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南枝—— by星辰入怀
星辰入怀  发于:2023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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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阁主,可有线索了?”萧子珊攥着丝绢捂住心口,“我这心里既担忧又紧张……也不知苏伯父现在如何了。”
“公主殿下不必担心,苏家的事,有我。我会处理好,给姐姐和大哥二哥一个交代。”
“温阁主辛苦了。此时最好不要让枝枝知道,她怀有身孕,才落了一胎,本就体弱劳累,怕是承受不住这个打击。”
“我知晓。”温言斐淡淡一笑。
“方才见温阁主神色匆匆去了后院,想来应是有所发现吧?不知有了什么线索?说出来我们也好商量推断。”萧子珊满目忧愁地叹口气,“我已经尽可能地雇请人手,暗中寻找苏伯父的下落了。南枝与我情同姐妹,因着这层关系,我也不可能坐视不理。”
“方才在后院……”温言斐话语戛然而止,摇头道,“并无任何发现。”
“唉……”萧子珊攥紧了丝绢,微抚孕肚,脸色苍白了几分,“我身体抱恙,不便逗留于此,晚些时日,我再过来帮忙。若有需要我出力的地方,阁主尽管开口。”
“多谢公主对苏家的一片关怀之心。”
“你也晓得,我如今的情况,哪里还担得上一句公主呢……无非就是虚名罢了。若温阁主不介意,唤我一声萧姑娘罢。”说完这话,萧子珊淡笑一声,离开苏府。
因着苏家一事,萧子珊和素素隐姓埋名在同街租了个院子居住,请了几名护卫和丫鬟。
萧子珊本打算南下蜀州开个美食铺子,可如今宿在京城,银子只出不进,长此以往也不是好事,便和素素辛勤地做些美食,在人来人往的米字路口,开了间小铺。
素素从前作为梓熙宫的掌事宫女,会不少菜品,做的大多是寻常人没吃过的宫廷美食,用料简单,但模样十分精致,味道很是可口,生意很是火爆。
萧子珊坐在院中吃着杏仁脯,素素在浆洗裙裳,洗到一件白兰长衫时,忽然呀地声,喊道:
“公主殿……啊不对……小姐,您看您四日前穿的那身裙衫,袖口掉了一颗盘扣。”
萧子珊吃杏仁的动作微顿:“好端端的,怎么会掉呢?”
“姑娘穿这裙子很好看呢,这盘扣还是白玉的,掉了好可惜呀。白玉盘扣不好买,我下午拿去卖这裙衫的成衣铺子问一问,不知道能不能单卖白玉盘扣。”

第五百二十五章 线索中断,神秘动作
“盘扣……掉了……”萧子珊指甲嵌进掌心,用力到关节发白。
但她背对着素素,素素并不能看到她的表情。
“掉了便掉了吧,无甚用的旧衣,烧了便是。”
“啊?殿下,这衣服是半月前来京城买的,不算旧衣……”
“我说,烧了!”萧子珊陡然拔高音调,忽然发火。
把素素吓愣在原地,洗衣的手也停了,随后道:“好……素素这就去……”
“素素……”反应过来自己莫名暴怒的萧子珊,垂下眼眸,盖住眼中情绪,略有歉意地说道,“对不起……这些日子我不知道怎么了,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行和情绪……我不该吼你……”
“姑娘心中苦,素素都明白。素素受些委屈没关系,只要姑娘把心中的烦闷发泄出来就好,素素就怕姑娘什么都憋在心里,反而更为愁苦。您不高兴了,打我一顿,骂我一顿,素素都不介意。”
萧子珊浑身都有些发抖……
她在极力地克制情绪,直到不会表现出任何一丝异常时,才抬头露出个笑容:“素素,幸好有你在我身边。”
“素素会一直陪在公主身边的。”
“谢谢你素素……”
素素很听话地把那掉了盘扣的衣裙,扔进了灶洞中。
火焰将衣裙尽数烧成了灰烬。
“素素……如果,我说如果,晚上我忽然做些奇怪的动作,你一定要阻止我。”萧子珊走来握紧素素的手,眼中尽是凝重和担忧,再三交代,“切记!一定要阻止我!”
萧子珊近来总是发现自己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动作……
有一日她明明午睡在院中,醒来就在大街上了。
还有一次……
那一次……
想起那一次,萧子珊的脸迅速失去血色。
“姑娘……姑娘?公主殿下?!”素素连忙去搀扶站在原地愣神的萧子珊。
萧子珊直直地朝后倒去,昏迷不醒。
“公主!!”素素急忙扶着萧子珊进屋休息。
片刻后,萧子珊醒来——
她茫然地看向素素:“素素,苏府上下,是不是全都死了……”
“公主不记得了吗?”素素心中诧异。
“记得,我只是向你确认一下。”
“四日前……苏府全府上下的家丁全死于中毒……”素素缓缓道,“您那日亲眼目睹……”
“这样啊……”萧子珊眼中浮现诡秘的幽光,缓缓闭上眼,“我再歇息一会儿,有些困了。”
素素为她盖好被褥,心中却觉得有些奇怪。
她们是六日前抵达京城的,但萧子珊走丢了整整一天,回来之后总是神色恍惚,她以为是孕晚期的缘故,可实际上,素素也不知道萧子珊到底怎么了。
******
温言斐拿着白玉盘扣走过大街小巷的成衣铺,终于在城南三巷的《芳裳》找到了。
掌柜拿着越洋而来的放大镜,仔细端量白玉盘扣,笑着道:“这盘扣确实出自我们家的衣服,因着昂贵稀有,今年买这衣裳的人不超过八个,观其盘扣磨损新旧程度,应当买回去不超过三个月,然而三个月内买过这裙裳的人,只有三个。”
“买主都有谁?”温言斐将几两碎银按在柜台上。
掌柜精明地笑了一下,自知温言斐寻这非富即贵的买主必有急事,故意拿乔道,”我们做生意的人,怎么可能随意透露买主身份呢?私卖买主信息,可是行业大忌。”
“现在呢?”温言斐放下一锭银元宝。
“不行呢,抱歉。”掌柜扫量温言斐气度不凡,自然知道他有钱,这还不够。
“呵。”
一阵劲风拂过,掌柜脖子间横了一柄长剑。
温言斐将碎银与元宝尽数收回袖中,清俊的面上薄唇微抿:“还不说吗?”
“贵客您您您这……来人啊杀人了!!!”掌柜刚要喊人,几十个黑衣杀手气势不凡地从天而降,几十柄锃亮的利剑泛着寒光。
“我不、想、废、话……”
“啊!三月内买过这衣裳的姑娘,一个大约刚及笄,另外一个妇人打扮,还有个约莫二十一二的岁数怀着身孕。贵客您稍等,我这就把三个人的模样画在纸上给您!”掌柜大汗淋漓,提起毛笔作画。
刚要画到第三个人时——
一柄长箭破空而来,咻地声贯穿掌柜心口!
他手中毛笔掉落,死了。
“追!”温言斐冷然下令!
杀手尽数出动,朝那射箭的方向追去!
温言斐拿起那张画纸,上面画着一个及笄姑娘、一个妇人,缺少了那二十一二怀着身孕之人的画像。
而掌柜正是在画第三个人画像时中箭身亡,前两个人要查,但第三个人最为可疑。
就算掘地三尺,他也要把这第三个人找出来!
温言斐眸色复杂凝重,就在此时,他总感觉有人在暗中观察他,极为敏感的他回眸一看,便看到了站在墙根处的萧子珊。

第五百二十六章 伪装者已死
萧子珊垂眸避开目光,款款走来:“温阁主,好巧啊,我与素素逛街消食,却没想能在此地碰见你。”
“萧姑娘。”
“不知阁主可有新的线索了?我这心里实在担忧的厉害……”
“并无线索,此事棘手,只怕不能在短时间内水落石出。”
“这样吗?好吧。”萧子珊听出了温言斐的回避之意,他这嘴严丝合缝,根本不会透露半点消息。
“有事在身,先走一步。”
温言斐离开后才拿出那张信纸,瞥了眼车水马龙的街道,想起射死掌柜的那一箭,他敢肯定四周一定有盯着他一举一动的尾巴。
“除掉所有尾巴,留下一个活口拷问。”
“是。”
******
同时,千里之外的渊城。
阴天,暴雨。
苏南澈穿着兰草广袖长衫,微卷袖袍,那只极其好看的手,正从容平淡地拿着烙铁,放在火焰之上慢慢烧红,直到烧出滚滚热烟:“我原是大理寺卿,审讯拷问从来手不沾血,但今日……关乎我父亲之事,自然也不能以常理论之。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被罩了黑色头套的两个囚犯,一个易容成苏正、一个易容成江源,双手双脚锁着铁链被绑在铁架上。
两个囚犯冥顽不灵,不做应答。
苏南澈的声音平缓淡漠,便是真正的玉面判官:“你们不开口,我便让人帮助你们开口。我惯来不喜血腥,可若真要血腥起来……”
“便放干你二人的血,涂满整个牢狱的四面墙。”
苏南澈背过身去,阖眸沉思。
心腹上前,用薄如蝉翼的小刀划破囚犯的胳膊,温热的鲜血顺着胳膊一路留下,吧嗒吧嗒滴入碗中,被蒙住黑头套的囚犯渐渐浑身冰冷,尤其是当自己鲜血倘过皮肤的感觉……让他不寒而栗。
切身体会,鲜血正小股小股地流尽……
他知道自己会死,却不知道何时会死,恐惧大于痛苦,直到他再也强撑不住,败下阵来,哆哆嗦嗦道:“我们,我们……”
苏南澈眸眼微睁:“我并无耐心。”
伪装成江源那个囚犯目光短浅、胆子不大,当即急喊道:“我上有老下有小,若我坦白,你能否放我一条性命!家中还有妻儿子女、年来父母等我归去,求求你——”
“可。”
“不日前,主上将一个叫江源和苏正的全部信息给我们,让我们背到滚瓜烂熟乔装成二人,潜入总督府探取密报……”
“你们主上是谁?”苏南澈微眯眼睛。
“我们从未见过主上!他向来都是派下属来传令。但我猜测,他应该是个大人物。”
“你可知道苏正的下落?”
“不敢瞒着苏大人,此事我当真不知,既然主上要我们二人乔装成他们,那我想,苏正与这江源应当是死了,才会令我们乔装打扮。毕竟世上不能同时存在两个苏正,假苏正要潜入总督府,真苏正就必须死。”
囚犯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全部托盘而出,哀求道,“大人,我把我知道的事情已经全部说了,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苏南澈招了招手。
士兵便打开了他的手铐脚链,大概是没想到苏南澈当真如此诚实守信,囚犯内心后怕又狂喜,仿佛劫后余生般走出地道。
苏南澈摇摇头,平静道:“我是可以放过你,但不知你主上是否让你活。”
那囚犯刚刚跨出大牢两步——
一支隐秘细小的毒针,便从飞来直插其心脏!
囚犯震惊地倒地而亡!
苏南澈迅速反应,带人追了出去!
可地牢外是一片空旷之地,根本看不到任何身影,甚至连朝哪个方向追也不知道!
苏南澈沉下脸。
身后,冒充苏正的那个囚犯见同伴被灭口,当即跪下磕头:“苏大人救救草民,草民冒充苏老爷虽然有错,可罪不至死,还没开始窃取密报就已经被您识破,您英明神武、智慧无人能及,小人并未酿成大错,您从前是大理寺卿,威严公正之名早已听闻,求求您救救我……”
“本官,救你?”
“是啊,求大人救我……”
“我不杀你,便是救你,至于别人要杀你,我也无能为力。你拿钱做事自然也该担风险。”苏南澈面色极淡地摇摇头,“把他推出地牢,放他走。”
“我、我不走!!走出地牢就会被杀!我不走,我宁愿被关在地牢里!”
“这可由不得你……”
士兵将他推出地牢。
囚犯胆战心惊地走了几步,头皮发麻,在他走了几十步,以为自己没事时——
几根毒针从四面八方射来,刺进了他的心脏!
苏南澈目光敏锐地察觉异常,带着士兵们飞身追出去!
射毒针之人的武功高强,且轻功也很不错,就像抹油的泥鳅般狡猾,根本追不上抓不住,苏南澈侧身躲开一根银针,路过此地的苏南辕抽刀来协助,他迅速拉住苏南澈摇摇头道:“我们在明,敌在暗,莫要追过去落入圈套。”
苏南辕抽出刺中苏南澈袖袍的一根毒针,叹了声:“大哥,就你这武功,还有勇气追出去,也真是不要命。父亲下落不明,你若再出事,我们这苏家该怎么办?”
好在那毒针只是刺中袖袍,并未伤及皮肉。
“大哥,二哥,你们在干嘛?”一道清丽的声音响起。
险些吓破苏南澈苏南辕的魂。
苏南辕将毒针藏到身后,飞刺进泥土,随后笑着走去:“南枝你怎么不声不响地就来了?也没提前说一声。”
“我来看看大哥审讯犯人审的如何了?”苏南枝吃着酸枣糕,在看到倒地身亡还没来得及收尸的两个犯人时,笑容微僵,攒眉问道,“这是……”
苏南辕和苏南澈短暂地沉默了下。
“方才有人来劫狱,在动乱中死了——”
“审问完后,我放他们走后被灭口了——”
二人口径不一,截然不同。
苏南枝认为,后者大哥说的更真实一些,扫量了下四周:“四周并无打斗痕迹,何来劫狱动乱一说?二哥你要忽悠我,也得编好措辞才行。”
“你也知道……二哥是武将,不擅撒谎……”苏南辕支支吾吾道。
此时,萧沉韫及时走来,为苏南辕苏南澈圆场:“枝枝,他们也是怕你担忧,才会说出此言,你不要放在心上。”

第五百二十七章 句句否定,发现端倪
“父亲既然无恙,你与大哥二哥为何总怕我担忧?”苏南枝面色如常,心中却起了疑。
“因为……”萧沉韫握拳咳了一声,“他们都说孕期女子爱忧虑多想,所以本王与大哥二哥都怕你心绪敏感、忧思过重,怕你不开心。”
苏南枝被逗笑了:“当真吗?”
“怎么就不真了?”苏南辕叹息道,“你如今啊真是……连你大哥二哥都信不过了吗?我们信不过,你总该信得过摄政王。”
苏南澈咳了一声清嗓子,压低声音同苏南辕说道:“多说多错,不要再言。”
苏南辕止住话匣子,他是武将,一向说话不经过仔细推敲,而苏南枝向来聪慧,太容易察觉异常。
“好啦,我不会多想的。”苏南枝走了过去,观察那两具死尸,“两个囚犯皆死于毒针,能在渊城地牢附近杀人,对方身份必定不简单。二人临死之前,大哥可审问出什么了?”
“此二人……”苏南澈顿了下,道,“所求是为了财。其中一个有些本事,会些辛秘的整骨之术,知道父亲远在京城,便打算假冒父亲潜入总督府敛财,却没想到画虎不成反类狗,被我们一眼识破。”
“可有审出他们的本来身份?他们在渊城,又怎么知道父亲长相和习惯?我认为,这是蓄谋已久。”苏南枝斩钉截铁地下结论,直视大哥眼睛。
苏南澈微微攥紧袍尖:“他们二人乃是江湖恶霸,穷凶极恶,一路从南部流窜到京城,又流窜到渊城,故而在京城时曾经观察过父亲与江源长相,所以才知父亲长相和习惯。他们想要冒充父亲,必定是蓄谋已久,提前做了功课。”
“既是蓄谋已久,那凭着二人,如何成事?”
“所以说,此二人胆大包天!”苏南澈掷地有声回答,“不过好在囚犯已死——”
“方才大哥说,囚犯是、被、灭、口,我便想问一句,是被何人灭口?他们又为何要将两个囚犯灭口?难道他们身上背负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亦或者说,他们冒充父亲进入总督府一事,绝非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
面对苏南枝的句句追问,苏南澈苏南辕、萧沉韫都有些吃不消,虽是面色如常,可心底却打起了鼓。
苏南辕擦了擦额前的细汗。
苏南澈思维逻辑极其严密,顺势作答道:“灭口是因为,此二人常年作恶,刚出牢狱,便被仇家毒杀。至于仇家与此二人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和我们就没关系了,也不必探究。”
“若是仇家毒杀,为何选在二人刚出牢狱的契机?当着官府的面毒杀,他们就不怕自找麻烦吗?我认为,并非仇家毒杀,死于灭口的可能性更大。就算仇家要毒杀,也绝不会选在大牢门口。”
哪怕苏南澈处理办案,思维严谨至极,可在被毒杀的两具尸体面前,面对苏南枝更为严谨的逻辑,他也无法自圆其说……
两具被毒针杀死的囚犯,死的蹊跷,无论苏南澈等人如何辩解,都会令苏南枝起疑。
最令萧沉韫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我要回京城一趟。”苏南枝开口,“除非见到父亲平安,否则我心难安。”
“不行!”萧沉韫反对,“你如今怀着身孕,本王无法抽身护送你回京城,你一人回京,要我如何放心?”
“我会注意。”
“不行啊!”苏南辕不容置喙道,“我们几人要带兵根本走不开,你一个人……要我们如何放心?”
事已至此,瞒着已经没有意义。
苏南澈将所有事情全盘托出,唯独省略掉了苏府满门家丁被毒杀一事,只说了父亲失踪。
“父亲确实失踪了,但这二人并没提供出有价值的线索。言斐留在京城,就是为了寻找父亲。”苏南澈了解苏南枝,索性开诚布公,“南枝,此事一切有大哥二哥,无需你操劳,先前不与你说,确实是怕你忧思过度。”

第五百二十八章 隐瞒归京,直面悲剧
“父亲失踪一事,是阴谋。”苏南枝道,“邹虎和江源不在父亲身边,可能已经出意外了。如果连邹虎和江源都出意外,苏府只怕不太平。”
“苏府有言斐。”萧沉韫道,“本王会让人协助言斐。”
苏南枝沉默了下,她知道她的想法不会被萧沉韫和苏南澈认可。
“好,有言斐在,我放心。”苏南枝点头。
苏南辕松一口气,终于糊弄过去了。
******
夜晚,刚用过晚膳。
萧沉韫刚回到寝屋时,苏南枝不在屋中,他便知道大事不妙,连忙去找她。
院子不见人、正堂不见人、书房亦不见人,在桌上见到了一张信纸:
“担忧父亲,我心难安,已经踏上回京之路。”
萧沉韫拿着那张信纸,叹了一声,谁也阻止不了她想做的事情。
为什么不同他商量呢?
如果她坚持要回京,难道他不会同意?
她留书一封,一言不发地就回京了,若是沿途出现个意外……
萧沉韫不敢去想,剑眉深深拧紧,信纸被他折叠成方块,收入袖中:“余晔,你速派一队人马追上王妃进程,切莫让她一人落单。”
“是。”
当余晔追上苏南枝时,苏南枝已经带着人马出了渊城。
因为走得急,苏南枝几乎没准备什么东西。
马车内地板铺着毛茸茸的软毛毯,春盛怕她冷,临行前匆忙带来一个汤婆子,递给苏南枝暖手。
十日后。
苏南枝抵达京城。
她回京之事,并未写信告诉过温言斐。
春盛叩响苏府门前的古兽铜环,却发现铜环有灰,当即微蹙秀眉,证明苏府有些时日没人来了。
苏南枝抬头,便看见了那刻着苏府的巨大鎏金牌匾,上面结着蜘蛛网,一颗心坠入湖底,府上家丁向来勤勉,断不可能让牌匾如此不整洁,当即冷脸沉声下令:“撞开大门。”
“是。”余晔带人撞开门的那一刻——
“砰!”地一声。
满院空旷死寂,往常修葺整齐的花圃草树,此时枝叶不整,潦草破败,秋风卷起满地枯叶。
半月不曾拾整的院落,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苍凉萧瑟。
这不像大官府邸,更像是废弃庄园。
越往前走一步,苏南枝就越心凉一寸。
昔日欢声笑语的苏府,如今没有一个家丁……
她蹲下身,触摸染着血色的文石地板……
颜色暗红,是用清水也冲刷不掉的陈旧血迹。
这里……究竟发生了……怎么样的悲惨过往……
苏南枝指尖微微发颤,她站起身,看向满园萧瑟,目光一寸寸下移,发现草丛花叶间的斑驳血迹……
苏府显然是被人清理,但清理的不够细致,或者说血迹太多,一时半会还没来得及清洗完,放眼望去并没有大片血迹和尸体,可每走过一个地方,她总能发现细节之处的血迹。
“王妃……”春盛有些怕苏南枝承受不住。
瘦弱有孕的苏南枝,脊背纤细挺拔,缓步走在遭逢巨大变故的苏府中,硬是没有被打垮。
她,早就不是从前的苏南枝了。
后院传来脚步声,许是没想到有人会来苏府,温言斐剑眉倒竖,隐有不悦杀意,在看见苏南枝那一刻,温言斐将全身戾气敛了个干干净净,眸眼担忧,薄唇微勾:“姐姐……”

“我并非有意瞒着姐姐……”
“怎么不算有意呢?”苏南枝走过略生青苔的后院,嗓音轻柔如小溪缓流,“你给了大哥二哥的信,与给我的信截然不同——”
“姐姐知道了?姐姐如何得知?大哥二哥断然不会告诉你两封信的差别……”
“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苏南枝樱唇微勾。
“姐姐诈我的话。”温言斐沉默了一下。
“你给我的信写着父亲平安,但大哥二哥都知道父亲失踪,故而我能推测两封信内容不一致。方才你也承认了。”苏南枝黛眉紧皱,叹道,“唉……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吧,我已回京,你再想瞒也瞒不住了。无非是我去查出来,和你说出来的区别罢了。若你能说出来,我还能少费些周章去查。”
事已至此……
没有必要瞒着苏南枝了。
温言斐将所有来龙去脉全部告诉了苏南枝。
苏南枝面色沉静极了。
此事宛若一颗石子掷进一片结冰的湖,砸出裂缝却没引起惊涛骇浪,苏南枝神色冷静,越大的事情越需要冷静,因为慌乱、悲愤并不能解决事态,只有冷静才可以。
宛若在杂乱不堪的毛线团中揪出一根线头,苏南枝看着那一方水井道:“那颗白玉盘扣,给我看一下。”
温言斐递了过去。
“重金悬赏,寻找穿过白玉盘扣裙裳的几名女子。”苏南枝道,“井水中的毒药,查验出来是何种秘毒了吗?”
“京城医师都是庸医,无洛神医在,查不出来。”温言斐紧锁深眉,“此毒刁钻难解,不是大庆毒药,人服用后会七窍流血,一瞬死亡,府上家丁全是死于此毒,只有江源,是被活活勒死。”
温言斐将苏南枝带去冰窖,冰棺里躺着江源,江源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青黑勒痕。
“许是江源发现井水有异常,刚想阻止,却被勒死。”
“厚葬所有家丁,重金安抚亲眷,在苏家待了十年以上的家丁,赔偿双倍。”苏南枝敛去眸中悲痛,手攥成了拳。
苏南枝摩挲着那颗白玉盘扣,道:“统计一下,出事前后三日后,所有进出过苏家的人员名册。邹虎……邹虎尸首并未在苏府,或许他还活着,大力寻找邹虎下落,说不定虎虎知道点什么。”
“是。”温言斐点头。
二人一同走出冰窖时,余晔正带刀守卫。
“对了,姐姐,三公主回京了,曾在出事前来探望过父亲,可当她赶到时,和我看到的境况无异。”温言斐又将关于萧子珊的事情,全部告诉了苏南枝。
只不过,因着萧子珊和苏南枝的友情,温言斐并未说出自己察觉到的一些异常。
“子珊住在何处?你去请她,和我一同宿在摄政王府吧。”苏南枝蹙眉交代道,“眼下世道不太平,她一个人我不大放心。”
当温言斐去请萧子珊到摄政王府住时——
萧子珊缝制衣服的手微顿,垂下眼睑,淡笑了声:“温阁主,你替我多谢南枝好意,我住在此处很是习惯,就无需她帮衬了,若她得空,记得来我这里喝杯茶。”
温言斐扯了扯唇角,还想说什么时,最终离开了。
“子珊不来?”苏南枝坐在王府的花园里,喝了一盏茶,“许是她怕麻烦我吧。”
温言斐点头:“三公主说,若姐姐有空可去她那里喝茶赏花。”
“罢了。”
苏南枝脑中思绪乱如麻,她人在渊城,回来京城后,已经是苏府全府家丁被灭口数十天后,线索少之又少,只有一颗白玉盘扣,还有井水里下的毒,除此之外,再无线索。
待到王府时,苏南枝掐了掐眉心。
自从嫁进王府后没多久,她便去了渊城。
“王妃。”满院家仆匆匆赶来行礼。
苏南枝匆匆走过长廊,走到书房内。
萧沉韫常年在这书房内处理公务,非亲信人不得入内,但当苏南枝走进书房时,却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拦,只因萧沉韫已经虎符交给了苏南枝,苏南枝连虎符都有了,足以旁人对她的信任。
很快——
温言斐将几张名册放在了案牍上:“姐姐,这是出事前后三日,所有来过苏府的名册。”
苏南枝翻看了下,指尖一一指过所有名字:“菜商李三、肉贩王五……这些都是身世干净,正常往来苏府的商贩,只在府门口卸货从不进门,所以可以排除嫌疑。”
温言斐据自己所查到的线索,缓缓道:“出事前三日,正是京城官员繁忙之时,故而并无一人来苏府走访,出事之后,曾有父亲学生王思华上门拜访,可敲门无人应,他便离开了。”
“这位王思华是……”苏南枝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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