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南枝—— by星辰入怀
星辰入怀  发于:2023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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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南枝暗暗庆幸自己醒得早,要不然萧沉韫那般冷漠无情的人早把她丢在这里喂狼了。
“哼!”宋佳月在暗处恨得牙痒痒,酸溜溜地道,“原来苏家大小姐心胸这般狭隘,皇叔一路抱你至此,你不但不感谢,还怀疑皇叔扔你,未免将皇叔想得太坏了!在你眼里,我皇叔这般恶毒吗?”
说这话,她是想让萧沉韫觉得苏南枝不懂感恩,就是头白眼狼。
苏南枝却微微一滞,怀疑听岔了。
萧沉韫,抱她?
这是一个怎样奇怪的场面……他今日这么发善心,有何企图?苏南枝心中默默盘算。
萧沉韫咳了声,沉沉否认:“本王从政数十载手下从未有过冤魂,顺手救你就如顺手摘片叶子,搬运伤者罢了,不算抱。”
“这样啊……”苏南枝温婉施礼,“那也要感谢王爷的搬运了。”
宋佳月将树叶撕的稀巴烂,幽怨至极的小声咒骂:“什么样的搬运是公主抱啊!贱.人!妖精!狐狸精!”
“王爷!属下来迟了!”远处火把闪耀,余晔等人顺着蜿蜒山路而来。
前面停了辆奢侈阔气的马车,萧沉韫缓步落座,因苏南枝还发着高热,也被余晔扶上了车。
她耳朵发鸣口干舌燥,伸向桌上茶水,宋佳月立刻拦截,提壶殷勤地给萧沉韫沏茶,故意不让苏南枝喝上一口热水。
“咳、咳咳。”苏南枝喉咙涩痛。
宋佳月当即掩鼻:“苏大小姐染了风寒发高热,便应自觉下车,切莫过了病气给皇叔。皇叔何等的贵体,可不能被你害了。”
“郡主所言极是,是我考虑不周这便下车,不过郡主这么急躁,是在水里丢了什么东西?
苏南枝面色如常,久久盯着她,宋佳月那点脑子,也学不会伏低做小,这样更好,省得惹人怀疑。
有把柄在,她不信宋佳月不听话,除非她想死。
宋佳月面色猛然僵住,脖子上失去的些许重量在警告自己尚有把柄在苏南枝手上,不要太猖狂。
她不想死,语气只能软和下来。
“想、想来皇叔身强体壮,也不会染上病气,外头道路泥泞也不好走,你还是别下车了。”
“那就多谢郡主爱护了,咳咳。”苏南枝掩面,咳嗽一声比一声嘶哑,几缕发丝垂落在苍白脸上,平添几分病弱的楚楚可怜,在她放下袖子时,一杯氤氲热气的茶递在面前。
隔着袅袅热气,苏南枝水灵的杏眸看向萧沉韫,恭敬接住:“谢谢王爷。”
“大可不必道谢,你频繁咳嗽扰了本王休息,多喝热水止咳,安静些。 ”
“……”呵呵。
苏南枝攥紧茶盏一饮而尽,宋佳月竟殷勤地续上一杯。
“好些了吗?南枝。”
“好多了。”
三人一路乘马车行至京城,便要分路,宋府在左边,苏府在右边。
此时半夜三更,黑灯瞎火,距离苏府还得半时辰的路。
苏南枝知道萧沉韫定然不会送她的,很有自知之明地起身行礼,刚要告退,萧沉韫放下书卷,头也不抬地道:“余晔差人护送郡主回府。”
宋佳月面露诧异,小声道:“阿月怕黑,不敢一人独自回家,这么晚了,太危险了。”
“本王不是差人和你一同回府?”萧沉韫没有耐性的说。
宋佳月故作垂头丧气,只得乖顺地下了马车,站在分岔路口,吹着刺骨的寒风,她听见车中男人讲道:“去苏府。”
宋佳月险些气晕了过去,好在身后有人扶着她。
苏南枝略有些诧异,理清了思路讲道:“王爷此去苏府是为了我父亲一事吗?”
“你倒是聪明。”萧沉韫脊背笔直半倚车壁,修长指尖翻阅兵书,“没翻案之前,苏正仍然是罪臣。虽有免死金牌,死刑暂缓但活罪难免,据本王所知,陛下回到宫中,已经宣旨去苏家了。不出所料……”
“然后呢?!”苏南枝眼眸迫切。
“苏家男子流放边疆,女子收入教坊司。”
教坊司隶属礼部,官办青楼。
苏南枝听到这里,心凉了半截。

萧沉韫将书合上,淡淡看向苏南枝。
他本以为苏南枝会惊慌失措、愤怒,但她只是攥紧拳头瞬间又放开了,脸上显出疲惫之色,久久未语。
“可知本王为何帮你们苏家?”
苏南枝疲乏失落地靠在车壁上,磨难接踵而至,她不想开口说一个字,她太累了……
萧沉韫慢条斯理地沏了杯茶,扫了眼杯中沉底的雀舌,自问自答:“起初是因为你能找到她的下落,后来本王查了此案卷宗,发现多处疑点,这绝非普通案子,牵连甚广,本王怀疑不止一位官员涉案。”
“所以王爷是借着为家父平反之由……”苏南枝侧目看他,“揪出真正藏在朝廷里的乱.党?”
萧沉韫点头。
“吁!”马车一停,余晔喊道,“王爷,苏府到了。”
“王爷不会平白无故同我说这些,所以,王爷需要我做什么?”苏南枝暗自思量。
萧沉韫从袖中拿出一张画卷后展开:“进教坊司,想办法接近此人。据本王调查得知,他是关在狱中乱党之首李尚的亲弟李崇,最爱在教坊司寻花问柳,他隐藏的极深,表面是个米粮富商,实则和乱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你看看能否在他身上找到线索,就算不能找到与此案的线索,也能利用李崇剿灭不少乱.党之人。”
苏南枝接过画卷,有些不解:“王爷为何会选我去做这件事?”
萧沉韫指尖把玩着一把匕首,平静地凝视她,如鉴赏一件精美玉器那般淡淡道:“因为你足够漂亮,而李崇足够好色。现在能救苏家的只有本王,你不得不听本王的。”
苏南枝微微攥拳,呵,说白了就是各取所需、互相利用罢了。
“南枝全凭王爷吩咐。”
“很好。”萧沉韫将匕首递给她。
苏南枝接过匕首,略有些不解:“王爷是让我自保,还是去杀人?”
她的双手从未染过鲜血。
“平时自保,必要时杀人。”萧沉韫看着苏南枝的明澈水眸,“不怕?”
苏南枝第一次做这事,心中忐忑,紧皱秀眉:“不怕。”
“这匕首精巧,内藏机关,你试试。”
苏南枝摆弄着匕首,却怎么也不会操作,就在她无意间按了下刀柄时,一排银针噌噌射出,萧沉韫纵身一闪,迅速握住她的手,冷声呵斥:“苏南枝,你想谋杀本王?”
“对、对不起……”苏南枝立刻想将手抽出来。
却不想萧沉韫面色冷凝,略有薄茧的大掌紧紧攥住了她的指尖:“用力按刀柄,毒针便会从刀刃小孔射出,再按一下,刀柄端会弹出钩子便于翻墙,再按一下剑鞘会滚出蒙汗药。”
“会了?”
“会了。”苏南枝指尖被他攥的生疼,男人手心的温热正不断传来,她冰凉的手也暖了些,硬着头皮道:“我会了,王爷松手吧。”
“松手后,你别拿匕首对着本王。”萧沉韫收手,看着嵌入车壁的几根毒针,方才他并无防备,险些被刺,“本王看你平日里还算聪明,怎么碰上匕首便这般笨。”
“王爷说我笨,我便笨吧。若无旁的事,我先下车了,想必下车后他们便会带我去教坊司。”
萧沉韫扫了眼她冷到青白交加的纤指,顺手将搭在桌上的大氅扔了过去,哪想苏南枝正好同时转身离开,这一扔,便扔到了苏南枝身后,而苏南枝发着高热神色恍惚,并无察觉。
“……”
“苏南枝。”
“臣女在。”苏南枝蹙眉。
“本王这件大氅脏了,你拿回去洗一下,等本王去教坊司时找你取。”
苏南枝秀眉皱的更深了,堂堂王府没有洗衣嬷嬷吗?这根本就是故意折磨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扯出一抹笑,捡起大氅:“臣女记住了。”
萧沉韫端坐车内,看见苏南枝将大氅叠整齐后托在手里:“若你觉得冷,也可以穿上。穿后再洗。”
苏南枝走的有些快,并未听到,刚走到苏府大门,立刻被锦衣卫的人抓住。
“苏南枝居然回来了!”
“抓住她带去教坊司!也省得咱们大费周章了。”
锦衣卫给苏南枝戴上枷锁,推上了押人的车。
押车与马车擦身而过时,苏南枝微微抬眸,正好与远处的萧沉韫四目相对,随后收回视线。
“王爷怎么把衣服给她了。虽说她救了王爷,但您却救了整个苏家,怎么说也是她欠你。”余晔单脚踏在车板上,一只腿垂下,拉着缰绳驱赶马车。
“多话。”萧沉韫阖眼养神。
余晔便闭了嘴。
远处,苏南枝行了半刻才到教坊司。
教坊司坐落在最繁华地带,夜夜灯火通明,整日笙歌,还没走到地方便听到了丝竹靡音,门口站着一排护卫,还有几个挥着手绢的浓妆女子:“李员外,来啦?”
陆陆续续走进几个男人。
这个时辰居然还有不少客人。
苏南枝下了押车,看着那一路晃眼灯火,略微迟疑了下。她蹙着眉头微提裙摆走上台阶,刚踏入教坊司,一方浓香四溢的帕子便被挥到脸上。
“唷,官爷,这好生漂亮的美人儿,是何处寻来的?”管事何嬷嬷眼前一亮,夹着丝绢的手指挑起苏南枝的下巴,掐住她的腰身,将她转了一圈,“哟哟,这小腰,哟哟哟,这手腕细腻雪嫩的跟新藕似的。”
“她是苏家罪臣之女苏南枝,爷可是把人给你送到手上了,别让她跑了。”锦衣卫严厉交代。
“好好好,官爷放心,进了咱教坊司就没有一个跑得了的!来个可人儿!好好伺候官爷!”
将锦衣卫舒舒服服地哄走后,脸上堆满笑容的何嬷嬷瞬间变脸:“来人!!快给她梳洗打扮下,扔去天字房候着!我瞧她模样,像是那位喜欢的,若那位今晚再寻不到合适的,咱们教坊司可就亏大了!”
这阵仗,是要她今晚便接客?!
苏南枝葱白指尖微颤,取下玉簪呈上:“好嬷嬷,我第一天来还不想侍客,若不懂规矩得罪贵人就不好了,改天行吗?”
何嬷嬷抢走玉簪,冷冷斥责:“你到了这里,就是教坊司的人!什么改不改天,我劝你乖乖听话,否则我打死你!”
见此人并不好相处,苏南枝微微垂眸遮住神思,任由婢子梳妆打扮,教坊司是官办青楼,不能强迫女子侍寝,不如借此机会顺便熟悉下环境。
“在教坊司可没人管你从前身份。苏南枝?什么枝啊树的,给我改个花名,听起来便让人怜爱的叠名。你自己改个名字。”
“栀子花的栀,栀栀。”苏南枝脱口而出。
“栀栀?甚好!”
何嬷嬷严苛下令,“你运气可真是好,一来便撞上贵客,你若把他陪好了,银子是不会少的!头牌正在陪客没空,换其他人那位又死活不干,都快把甲等女子挑完了,也寻不到一个喜欢的,你去排队当个候选,那位也不一定选上你!”
可何嬷嬷观摩苏南枝姿色,这般入画的仙姿玉貌,窈窕完美的曲段,欺霜赛雪的肤质,那位必定喜欢。
苏南枝将何嬷嬷的盘算尽收眼底,顿感不妙,想拒绝时——
何嬷嬷冷哼,蔑笑道:“苏家女眷不止你一个入了教坊司,先前还押了个进来,似乎是你二妹?你若不去,她处境可就不妙了。”
苏南枝脸色一变:“嬷嬷多虑了。我自然愿意去的,有银子的好事,我还得感激嬷嬷肯提拔我这个新人。”
她二妹是亲伯父的独女,伯父病逝后,便养在家中,与她关系极好,她不能让妹妹遭了难。
何嬷嬷鼻孔朝天,得意一笑。
这还是苏南枝第一次画如此妩媚的妆,点兰花钿,媚眼红唇、面腮如芙蓉,墨发绾成髻,插了玫粉步摇,换了大红束腰轻纱长裙。
刚从房中走出时,何嬷嬷便倒吸口气,喜出望外:“快带过去!”
苏南枝被带前院北楼,刚走进去便瞧见不少男子搂着女子的腰朝房间走,挑逗声与女子的调情不绝于耳。
污秽不堪!苏南枝移开眼时,刚好看见对面扯松领口的萧沉韫,正搂着美艳女子。
一个血气方刚的壮年男子,来此处寻乐也实属正常。
苏南枝表示理解,在婢子的带领下,刚好与他擦肩而过。
萧沉韫修长指尖挑起头牌玉兰的下巴,面色清冷,嗓音暗哑:“本王还是头一次见这般妙的人儿,听闻整个教坊司就属你最招人疼,方才嬷嬷还在给那位李姓公子赔礼道歉呢,他不会怪本王抢了你吧?”
“王爷这是哪里话!”被他挑起下巴的玉兰,面色羞赧,竟被从不近女色的摄政王拥在怀中,她被突如其来的幸福砸的头脑发晕,娇羞道,“他一个米粮商人,怎么有资格怪您呢?兰儿心甘情愿服侍您。”
暗香袭来,萧沉韫抬头,面色一怔,竟是?苏南枝?
进这儿第一晚便接客了?

第十六章 今晚,她是我的。
苏南枝大红束腰长裙,一剪水眸楚楚动人,婀娜小蛮腰不堪一折,线条优美的锁骨赛雪如玉,冰肌莹彻,嘴角噙着温柔笑意,不看他一眼便走了。
周边的人纷纷侧目。
“教坊司何时有这般绝色了?”
“你瞧她那眼睛,就跟要勾人魂似的!嬷嬷是藏着好姿色的姑娘,不肯给我们啊。”富家公子调笑。
何嬷嬷挥着香帕,与众人插诨打科:“哎哟,万世子别着急!待会儿服侍完那位爷,嬷嬷就让她来陪你!”
随后她将苏南枝带去了天字房,严肃交代:“千万把贵客伺候好了!”
苏南枝乖巧问道:“斗胆请教嬷嬷,这位爷是何身份?您多提点两句,免得栀栀犯了忌讳,得罪贵人。”
“他是个米粮商人,从前也常来,但那会儿连丁字房的钱都付不起,可前段日子似乎发了笔大横财,一夜暴富成了江南最大的米粮富商,自从有钱后那叫一个阔绰,豪掷千金也不心疼,目前是教坊司最舍得砸钱的主了!。”
米粮富商……苏南枝心中咯噔一声。
顷刻之间。
屋中传来声音:“就她,爷不挑了!其余的赶紧滚!”
嬷嬷大喜,进门讨好道:“李公子说的可是这位新来的栀栀?”
“正是。”
男人手腕脖子戴着金链,咧嘴一笑,牙也镶了两颗金的,他满意地掏出几锭银子扔过去,“先前门没关,爷老早就看见她了,这细腰、这姿色!以后爷不要什么头牌玉兰了,爱谁谁,爷只要她!”
“公子真是好眼光!这是个雏儿,头次接客呢!”何嬷嬷兴高采烈的接住银子,转身离去时脸色一变,压低声音威胁苏南枝:“好好伺候,要不然可别怪我心狠。”
苏南枝看着面前的男人,发现他与萧沉韫给的画像上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他是李崇!
难怪萧沉韫今晚亲自送她回苏家,他在下一盘棋,而自己则不知不觉中被操控成为棋子。苏南枝脑中浮现苏家被害的场景,平反,一定要给家里平反,为了爹爹他们豁出去又何妨!
想罢,她心中有了谋划。
“杵在那儿干啥啊?!”李崇低喝。
刹那——
苏南枝睁开眼,沉凝冷厉的目光被一片温柔笑意掩盖:“栀栀初入教坊司,做梦也没想到会被您这样俊俏的公子看上,还那般大方地赏栀栀银两,真是既感动又高兴,我想敬您一杯……”
“哟!”李崇虎躯一震,摸着嘴边的大痣,小眼睛微眯,伸手去抓她的手腕,“好甜的小嘴!不知道亲起来是不是也这么甜?”
苏南枝浅笑着躲开:“公子莫要心急,好喝的茶总要慢慢品,我看公子也是雅趣之人,不如我们先喝酒赏舞?”
穿金戴银的李崇拍案叫好,粗金链子哐哐当当,几杯下肚心情高涨:“他们都说爷是大老粗,只有你透过表面看到了真相,其实爷就是一个高雅淡泊之人!别看爷有钱,爷还有才华,你真是呃、呃虫具慧眼、高.瞻远属!”
噗嗤。表演的舞姬没忍住笑出声。
李崇火冒三丈,拍桌而起:“笑什么!爷说的不对吗!你叫什么名字,爷定要让嬷嬷扒了你的皮!”
那舞姬才十六七,当即吓得跪在地上,红着眼要道歉时,苏南枝清浅一笑,特意挡在她前面为李崇倒酒:“爷这般玉树临风的人,小姑娘们见了都心生欢喜,便情不自禁开心地笑了,这有何错?公子请。”
“这还差不多!”李崇被苏南枝哄得很开心,一杯烈酒下肚,喝得酣畅淋漓,不一会儿便酩酊大醉,拉她入怀:“这酒爷喝够了,爷还想品品美人是什么滋味。”
苏南枝压住心中厌恶,葱白指尖勾住他衣领下滑至胸膛,转个圈推开,“爷~你方才是喝够了,可栀栀还没尝上一口呢,若是爷能再陪栀栀喝上几杯,栀栀保准陪您玩到高兴。”
“好好好!美人撒娇,爷怎么忍心拒绝?”李崇被哄得心尖发颤,余味未了地摸着方才苏南枝摸过的胸膛,兴奋地抓起酒壶灌了下去,顺便还给苏南枝倒了几杯。
苏南枝勉强喝了一杯,雪颊浮现酡红,从袖中匕首抖出蒙汗药时,李崇趔趔趄趄地拉她:“不行,爷醉了,你陪爷睡觉——”
话未说完,李崇醉倒在桌子上。
苏南枝立刻接住,吩咐舞姬:“你们先下去吧。”
“公子?”
“那栀栀便伺候公子歇息了?”苏南枝轻轻推他,确认不会醒后,立刻搜身。
此时门外响起极细微的脚步,像是张嬷嬷来监看,她一边搜,一边故意讲道,“公子,别急呀……”
她摸到袍内有硬物,衣服竟缝有夹层,必须撕开才能取到里面的东西,可若撕烂必定被人怀疑,索性脱下李崇衣服,用力抵在桌子棱角处,夹层连着外袍哗地被棱角挂烂!手刚伸进夹层时——
“你在干嘛?”李崇迷迷瞪瞪道。
苏南枝喉咙一紧,从容地倒了杯茶,袖尖晃动,蒙汗药滚入水中:“公子醉的厉害,衣服不慎被桌子角刮坏了,栀栀帮您捡起来,您喝杯热茶吧,免得待会儿难受。”
李崇视线恍惚,见苏南枝亲自喂他喝茶,流着哈喇子傻笑:“贴、贴心的很——”下刻昏睡过去。
苏南枝这才安心地取出夹层之物,竟是一张纸和一块绝佳翡翠。
纸上写着:但烨。
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她思虑时,门口传来了动静。
“诶诶诶!这位公子!不能进去!”
“栀栀在接客,你这样闯进去算什么?”
“砰!”门被踹开。
苏南枝连忙将东西原封不动放回夹层。
“哐当哐当。”先前调笑的万世子喝醉酒,将一荷包银子倒在地上,桀骜不驯道,“你先前可是说了让她伺候我的,让本世子等那么久,何嬷嬷你真行啊!我还想吃口新鲜的呢!”
这位可是不好得罪的主,最爱胡搅蛮缠。
何嬷嬷瞥了眼里头睡着的李崇,立刻把苏南枝推过去:“哎哟,这不是来伺候世子了吗?!”
“很好。”万琛远长眉入鬓,面容妖孽的比女子还美几分,放荡不羁地去拉苏南枝,还没碰到她时,一阵疾风拂过——
有道人影闪来,将苏南枝抢入怀中。
萧沉韫似笑非笑,丹凤眼笼了层冷雾,叫人看不清他的情绪,揽住苏南枝不堪一折的小腰,抬起她的下巴,霸道且侵略性极强,语气暧昧低哑道:“今晚,她是我的。”
继而轻蔑不屑,一字一顿地冰嘲道:“我、看、谁、敢、动、她?”

第十七章 心悦九王…倒是痴情…
万琛远被他身上散发的杀气震慑到了,此人一身不菲华袍,腰佩西域专贡皇室的雕狮羊脂玉,举止随意却气场强大,他暗自掂量了下,哂笑。
“不过是一官妓/女子,本子不屑争抢,玩的就是一个新鲜感,抢的人多了就没意思了。”
萧沉韫面上森冷薄怒:“滚。”
万琛远转身离去,脸色一沉。
连万世子都敢骂的人,也不知是哪位大人物,一看便是有意隐瞒身份来逛教坊司的。何嬷嬷见惯了,当官的来逛妓院,多数不会讲身份,否则很容易传出好色之名,而高官更是重视名声。
何嬷嬷十分有眼力劲:“贵客,天字房二号请!来几个得体的歌姬陪——”
“不必,我只要她。”萧沉韫将苏南枝拦腰抱起,微勾唇角,阔步进了屋子,关上房门。
“这,这这么急的吗?”何嬷嬷捂住嘴咂咂舌。
萧沉韫手臂强有力,左手抱苏南枝,右手关上门。
苏南枝便一刻不多待地推开他:“刚才多谢王爷解围。”
萧沉韫端盏喝了口凉茶:“没成想温婉的苏家嫡女,服侍男人这般有天赋,方才见你们又是喝酒又是拉手,你可找到有用的线索?”
苏南枝莫名被阴阳怪气,越发觉得萧沉韫脾气古怪。
“王爷早就知道李崇今夜会来教坊司,才演这一出吧。您眼线多如牛毛,南枝佩服。我搜了李崇的身,发现他衣服夹层里有张纸条,上面写着这两字,像是个暗语。”她指尖蘸茶水在桌面写下:但烨。
萧沉韫断案无数,一眼便看出玄机:“这是暗语中的拆字法,拆开字体结构,进行推断,一般是从左往右拆。”
“单人旁、一、日,火、华。”苏南枝秀眉微蹙,“京城有家上好的客栈便叫:火华。”
萧沉韫长身玉立,眸眼深邃:“一日后寅时单独前往火华客栈。”
“王爷怎知是寅时?”
“暗语力求精简,要用最短的字包括所有信息,他们有自己的解读方法,但根据本王以往经验来看,见面时间已经藏在拆字中了,一、日,组成旦,天蒙蒙时称为平旦,平旦则是寅时。”
“原来如此。”苏南枝提笔在纸上画图,“我还在夹层里发现了这样的翡翠玉佩。”
寥寥几笔,逼真的翡翠玉佩跃于纸上。
“画工不错。”萧沉韫刚要说话时,敏锐地察觉到有足尖轻点瓦砾之声,捂住了苏南枝的唇,指了指上方。
苏南枝即刻会意,柔声道:“王爷,栀栀给你倒杯茶可好?栀栀会跳凤囚凰,若您要看的话,我愿意……”
她故意说话转移偷听者的注意力。
而萧沉韫一息间已飞上屋檐,那黑衣人还贴在瓦砾上听时,便被他掐住脖子、踹断腿骨、摘了腰间令牌,狠狠踹下屋檐,立刻被在附近把守的余晔押走。
亲眼所见萧沉韫的杀伐狠决,苏南枝算是明白了这个男人的可怕之处……
萧沉韫跳窗而入,指尖把玩那块木质令牌,冷笑:“九王的人。派这么个废物来,你猜他是监视你还是跟踪本王?”
苏南枝摸不准……重生后她彻底打乱了萧瑜的满盘计划,只怕他早就对自己起疑了。
“本王很好奇。”萧沉韫将令牌啪地捏为齑粉,眸光凉薄,“你为何拒绝九王的帮助?你与他有过节。”
这个男人心机如此深沉,每一句话都斥满了目的性与攻击性。
苏南枝与之相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世人皆知,摄政王乃天下第一权臣,区区一个不受宠的九王怎能比得上您?,事关全家生死,臣女拎得清,找您救苏家的成功概率大一些。况且此案重大,我、我心悦九王,我怕牵连他。”
搬出两个理由,萧沉韫该信了吧。
“心悦他……怕牵连他……”萧沉韫沉吟了遍,呵了声,“倒是痴情。”
苏南枝被他目光冻住,不敢接话。
“此事本王会查。”萧沉韫拿走画了玉佩的纸,砰地推门离去。
门外,端着茶水而来的小姑娘被吓了跳:“婢子奉嬷嬷之命,给、给给栀栀姑娘和这位贵客添点热茶。”
“不必了。他已经走了。”苏南枝松口气。
“嬷嬷说今日姑娘表现极好,特将我赏给您,日后伺候您起居洗漱,婢子名叫香香。”
苏南枝随意扫了眼香香端茶盘的手,骨节略粗,虎口有茧,心中划过一丝防备:“香香多久来的教坊司?”
“我是昨日被买进来的。”
“这样啊……那你没在教坊司之前,都做些什么?”
香香顺口道:“家里卖米酒为生,我经常帮家人酿米酒,后来大哥欠了赌坊好多钱,大嫂便把我卖到这里了。姑娘问这做什么?”
官家小姐最爱买酒酿泥敷手美白,常年酿米酒的手可不会这样黝黑粗糙。
苏南枝心中已有判断,假装面露同情,与她同出天字房,路过正厅:“原来如此啊……香香放心,我以后绝不亏待你,更不会像你大嫂那样苛待你。”
此时客人络绎不绝,人多眼杂,苏南枝笑意消失,趁其不备混进人群中,将袖中匕首对准香香,按着刀鞘,一排毒针咻咻射出后,立刻若无其事地跑回她身后。
只见香香轻巧一躲,完全避开,银针嵌入地板。
她在撒谎!她会武功!
苏南枝吓得挽住她胳膊:“啊!怎么有银针?”
香香微眯眼睛打量四周,眼中闪过杀意,也故作惊讶地道:“许是教坊司哪个缝补的老嬷嬷掉的吧,真是粗心!要是扎了姑娘的脚,那就不好了!”
苏南枝配合她的表演:“原来如此呀……”
二人同住一间房,苏南枝睡床香香睡在对面的小榻上。
苏南枝看了眼正脱衣上床的香香,背着她,将蒙汗药从容地撒入茶壶中,随后躺下就寝。
她不信香香一晚上都不喝水。
果真,等到天亮时,香香起夜回来便倒了杯水喝,轻轻放下茶杯后,扫了眼床上的苏南枝,忽而眸眼一沉,想起昨夜射她的银针……那银针力道十足,只有习武之人才能使出,她猫着步子刚想搜苏南枝的身时——
忽然双腿发软,沉沉昏迷。
灰蒙蒙晨色中,紧攥拳头的女子美眸睁开,嘴角微勾,翻身下床锁好门闩,迅速扶香香上床,搜了她的身,摸到腰带里藏了把极细的软剑,而软剑下压着张白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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