,似乎想跟她互动一下。
顾平安瞪他一眼,能不能有点正形?
小郭笑道:“最新流行歌曲,我之前都没买到磁带。”
顾平安懒得理他,见里边有楼梯,就走过去朝上喊:“请问有人吗?”
“来了!”一声轻快又活泼的声音从楼上传下来,然后就是高跟鞋哒哒的声音。
顾平安退后几步,不知是上边的动静,还是录音机里的歌声,她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一个保养很好的中年女性,长长的黑发,乌溜溜的眼睛,漂亮而优雅。
“久等了,我上去拿样东西。”
卫欣没让顾平安失望,随着话音从楼梯上走下来一个大美人。
她穿着黑色的包臀裙,红色的衬衣掖在裙子里,乳白的高跟鞋,头发烫成了大波浪卷。随着走动,头发在肩上荡漾,散发着好闻的香水味。
她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也透着一股子机灵劲,除了眼角的细纹,几乎感受不到这是个四十六岁的中年女性。
这是个很有活力很爱打扮的时髦店主,跟她的店名还有店里的陈设都很搭。
小郭好像是第一次跟这样时髦的女性接触,突然有些拘谨。
顾平安就上前道:“是卫欣女士吗?我们是市局刑侦队的,有些事想跟你核查一下。”
“市局?是公安局吗?你们找我干什么?我这店里虽然生意不太好,但也不搞杂七杂八的。”
卫欣的声音很好听,不过明显能听出年龄,看来嗓音可能是保质期最短的。
顾平安掏出警员证递过去:“听说你87年曾经托人买过一台切骨机,机器还在吗?”
这么问着,顾平安又有些恍惚,从肉铺老板变成优雅衣橱的老板,这变化也太大了吧。
卫欣也很热情,她从角落拉了凳子来给他们坐,自己坐到桌旁的摇椅上,这才笑着说:“切骨机?你是说切肉的吧,我确实买过一台,本来是想开肉铺,可谁知道要办各种证,主要也是太脏了,我不喜欢,就改卖衣服了,那台机器三十块钱卖给收破烂的了。”
顾平安问:“你用了几个月?”
“也就三五个月吧。记不清了。”
小郭皱眉:“才用三五个月,一百五买的,三十块钱就给卖了?”
卫欣冲他笑笑:“是啊,主要一般人也不会买,挺沉的东西,人家收破烂的还得自己搬回去,我就没还价。”
顾平安一听就知道机器找不到了,但还是得问:“收破烂的叫什么名字,家住哪儿?或者你知道他的收购站地址也行。”
卫欣靠在摇椅上,一脸无奈地说:“一个收破烂的我干吗要问人家名字?我便宜卖了,就是因为他自己会搬走,不用我送去废品收购站啊。”
小郭问:“所以你不知道那台机器的下落?”
卫欣摩挲着自己染的鲜红的手指甲,摇头道:“很重要吗?我都不要了,送去哪儿又有什么关系?”
她一举一动都很优雅,可顾平安总觉得缺点什么,好像只仿了形没学到神。
她的笑也很好看,但笑意只在唇边压根没到眼底。
录音机里的歌声一直没停,有些沧桑的男声唱着:“孤单单的身影后,寂寥的心情,永远无怨的是我的双眼。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顾平安发现歌一直没换,好像在单曲循环,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卫欣
:“你跟于富义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作者有话说:
文中歌词引用罗大佑歌曲《恋曲一九九零》

顾平安觉得卫欣跟于富义之间肯定更复杂, 不是于富义说得救命恩人那么简单。
卫欣却只是淡淡道:“我出狱后在新河救了他,于先生人很好,就是他妻子太小家子气, 觉得男女之前没有真正的友情,总怕我会抢了她老公。”
顾平安挑眉:“那你觉得男女之间有真正的友情吗?”
“有啊,我跟于先生就是!我们两个很聊得来。”
她悠悠叹口气:“警察同志,你们既然来找我, 应该知道我的事了吧。我从监狱出来后, 一直很自卑。那天偶然路过河边把于先生救了, 他喊我救命恩人, 又说要不是我, 他可能要冻死在那里,我心里就觉得自己做了好事。虽然我没想着害人,可因为那点爆竹三条人命就那么没了,我总觉得自己有罪,救了于先生也算赎了点罪, 心里敞亮了些,他来感谢我,我们聊起来,又觉得投缘, 这才当亲戚走动起来。可惜他妻子总防着我,最近我们也断了联系。”
顾平安想问的人家都说了, 还跟于富义那边的口供十分吻合。
她又问:“你进监狱前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一出狱就想着开肉铺呢?”
卫欣皱眉:“这跟你们要查的事有关系吗?”
“怎么了?不能说吗?”小郭语气有些严厉。
卫欣苦笑:“也不是不能说, 就是怕说了你们会可怜我,我最讨厌别人可怜我了。”
顾平安更好奇了, 安慰道:“谁的人生也不可能一帆风顺, 就算你以前运气不好, 现在开着店,也不关心有没有客人上门,一看日子就过得很顺心。之前的事说出来,别人也只会叹一声苦尽甘来。”
“小姑娘嘴还挺甜。”卫欣笑着起身到楼梯拐角处的柜子里拿了两罐汽水过来,“我这里也没茶水,随便喝点吧。”
她给小郭递的时候看都没看他,小郭有些无奈,但他在唱黑脸,不能在意人家脸色。
顾平安把易拉罐拿在手里也没喝,“卫女士,能跟我们说说吗?我们要把跟切肉机有关的人和事都调查清楚,不管有没有关系,这都是我们的工作。”
卫欣长叹一声,“不是我不想说,是说来话长。”
顾平安笑道:“反正现在也没人来,我们洗耳恭听。你要不说,我们还得去一点点追查,反正买过这台机器的人都得这样查一遍,我们也没办法。”
卫欣无奈道:“那还是我自己说吧,你们要去查的话,他们还不知道会说我多少坏话。我当初也是鬼迷心窍了要买那台机子!”
她抱怨两句,叹口气道:“我从小就运气就不好,因为有些残障一生下来就被爸妈给扔到福利院门口。”
小郭打量着她:“残障?指什么?”
卫欣伸出左手:“能看出来吗?我生下来是六指,传说中这样的孩子不吉利。”
她把手转来转去给顾平安和小郭看。
顾平安这才发现她小手指根处有一点凸起,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种情况做个简单的小手术就行了,现在不是已经看不出来了吗?”
小郭也说:“卫女士,这是你亲生父母的错,说什么不吉利都是迷信。”
卫欣诧异地看他一眼,“谢了,我还以为你也是个以貌取人的猪头三!”
听到猪头两字,顾平安跟小郭忍不住对视一眼。
顾平安问:“你长得很漂亮,他要是以貌取人,应该对你热情点体贴点才对啊。”
卫欣在摇椅上坐直身子,翘起二郎腿,高跟鞋在膝前晃着,“哪怕小时候没钱,我都喜欢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就我这样子,什么也不说,有些男人就以为我太风流,甚至说我来者不拒!我要说被骚扰了,其他人也会骂我苍蝇不叮无缝蛋,觉得我是自找的。”
顾平安有些无奈,别说这时代,以后这种情况也多得是啊,“有些人就喜欢从受害者身上找原因,因为他们惹不起施暴者,施暴者也不会听他们的啊,所以你也不必听这些话,自己过得舒心就好。”
卫欣这次笑容真诚了些:“你可真会说话,我听了就觉得舒心。”
小郭催促道:“接着说吧,你在福利院长大后去上学了?还是去工作了?怎么去搞烟花炮竹的?”
卫欣似乎不想提过往,不过还是缓缓道:“那时候就算想上学也没地方可去啊,福利院的院长对我还不错,我十八岁时,他帮我介绍了对象,那人挺喜欢我,可他妈也嫌弃我是六指。我就自己拿着刀把那根手指头给砍了。”
顾平安愣住:“你自己砍的?”
“是啊,他家是杀猪的,正好案板上放着刀。”
杀猪?顾平安看着卫欣,难不成真凶就是她?
只见卫欣抬起左手,看着那处伤疤叹口气:“我也没想到他家的刀那么锋利,一下子就砍下来了。我那对象倒是更喜欢我了,他觉得我肯定是看上他,非他不嫁,才能下狠心,可他妈更不喜欢我了,说我太吓人。”
小郭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顾平安觉得那位妈妈看到六指不该拦着,但看到她利索地砍下手指,肯定会吓到,甚至不想再结亲也能理解。
对方肯定会想,能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对别人呢?
不过换个角度,能有这样的执行力和狠劲,肯定能成大事,可一般人家过日子需要成什么大事?
她仔细琢磨着卫欣的话:“听你的意思,你对这个杀猪的对象也没有太满意,并不是非他不可,为什么能狠下心来把手指切掉?看上他家条件好了?还是你想逃离福利院?”
卫欣诧异地看她一眼,然后温和地笑了笑,“对啊,我看上他家能顿顿吃肉了,你知道那个年代能吃上肉有多不容易吗?”
顾平安见她如此坦白,突然有些不确定了,她利索地选了前者,会不会是想隐藏后者?
“如果院长对你好,你长大后可以留在福利院里做工啊,有孤寡老人有更小的孩子,肯定都需要人照顾。你在那里长大,在熟悉的地方工作不好吗?为什么急着离开?”
卫欣皱眉,似乎不喜欢顾平安的咄咄逼人,“你不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当然不懂,我就想有个自己的家。”
“就算想要自己的家,也可以慢慢等到一个合适的人,很少有人第一次相亲就能成功,你急什么?再说就算想砍掉那根手指,也可以跟你对象商量,去医院让医生帮忙,可以避免感染,甚至还可以让医生帮你科普一下这对身体没有不良影响,更不会不吉利。卫女士,当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你对象妈妈说了什么刺激到你了吗?”
卫欣一开始对顾平安态度就很好,见小郭语气不佳,她就更喜欢顾平安了。
这时她却有些不耐烦,放下二郎腿,赌气道:“我不是说了吗,我贪图他家能吃上肉!”
小郭见此,马上换成红脸,笑道:“你七零年入狱,相亲时应该是六几年吧,能吃上肉确实不容易。不过小顾说得没错,你怎么当众就把手指砍下来了?能说说当时的情况吗?”
“没什么好说的,人家就说这六指克父母克丈夫,我想到我一出生就被扔了,还要一直被说克父母,立马就拿起刀砍了下去。你们没冲动过吗?再说这事跟你们要查的有什么关系?”
顾平安也不想逼得太紧,只好道:“我们只是想多了解了解你,一看你就是很优秀很独立的女性。你开肉铺的经历我们必须查清楚,你曾经跟杀猪匠相过亲的事,我们也得问清楚啊。”
卫欣似乎不喜欢杀猪匠这个词,她皱眉道:“他爸是杀猪匠,他不是!我跟他之间的事也没什么好说的。反正我砍了手指,他硬要娶,我就嫁了,嫁了之后,婆婆就急着抱孙子,可两年都没怀上。过年的时候我婆婆给我找了偏方,说要熬一晚上的中药,结果一家子煤气中毒都死了,就剩下我一个。”
顾平安怔住,煤气中毒只剩下她了?那家爆炸也是只留了个孩子。都是意外吗?
卫欣看了她一眼,又转头看看小郭,然后嗤笑一声:“当时来调查的警察也是你们这种眼神,可那就是意外,我没事是因为我跟我丈夫因为中药的事吵架了,我搬到耳房睡,那间房本来就不是住人的,四处漏风。可警察把我当嫌疑犯审,关了我三天三夜不让我睡,可我没做过啊,肯定招不出来,他们也没找出一点证据,只能把我放了。”
“家人都死了,你什么感觉?”顾平安问。
“什么感觉?”卫欣哼了一声,“又来了,当时也有人这么问过我。那个警察问我是不是很高兴,他家的房子跟钱都是我的了。还有我丈夫的姑姑舅舅跑来抢,说是我把他家害绝户了,可他们抢得着吗?非让我说感觉嘛,一开始肯定难过,关系好不好,毕竟也是朝夕相处的家人。可他们死了,我自在了,还有了房子有了钱,我把过户手续弄好后,确实挺高兴的。”
她说得坦然,眼里一点心虚的神色都找不见。
顾平安却心情沉重,如果煤气中毒和爆竹爆炸都不是意外,那卫欣手上沾的血可不少了,而且心理素质极强,手段十分隐蔽。
不过她以前都是制造意外,现在怎么会突然开始用刀杀人,还留下独一无二的标记?
小郭问卫欣,“接下来呢?除了房子跟钱,你还继承了前夫的肉铺?”
卫欣笑起来:“你们还是太小了,那时候哪儿有什么肉铺啊,都是给公家干活,因为我跟我前公公练出了手艺,也开始在杀猪厂干。后来有人追我,我又结了一次婚,这次我找的男人真得很好,还跟我说就算没孩子也无所谓,我也算是过了几天蜜里调油的日子。六七年豫东连下了一周的大雨,新河的水都涨过了桥,很多鱼从上游鱼塘里冲下来,大家都去逮鱼,我男人也去凑热闹。结果别人拎着鱼回家,他淹死在河里。”
她叹息一声:“他死了倒是轻松,可我这个克夫的名声算是坐实了,街坊邻居又编造出各种谣言,说我跟这个好了跟那个好了。我就不想在那条街上住了,换了个地方,又遇上一个在烟花厂里上班的,那时候不让私下做生意,他又想赚钱,就以我的名义租房子偷着囤了些,我俩想过年的时候赚一笔,结果出了事。”
小郭问:“烟花厂这人判刑了吗?”
“他怕连累家人,事一出就自杀了。我孤家寡人,也没有牵挂,想怎么审怎么审,想怎么判怎么判吧。”
顾平安皱眉,“不至于自杀吧,怎么死的?”
“上吊死的,他怕把家人连累成罪犯家属。”
顾平安更奇怪了,“他死了,他家人也还是罪犯家属啊。”
“我都说了你们不懂,那可是二十年前!”
卫欣语气更不耐烦了,语速也更快,“我关了十七年,出来后居然可以自己做生意了,反正我各种不适应,但还好房子还在,我就把房子卖了,想干点什么。可到处被人歧视,那天走到河边,我突然想起我那淹死的前夫,就往河里看,正好看到于先生陷在淤泥里,我就找人把他拉出来了。他把我当救命恩人,听说我想开肉铺,就帮我买了机器。我要是自己去买人家根本不搭理我。可肉铺开起来后,我一个人又不耐烦切肉,就又开了服装店,生意虽然不太好,但收支勉强能平衡,反正我这是高档服装店,进来一个宰一个,日子倒也过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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