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南枝—— by星辰入怀
星辰入怀  发于:2023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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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南枝感觉狄小芙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她虽然并不贪吃,但见狄小芙这神色这语气,也难免有些心动,莞尔一笑:“到时候去试试,阿姐请你吃烤馕卷肉。”
“好呀!!”狄小芙用手肘顶了顶身边的狄轩,“轩哥哥,你素来爱干净,吃东西又讲究,对这些市井小吃肯定不感兴趣,届时,我让婢子带你去吃酒楼,我与阿窈姐姐去吃烤馕卷肉。”
狄轩剥了一颗花生,扔进嘴里:“谁说我对市井小吃不感兴趣?尝尝新鲜,也可以。”
狄小芙有些吃惊,连连点头:“今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啦?”
“笨蛋,今天是雪天,没有太阳。”狄轩左手捏住狄小芙可爱的脸蛋,樱桃小嘴被捏成0形,右手剥了一粒榛子塞进她嘴里。
这兄妹二人的小吵小闹,倒也别有意思。
苏南枝哑然失笑,看向窗外。
天地间大雪纷飞。
像神捅破了巨大的厚棉被,苍穹纷纷扬扬地落着鹅毛大雪。
苏南枝黛眉轻轻颦了一下,凝视着天地间浩瀚无垠的雪白,神思游出天际……
沉韫,此时此刻的你,在做什么呢?
*****
此时,同一时间的大庆。
摄政王府。
萧沉韫一身湿淋淋的银白浪纹长袍,推开书房大门,趔趔趄趄地跌在长榻上,大口大口喘气。
他浑身都是水,袖袍不知道在水里跑了多久,随手一拧,便会哗哗哗地淌水,很快,湿袍上的水就浸透了软塌毛毯,他喘息了一会儿,才恢复体力。
京畿水患,救灾真是太难了。
接连一个半月都在下暴雨,这是京畿百年难遇的大暴雨,水已经淹到摄政王府的门槛了,而摄政王府已经算是京城比较高的地理位置了,若在这么下去,只怕整个京城都要淹掉一半。
京畿一带严重暴雨,送信的驿员往来不通,书信很难递出去,也很难送进来。
“王爷,您已经两天两夜没歇息了,您还是睡一觉吧。”冒雨进来的南北城取下蓑衣,汇报道,“周如故和元襄知正在监督修建排水渠道,按照进度,投入所有人力物力,最快也是三天才能建成。”
萧沉韫掐了掐眉心,斧凿刀刻的俊脸上浮出忧虑,勉强闭眼阖眸,休息了不过片刻,又强撑着身子站起身:“要快!京城内的积水必须早日排出去,哪怕早一个时辰修成排水渠道,也会少很多人被淹没。”
“王爷!属下斗胆,还是想劝您,您再休息休息吧,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啊!”南北城上前一步,急忙搀扶住有些趔趄的萧沉韫。
“无碍,救灾重要。”萧沉韫翻身上马,赶往水灾最严重的地方。
南北城劝不动,只能忧心忡忡地跟上。
萧沉韫忽然问道:“可有王妃从渊城寄来的信封?”

第六百一十九章 思念你,想吻你
“这几日雨大,大部分信件都在路上被浸泡后丢失了。”南北城道,“目前没有收到王妃的信件,属下再去问问。”
萧沉韫动作微滞,没有信件吗?南枝,没有给他写一封信吗?
她现在是在渊城,还是已经去北狄了?
如果去了北狄,她还好吗?
也只是一瞬,萧沉韫面色便恢复如常,抵达了救灾地点,迅速翻身下马,他冒着大雨,浑身湿漉漉的,飞上屋檐,下达指令。
“明日太阳落山之前,必须全部建成排水渠。”
萧沉韫目光冷凝,看向元襄知和周如故:“无论如何,必须要。”
南北城和元襄知忙碌之中停下手脚,面色复杂又凝重,只能咬紧后槽牙说了声:“是!”
暴雨如瀑,像是天河倒灌,将所有湖泊都翻过来往下倒一样,哗啦啦个不停,木桌板凳、锅碗瓢盆、名画墨宝、还有鸡鸭兔死禽全部飘在水面上,水流湍急地淌过大街小巷——
昔日繁华京城,如今……
有个抱着浮木被水冲泡的小男孩尖叫哭泣,萧沉韫闻声,飞身下去救了他,一把将小男孩拽入怀中,带到屋顶上:“南北城,安顿好他。”
“是。”南北城抓着那小男孩的肩膀,带着他安全地方。
钦天监的人说,这场暴雨起码还要持续半个月,若这排水渠不尽早修好,只怕京城全都会被淹。
萧沉韫忧思深重。
自从赶回京城治理水灾之后,萧沉韫经常一连几日不眠,也用膳也非常不规律,这才短短一月,已经瘦了十几斤。
俊脸瘦的更加轮廓清晰,连下颔也更加清瘦明晰。
若是南枝看见,一定会很心疼。
萧沉韫跟着工部还有军士们一起修筑宫排水渠,他眼前时而会发黑,但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
不眠不休地忙到第二日中午,将最后一块砖砌在排水渠上时,工部尚书兴奋地双手鼓舞:“成、成了!!”
“终于成了!”众人一阵恍惚!
萧沉韫心中大石头终于落地,一直紧绷着的那根筋噌一声断裂——
萧沉韫身躯不受控制地朝后倒去,“扑通”一声倒进洪水里,身躯不断下沉,泥污与洪水一起灌进口鼻耳……
南北城大惊失色,急忙将萧沉韫扶起,背回摄政王府。
萧沉韫足足昏迷了一天一夜,等他再睁开眼时,外头还在下雨,哗哗哗的让人心烦,他一把掀开被褥,赤脚下地,飞上屋檐瓦砾,察看京城的情况。
虽然还在下雨,但王府水位已经褪去,因为加急修了十条排水渠,街上的水位也低了很多,终于可以隐约看见地面了。
百姓们正穿着蓑衣,带着伞,收拾街道污泥。
官兵们也在有条不紊地按照指令做事。
萧沉韫终于松了一口气,淋了一身雨,飞回书房,提笔蘸墨,给苏南枝写信:
“吾妻南枝:
你如今是在渊城还是北狄皇城?一切可好?近来可有事发生?为夫一直没收到你的来信,这些日子太过繁忙,忙于救灾,也没来得及给你写信。枝枝勿怪。”
萧沉韫面颊微红,耳垂发烫,斟酌了下,还是写下了一行肉麻的情话:
“为夫心中一直有你,念你、思你,如若可以,吻你千万遍。”
……这话,也太肉麻了吧?
萧沉韫简直没法回头再看第二遍,但转念一想,丈夫对妻子的喜欢,为何不能宣之于口,大胆说出呢?事实上本就如此,他确实很想南枝,念她、思她,想吻她。
萧沉韫眼底荡漾着宠溺的目光,柔情似水,他还穿着方才淋过雨的湿衣裳,连着一月淋雨,早就感染了风寒,他握拳咳嗽,面色有些病白,瘦削的身子穿着往日的衣袍,显得有些空荡荡。
他最后写下一行话:
“夫人照顾好自己,待我处理完京城之事,会去北狄看你。我很好,不必担忧。京城局势,也基本在我的掌控之中,你也放心,萧瑜,已不是我的对手。”
写完信纸,将笔搁在小山笔架上。
萧沉韫交给南北城:“这封信,寄给王妃。”
“是。”
南北城立刻去办,将信封郑重交给驿使,严肃道:“此信,务必要交给王妃。”
尽管南北城如此交代,这封信在即将抵达渊城时,还是被人拦了下来,丢进了火堆里,燃成一堆灰烬。
与此同时,经过了两天赶路,苏南枝终于抵达了希莲城。
希莲城确实很繁华,南来北往的摊贩众多,街市货物琳琅满目,人流不息,马车往来交错困难。
苏南枝的马车,在十三街已经堵了半时辰,还没驶出十三街。
十三街不过两里路而已,怎么会堵上半个时辰?
十三街也算是希莲城最热闹繁华的街道之一了。
苏南枝打开车门,卷起红竹帘,跳下马车,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在路边蹲下观察修筑街道路面的用料,微眯眼睛,当即便发现了端倪。
素图雅有些不解:“殿下这是……”
“这条路有问题。”苏南枝道。
素图雅看向苏南枝目光中多了几分钦佩,饶是她为官多年,可隔行如隔山,这地面就算让她看上三天三夜,她也看不出问题,忍不住请教:“何以见得?不知殿下是如何看出问题的?”
“修建繁华街道,考虑到人车来往、商贩店铺众多的原因,尤其是省城中心街道,所用石料必定是上等石料,宽六十尺,可这街道宽度目测只有四五十尺,且用的是下等石料。”
苏南枝抽出腰间软剑,撬下街边指腹大小的石料,用力一捏,立刻粉碎。
“这便是下等石料的材质。”
素图雅眉心紧皱,看向地面那些被马车压出的坑洼,抿了抿唇严肃道:“殿下意思是,修建街道的城府,从中贪污了不少?”

第六百二十章 谋权
“必然。”苏南枝看向素图雅身后正在走来的狄轩,同素图雅低声道,“嘘,届时再议。”
“阿窈姐姐!”狄小芙不知何时买了一串糖葫芦,一边吃着一边走来,嘴角还有晶莹的糖渣,笑着说道,“前面还堵着十几辆马车,不若我们让星辞把马车停在街边,我们步行去前面吃烤馕羊肉吧!”
苏南枝眺望了下前面马车堵着的十字路口,点头道:“好。”
这一次来希莲城,考虑到春盛伤势未愈,便留春盛在晗珠宫内养伤,她把邹虎虎留给了子桑怀玉,又想着皇城正值祈吉节,想必沐暖和言斐正玩得开心,也没有喊言斐来希莲城。
这一次,苏南枝来希莲城,可谓是孤胆深入虎穴。
身边只有一个素图雅,至于那星辞星悦星火星蝉,这四个宫女,也不知道哪些可靠,哪些是别人塞过来的暗线,还需一一筛查。
总之,她要在北狄扎根,就得一次次摘除掉身边不忠之人。
星悦买来一个外焦里嫩的烤羊腿,又递来一个烤至金黄色的馕饼,星辞心细如发,拿出丝绢擦了擦街边的矮凳,才恭敬地喊苏南枝:“殿下,您坐。”
“既然不在晗珠宫,你们还是唤我一声,主上吧。”
殿下这称呼,很容易被有心之人识破身份。
“好,主上请坐。”星辞笑着改了称呼。
苏南枝嗯了一声。
狄小芙吃的满嘴是油,还舔了舔手指尖,一口气吃了三个烤羊腿,又吃了三个馕饼,说道:“阿窈姐姐,不若我们要半只烤全羊吧。”
苏南枝抿唇,笑了;“你这是要吃多少?”
“不多不多,就是把下半年,还有明年、后年的烤羊肉全都在今天吃了。”狄小芙嘿嘿一笑。毕竟这次从希莲城回到皇城,可能又要三年回不来了。
狄轩拿出腰间荷包,按在桌上:“小二,来整只烤全羊。”
“轩哥哥,我吃不完的。”狄小芙摇摇头。
“你以为你点半只烤全羊,你就能吃完吗?反正都吃不完,还不如点一只。”狄轩揉了揉狄小芙的脑袋,“吃吧,小馋猫。”
烤全羊被端上来后,狄小芙拿起小刀轻轻划出一块肥瘦相间的肉,第一块递给狄轩,第二块递给苏南枝,第三块递给素图雅,第四五六七块分给星辞星悦星火星蝉,又给她的宫女和狄轩宫女分了,最后才划了一块肉放到自己眼里。
做事认真,长相乖巧,体质柔弱,说话甜美。
苏南枝对这小芙,从心里觉得很喜欢。
几人吃过了烤全羊,才去希莲城城主府。
如今担任城主的是呼延连成,也就是狄衍生父,也是掌管南部军队的大将军。
从苏南枝等人进了希莲城,递了路引,守城兵便将嫡公主到此地的消息传到了呼延连成的耳中,
此时,城主府正堂,已备好满汉全席,等待嫡公主大驾光临。
苏南枝站在城主府门前,看着气势恢宏的牌匾,手负在腰后,静静等待素图雅上前沟通。
素图雅上前同门房说了几句,立刻就有人笑脸相迎:
“几位贵客里面请!”
苏南枝走进城主府,一边走一边用余光观察四周。
到了正堂时,一位络耳胡赛的高壮男人,约莫五十出头,当即率领全府上下所有人单膝跪地,右手穿过胸膛斜放在左肩,磕头行礼:
“老臣呼延连成,参拜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殿下千岁千千岁!”
满府上下,整齐的叩拜声。
这礼,倒是周全。
不过呼延连成第一次看见流落民间二十多年的嫡公主,本就该礼数周全些,争取在嫡公主心里留个好印象。
苏南枝拿足了气势,面色淡然,平静道:“诸位免礼。呼延将军起身吧。”
呼延连成这才抬头,老辣精明的目光不经意地打量苏南枝,随后恭敬地做出“请”姿势:“殿下,您请上座!”
“有劳呼延将军设宴,为本宫接风洗尘。”苏南枝坐在正北方的主位上,目光掠过桌上的菜肴,看似随意,可余光却将桌上所有人都打量了一遍。
呼延连成捋着黑白参半的胡须,笑容满脸,口气恭维极了:“殿下。这是犬子呼延宇,去年参加入仕考核,如今正在军中担任三品副将,由他来保证您此行的安全。”
呼延宇身姿瘦弱,脸长得跟猴似的,从前擅医的苏南枝一眼便能看出,对方纵欲过度,损耗精血,才会这般骨瘦如柴,双眼乌青发黑。
呼延老头也是可以,竟让这样的人给她做安保。
苏南枝微微淡笑,举杯喝茶,颔首道:“那就有劳呼延小将军了。”
“不知殿下,准备何时开始督促山中采矿?”呼延连成笑着问道。
“明日。”苏南枝直截了当道。
“明日?”呼延连成道,“殿下一路舟车劳顿,不需要稍作休整吗?采矿之事,交给老臣,殿下完全可以放心。”
“本宫自然放心呼延将军,只不过,圣旨在上,责任在身,陛下有令,本宫得事必躬亲。”苏南枝美眸含针芒,嘴角依旧噙着令人琢磨不透的淡笑。

呼延连成起身敬了苏南枝一杯:“殿下勤政,是北狄之幸。”
先前才吃了烤羊肉,苏南枝食欲不是很好,随便吃了几筷子菜,又与呼延连成和呼延宇闲聊了几句。
晚膳结束之后,呼延连成亲自护送苏南枝前去驿站落脚。
希莲城驿站,最尊贵的天字上等院落。
素图雅送别了呼延连成后,和星蝉星火一起为苏南枝收拾床铺、整理行囊。
“简单收拾下就好了,明日就要进山采矿,我不打算歇在驿站。”苏南枝站在书房挑拣架上的书籍,指尖停在一本《希莲城地理志》上,取下来,坐在案牍前翻阅。
“不歇在驿站?公主打算在哪里歇息?”星火有些好奇,“客栈和城主府肯定都比不上这天字号驿站安逸。”
“歇在矿山附近。”苏南枝淡淡道。
星火又道:“矿山是荒郊野外,就算有军队驻扎,条件也很艰苦,如今正是深冬,寒夜凛冽,山中只会更冷。殿下去山里住,可能不习惯,也很遭罪。”
“无妨。”
苏南枝指腹划开下一页,一页一页地翻看地理志。
“这……”星火星蝉面面相觑,又同时看向素图雅。
素图雅点燃暖炉里面的银丝炭,拨弄了下:“殿下要去山中督导采矿,明日出发之前,把进山必需物品全部备齐,不得有疏漏。”
“殿下。安防方面,也由微臣安排吗?您看带多少军士进山护卫,比较合适?”素图雅为苏南枝沏了一杯桂花红枣茶。
“两百人乔装成山中村民,一百人乔装成过路商队,另三百人,戍守在我身边。”这是苏南枝的部署,但实际上,她还有黄泉阁的杀手做影卫。
这些影卫暗卫,素图雅大部分都没见到过,或许连狄琼都不知道。
是苏南枝强有力的暗牌。
苏南枝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了,小芙和五皇弟,他们不在驿站吧?”
“回禀殿下,五皇子跟随十公主,一起去了曲家。曲家是小芙公主的原生家庭。”
“嗯,好。”
第二日,刚刚吃过午膳。
苏南枝便坐进了前去山中采矿的马车上。
她换了一辆小点的马车,山路崎岖,之前四匹马并驾齐驱的车并不适合走山路。
素图雅递给苏南枝一个卷轴:“这是呼延老将军命微臣转交给殿下的金矿分布图。”
苏南枝拆开卷筒,在膝盖上展开卷轴,里面画着沧凉山五个金矿分布地址,还有分别开采的情况,其中最大的主矿即将开采。
苏南枝研读后默背了下,将卷轴递给素图雅:“素图雅,将它背下来。”
“喏。”素图雅点头。
呼延宇骑着高头大马,在马车前面引路。
从驿站出发,约莫一个半时辰到了沧凉山。
里面不方便马车前行,只能骑马。
呼延宇忽然道:“殿下马术如何?里面乱石嶙峋,实在不好修路,故而只能不行或骑马,马术不好者,很难过去,不如我们步行。”
苏南枝攥住缰绳,翻身上马,扬起马鞭,双腿夹紧马腹,美眸扫量四周,淡淡道:“骑马,方便些。”
呼延宇看着苏南枝骑马前行的背影,微微一怔,随即做了个手势,众人纷纷骑上马。
呼延宇说的没错,这山中道路,确实崎岖嶙峋,通行不好走,若是步行,起码要走上一个时辰,他们骑马,只花了两刻钟,便到了金矿附近。
“哐哐、哐哐哐。”
苏南枝刚走近,便听见工匠和士兵们挖矿之声,用锤子击碎硬石,挑走硬石朝悬崖下一倒。
不少灰头土脸的工匠从矿洞内,挑着碎石泥土走出来。
苏南枝环顾四周,凭借从前看过的地质图,指了指不远处一块树木茂盛的地方:“将这小半亩地的树伐了,再搭建数十来间竹屋,以便军士驻扎。”
“什么?”呼延宇瞪大眼睛,“公主殿下,您要把军士驻扎在此地?”
“有何不可?”苏南枝挑眉。
似乎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大,呼延宇恢复镇定自若的表情,抱拳道:“不远处乃矿山附近,若将军士驻扎在此处,恐、恐怕有些不妥……”
苏南枝眉心动了动,唇角不可察觉地斜勾:“有何不妥?呼延小将军倒是说出个所以然?”
“前方那地,正在山里的风口上,而且离、离矿洞太近,军士们极有可能睡不好。若睡不好,又如何有精力保护殿下安全呢?”
“呼延小将军的意思是,本宫在你们希莲城督导采矿,会出现危险?”
“下官定当尽心竭力保护殿下安全!”呼延宇当即单膝跪下,抱拳道。
苏南枝道:“那便如此,去将那半亩地看出来,驻扎军营。”
呼延宇沉默了下,带人去办。
苏南枝绕着矿山走了一圈。
这矿山正处沧凉山的半山腰。
苏南枝带着素图雅、还有星辞星悦她们,沿着山路,花了一刻钟,攀登到了半山腰之上的小山顶。
从这个位置,朝下眺望,正好能看得到五个矿洞的人员进出情况,也能看清楚山中小路的马车痕迹,若有点风吹草动,必然能第一时间发现。
苏南枝选了一个最适合督导采矿的地址,对星辞说道:“你去将呼延小将军叫来,让他砍伐完此处的树木,两天时间内,抽调人手搭建木屋。本宫要在此处落脚歇息,方便赏这山中美景,看日出日落。”
“喏。”星辞立刻去办。
一盏茶的功夫都没有,呼延宇便大汗淋漓地爬到这座小山峰的山顶,眉头紧皱:“殿下。此处正值风口,怕是不宜——”
“呼延小将军你看。”苏南枝站在山巅上,眺望远处山脉连绵的山河壮景,笑道,“从此处眺望希莲城,俯瞰山河苍穹,真是荡气回肠。”
“殿下,此处风太大,又是深冬,若您久居此处,怕是会感染风寒。”呼延宇刚打算滔滔不绝地劝苏南枝时——
苏南枝面色微冷,摘下腰间令牌,放在呼延宇眼前!
紫玉令牌,鎏金龙女纹,刻着“窈”。

第六百二十二章 扮猪吃虎
呼延宇脸色一变,泰山压顶般当即跪地,抱拳道:“下官谨遵殿下之令!”
“明日落山之前,修不好屋舍与军事驻扎之地,唯你是问!”苏南枝面色冰冷。
“下官必定在明日落山之前,完成殿下交代的事情!”
苏南枝收回令牌,面上也不再沉冷,平静道:“下去吧,我自己走走,转转。”
呼延宇抱拳离开,待走远之后,他握紧腰间的长剑,回头看了眼苏南枝所在的方向,然后骑马下山,匆匆写了一封书信,绑在鸽子腿上,传信到城主府。
呼延连成看了眼儿子的来信,凝视着这信纸许久,眉头皱成深邃的川字,喃喃道:“这位窈殿下,不简单。”
“你着手安排人去办。“呼延连成看向管家说道,“务必要办妥帖,令人挑不出问题。”
“是。大将军。”
第二日正午前。
数百个工人一起搭建,太阳落山之前,已经修建好了一间书房、三间卧房、一间正堂,还有一间净室、禅室、小厨房。
速度很快,生活所需物品也购置齐全了。
素图雅带着星辞星悦星火星蝉四人,一起将竹屋打扫干净,擦灰、摆弄布置、铺床。
苏南枝真正入住,已是第三天晚上。
暮色四合时,放眼望去,连绵起伏的山脉轮廓更加清晰柔美,希莲城内灯火蜿蜒如龙,而这沧凉山,灯火零星的几乎看不见,能看到有光的地方,基本就是山中的村民。
脚下的矿山,灯火辉映明亮。
苏南枝选的住址绝佳,位处高处,眺望无遮挡,既能眺望希莲城全城,又能看清脚下路径,还能看清矿山动静,但凡这城中有什么变故,她都能看见。
“殿下,城中暗线来信。”素图雅走上前,递给苏南枝一张指腹大小的信纸,字迹虽小却格外清晰。
上面写着:
已查明,负责修建城中主要街道之人,是呼延宇。
苏南枝吹燃火折子,将信纸阅后即焚。
跟随苏南枝这段时日,素图雅越发察觉苏南枝做事谨慎周密,心思深不可测,深谙谋权之道。从女王陛下决意让苏南枝来希莲城督促采矿开始,苏南枝便下令让素图雅提前三日,在希莲城的说书馆、城主府、街市散布眼线。
“星辞星悦、星火星蝉,你们四人每日轮番值守,在此处察看希莲城和矿山的实时情况。”
“喏。”星辞星悦星火星蝉点头。
苏南枝看向素图雅:“大人负责抽查。”
“喏。”素图雅点头。
天色已晚,苏南枝走进了寝卧中。
蚕丝被褥厚而温暖,屋中焚着沁人心脾的淡香,还有滋啦作响的银丝炭,苏南枝看向稀了一条缝隙的窗外,正好能看到夜色里灰蒙蒙的山脉轮廓。
她想起,那日狄琼带她去的图邺城鬼市。
苏南枝凝视着山脉出神,眼前浮现出鬼市成堆的尸体、碎骨、角斗场、奴隶……
她要掌权,想做北狄女王,不仅是因为她想实现自我价值,还想看看,自己究竟能走到哪一步,也想拯救和鬼市里一样的那些难民。
苏南枝翻了个身,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想起萧沉韫。
为什么她写去那么多信,萧沉韫从来不回?
难道……
沉韫是在责怪她吗?
责怪她来了北狄皇城,选择争女帝这条路。
还是说,沉韫要和她分道扬镳,所以从不回信?
苏南枝越这么想,眼眶就越酸涩。
这是她第一次单打独斗,不依赖大哥二哥、也不依赖言斐,更不依赖萧沉韫,仅仅只是靠自己,在北狄皇城博弈,站稳脚根。
苏南枝翻来覆去,始终睡不着,索性披衣起身,唤来星蝉研墨。
苏南枝用玉石压住纸张,提笔蘸墨,凝神思索,该写一封怎么样的信给萧沉韫呢?正当她思索之际,蘸满墨的笔尖滴下圆润黑点,污了白纸。
撕碎,重写。
写完后交由素图雅,让她明日递给驿使传信。
这已经是苏南枝与萧沉韫分开之后,写的第七封信了。
接下来连着五天,苏南枝每一天都去了矿山督导采矿,也亲自进了矿洞。
矿洞内,四通八达,一共有五个分岔路口,每一个分岔路口,都通往一座矿洞。
越往里走,还有分叉路过,还没抵达金矿,苏南枝便看见墙壁辉映的金色光芒。
这便是……金矿。
巡逻到第十天时,苏南枝发现了些许端倪,只是隐忍不发,并未说话。
呼延宇以护卫的名义,日日跟在苏南枝身边,起初他还有些忐忑,生怕苏南枝发现什么从中找茬,可连着十天,苏南枝都没说什么,他就松懈了,放心了,心道:
一个女人,对金矿能有什么了解?就算当着她面前弄虚作假,她也发现不了。
巡逻到第十五天时,苏南枝还是没说什么,依旧日日巡逻六次。
呼延宇以回家探亲为由,向苏南枝告了半天假。
城主府。
策马归家的呼延宇累到气喘吁吁,掀开茶盖,端起茶壶猛灌了好大几口茶水,抬袖粗鲁地擦了擦唇角,坐下说道:“父亲,你是不知道!这公主殿下简直是不懂装懂,我陪着她一连巡逻了十五天,她什么都看不出来!”
“难不成,你希望她看出点什么?”呼延连成阴沉沉地剜了呼延宇一眼。
“啊呸呸呸!儿子当然希望她什么都看不出来!但事实就是这样啊,这女人什么都看不出来!每天去巡逻六遍,无非就是装装样子,表示自己在干活没偷懒一个道理。”呼延宇呵呵笑着,眼底都是不屑:
“她去巡逻六遍,也就是故意唬唬人罢了!唬得工匠兵士们不敢偷懒!”
呼延连成听后,不置可否,心中深思熟虑了一番,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狄窈没那么简单。
他捋着黑白参半的胡须,老谋深算的眼睛,视线锐利地盯着呼延宇:“不可掉以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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