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人驾到—— by袖唐
袖唐  发于:2023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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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却问,“小崔大人今日可会回来?”
吴掌柜心中警觉,立刻把少年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心说,莫非小崔大人特别招这类少年的喜欢?昨晚一个,今日又一个。
小二道,“大人最近忙的很,不一定会来,郎君不妨留下姓名,小的让人转达?”
少年摇头,“给我个雅间吧,我就在这里等她。”
“郎君随我来。”小二一打眼就将少年的穿戴、举止过了一遍,应当是小富之家的郎君,于是心里便有数了。
他们一直力求让上门的客人都能宾至如归,自然不会给一般人报上天价菜单,令人为难。
少年发现价钱并不算离谱,果然放松了一些,点了一壶茶一盘点心。
吴掌柜探头往上看,见小二下来,小声问,“没叫你去给小崔大人递口信?”
“没有,想来没什么急事吧。”小二道。
掌柜自语,“小崔大人早上才来过,小郎君来的可不是时候啊。”
话音方落,只见一只修长的手撩帘子,先是一身官服的少女进门,接着亦是一身官服身量颀长的青年随后而入。
“掌柜,你说的什么小郎君呀?”崔凝笑问。
“娘子!郎君!”吴掌柜欣喜的迎过去,“方才来了个小郎君,说是要找娘子。”
“人在何处?”魏潜问。
吴掌柜小心瞟了自家郎君一眼,见他面色如常,可不知为何,总觉得后脖颈凉飕飕的,“就在二楼雅间。”
吴掌柜在前面带路。
崔凝见店内没有客人,拉住魏潜的手,牵着他一起向二楼走,疑惑道,“我在长安可没几个朋友,究竟是谁呢?”
“不成体统。”魏潜看着两人握着的手淡淡说了一句,但没有松开。
崔凝瞥了一眼吴掌柜的背影,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将人拉弯下腰,踮脚在他脸颊上飞快亲了一下,而后松开蹦到吴掌柜身后,回身冲他做了鬼脸。
魏潜忍俊不禁。
“小郎君,我家郎君与娘子回来了。”吴掌柜敲门。
屋内有什么东西摔到地上,吴掌柜正要询问,却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从里面推开,少年俊秀的脸乍然出现,面上带着微红,看起来腼腆又干净。
吴掌柜见那张漂亮的桃花眼眸光微转,落到崔凝身上,仿佛带着万千心绪,欲语还休,心头一跳,忍不住回头,看见自家郎君脸上还带着尚未敛尽的笑容正走上来,连忙往旁边移了一步,挡住少年。
魏潜看见他的动作,眉梢微扬。
“我是陈愚。”少年道。
崔凝眼睛微睁,“是你?!”
这时魏潜已走到门口,他比吴掌柜高了大半个头,自是将一切尽收眼底,同时也猜到了少年的身份,“进去说。”
“啊,好。”陈愚愣愣的侧身让两人进屋。
魏潜知道吴掌柜在挡什么,也并不在意,因为他发现这少年生了一双好眼,看谁都像是含着似有若无的情意,稍微一笑更不得了,那汪清泓的涟漪像是要溢出来。
三人落座,陈愚不安的挪了挪位置,“阿兄说你们今天肯定会来这里,叫我过来等着。”
“他叫你来做什么?”崔凝心道陈智真是忙的很,早上在宫里打滚,还不忘安排弟弟。
陈愚从怀里掏出两张纸,“这是阿兄要我当面交给小崔大人的东西。”
崔凝接过来,打趣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就是真的小崔大人,万一是骗你呢?”
“你、你……”陈愚着急解释,又像是害怕被骗,要努力说服自己,“阿兄画了你的样貌,我见你很像才没有多疑。”
魏潜轻咳一声,“她说笑罢了,你不必多虑。”
闻言,陈愚松了口气。
少年心性单纯,干净的像琉璃,与他那兄长简直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极端。
“这是?!”崔凝展开两张纸,看了几眼立刻递给魏潜,“这是宜安公主府和别苑的构造图。”
魏潜接过来,发现是精细复杂的构造图。
不得不说,陈智的才智远不是科举成绩可以衡量,他只是在宜安公主府和城外别苑里草草溜了一圈,还是在那样紧张的情势之下,便能绘下这样细致结构图,若是能把脑子用在正经地方,必有一番大成就。
两张纸上没有写多余的话,魏潜却在其中看出了种种疑点。

第357章 深情款款
当晚宜安公主府正在夜宴,守卫森严,陈智只去了前院几处地方,所以只有一部分图纸,但是别苑的地图相对完整。
陈智在宜安公主府为躲避护卫不得不钻进宴厅底下,在其中发现了各种设计精妙的机关,也正是因为这些机关通道,他才成功避开那么耳目,成功从宴厅跑到花房。
他发现这些机关有的是为了供暖,有的为了传音,大多都是为了享受,但有些地方像是有别的用途,只是条件所限,他没有办法仔细查探。
陈智从崔凝手里拿到信物,想了办法偷偷出城,马不停蹄的赶往别苑营救陈愚。
因着宜安公主府的机关引起了他的兴趣,所以便多花了点时间摸了一遍别苑。不曾想,一探之下竟然发现别苑之下疑似有大面积的密室。
宜安公主需要善后夜宴之事,再加上深夜不可能派大批护卫出城,但庄子上本身就有大量守卫,一旦他们收到城中传出的消息,陈智恐怕就出不来了,所以他也只能草草看一圈。
魏潜在查司言灵案时特地学过如何看图纸,发现了陈智在图上做特殊标记的地方疑似密室入口。
陈愚见两人都神情凝重,小心翼翼地问道,“两位大人,不知我阿兄现在在何处?”
陈智大闹朝会之事不是秘密,但普通人肯定无法及时得到消息,是以陈愚并不知道。
他忧心忡忡的问,“他昨晚将我带回客栈之后交代了许多事情,然后说有事便离开了。捉我的那个人好像是什么公主,他是不是为我得罪人了?”
陈愚是单纯,但并不蠢,也比任何人都了解兄长的秉性脾气,心里已隐约猜到他在谋划报复。
崔凝一时没想好该不该与少年说晨间朝会上的事,只问道,“他除了让你送东西过来,还有没有交代什么?”
“他……他让我……”陈愚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让我请您……请两位收留我一两天。”
魏潜道,“后院还有几间客房,我让人收拾一下,你住在这里安心等着,令兄没事,最多两天便会来找你。”
许是魏潜太令人产生信赖感,陈愚立刻便高兴起来,“那就好!多谢大人!”
魏潜交代崔凝道,“阿况他们应该还没有用晚膳,你先带他们一起用膳,我先出去一趟。”
崔凝问,“什么时候回来?”
“一个时辰左右。”魏潜看了看天色,“用完晚膳可以先回监察司或者回家休息,不必等我。”
这两天监察司一处和四处几乎都熬通宵,魏潜虽然心疼崔凝,但也知道她不愿意做被特殊照顾的那个。他是她上峰,若想特殊照顾一些,谁也不会出言指责,然而这种做法于政绩考评有害无益,他不会随意替她做决定。
“好。”崔凝想也不想的便做出了选择,“我一会就回监察司。”
魏潜点头,没再说什么,将两张图纸塞进怀里匆匆离开。
崔凝让小二把晚膳送到后院,便带着陈愚去寻崔况和陈元。
“前朝那会都是塞了毛发,远不如这个。您看,只要往里头吹气就能变成球,一脚能踢老远……”
刚到门口便能听见云喜的声音,其间还夹杂着“砰砰砰”的声音,崔凝啧了一声,抬手敲敲门。
屋里头一静,云喜声音由远及近,“是谁啊?”
不怪他多问,若是乐天居的人,不会只敲门不说话。
“呀!崔二娘子!”云喜打开门看见崔凝,笑容还未来得及完全绽开,便瞅见了她身后的美少年,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几眼,不禁替自家郎君忧心起来。
崔凝兀自担忧,没有根本没有注意到云喜的表情。她方才事先同陈愚说过陈元外貌有异于常人,但事到临头,还是有些担心他会害怕,也担心他的反应会伤害陈元……
然而再担忧也晚了。
陈元听见云喜喊崔凝,立刻便跟着过来,“阿凝?”
纵然事先有了心理准备,但当宛如从雪中幻化出来的精灵突然出现在眼前,陈愚仍然被惊了一下。
然而在外人看来,便见他眼波微颤,“深情款款”的注视着陈元。
云喜揉了揉眼,再看还是觉得他眉目含情,作为一个见多识广的小厮,脑子里顿时充满了不可言说的故事,“咳……这……”
“阿元,这是陈先生的弟弟陈愚。”崔凝道。
她从前曾多次把陈智的事情当做趣闻讲给陈元听,他很喜欢陈智的性子,还说希望能有机会见见。
崔况揣着手慢悠悠的走过来,仰头看着陈愚,震惊到表情崩坏,“陈伯达的弟弟?”
崔凝笑道,“是啊。”

第358章 星空
陈元听过陈智的种种“事迹”,很喜欢他洒脱不羁的性格,在听到陈愚的名字之后更是眼睛一亮,“我们名字很相似,我叫陈元。”
“那当真是有缘。”陈愚这时已平静下来,想到自己当着别人面失态,颇有些不好意思。
云喜见着他们一个欣喜,一个害羞脸红,脑子里瞬间被各种废料塞满,两眼发懵的掐了一回大腿才回神。
崔况勉强找回自己持重的表情,拱手道,“在下崔况。”
“崔郎君。”陈愚回礼。
“他是我弟弟,你唤阿况便是。”崔凝又指着云喜道,“这是云喜,如今阿元身边伺候的,你住在这里若是有什么事情就找他。”
“陈郎君好。”云喜忙行了个礼。
崔凝道,“都进屋坐吧,等会晚膳会直接送到这里来。”
单纯之人容易交心,陈元与陈愚一见如故,才聊上几句便能推心置腹了。
至于崔况,崔凝一直觉得他小小年纪心眼便多的像筛子一样,又一贯装着老成持重,应该不会与两人聊的来,没想到他反而十分积极参与话题,甚至在发现陈愚极擅书画时,开始虚心请教。
回想一下,崔凝便发现崔况的口味一直很专一,他主动去交的朋友,无一不是在某方面极为突出,但心性单纯善良的人。
当初在清河,魏潜、符远、凌策三人,初见之时崔凝觉得符远最温和可亲,凌策也开朗健谈,可崔况就更喜欢冷漠寡言魏潜。直到如今,他有困惑的时候会写信给魏潜,却从不会找符远和凌策,更不会主动写信给谢飏。
崔凝摸了摸下巴,现在看来,他看人很准嘛……那么,符远到底哪里不招他待见呢?
“你这是什么眼神?”崔况走到她身边坐下,揣起手歪头打量她,一副要长谈的架势,“说罢,究竟有何疑惑?”
崔凝见那二人在书桌旁专心绘星图,便小声道,“你整天瞧不上这个瞧不上那个,我还以为会不喜欢和他们处。”
崔况一脸莫名其妙,“他们二人身上都有我可以学习的长处,又品性极佳,我为何要瞧不上?”
崔凝问,“那符大哥也极有才华,你为何不喜与他来往?”
“他啊……”崔况想了想,“我不知道,他给我的感觉与谢表哥很像,但又有一些不一样,总之是我不太喜欢的感觉。”
崔凝一惊,“你觉得他品行不佳?”
崔况睨了她一眼,十分敏锐的抓到了重点,“他?我不喜欢与谢表哥和符长庚相处,又没有说明原因,你却独问一个,还自己想到品行上去,难道……谢表哥被你抓住狐狸尾巴啦?”
崔况凑近,“快与我说说。”
“嘶”崔凝倒抽一口气,心觉得与他聊天实在太难了,稍不留意便要被掏个干净。
现在只是怀疑谢飏参幕后涉案数起,根本没有实证,崔凝自不会拿这个当趣事与人说道。
“行吧,爱说不说。”崔况见她面露难色,也不追问,只道,“我就觉得谢表哥不能是什么风光霁月的君子。”
崔凝又是一惊,“这……你为何会这样想?他没有做什么龌龊之事吧?”
崔况换了个更随意的姿势,啧道,“没有啊,算是我的推测加感觉吧。”
崔凝洗耳恭听。
“我打听过谢表哥的经历,易地而处,我是没法德厚流光、高情远致,然我读过他编纂着作的所有书,发现无论是书还是他本人,都干净高尚的像是没有丝毫阴影。”
初见谢飏的时候,崔凝便觉得他煌煌如曜日,耀眼如神祗,浑然不似凡间之人,完美的令人不敢生出一丝亵渎之心。那时她没有想过究竟是怎样的环境才能造就如此人物,后来才知晓,原来他身世如此坎坷。
且不说幼年经历满门惨死,就是后来一直在谢家二房的操控与压迫之下苦苦求生,都是寻常人难以体会的艰辛。
在那样的环境里居然没有长歪,甚至还长成了惊才艳绝的人物,委实令人难以想象。
崔凝道,“极阴之地必生极阳之物,许是这个道理呢?”
“人心复杂与物不同。祖父曾说,人越缺少什么、越想得到什么便会越喜欢展示炫耀什么。我深以为然。”崔况很是深沉的道。
“你说的……有道理。”崔凝盯着他老气横秋的模样若有所思。
崔况登时炸毛,“你看着我是什么意思!告诉你,我表里如一!”
崔凝摊手,“我又没说什么。”
“你的脸说了。”崔况怒道。
陈元听见崔况愤怒的声音,抬头看过来,“你们在聊什么?”
“哈哈没事。”崔凝起身,隐约看见图上星空,“你们这是在绘星图?”
陈愚恰巧收笔,陈元欢喜道,“阿凝、阿况快来看看!”
二人起身走到书案旁,只见画面下方流星透疏木,星辰碎光,往上便是浩瀚夜空,走月逆行云,短短时间,笔法之精妙竟是画出了动态,令人误觉风吹云动、草木轻摇、流光闪烁。
“真是妙极!”崔况抚掌赞叹,凑过去细细观赏。
陈愚道,“你们可瞧出不同之处?”
“是星空?”崔凝仔细看过,发现上面能找到平时熟悉的星群。
陈愚有些激动,“正是,这是我与阿元联手绘成,星空是阿元近日的观星图。首次尝试有些潦草,我们商量明日开始绘一幅全天星图。”
崔况立刻附和,“好想法,正巧我最近闲着,可以过来帮忙,你们若是缺什么便与我说,我那里东西齐全。”
崔凝盯着这幅图的星空,总觉得画面似曾相识,沉吟道,“你们可听说过步天聿?”
“步天聿?”陈愚愣了一下,笑道,“你说的是一支笔,又名浩辉聿?”
崔凝只是随口一问,不想他竟然知道,不禁大喜,“你知道?!”
自从在柳欢手中见到此物,她问过不少人,看着明明是件奇宝,却没有一个知道,让她觉得十分不解。
陈愚道,“其实真正的浩辉聿早就失传了,步天聿只是根据文献描述仿制之物。”
“你怎么知道这些?”崔凝追问。

第359章 一家子奇葩
“说来惭愧。我家祖上也是大族,只是在前朝败落,之后一直没能缓过来,经常要靠变卖祖产维持生活,几代下来就只剩下藏书了。”
大家族若还有复起之心,败落之后最先变卖的会是金银器具,其次是屋舍田产,若非到山穷水尽绝不会卖藏书。
说起这陈家人,还真不止陈智一个“奇葩”。说他们家人才凋零吧,那也不是,只是这么多年陈家尽出一些不大能振兴家族的人才。譬如陈智的曾祖父极擅棋道,曾是大唐国手,一般来说在哪一行走到巅峰,一般都不会缺钱财,但偏偏人家不是一般人。他醉心棋道,饭可以不吃、钱也不想赚,满脑子都是下棋下棋。
不事生产也就罢了,连旁人上门送钱求出棋谱,他都懒得理会,脾气古怪到连朋友都没有几个,可以说除了一手棋艺之外,其他方面就是个废物。
再说陈愚擅书画,如今这世道,酒香也怕巷子深,若不能好生运作,这门手艺别说糊口了,那是往里面贴钱的爱好,有些上等颜料、纸张都是天价。
陈愚小小年纪书画一绝,可为人白纸一张,孩子都已经被逼的自己学做颜料了,现在以卖颜料为生,你说可笑不可笑。
若说指望父兄?他那兄长自己都是一身才华,性子却不着调的人,还不如自己卖颜料!
陈家贫穷至今,陈家每一个“奇葩”都有责任。
反正就因为这些“奇葩”,陈家能卖的都已经卖了,一家人守着无处安放的才华、丰富藏书却过着贫寒的日子。以至于,陈智曾祖父缠绵病榻时,不得已只能变卖了一批字画和两本古籍。
其中一本秦时的古籍中就记载了浩辉聿。
那时候陈愚尚未出生,他会知道这件事,要得益于这家子有个写文章记事的习惯。
陈愚酷爱书画,但偏偏家中珍藏已所剩无几,只能从先辈们的文章描述中增长见识。
他曾读到祖父一篇文章,大致内容说的是:近来家父重病不起,家中已无余财,恰有一商人不知从何处得知家中藏有一卷秦时观星术的古籍,特意上门重金求购……
总之,就是写了那商人如何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又如何挣扎犹豫,最终选择了卖出这本古籍,望先祖们能够谅解云云。
而文章中也详细写明了那名商人说服他的原因。
“那商人喜爱各种奇珍异宝,听闻秦时有浩辉聿,笔杆中纳全天星图,夜间若有光透过笔杆,便可撒下满室星辉。只是浩辉聿早已折损,实为可惜,他愿用毕生精力和钱财去复原此珍宝,所以我家那本记录了浩辉聿的古籍于复原宝物来说尤为重要。”
崔凝听罢,不知道说点什么好,那人要买浩辉聿的资料,与古籍有什么关系?让他付钱抄录不就行了?还真就听了这一番哄骗搭上一本古物……
总而言之,这一家子各种骚操作令人想数落几句都不知从何处下嘴。
崔凝叹了口气,“那令祖文章里可曾记载商人的身份?”
陈愚道,“只说是一位姓苏的长安商人。”
好在这帮人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还记录了细节,从古籍卖出至今最多不过几十年的时间,应该能够查到一些线索。
然而长安姓苏的商人何其多?若是仅凭这点信息去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不过崔凝并不打算放弃,因为那步天聿看起来就不是普通商人花几年功夫就能随便造出来的东西,能有这样的人力财力,必是巨贾。
这种东西,应当也不会短时间内频繁转手,顺着这条线,说不定真能摸出点东西来!
关于步天聿的来历,监察司可以审问柳欢,但他若坚持不说或者撒谎,监察司也没有办法强行审问。一来步天聿与案情并没有直接关系,二来也没有柳欢涉案的证据,最多就是给他治个贿赂官员的罪名。
晚饭过后。
崔凝想到今日来乐天居的目的,便请陈元到书房说话。
陈元今日又认识了一名性情相投的朋友,精神很好,“阿凝喊我过来,可是有事?”
崔凝问,“之前圣上召见,可曾与你说起太白经天?”
“嗯。”陈元想到崔凝之前的交代,有些不安,“我……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崔凝早就知道了,如果不是陈元展现了自己的价值,圣上不会突然改变主意,“我不会拦着你,只是……唉!罢了,我的担忧也早就说尽了,如今多说无益,你自己有数便好。”
讲起来,她自己不也是在一条看不见方向的路上无怨无悔?如今陈元选择一条更危险的路,她感同身受,先前利弊都已与陈元说透,作为朋友,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我今日来,是想问问你能否推算出太白经天的具体时间。”崔凝道。
“前些天观星时测算出了大致时间,也就在这几日了。只是这几天总是乌云闭空,无法观测。”
他犹豫了一下,接着道,“如果按照我之前的测算,大概就在后天午时。”
崔凝坐直身子,“你有几分把握?”
陈元道,“八九分。西汉五星占有云五出,为日八岁,而复与营室晨出东方,前人早就知道了太白经天的规律,不过我近来从历代天象记录中,似乎发现了更加精确的规律。”
“此事,圣上已知情?”崔凝问。
陈元低低应了一声,“嗯。”
崔凝道,“听你的意思,懂天象的人都能推测出太白经天的日子?”
陈元摇头,“先人关于太白经天的记录有时候会疏漏,测算局按照从前的规律来推算有时候也会出错,不过,总能有七分准头。”
最近天气不好,总是阴云密布,连太阳都不是每天都能看见,更别说太白星了。所以现在朝野都在猜太白经天会不会出现。
崔凝也很好奇,既然时日就在眼前,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等了!
崔凝问清楚后,便让崔况帮忙安排陈愚,匆匆赶回监察司去了。

第360章 死仇
长安有名有姓的巨贾也就那么些人,崔凝从监察一处调出近几十年的巨贾名单,很快便从中找到两位姓苏的商人,一个叫苏裳,一个叫苏山海。
苏姓商贾是在陈愚祖父手里买的古籍,当时陈愚的父亲都还是个孩子,那此人如果还在世,应当年纪很大了。
从一处记载的资料上来看,苏裳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女子,苏山海六十多了,显然后者更符合条件。可当初未必就是苏家家主亲自上门去买古籍,于是崔凝耐心仔细看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一处关于各大商贾的资料十分详细,这无疑为崔凝的查证提供了便利。
令崔凝惊讶的是,苏裳居然是苏山海的养女,但两人早已反目成仇。
当年,苏山海并非是苏家唯一的继承人,他野心勃勃、心狠手辣,暗中用各种手段扳倒了几个同父异母的兄长才成功接手苏家。
传闻他十分痴情,正妻体弱多病无法生育,他却毫不在意,身边就连通房都没有一个,对妻子体贴呵护。他而立之年妻子去世,后来也没有再娶,终身只守着一人。这样痴情的郎君,是连话本传闻里都没有的。直到如今提起来,他还是长安城女子们梦想中的良人。
三十岁之后,苏山海孑然一身,走南闯北跑生意,旅途中收养了五个孩子,苏裳是其中唯一的女孩,而苏裳的双胞胎哥哥,也是其中之一。
若是一切真如传闻那般,苏山海倒还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痴情人,但监察一处的记录上明明白白的记着苏山海是天阉,根本无法生育,而他所谓体弱多病的妻子,也不是那么回事。
苏山海的妻子出身书香门第,出生时早产,身子骨一直不大壮实,体弱是真的体弱,但因为家里养的精心,倒也不常生病,只是不如平常小娘子活泼健康,这才传出了身子骨不好的名声。
那可怜的女子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正是因为知晓苏山海的秘密,才被囚禁、灭口。
崔凝翻开附在记录册旁边的卷轴,里面记录了苏家一名婢女的供词。
苏裳与苏山海翻脸的原因,更加匪夷所思。
苏山海收养的几名孩童年纪相差很大,最大的“长子”在被收养之时居然已经十四岁了。时下十五六岁已经算成人,所有人都不理解他为什么会收养这个年岁的孩子。
苏山海一面消费亡妻,立个“卿既不在人间皆浮云”的痴情形象,一面背地里狎玩义子。
四个男孩性子截然不同,结局亦不相同。
那十四岁的少年已经什么都懂得了,被囚禁摧折,不堪受辱,短短数月便没了。剩下三个男孩,其中两个自幼被当娈宠养着,如今还在苏山海身边,与他的关系如夫妾一般。
而苏裳的双胞胎哥哥,便是苏裳与苏山海反目成仇的根源。
兄妹二人原本就姓苏,哥哥叫苏雪风,刚开始苏山海只是看中了他,因他坚持要与妹妹在一起,苏裳才被苏山海随手带回来。
他们被苏山海收养时已经十岁了,苏雪风一张脸生的精致绝伦,四肢修长,可以想见成年之后必是个玉树临风、俊朗非凡的男子。
也正因如此,苏山海一直没有舍得碰他,并且花重金请名师栽培。苏雪风亦十分聪明,短短数年,已初见风采。
而苏雪风的聪明也远远不在苏山海的意料之中,他在被收养的第一年,也就是那名少年不堪受辱自戕之后,便已经知晓自己和妹妹是从火坑掉入了狼窝。
他后来一直暗中培养势力,积攒钱财,面上却装作对苏山海十分孺慕,把他当做亲生父亲一般侍奉。就连苏山海都被他欺骗,以为他真的毫不知情。
苏山海从没想过把他当做继承人来培养,所有的照顾,都不过是觉着年轻俊才摧折起来更刺激,更有趣味。
随着苏雪风越来越耀眼,苏山海看他的眼神也越来越露骨,容不得他再继续装糊涂。
那年苏雪风和苏裳还差一个月到十七岁,彼时,他装作刚刚察觉义父的龌龊心思,避着他有些时日了。
苏雪风谋划已久,趁夜带妹妹上了逃往江南的船,一路被苏山海的人围追堵截,却因实力悬殊,中途还是被围困了。苏雪风把信物交给了妹妹,孤身引开敌人,此后杳无音信。
后面便没有关于苏裳的记录了,崔凝飞快看完,翻开另外一份。
苏裳接手了苏雪风暗中攒下的家业和势力,一边努力打拼,一边派人去寻找哥哥。
苏山海知道他们的去向,江南对于苏裳来说并不安全,但她为了等苏雪风,毅然决然的坚守,可以说是从刀光剑影中活下来并成为一方巨贾的女人。
甚至在五年前,她将部分生意迁到长安,直接与苏山海贴脸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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