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介绍:
严肃正经的文案:阿凝是个目标明确的女孩纸,从懂事以来对自己的形象定位就是:贤淑、优雅、淡定、从容、大气!但在做到这一切之前,她首先,必须得撸起袖子掀翻那帮装逼的伪君子!!!
不正经文案:他那么耀眼,宛若烈烈金乌让人不敢直视、不敢靠近,就连他主动接近,阿凝都觉得自己要被烤化了,始终不敢置信自己竟然拥有了这个男人。
她有时候会惴惴:你不嫌弃我笨?
他道:智多者夭寿,你能拯救我和我们的孩子。
她恼怒又担忧:就算以后我生的孩子能笨点,可你又不会变笨。
他抱住她道:近墨者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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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是悬疑、推理、逗比、暖萌,希望大家会喜欢,欢迎入坑!
第一章 斩夜
山前大火直冲夜穹,如一条即将脱困的巨龙,漫山遍野的嘶吼声和兵刃撞击声混成一片。
一名年轻的青袍道人一手携着个六七岁的小道童,单手持剑在混乱中杀开一条血路,如鹘般隐入黑暗中。
横在他臂弯的小道童苍白的脸上染了几滴鲜红的血,睁大的眼睛清澈如水,倒影出火光血色。
青袍道人飞身而上,直奔半山上的一座小楼而去。
这小楼倚山势而建,一半是在掏空的山体中,厚重巨大的木门,此时如一张黑漆漆的兽口,在黑暗中分外肃杀。
青袍道人推门而入,把小道童放在椅子上,飞快从桌底抽出一个包袱塞进她怀里,“阿凝,你听我说。”
小道童头上揪着一个团子,身子很瘦,但脸上和短短的手指都是肉呼呼的样子,眼睛黑白分明,小脸儿上染着点点血迹,眼下仿佛被刚才所见吓住了,满脸迷茫。
青袍道人伸手拍拍小童的脸,“阿凝。”
眼见被称作阿凝的道童眼中神采渐渐凝聚,似是回过神了,青袍道人年轻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复杂的喜色,“我们师门遭难,所有人都在御敌抽不开身,你要去方外寻找本门神刀才能挽救师门。”
阿凝紧紧抿着唇,盯着青袍道人不说话。
听着外面厮杀声,青袍道人急躁道,“听清没有!”
“二师兄,师父呢?”阿凝终于开口。
“师父被坏人坑了。”
“大师兄呢?”
“大师兄去救师父了!”
“那……”
青袍道人打断她的话,“别问了,记住我说的话,你到了方外之后千万不能透露自己的身份,找到神刀就能够回来,如果一辈子都找不到,寿命自然终结的时候便会归来,记得是寿命自然终结。本门神刀名叫斩夜,你身上不是有一块师父给你的玉佩吗?遇到神刀时玉佩会有反应。”
“还有,方外人的武功都很低,你万万不可露出端倪!”他一边说,一边点燃了屋里的所有烛火,嘴里念念有词,顺手扭转了藏在书架旁的机关,旁边慢慢闪开了一个洞口,“进去吧,这条密道通向方外。”
阿凝一一记下,“二师兄放心,我一定会找到神刀!”
青袍道人俊逸的面上绽开一抹微笑,在满身鲜血和杀气的映衬下透出一种令人心惊的气势,“好。”
阿凝背着包袱走入洞口。
青袍道人塞给她一盏烛,“拿着它,出洞口之前不要灭了,不然一切都要前功尽弃。”
说罢,再次触动机关,密道的门缓缓关闭。
阿凝看着长身玉立的二师兄,眼圈一红,“你这次没有骗我吧?”
他点头。
门外的打斗声越来近,二师兄广袖一挥,打翻了满屋子的烛台,那些书不知沾染了什么东西,一触到火便轰然烧了起来,空气中涌动出浓烈的香气。
阿凝惊叫,“二师兄!”
她从最后那一丝缝隙看见了那一袭青衣没有冲出去,而是栓上了大门。
密室的门已然紧闭,她使劲拍打冰冷厚实的墙壁尖叫,“二师兄!二师兄!”
手里的烛台被晃的忽明忽灭,她心中一慌,连忙停下来,小手小心翼翼的护住火光,身子却因为忍着巨大的悲痛而不住颤抖。
阿凝脑中嗡嗡,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不要灭,不要灭,如果灯灭了,二师兄就白死了……
端着烛台的手一直颤抖,洞中的光线不住跳跃。
阿凝倚靠在门上,背后分明是冰冷的石墙,她却觉得灼烫无比。
耳朵里仿佛有无数只蝉在嘶鸣,眼前的火光重重叠叠。
碰的一声,一切陷入黑暗。
她倒下前心想,完了……
灯灭了。
《庄子·大宗师》中曾提到过方外之地,在道门中,方外乃是红尘之外仙人的世界。
可是也有人说,方外未必指的是仙境,也有可能同样是普通人生活的地方,因为仙人肯定不可能只管着一个地界。
崔凝醒来有五天了,只见过一个人,是个守佛堂的老婆子,看上去比从前看守山门的刘老头还要老,满嘴的牙掉了一大半,瘪瘪的嘴巴,满脸都是皱纹。
老婆子不怎么说话,但看她的眼神很温和。
阿凝坐在院中的老桐树下发呆,老人则在廊下做针线活,院子里安安静静,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哗哗作响,阳光穿过浓密的树冠,在地上落下零星几点光斑。
这几日来,崔凝脑海中遏制不住的浮现那天夜里的一切,二师兄在葬身火海中的身影越来越清晰,仿佛要渗透到血液里、刻进骨髓里,令她感觉浑身都像被针扎刀刮一般疼。伴随这记忆和疼痛而来的,是彻骨的冷与恨。这汹涌的情感是小小身躯不能承受之重,是以连日来她都是一副呆滞的模样。
她看着眼前的光不是光,是那日书楼里炙人的烈火,她看着树也不是树,是她与师兄们在树下欢笑的昔日。
“姑娘。”
苍老的声音响在耳畔,把她从回忆里拉扯回来。
一阵风吹过,她发觉自己不知何时竟已满脸都是泪。
“姑娘不必伤心,再过几日夫人必会接你回去。”老人温声安慰道。
不知怎的,她忽然崩溃了,仿佛那些在体内肆虐的情绪找到了发泄口,她抱着老人的腿嚎啕大哭,一直哭到头脑发懵失去意识。
再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
空荡荡的屋里只有她一个人,她起身,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渐渐开始清醒起来,这几日似乎被冰冻的脑子也能够转动了。
她怔怔站着,摸摸自己纤细的手腕,还是原来瘦巴巴的样子。
“姑娘。”老人端着饭走进来,见她穿着中衣光脚站在地上便连忙放下手里东西,拉着她坐到榻上,扯了薄披在她身上。
粗粝温暖的手握着她的脚丫子,嘴里念叨,“姑娘也不知道疼惜自己,将将熬过一场大风寒,身子正虚着呢,怎能受得住这般折腾。老奴已经禀明夫人,夫人明日便会接姑娘回去。”
夫人?是母亲?阿凝觉得亲娘肯定不能把闺女养的跟瘦猴似的!八成是后娘。在二师兄荼毒下成长的阿凝,小小的脑袋瓜里开始浮现出各种段子,什么亲娘死了、爹娶了后娘之后小姑娘就变成小白菜地里黄了。
阿凝边想边胡乱抹抹脸,“我、我不记得家里的事儿了。”
说罢,她屏息,小心翼翼的瞧着老人的表情,生怕自己被拆穿,让人拿绳子一捆当妖精烧了。
老人叹了口气,语气怜悯,“老奴姓林,姑娘唤老奴林嬷嬷罢。”
“嬷嬷。”崔凝见林嬷嬷没有怀疑,不禁松了口气,乖巧嘴甜的唤了一声,又起身道,“我扶您坐下吧?”
阿凝还在襁褓之中的时候被丢弃在山门,她听二师兄说,自己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就知道咯咯笑讨人欢心,略大一点之后拍马溜须什么的更不在话下!
林嬷嬷任由她扶着坐下,看着她的眼神仿佛也越发慈悲,“这也难怪,姑娘前些天烧的厉害,三天才堪堪退热,好生生的人哪里就能受得住?”
“姑娘是有些淘气,把越氏公子的婢女给推进池塘里去了。一个婢女没什么要紧,只是在客人面前有失体统。在乡间也就罢了,可托生到咱们清河崔氏家的女儿规矩就多了……”
林嬷嬷絮絮叨叨,说话漏风,咬字不太清晰,不过阿凝听得很认真,大致也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原来这家的姑娘名字也是一个“凝”字,想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机缘了。
她觉着自己很幸运,在洞里的时候灯分明灭了,可是她成功的到了方外,成了某户人家的女儿。
从林嬷嬷口中得知,这崔凝是崔氏大房嫡出次女,与自己本来的年纪一样,也是八岁,上面有个姐姐,下面一个弟弟,三人均是一母所出。崔凝如今犯错被关在佛堂里思过,前些日子高烧不退……于是被她钻了空子。
原本那姑娘不知道魂归何处,阿凝一念过去也就没再多想,很平静接受了这个新的身份。
亲身经历此等离奇之事,她深觉自己淡定的表现实在可圈可点。
崔凝,崔凝……她在心里反复的念叨,一不留神就说出口了,“我也有姓了呢。”
“姑娘当然有姓,这普天之下除皇族、后族之外最高贵的姓氏。”好在林嬷嬷没有生疑,她说着又道,“姑娘失忆之事,老奴得禀报夫人。”
崔凝一身冷汗,忙点头,“要的要的,还是嬷嬷想的周到。”
这样一来就不需要她自己处处解释了,以前二师兄就说过,年岁大的人见识可多了,能一眼就看穿小孩子撒谎,虽然也曾有几次连师父都被她糊弄过去,但二师兄又说是师父疼她,故意没有拆穿。
她不禁黯然,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问问师父到底有没有看穿她的谎言。
“有的。”崔凝握紧拳头,只要找到神刀……
想到神刀,她忙问林嬷嬷,“嬷嬷可曾看到我身上的玉佩?”
“姑娘说的是太夫人给的那块?”林嬷嬷从床头摸出一块带着红缨的玉佩递给她。
以前那块玉佩用青线系着,并不是这番模样,可她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又好像确实是那块玉。
崔凝一时有很多疑惑,但她谨记二师兄的叮嘱,轻易不敢透出心中所想,所有一切都只归于那两个她觉得很神秘的字——机缘。
有玉佩在身边,崔凝终于睡了个还算安稳的觉。
崔凝在山上起的很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扛着扫帚去扫山门了,或许是换了新的地方有些不习惯,她起的比往日还要早。
外面还是一片漆黑,她拥被坐着发呆。
约莫过了两刻,听见隔间有了动静,她才连忙穿衣起身。
“姑娘怎的起这般早。”林嬷嬷一出门就看见她站在院子里,略有些吃惊。
崔凝凑过去挽着林嬷嬷的手臂,“想到要离开佛堂,既高兴又舍不得嬷嬷,竟是睡不着了。”
林嬷嬷笑起来,“姑娘念着老奴,来佛堂瞧一眼便是。”
“我定会来的。”崔凝倒不是作假,她打心底觉得林嬷嬷这么大年纪还将她照料的无微不至,实在不容易。
她跟着林嬷嬷擦拭了佛堂,给菩萨上完香才开始用早饭。
早饭是外面送来的,熬着稠稠的碧粳粥、几盘精致的小菜、白嫩嫩的大包子。崔凝吃的欢实,包子一个个的下了肚,待到吃饱了,才注意到林嬷嬷吃饭时候的仪态,人家喝粥的时候用汤匙一口口的喝,半点声音也没有,吃包子的时候也是小口小口吃,不像她两口一个,把腮帮撑得鼓鼓的。
饭罢,林嬷嬷才对她道,“姑娘在佛堂里随意一些无妨,出去之后可要注意些,否则怕是没几日又要回来陪老奴了。”
“哦。”崔凝觉得牙根发酸,从前她既羡慕那些规规矩矩的人,又瞧不上他们做作,可这回容身的崔氏显然不是个能容她随便的地方。
林嬷嬷打量她几眼,没有再多说。
将至午时,果然有人来接崔凝。
为首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妇人,后面跟着两个十多岁的婢女,打扮朴素,但能看出来身上衣服都是不错的衣料。
那妇人先朝这林嬷嬷见礼,转眼见着崔凝,面上惊讶一闪而过,旋即欠身向她施了一礼,“夫人听闻二娘子记不大清以前的事情了便差遣奴婢过来接二娘子,顺便再同二娘子说道说道家里的事儿。”
崔凝平常是个自来熟,可是这一回还是极为谨慎的没有多说话。
那妇人见状,道,“奴婢姓随,二娘子唤奴婢随娘便是。娘子先前用的婢女因犯了错被夫人打发了,这是夫人为您新选的贴身婢女,一个名唤小杏,一个唤作小福。二娘子若是不喜欢这样的名字,回头换了便好。”
那两个婢女朝崔凝行礼,“见过二娘子。”
崔凝点点头,略有些局促,还从来没有这么多人向自己施礼呢!
“姑娘这就回去吧。”林嬷嬷道。
崔凝心中惶惶,自打她出生以来就只下了两回山,还都有师兄们在身边,这一回却是要孤身一人探险。
崔凝一步三回头的跟着随娘离开,那可怜巴巴的模样教林嬷嬷不由得心酸,叹了口气,转身进屋去了。
崔氏族人聚居有数百户之多,各家有贫富,可每一户人家往上数三代都曾显赫过,上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下至一方父母官,还有些家里出过皇后、妃嫔。
佛堂离崔凝的家不算太远,可随娘还是让她坐上了轿子,只一会儿功夫便到了。
轿子一落地,随娘便在外轻声道,“二娘子,到了。”
崔凝深吸了一口气,走下轿子。
外面阳光晃眼,她眯了眼睛,看清四周全是屋舍,瞧不见院墙,也不知这个家究竟有多大,院子里草木扶疏,花丛掩映,炙热的空气中花草气息扑鼻而来。
随娘带她进屋,光线忽然暗下来,稍适应了一下才看清屋里竟然站了不少人,首座上那个三十余岁的美妇缓缓站起来。
崔凝尚才看清她发红的眼睛,便一把被她搂入怀里,“我儿,我儿……”
这是母亲?
崔凝嗅着她身上的馨香,心道,长得可真像仙子!味儿也好闻。
屋里的人好生劝了一阵子,崔夫人才收了眼泪。
“我儿受苦了。”崔夫人拉着她的手,说着又忍不住掉泪,“怎的瘦成这样!”
“让姐姐以后好生补着就是了,母亲快别哭了。”一个清亮的童声老气横秋的道。
崔凝转眼看过去,却是个六七岁的小男孩,长得肥嘟嘟,脑袋上揪着两个髻,一身薄绸做的衣服,脖颈还拴着根彩络子,富贵又可爱。在他旁边坐着个十来岁的女孩,那模样简直和崔夫人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端是个小美人。
小美人与她目光一对,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笑着走过来打趣她,“怎么才去了佛堂几日就变成这副样子,瞧你以后还敢不敢再淘气了。”
“佛堂也满不错……”崔凝小声道。
这是她进屋以来说的第一句话,所有人都察觉了她与以前的不同。
“你妹妹风寒整烧了三天,有些事儿忘记了。”崔夫人说罢,又一一给崔凝介绍。
小美人原来是她姐姐,名叫崔净,那个老气横秋的小男孩便是她的弟弟崔况,其余一旁立着的皆是仆婢。
崔净听说崔凝遭了这么多大罪,拉起她的手心疼道,“怪不得方才看我那眼神不对,竟是忘记了!母亲,可曾让医生瞧过?”
“明日医生来复诊。”崔夫人道。
各自落座,崔凝听着他们聊,却谨慎的一言不发。
崔夫人见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心头更是刺痛,“不过一个婢子,只落了水罢了,却教我一个好好的女儿……”
崔凝心里稀罕,难不成不是你让关起来的?
崔夫人却又把她搂怀里去了。
一天下来,崔凝见没有人怀疑自己,这才稍稍放松了些。她以为是自己隐藏的很好,殊不知那副受惊小动物的模样落在崔夫人眼里,简直是剜心的痛。
午饭的时候,崔凝简直是绷紧了神经应对,一举一动都比照着崔净来,虽然满桌子丰盛的菜,却还没有早上吃的开心。
吃完饭又陪着崔夫人坐了一会儿,这才放她走。
崔净领着她回了自己屋里,路上与她道,“这次把你关起来也是族老的意思,母亲只是被逼无奈,你起烧那日母亲去找族老求情却给驳回了。”
“推了越家的婢女,是犯了很大的错吗?”崔凝不太明白,再怎么着也只是个婢女,犯不着把正经的主子给折腾成那样吧!
“本身也不算大事儿,只是当时你行为举止有失体统。”崔净想了想,还是直接对她道,“让你思过也不全是因为这一桩事儿,你往日里行事着实离经叛道,就连父亲都怨怪母亲没能把你教好,这回吃了大教训,以后可得乖一些了,我看母亲这一个月来日日哭的眼睛肿着。”
崔凝咋舌,究竟是多出格才会被关一个月就连死都不能放出来啊!
崔净见她惊怕的样子,忙又道,“这次罚的确实狠了,叫我说思过两三日做做样子给越氏看也就成了。”
崔氏族老不仅是做做样子,显见是觉得原来的崔凝太欠管教。崔凝以往也常常调皮被师父罚扫一个月的地,她并不觉得被关一个月是很重的惩罚,而是认为原来那姑娘在佛堂里病的死去活来竟然也不能被放出来,简直太没有人性了!
回到屋里,崔净她脸色不太好,于是吩咐侍女好生照顾便离开了。
闹哄哄过后,屋里的安静显得格外清冷。
小杏去给她备水沐浴,小福留在屋里伺候。
崔凝看了一圈,熟悉了一下环境,便坐到妆台前。
铜镜里映出一张清晰的脸,崔凝乍一瞧被唬的一屁股坐到席上,“嗷——什么鬼!”
镜子里的脸还是她自己的模样,只不过脸上的婴儿肥没有了,下巴尖尖,满头的发胡乱一拢,瞧上去就像半个月没吃饭的灾民!
“娘子!”小福吓了一跳,忙上去扶她,“娘子怎么了?”
崔凝没理她,爬起来凑近镜子仔细看了半晌,心中惊骇不已——居然一模一样!
原来二师兄没有骗人,世间真的有机缘、因果之类的玩意!
第三章 惊疑
小福被吓得脸色惨白,她可是听说前头两个侍女就是因为没有伺候好二娘子才被处置的!自己不会才来没几天就要步人后尘吧!
“无事。”崔凝一见有人比自己更害怕,顿时稳了稳心神,“我就是见着自己这副鬼样子有些吓着了。”
小福松了口气,“娘子刚刚病愈,有点虚罢了,养上几日保管比从前更好看!”
崔凝在山上没有同龄的女孩子作玩伴,瞧着小福圆乎乎的脸蛋儿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来了兴致便随口道,“你这个名字像童子,不如叫清福?”
“轻浮?”小福脸色有点不好,但这是主子亲赐的名字,不好直接反驳,但她可不甘心自己倒霉,“小杏也要改名吗?”
“清杏?青杏?”崔凝揣着小手念叨了半晌,“就取个谐音叫清心吧。”
嗯,颇有我道门之风,崔凝满意的想。
小福原想着,若是小杏名字也稀奇古怪索性还有个人作伴,一咬牙也就应了,可听崔凝厚此薄彼,顿时不干了,“娘子!奴婢这个名儿谐音可不好,女子叫轻浮什么的惹人误会,奴婢倒是不打紧,就怕连累了娘子的名声。”
“你说的似乎也有点道理,那不如叫清静?”崔凝摸着下巴想了想,“不行,与姐姐名字同音。那就叫清禄吧。”
小福忙想想有没有什么可怕的谐音与之相同。
崔凝见她不应,便道,“福禄寿,你不叫清福,就叫清禄,不然你想叫清寿?”
“清禄好清禄好,娘子取名真好听。”小福立刻赞不绝口。
小福从此就更名为清禄了,崔凝瞧着她喜庆的圆脸,心中有点小满足,她一下子混的跟师傅一般厉害,能给人取道名儿了呢!不过她决定要谦虚一些,毕竟自己取的名字比师傅差远了,譬如二师兄叫“道明”,意义之深远非是她能企及。
她这般胡思乱想一通,初走出佛堂的那种忐忑略略消散了些,沐浴之后身上乏力,很快便陷入睡梦中。
这一夜的梦十分混乱,火与血覆盖了整座山,师兄们染血的脸,最终却都变成了哭着的崔夫人,还有她身上的馨香。
崔凝觉得分外安心。
从佛堂出来之后,崔凝一直呆在府里养着,她心下有些着急去寻神刀,可崔夫人对她百般疼爱,崔净崔况亦待她很好。崔凝无父无母,头一回感受到母爱亲情,很快便生出了几分真心,又舍不得偷偷跑出去了。
她决定仔细了解这个“方外之地”再出去,师父常说谋定后动。
许是傻人有傻福,她其实只是为自己一点点小私心找个借口,却歪打正着,若真偷偷跑出去,她一个八岁小姑娘在外边能有什么好下场?哪里比得上依靠崔氏这样的高门大户便利。
“姐姐,咱家有书吗?”崔凝想破脑袋才想出来这么个法子,世间如此大,要到何处去寻神刀?她琢磨神刀不是凡俗之物,书上应该会有记载。
在崔凝的印象中,神秘厉害的东西都有些什么“秘籍”、“密谱”,即使看不见密谱,找一些寻常史料看看说不定也能有所收获,总好过像瞎子一般。
“有啊,咱们族学里头有个大书楼,等你身子养好了上学的时候再看不迟。”崔净摸摸她的脑袋,发觉那满头绒绒的手感实在不错,忍不住一揉再揉,“你倒是转了性子,竟然好学起来,难不成打算做个女大人?”
崔凝心里默念了一句“无量寿佛”,她在山上平日被迫读那些晦涩的书籍,胆汁都要吐出来了!她深深觉得自己如今背负重大使命,绝对没有时间去上学啊!
她知道这里与自己知道的世界一样,当今圣上是女皇。
女皇陛下颇好佛道,四处兴建寺庙佛像,可怜道门的日子越过越不是滋味,不过,世间的女子却因着这位的缘故,活的越发潇洒了,有本事的甚至可入朝任官职。
崔凝没有体会过做女子的潇洒,只知道以前师门过的极为清贫,世间的人也不大看得起他们。
她这厢回过神来,发觉几个侍婢都在使劲憋着笑。
崔净有些尴尬的咳了两声,“你头发乱了,我带你去梳整齐。”
崔净行为举止乃是贵女范本,今日却因着崔凝头发手感太好就多揉了几下,谁知崔凝非得没反抗反而像个呆头鹅似的伸着脑袋给揉,她一时没留神就将那满脑袋的毛给揉乱了。
姐妹两个坐在亭子里,清心跑回去拿了梳子等用具,崔净接了过来亲自给她梳头。
女子的头发以乌黑、浓密、整齐、光亮为美,崔凝绝对不是那种美美的乌发,她的头发每一根都细细软软,摸上去像是某种圆毛小动物般的手感。
院子里微风习习,吹过来几片白纸,正落在崔凝脚边。
她低头捡起来,只见那白纸被剪圆,中间还有个方孔。
崔净梳好头,便听见清禄急急道,“娘子,那个可不能玩儿!快快放下。”
崔净一抬眼就看见那小祖宗捏着一片纸钱看的认真,立刻抬手打落,“你怎么什么都捡啊!那是死人用的东西。”
“咱们这里有死人?”崔凝问。
“是三叔伯家的姐姐不幸夭折。”崔净放低了语气,面上却不见多少哀色,显见与这位夭折的姐姐并不算亲厚。
崔凝点头,不再问了。
“你快去佛堂里拜拜,我去同母亲说一声。”崔净道。
崔凝想到林嬷嬷,便立刻应下,让清心清禄领路去了佛堂。
作为道门弟子,她并没有特别厌恶佛道,不过跟着林嬷嬷打扫打扫佛堂还行,真叫她去拜菩萨那绝不能够。
石板路上很干净,偶尔还能看见一两片纸钱。
一进佛堂,便听见梆梆梆的木鱼声,崔凝没进去打扰,只坐在院子里的桐树下等候。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才瞧见林嬷嬷在一个中年仆妇的搀扶下走出来。
“嬷嬷。”崔凝开心的跑过去。
那仆妇惊讶的看了她一眼,旋即明白过来,“二娘子忘了?这是老夫人。奴婢是伺候老夫人的,姓林,二娘子唤林娘或林嬷嬷都可。”
“诶?”崔凝惊疑的看向老太太,“可是嬷嬷说自己是嬷嬷……”
“随她吧。”老夫人笑道。
崔凝好像也有点明白了,鼓起腮帮子,满眼控诉:明明是你先骗了我,怎么又说随我?
“呵呵,你看这孩子还把我怨上了。”老夫人笑的更加开心。
那仆妇伺候老夫人二十几年,极少见着她如此开朗,“二十多年没见老夫人这样笑了,可见是喜欢极了二娘子。”她说着,笑望向崔凝,“二娘子还不快唤祖母?”
崔凝没有一般的家庭观念,不管是祖母还是嬷嬷,对她来说都是一个称呼而已,她心里对这老太太挺亲近,脑袋里还一片浆糊,就因这点好感便被人引着顺当当响亮亮的喊了一声,“祖母!”
“嗳。”老夫人欢喜应了。
喊完之后崔凝还是迷惑,“您为何骗我呢?”
问出这话的时候,她隐约觉得有些奇怪,但又怎么都想不起哪里奇怪。
“我一个人在佛堂里住了几十年,见着小孙女有趣便忍不住逗了一番,你可不要怪祖母。”老夫人想到那日崔凝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不知怎的,一向如止水的心绪竟然起了波动,拉着崔凝的小手,“走,与祖母一道吃午饭。”
崔凝欢喜应下,扶着老夫人往屋里去的时候凑在她耳边悄悄道,“祖母让她们走吧,就咱们俩一起吃。”
老夫人点头。
饭菜上齐之后,老夫人便令所有人都下去。
总算不用端着架子吃饭,崔凝长舒了口气,给老夫人夹几筷子菜,然后风卷残云一般扫荡了一碗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