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南枝—— by星辰入怀
星辰入怀  发于:2023年12月14日

关灯
护眼

她穿着蜜合色斜襟长衫,提着一个糖袋,一边走一边从袋子里抓出一把喜糖,逢人就递,递给温言斐、邹沐暖。
冯清琅递给邹沐暖一把喜糖,朝她眨眨眼:“沐暖,希望你早日心愿成真哦。”
“谢谢清琅姐!清琅姐,你怎么好端端的,给大家发……喜糖啊?难道是好事将近吗!?”邹沐暖剥开糖纸,吃了一颗甜糖,舔了舔唇角。
“我与宋公子打算过几日订亲,所以想提前给大家发一些糖沾沾喜气。”
冯清琅笑着递给苏南枝,然后又走到苏南辕面前,递给他几颗喜糖,默了一瞬,垂下眼眸,勾起唇角,浅浅笑道:“苏将军,也尝一尝吧,这糖,很甜。”
苏南辕僵着手,将糖放进嘴里,苦,苦不堪言,苦得想哭。
苏南枝默默地叹口气……
苏南辕吃着糖,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不说话,眼圈涩涩的。
宋润带着仆人,运来了一马车的大庆零嘴吃食,遣人抬进浮生院,他今日穿着靛蓝云纹长袍,抬袖,朝众人见礼:“半月后,在下与阿琅会在禧悦楼,略备薄酒以庆订婚之喜,劳请大家参宴。”
温言斐应承道:“届时一定去。”
“恭喜了,恭喜!”裴墨之拱手道。
这声恭喜,苏南辕说不出来,在人声嘈杂时,独自一人低着头回了院子,关上门,他气的浑身颤抖。
气从何来呢?
冯清琅结婚,他为何要气?
或许是气自己,也或许是心酸。
他心中郁结痛苦,却无法喧嚣,就像困在牢笼里的兽,寻不到一丝出口,压得人无法喘息。
苏南枝嚼着喜糖,在冯清琅单独相处的时候,她轻轻地问道:“阿琅?”
“嗯?怎么了?”
“你真的要,与宋公子订亲?”
冯清琅明显地沉默了下,随后反问道:“为什么,不呢?”

第六百九十一章 有人相爱,有家可归
“我也到了年龄。”冯清琅将鬓发挽到耳后,手中捧着一盏热茶,盯着水面打旋儿的茶叶出神,“南枝,你知道的,我家境并不好。”
“我母亲早逝,父亲弃我出卖我,嫡母拿我去冲喜,从小到大无人真诚待我,只有一个奶娘……可我奶娘年岁也大,她陪不了我多久,我不想孤单一人,我也想找一良人,体会这世间温暖,我也想像你一般,有人可依、有人相爱、有家可归。”
“你喜欢,宋润公子?”苏南枝问。
冯清琅抿了一口茶,舌尖发涩:“……喜欢,是可以培养的。感情,也可以培养。我这样的人,无论谁对我好,我都会对他好,只要成婚,我便只会一心一意地对他好。不奢求刻骨铭心,只要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便已是上上签。”
“只要别人对我有一点点好,我就会很感动,也会记在心上。”冯清琅道,“宋润对我挺好的。”
苏南枝觉得,冯清琅对宋润没有男女之情。
但如她所说,感情可以培养。
可是……
“我记得,你对二哥有情。”苏南枝思索了下,还是直白地讲了出来,“怎么不试试呢?若你真的选择将就,日后就真的不会后悔吗?”
“我没有选择将就,宋润并不是一个将就的选择,是我权衡利弊之后的选择,我觉得他日后会是一个好夫君、好父亲。”冯清琅认真地说道。
提及苏南辕,冯清琅心里尖锐地刺痛了下,扯出一抹浅笑:“苏南辕啊,他又不喜欢我,一直把我当兄弟,我可不想跟一个兄弟过一辈子。”
“倘若他喜欢你呢?”苏南枝忍不住道。
“他,怎么可能喜欢我?”冯清琅摇头,自我嘲弄道,“他天天捉弄我。”
苏南枝知道,他们二人从前整日在军营里朝夕相处,他二哥这样的糙汉,智商高情商低,冯清琅察觉不到他的喜欢,是正常的。
但总的来说……
苏南枝不希望他们阴差阳错地错过。
苏南枝言尽于此,也只能说到这一步了。
再说下去,只怕人家就要反感了。
其实,宋润这人,苏南枝还觉得挺好的。
待苏南枝离开浮生院之后,冯清琅坐在自己院中喝茶,她剥了一颗糖纸,也吃了一颗糖,但不觉得甜。
隔壁一墙之隔,便是苏南辕。
二人也相处多年了。
但冯清琅一直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有时候,明知道窗户纸那头是什么答案,索性还不如不捅破,这样一来,还不必劳心费神地去修补窗户纸,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总要隔着一层窗户纸,才会自然一些。
这么一想,冯清琅打算去夜市走走,散散步,刚打开门扉,便看见了杵在门外的苏南辕。
苏南辕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
“你怎么在这里?”“路、路过。”
二人异口同声。
冯清琅的院子在最里面,再往里走便是死胡同,而苏南辕的院子在最外面,怎么样也不可能路过这里。
冯清琅抿了抿唇,没说什么,错开他的身体朝外走。
“冯清琅?”苏南辕小心翼翼地喊她。
“怎么?”冯清琅停住脚步。
“这么晚了,你……你去哪里?”
“宋公子约我同游夜市。”冯清琅回答。
“这么晚了,还要去逛夜市吗?”苏南辕有些别扭地问道。
“初春的夜市热闹非凡,挺好逛的。”冯清琅笑了一笑,说完这话,便径直离开,朝浮生院外走去。
“冯冯清琅,我想……请你一起喝杯酒。”他喊。
“不……了吧。宋公子还在等我。”
冯清琅走出浮生院,看着了月色下的宋润。
宋润人如其名,温润如玉,穿着镶蓝边的月白色银条纱,衣袂在微风里轻轻翻飞,墨发如水一般垂在后背,只绾着一根玉簪,身形如仙姿,提灯站在廊下。
“宋公子。”冯清琅浅浅福了一礼。
“冯姑娘。”宋润唇畔划开一抹笑,眼底漾着柔情,抬袖与她见礼。
“城西街开了一家玉铺,城南在放灯花,城北那边摆满了小吃摊贩,阿琅想去哪里?”宋润为她掀开车帘。
“去……”冯清琅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身后之人喊道:“慢着!”
苏南辕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挤出一抹笑:“我在浮生院呆着也是待着,不如与你们一同去看看热闹,想必宋公子不会介意吧!”
冯清琅微怔,有些不理解苏南辕,她抬眸,看向宋润,宋润与她相视一眼。
宋润含笑点头:“好。人多也热闹。苏公子便也一起吧。”
宋润为冯清琅和苏南辕二人撩开车帘,待他们一一坐进马车,自己才放下车帘。
三人一同乘车而行,到了城南。
今日城南开设灯会,不少人都在河边放河灯。
波光粼粼的绕城河面,飘着五彩十色的花灯,亮光一路蜿蜒至远方。
宋润和冯清琅比肩而立,有说有笑地朝前走,苏南枝握拳轻咳了一声,挤进二人中间,硬生生把二人分开,却还要装作不经意地说道:“阿琅你看,前面有个荷花灯。”
“……”冯清琅被这声阿琅喊得有些瘆人,蹙眉道,“你没看过荷花灯?满大街都是荷花灯,有什么好看的?”
“嗯,就这一朵荷花灯,挺好看的,挺别致的,我买来送你吧。”苏南辕掏了二十文钱买下荷花灯。
冯清琅目光却停留在另外一盏精美的兔子灯上,心细如发察觉到这一点的宋润,买下了兔子灯。
宋润唇角浅笑:“这盏兔子灯也很好看,阿琅将这盏荷花灯一并收着吧。”
这兔子灯做得惟妙惟肖,冯清琅一眼便看中了,刚打算买下,宋润就先一步买来送给她。
冯清琅接过兔子灯:“多谢宋公子。”
苏南辕看出来了冯清琅更喜欢那盏兔子灯,便觉得自己送的荷花灯有些过于普通。
自己那盏普通的荷花灯,在那盏精致的兔子灯旁边,显得黯然失色、一无是处。

于是,那盏兔子灯就有些突兀。
苏南辕默默收回荷花灯,在宋润和冯清琅说话之时,蹲下身,将那盏单调的荷花灯放在河面。
流动的水流将荷花灯越推越远。
冯清琅和宋润走到一半时,才发现苏南辕不见了,二人回头,早已没了苏南辕的身影。
这一夜,苏南辕落荒而逃。
*****
时间很快到了四日后。
北狄朝堂上。
狄琼身穿明黄龙袍,手握权杖,高坐在九五之尊的龙椅上,隔着若隐若现的幕帘,平静地扫视了眼文武百官。
按照惯例,她先是听了大臣们的日常汇报,处理了寻常朝政,才敛了敛龙袍,缓缓启唇说道:“朕即位也快三十年了。”
众人一听这语气,各自便心里有底,估计是有大事要发生。
狄琼摩挲着权杖上的宝珠,唇畔划开一抹略带沧桑的笑:“岁月如梭,春秋更迭,朕也快老了,是该到立王储的时候了。”
立王储三个字一说出,底下的文武百官脸色微微变化。
众皇子公主也是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微表情。
狄韵和地址若互相看了一眼,狄小芙则面色平常,狄轩微微皱眉。
苏南枝面色如常,今日这个立储,于她而言,立谁都不重要,立谁都是狄琼的慎重选择,是基于整个北狄而言,最深思熟虑的考量。
本来有十位皇子公主,从前众人都认为大皇子狄衍和狄锦姿最有可能被立王储,可后来狄衍被判死刑,狄锦姿被杀,除去在外游历、读书的几位,如今在皇城的只有狄韵、狄小芙、狄轩、狄芷茹、苏南枝。
“狄窈,上前接旨。”阿诺接过狄琼递过去的圣旨。
阿诺缓缓展开圣旨,站在大殿之上,文武百官之前,扫了一眼文武百官,正了正脸色,洪亮威严的声音缓缓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皇女狄窈,为宗室首嗣,天意所属,兹恪遵初诏,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王储,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分理庶政,抚军监国。百司所奏之事,皆启皇太子决之。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别的,狄轩都没听清,他只听到了狄窈二字,随即,他看向了狄小芙。
只见狄小芙面色如常,甚至眼尾上扬,还含了几丝笑,朝狄窈说道:“阿窈姐姐,恭喜贺喜啊!”
苏南枝转身,看见了真心实意恭贺她的狄小芙,狄小芙脸上全是真诚,正是因为太过真诚,只有真诚,甚至不掺带其他任何情绪,才让苏南枝觉得,这真诚有些虚假,就像,为了真诚,用力至极伪装出来的真诚。
“谢谢小芙。”苏南枝回之一笑。
狄韵也走了过来,温柔娴静的脸上露出笑意,柔声道:“恭喜阿窈皇姐。”
苏南枝一一答复后,掀袍跪地,双手接过圣旨,举于头顶,朗声道:“臣女领旨,谢主隆恩!”
风从王殿外倒灌进来,狄琼见了风,握拳咳了几声,宫女们连忙交叉五明扇,为她挡住冷风。
这些年来,为了处理朝政而兢兢业业,狄琼身子败了不少,她欣慰地看向殿中央的苏南枝,如今算后继有人,北狄还有会比她更仁明的君主,败了身子又算什么?
她啊,也该退位让贤,颐享天年了。
这辈子,为了权、为了北狄,忙忙碌碌了一辈子,还没停下来好好看过风景呢。

苏南枝将圣旨装入锦盒内,递给素图雅拿着。
素图雅看着图腾精美华丽的锦盒和明黄色缂丝圣旨,唇角忍不住勾了起来:她就知道,她没有看错人,她也知道,陛下没有看走眼。
狄琼之所以立苏南枝为王储,绝非仅仅因为她是正统血脉,更主要的是因为,狄琼相信北狄在苏南枝的统治下,会更加繁荣昌盛。
“恭喜阿窈殿下——”
“太史大人,你这话就不对了,如今应当称殿下一声太子殿下。”几个官员走来一一朝苏南枝抬袖恭贺。
太子、殿下?
这声太子殿下,让苏南枝有些微微愣怔。
她没想到自己此生,有朝一日竟能被文武百官唤一句太子殿下。
她重生归来,起初只想拯救家族,后来只想复仇,再然后她只想撑起苏家门楣,后来她又想着建功立业、保家卫国,一路走到今日,竟是走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所以人总要向前走,克服重重地往前走,不走到最后,谁也不知道会走到哪个高度。
既接圣旨,便担职责。
苏南枝眸中浮过深思熟虑,面色沉稳平静,一一对前来的众臣寒暄。
她被不少官员围在正中央,来往人群齐来恭贺,苏南枝一一应对,待到人群散去,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苏南枝都有些口干舌燥了。
素图雅跟着苏南枝一起走在宫道上,满脸笑容道:“太子殿下如今已是王储了,真是百姓之福、北狄之幸。”
这声太子殿下,苏南枝还是听得有些不习惯。
就在此时——
盛春午后的灿烂阳光下,有一抹熟悉的身影逆光而来。
模样熟悉。
是萧瑜。
萧瑜走来停在了苏南枝面前,清俊的脸上带着笑,抬起阔袖作揖:“枝枝,祝你得愿以偿。错了,如今当称你一声,太子殿下。”
自从萧瑜舍生忘死救过小君曜一命后,苏南枝与他已彻底化敌为友。
过往已是云烟,随风消散。
苏南枝同样抬袖,回了一礼:“谢谢。”
她的疏远和礼貌,还是让萧瑜眸眼暗了一下,但生疏好过仇恨,他很珍惜二人如今化干戈为玉帛的朋友情谊。
萧瑜一同与苏南枝走在红墙绿瓦的官道上,风很轻,云很白,阳光温暖却不刺人,有种久违的平和自在。
二人就这么并肩行走着,萧瑜却从生出一种时过境迁的沧桑感。
怎么,就变了那么多呢?
但如果,这是南枝想要的,他祝她心想事成。
这么一想,萧瑜发现自己的心态也变了很多。
从自私自负,到有恃无恐的利用,再到察觉心意、悔不当初。
后来痛不欲生,偏执成魔,疯了似的不择手段地想要挽回她,再到尝尽苦头,亲眼看她嫁人生子,他确切感到身不由己,颓唐落寞、不甘放手,最后选择成全她,为了她所在乎的人舍生忘死。
他从不信命,可如今不得不信。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一代暴君,也会信命。
萧瑜感觉挺可笑的,前世今生,最不信命的他,信了命。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安静地走了一路,走到御花园时,苏南枝停在蓝花楹树下,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
熟悉温暖的声音,牵回了萧瑜思绪,他回过神来,目光柔软地看向苏南枝,说道:“我已将太子册宝交换于摄政王,自请辞去太子之位。”
苏南枝瞳孔微微扩大了些,似是不敢相信,淡抿唇角,良久后,斟酌出四字:“认真的吗?”
“摄政王已收到我的册宝,不日便会公布此事。”萧瑜负手而立,站在蓝色花朵簌簌飞扬的花楹树下,薄唇微翘,恬淡的目光之下,藏着缱绻深情,“之后没什么打算。你也知道我前世,得到过所有想要的东西,而这一生,只想最舒心轻松的生活。”
前世,得到了所有想要的东西,权利、帝位、江山,却唯独没有你。
金銮殿龙椅上,帝王孤老白头,雪满衣衫。
“你能有打算也挺好的。”苏南枝点头,问道,“天下之大,之后想去哪里定居?”
“四处飘摇,春去江南,冬去大漠,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去……大庆、北狄、藩国、蜀州、沧州……”
他一个人,去哪里都行。
没有心安处,在哪里都孤独。
没有她的日子,不过是换个地方煎熬罢了。
后半生还长,他知道他的赎罪和忏悔,才刚刚开始。
萧沉韫从另一道官道上走来,萧瑜看见他之后,勾唇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皇叔。”
“照顾好她。”
这句话,萧瑜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来。
萧沉韫颔首:“放心。”
听了回答,萧瑜面色浮出笑,走向官道的另一头,一个人离开了。
苏南枝抿了抿唇,过了会儿,问道:“你说,萧瑜是不是变了。”
“人都会变的,或变好、或变坏。”萧沉韫从袖中拿出萧瑜前日交给他的册宝。
一卷册封圣旨、一块太子印玺。
“萧瑜给我的。”萧沉韫道,“从他交还这两样东西开始,我便知道他没了争帝王之心,从此只想做一个闲散王爷。”
苏南枝默了一下:“王爷,你会放过萧瑜吗?他既已交出册宝,主动放弃太子之位,避免了你们二人之间的权利之争,避免了更多人因此事而流血身亡……”
“你觉得本王会杀他?”萧沉韫轻声打断苏南枝的话。
“是有这个担忧……”
“在你眼里,本王便是如此不辨是非黑白之人?若萧瑜登基,必然不会留本王性命,可本王登基,却未必不会留他的性命,何况他已主动交出册宝,表明了无意帝位之心,本王又怎么可能杀他?”
“王爷圣明。”苏南枝点头,“我知道你不会杀萧瑜,方才只是试探一下。”
“你这么担心他的性命安危?”萧沉韫剑眉微微颦起。
苏南枝便知他要吃醋了,舌尖打了个结,磕巴了下,说道:“你看你怎么又多想——”
“好了,故意唬你的。本王只是随口一说。”
萧沉韫抬手,掐了掐苏南枝脸颊,“没有多想,你问萧瑜之事,也是情理之中,你放心,本王不会动他,今日不会,以后不会,至少看在他救过君曜的面上,本王不会。”
“我家枝枝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今日你册封太子,那本王成什么了?本王岂不是成了你的太子妃?”

第六百九十四章 妻子是女帝,丈夫是帝王
“我是太子妃,还是你是摄政王妃?”萧沉韫双手掐了掐她两边脸颊,揉了揉她的脸,搓圆搓扁,“本王在揉谁的脸,在揉北狄太子的脸。你说本王胆子是不是太大啦,竟然敢揉太子殿下的脸。”
“噗——”苏南枝被逗笑了。
“沉韫,唔、喔……”萧沉韫将她嘴巴搓成o型,苏南枝吐字不清。
我这是跟着夫人的地位水涨船高啊,谁能想到,我娶个美娇妻,娇妻做了太子,我的地位也成了太子妃。日后可不准纳男妾。”萧沉韫揽住苏南枝的腰,认真道。
苏南枝笑得眼泪花儿都出来了:“哈哈……”
“萧沉韫,你竟然担心我纳美男妾!你哪点比不上美男妾,你怎么还担心我纳妾呢?”
“你竟然拿本王同美男妾相比……哎……”萧沉韫摇摇头,眼底都是宠溺,神色却装出受伤模样,“你位高权重后,可不能抛夫弃子……不然你让本王孤儿寡父,如何立足于世……”
“萧沉韫,你好好说话。”苏南枝被他逗得前仰后合,捧腹而笑。
萧沉韫见她笑得开心,唇畔笑容更甚,二人一边笑着一边走回晗珠宫。
进了晗珠宫后,萧沉韫看着苏南枝捧着册宝的背影,眼中笑意渐渐淡去,变得凝重,皱紧了剑眉。
他不是不支持苏南枝走上女帝之路,他也不认为女子必须困在后院相夫教子,他也赞同苏南枝做她想做之事,她要争储,他便陪着她分析局势,不余遗力助她登高,只是……
北狄与大庆多年以来水火不容,因为领土边界原因,经常爆发战争和摩擦。
冬季时,北狄图邺城资源匮乏,不少乔装成百姓的军士便会冲进大庆渊城烧杀抢掠,以至于两国关系交恶,前后三位帝王继位半年来,北狄大庆大大小小交战数十次。
若南枝登基称帝,成为北狄女帝,萧沉韫也登基称帝,成为大庆帝位,势必立场不同,出发点不同,再琴瑟和鸣的夫妻关系,也会因为彼此仇恨的百姓、大臣挑唆,而感情破裂。
何况,两国帝都相距遥远,萧沉韫在京城,苏南枝在北狄皇城,上千里之路,必然不能经常见面。
位居庙堂之高,一举一动都受天下人监督。
若当帝王,便不能像现在这样随心所欲。
届时,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走到一步,苏南枝怎会放弃女帝之位吗?她不会。
萧沉韫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只差一步之遥,便能轻易称帝,不可能退步,让昔日所有人的努力付诸东流。
那他们……
又该怎么办呢?
萧沉韫眼底有着深深的担忧。
此时,在书房的苏南枝,亲眼看着素图雅将册宝锦盒妥当存放,眸子里也缓缓流露出忧虑。
她坐在案牍前,手托着腮帮,目光幽远地凝视窗外落叶纷飞。
若她登基,她和萧沉韫,该怎么办?
开弓无回头箭。
从她接受皇女身份时,就该想到,他们之间,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她甚至能够想到,按照事情轨迹发展,日后他们二人会走上怎样一条无可挽回的不归路。
她不可能自私到,让萧沉韫放弃大庆帝位。
萧沉韫是最适合做大庆皇帝的人,萧沉韫做大庆皇帝,才能让北狄大庆两国永远和平建交。
素图雅放好圣旨之后,缓步走到她身后,看着苏南枝紧皱的眉头、忧虑的目光,忍不住问道:“太子殿下,可是在思虑情感之事?”
“你怎么知道?”苏南枝微微一怔。
“也只有情感之事,才能让殿下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忧虑。”说真的,素图雅也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夫君是未来帝王,妻子也是未来帝王,重要的是,二人称帝的国家并不相同。
苏南枝手中攥着一块玉佩,这是萧沉韫亲手为她雕刻的,上头雕着一丛柳枝与铃兰花,刻着小小的“枝”字。
就在此时,星辞从外面匆匆走来,双手交叉在胸前行礼道:“太子殿下,陛下请您去王殿一趟。”
“好。我知道了。”苏南枝将玉佩收在袖袋中,站起身,带着素图雅去了王殿。
王殿内。
狄琼身着轻薄的紫色龙纹长袍,正双腿盘坐在案前,左手拿着一块木头,右手拿着一柄小巧锋利的雕刻刀,刀刃抵在木头上,木屑落了满地,一个形似小君曜的木头娃娃,初见雏形……
听到苏南枝的脚步声,她便温和地笑道:“阿窈,你瞧,朕刻的像不像君曜?”
苏南枝行了礼,默不作声地跪坐在她身侧,看着她手中的木头娃娃,点头道:“母后刻的像极了。”
这声母后,让狄琼手中刀锋一颤,险些伤了指腹。
她也总算是等来了苏南枝的这声母后,也就是说,苏南枝终于把她当做了母亲。
这来之不易的一声母后,让狄琼眼圈微微生热,她笑容更开心了几分,褪去帝王气势,其实她也不过是一个年近五十的普通母亲,她说道:“找你来,是想让你陪朕说说话的。这偌大的王殿,我待了近三十年之久,乏味的紧,自你与君曜回了皇城,我才觉得这王殿,有了一丝人情味。”
木案旁的香炉没了香粉,苏南枝从香瓶里取了香著,舀了一勺香粉轻轻放在炉中,一边说道:“日后我与君曜会多来王殿,不会让这王殿总如以前那样乏味。”
“好,好。”狄琼点头,笑容愈发浓烈,“我此生最想看到的,便是你回到我身边。如今你带着君曜回了北狄,我也算了却一桩心事,我其实一直以来,还有一桩心事,便是你与萧沉韫的婚事……”

她知道,狄琼还是会说此事。
苏南枝沉默片刻后,抿出一个浅笑:“情感之事,儿臣知道料理,母后只管保重身体,这些事,就不必劳心费神了。”
狄琼知道,苏南枝不想让她插手她与萧沉韫之事。
“先前与你说的招夫入赘,萧瑜自请入赘北狄之事,你有考虑过吗?”
苏南枝用香著夹起香木,放在炉中的隔火上了,顿了下,说道:“没考虑过,因为没有可能。”
狄琼沉思了下,一边雕刻手中的木头娃娃,一边淡笑道:“你不会……还在想着萧沉韫吧?你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萧瑜上次自请入赘北狄,愿意放弃大庆太子之位,朕听说,他已经放弃了太子之位,试问一句,萧沉韫会为你放弃帝位吗?他不会,萧瑜却已经为你放弃了太子之位。”
狄琼并不知道萧沉韫还在北狄,她以为萧沉韫早就回了大庆。
对待情感问题,苏南枝并不含糊,点头道:“我与他三媒六聘、明媒正嫁,已是夫妻,育有君曜,他是我夫君,我自然要想着他的。”
听到这个答案,狄琼不意外。
如果一口答应分开,这就不是苏南枝了。
狄琼放下刻刀与木头娃娃,掐了掐鼻根,淡淡道:“唉……朕要如何才能劝得动你?”
“陛下不必劝我。”
“即使朕不劝你,可你若要登基称帝,也迟早会和萧沉韫分开。”狄琼道,“各种道理,你心中明白,朕在此处也不细说了。”
苏南枝知道狄琼说的是什么。
无非说的是,二人各自登基之后,所处的立场不一样,考虑的角度不一样,迟早也会分道扬镳。
他们二人,一个背后是北狄,一个背后是大庆。
大庆与北狄,常年势如水火,虽然已签订和平共建的契约,可没有永恒的盟友,只有绝对的利益,个人感情在家国大义面前太过渺小,一个重于泰山,一个轻于鸿毛。
狄琼站起身,走到正殿主位上坐下,提起青玉流萤茶壶,为自己和苏南枝各自斟了一杯茶,她还是试图用自己的个人经历,去说服苏南枝少走弯路:
“你要知道,朕这个年龄,什么事没经历过?你经历的事,我在三十年前就经历过了。我只希望你不要吃我吃过的苦。”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