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想到他转头就下了赛场,去当一个闲散自在,朴实无华的爱车人士。
“哟,好久不见啊。”
“大少爷现在是上哪混去了?这么久也不联系。”
四面八方的问候一股脑涌过来,陆长鹤没答应,只是自如地朝门口负责接待的人员招了招手:“开几瓶Cognac过来。”
“大手笔啊。”罗森连连拍掌,还不忘向身后的人张扬,“少爷下了赛场还是少爷,上哪混都起飞啊。”
不过陆长鹤这一身校服倒是和他这样挥金如土的作态形成强烈的反差感。
场面的气氛一下就起来了,注意点分散之后,罗森才注意到缩在陆长鹤身后的沈离,看到了什么新奇的玩物一般亮了眼睛:“哟哟哟,这谁啊这,哪来的小娇花?难怪给你那么多性感大姐姐都不要呢,喜欢这挂啊,早说嘛。”
陆长鹤白了他一眼,“少说两句。”
这里一眼望过去就没有什么正经人,而沈离这朵白山茶进来,就好像踏进了淤泥地,陆长鹤感知到她会不太适应,特意把她拉到角落的单人沙发上坐着。
陆长鹤临走前还弯下腰,细声细语提醒她:“有人搭话不要理,在这儿坐一会儿我们就回去。”
随后就自己一个人应付所谓的场面了,沈离在后面看得很迷糊,陆长鹤似乎不大有交流的兴致,或者准确点,他不太喜欢提起之前一起比赛的事情,只跟着那些人碰杯酒抽根烟聊几句话不着边际的话。
某个环节他还被拉去了后面的桌球台,他好像除了学习什么都会,很顺手地接过了球杆,非常标准的姿势握杆俯身。
室内温度均衡,他脱了外套,短袖下紧绷出手臂肌肉,宽厚的脊背展露出来,他额前的碎发几乎快要遮住他的眼睛,连着白皙无暇的皮肤在灯光映衬下似乎更漂亮了几分。
他只是做这个动作,就已经成了一副景色。
他微微侧了一下脸,勾勒出完美下颌线,精准找好角度,控制力度一杆击出,彩球四散,零零散散好几个纷纷落入袋中。
他在学习上从没这么专注过,沈离内心感慨,不过说了也是,谁会在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上专注。
“沈家那个小姐是吧。”邻座的沙发上突然落下一道黑影,罗森饶有趣味的目光在身侧打量着她,“我们见过。”
“……”沈离忍着想发笑的心情,他好意思提见过,说出那么不尊重人的话,最后道歉也是跟开玩笑似的,这种人恐怕才最不正经。
“怎么不理人呀。”越是得不到关注,像罗森这样的花花公子就更誓不罢休,“我倒是有点好奇你了,陆长鹤不是不待见你吗?怎么把你带这儿来了?不会真跟我说的一样吧。”
又是造谣一张嘴。
沈离这才舍得跟他开口:“没有,司机请假了,我是坐他的车回去的。”
罗森脑袋往后仰了仰,“哦,你意思是他顺路把你带这里来了?”
“……”
她总是一言不合就沉默。
任罗森这样撩妹话术一套一套的人,真面对一座冰山也难下手了。
苦恼地往后一躺,“好嘛好嘛,不喜欢讲话。”
她只是不说话,但从进来到现在,能听的话都听的七七八八,“队友”两个字在不同的人口中提到过不止一次,且箭头基本指向了陆长鹤。
沈离恍然着猜测:“我刚刚听到你们说队友,陆长鹤他是……”
罗森眼皮抬起来,“天赋异禀的赛车手,他没跟你说吗?”
“……”他为什么要跟我说……
“他可是老天爷追着赏饭吃的,最后还撂碗筷不吃了,怎么……”罗森抓着沈离那边的沙发扶手直起身来,上半身往她那边倾,玩味地欣赏她娇嫩漂亮的脸蛋,“你想打听他啊?”
“罗森。”
近在眼前处,陆长鹤直直站立,额前因为汗水打湿的碎发被他一手捋到了后面去,整个人一下就显得精神又肆意张扬。
他盯在罗森脸上的眼神仿佛透着似有若无的警告,或是提醒,语调却随性自然:“你自己没有女人吗?凑她那么近干什么?”
“护起来了这是。”罗森摇头感叹, “我还真以为你脑子里只有那几辆车。”
“收一收你的想象力。”陆长鹤迈着松散的步子走到沈离身旁,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话是对罗森说的, “我得先带这位好学生回去做作业了,你慢慢收场,账都记我这。”
罗森咋舌:“真没劲,就走了?”
陆长鹤耸耸肩故作无奈,顺手把外套套上, “好学生又不会跟你同流合污, 她得早点儿回去, 不然我妈又要训我。”
“行行行, 走呗走呗。”罗森敷衍应着, 摆摆手目送他们两个走出去。
而这种话罗森相信,沈离却看得真切,也是直到这一刻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只是被带来利用的。
“所以这才是你带我过来的目的?”沈离跟在他身后不近不远的距离,在电梯口停住脚,眸色暗深。
陆长鹤僵了僵,转过身, 舌尖顶了下腮帮, 低头掩去神色,低声一笑, “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难怪是学霸。”
她只是他尽快脱身的理由。
他甚至不惜哄她过来,把她蒙了一路, 最后当头一棒,仿佛赤裸裸地告诉她:只是借你用用。
沈离不了解这种聚会对陆长鹤意味着什么, 为什么无法拒绝,只能应付完再找理离开,包括他赛车手的身份,沈离什么都不了解,她只知道,他利用了她,在此之前都没有和她事先说明。
她原本也是实打实的千金,礼数道德最是看重,即便身份没了,刻在骨子里的注重依旧没减,她很在意他不提前打招呼就把她带到这种场所,再利用她作为理由脱身的行为。
沈离品味他这个笑品味了好一会儿,眼里的坚决与泛起的忿忿不屑掩饰,“陆长鹤,我不会再教你了。”
“……”他怔愣了下,稍稍讶异对上她的视线,“生气了?”
她确实生气,但让她生气的远不止这个,她很少去表达自己的情绪,但对上陆长鹤,她总会一次又一次地忍不住,“你的心思其实没放多少在学习上,我教十分,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进去三分,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即使这样你还要每天都坚持过来,你明明不喜欢学,假装自己很努力吗?”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没有把部分时间分给你,我可以刷更多的测试题,可以把充裕的时间都用来让自己进步,而正是你一天又一天的,让我以为你很努力,所以我也坚持来教你。”
“但现在我看来不是这样,你还是从前那个样子,一点也没变。”
“到此为止吧。”
她的声音终于没让陆长鹤觉得有多软了,沉沉的,砸在人心上。
在电梯到达楼层之前,他想了很多说辞,直到电梯叮的一声打开,沈离绕前走了进去,话也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了。
司机因为家里有事,请了好几天的假,但才第二天,沈离就不再顺从与被陆长鹤开车载着去学校。
起了一大早,吃完饭,喂完小狸猫就自己跑去更远的地方等公交。
以至于陆长鹤早起下楼没见到人影,只看见餐桌旁埋头干饭的小狸猫,还是从佣人口中得知沈离早就走了的。
果然还是在赌气。
“那个倒霉蛋给你喂的吗?”陆长鹤蹲下身,单膝跪在地上,温热的掌心抚上小狸猫的小脑袋,就那么小点,他一只手都能握住,用指腹在他脑袋上蹭了蹭,“赌气还没忘了你,你怎么没劝她别生气了呢,这么没用。”
小猫朝他喵了两声,虽然说不了人话,但仍然感觉到它骂的很脏。
“小心眼,跟你主人一样。”
陆长鹤啧啧两声,站起身打算去大门口换鞋,走出去没几步路,忽而转过头来,视线直直盯上还在努力干饭的小狸猫。
脑子一转,随后和蔼笑着走过去,弯下腰,把猫猫一下抱起来了,动作一气呵成。
“行了别吃了。”他一脸嫌弃用手给它擦嘴,胡乱抹了两下,“你这个年纪,这个体重,怎么吃得下的?你应该去发挥一点自己的价值。”
估计猫猫也一脸懵,在进陆家之前它瘦弱得仿佛没几天可活,好不容易好吃好喝养好了些,不过也算不上多胖。
可惜了陆长鹤没有背书包在学校和家里来回走的习惯,一般空手去又空手回。
但是学校又明令禁止带宠物进校,明晃晃进是不可能的,他只能在途径的路上,随便买了个中号的黑色单肩包,在进学校的时候成功在门卫和老师面前蒙混过关。
别人不了解,陈阳却是一眼就看出了不对,上课了还在悄摸质问他空手回去,另外带个单肩包来装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
陆长鹤被吵得烦了才简单吐出一个字的解释:“猫。”
陈阳愣了,准确来说是被吓住了,“不是吧,你还想上升旗台一趟?”
“放什么狗屁。”还敢提升旗台的事情。
简直气得要死,难以消化。
陈阳还是好奇心旺盛:“不过你带只猫来干什么,你什么时候养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为什么要知道?”陆长鹤灵魂反问。
陈阳被浇冷水浇惯了,丝毫不受伤,还应和起来:“好嘛好嘛,我不配知道,你就不怕被发现了。”
陆长鹤瞅了眼放在地上的单肩包,里面的小玩意还在各种换姿势乱动,抬起眼皮,毫不在意,“我怕过什么?”
这倒也是。
“话说你一直放包里,不怕闷死这玩意儿?”
一语点醒梦中人。
陆长鹤才反应过来这事,没准它动来动去就是呼吸闷不舒服。
说干就干采取行动,他不动声色低下身去,拨弄起那个单肩包,小心翼翼把中间的口子拉开。
“喵嗷——”
陆长鹤:“……”
陈阳:“……”
突然冲击过来的叫声不算大,微弱得难以分清,但足以把老师都注意力转移过来。
包括周围的学生也在往他们这边看过来。
陆长鹤假装无意直起身,一条腿往旁边沈离走后空出来的一块儿伸过去,往前一蹬,力道不大,还是给陈阳踹了一激灵。
他聪明的很,马上开始打掩护,学着那只猫的叫声叫了一声扩音版,尴尬地想找地缝钻进去,表面还在干笑:“这是我新学的口技。”
老师始终还是没有走下来,白了一眼给他,本来成绩就不好,上个课还干扰课堂纪律,本来就烦,“上课就好好上课,发什么牢骚?”
陈阳继续陪笑,什么卵话都说:“突发恶疾,不好意思。”
真的很像神经病。
陆长鹤要憋笑憋出内伤了,捂着嘴闭眼把这辈子的伤心事都想了一遍。
好歹离下课没有多久,那只小玩意被陆长鹤瞪了一眼瞪回包里之后就安静的很。
但这东西就跟定时炸弹似的,他还是决定一会儿下课了就给那人送过去,要炸也炸她。
下课后,临时还扯了一张小纸条,洋洋洒洒写了一排字,随手折了几下,卡在小狸猫前两天才套上的项圈内圈。
提什么物品一般甩给了陈阳,“把这玩意送一班去,给那个倒霉蛋。”
陈阳自以为非常懂陆长鹤,脑子一下就转过弯来:“我知道了,你这么狗的啊陆哥,把炸弹埋到敌方阵营,实在是高。”
陆长鹤懒得多讲,“少说点屁话,赶紧送过去。”
陈阳笑的贱兮兮地从后门窜出去,没一会儿又窜回来,茫然道:“那、那我怎么跟她说。”
陆长鹤服了他这种问题都要折回来问,“就说我给的就行了,要你废什么话。”
结果换来的就是沈离的无情拒绝,陈阳特意冒着一班一众盯死人的目光跑去沈离桌前给东西。
一听到是陆长鹤给的,沈离瞧都没瞧一眼,“拿回去,我不要。”
“这可是个好东西,他说你一定要打开看看。”陈阳托付重任一般把单肩包直接放在了沈离的桌上,把她还在解的大题全部盖住了,让她不得不去正视这个东西。
“我就是个送东西了,别难为我,东西送到了,我先开溜了。”
招呼一打完,沈离才抬头,人就跑没影了。
不过他们的谈话,周围的同学都看在眼里。
果不其然就有人精准扑捉到了陈阳带话带到的其中一个名字——陆长鹤。
从而跑过来八卦询问,“真是陆长鹤送的?送的什么呀。”
沈离也很无奈,“……不知道。”
“你之前是在十六班吧,你还认识他?”
“……”沈离打心底不想回答此类问题,只是一边干笑,一边翻开单肩包,入眼一坨棕色斑纹的,毛茸茸的还在动弹的小东西,把她看愣了。
反应极快地收起了包,往怀里捧,心里头翻山倒海,呼吸都急促起来。
小狸猫。
沈离精准地猜出了这个小玩意。
“这人疯就算了还把猫带过来疯。”
沈离低声呵斥着,呢喃的话只有自己才听的明白,旁人还没看懂是怎么个事,就觉得索然无味,该散都都散了。
高三学业繁重,在竞争力较大的一班,学生的闲余时间都少,平静一会儿后,大家基本上都去忙活自己的事情了,没有人再注意沈离。
她这才从惊讶里慢慢缓和过来,悄悄地翻开了单肩包,对上那两颗圆滚滚,在灰暗里发亮的眼珠,确认了一遍真的是小狸猫。
又气愤又无可奈何。
无意又撇到它后颈的项圈里似乎夹着什么东西,她伸手去拨弄出一张纸条,把猫咪盖住放到桌底下后,才平下心摊开了纸条。
飘逸的笔锋刻画了一段简短的话,是她早在之前就见过一次的,难看得要死的字迹——
小狸猫让你别生气了。
沈离静静捏着那张布满褶皱的纸张, 那一行难以分辨的字迹看了许久。
穿过玻璃窗照射进来的阳光,刺目地掠过她的眼睛,洒在纸页上, 那一排字仿佛发着灿金色的光。
“沈离?”
她很快分辨出是门口处班主任严肃沉闷的声音,迅速把纸张揉进手心,抬眼望向门口,“老师。”
“你那是什么东西?”她用教鞭指了指沈离怀里。
随之一起低头看去。
“……”
小狸猫刚好探出来半个脑袋。
五分钟后,教师办公室。
从入学以来, 沈离第一次因为违反校规校纪被叫来训话。
就连邻座对这沈离这个高三转学, 开学考还能稳降年级前十的学生早有耳闻的老师都啧啧称奇。
班主任就更不用说了, 完全不敢相信, 因为沈离一直以来表现都是很突出的, 尽管成绩不是最好的,但努力上进这一点没比任何人差,平常就是乖乖的不爱说话,更别说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也不是第一回 上学了,哪个学校会允许私自带宠物进入校园,这点你不知道吗?”班主任看着她低下脑袋满脸歉意的神情,太狠的训斥话都说不出口, “影响课堂纪律不说, 万一小猫性格不好,跑出来抓伤了同学怎么办?情节严重了你都不好收场。”
沈离深深鞠躬, 语气诚恳:“我知道,对不起老师,虽然并不是我有意带出来的, 但确实是我的宠物。”
这种时候,说什么圆滑的解释狡辩, 倒不如大大方方承认错误,况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也没打算把陆长鹤供出来,说白了他也只是想道歉,但办法不太聪明,反倒把她又坑了一把。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虽然出发点是好的,但到底是冲动。
“行了行了,谅在你是初犯,写一千字检讨,周五放学前交过来就好。”她认错态度已经良好,承认也很积极,班主任也没有太生气,只是再三强调,“下不为例。”
“好的。”
班主任才算完全消气,靠上椅背,瞥了一眼上交到办公桌上的,装小狸猫的单肩包,“猫先放在办公室,晚上放学了过来把它领走。”
沈离继续点头应和:“好的,麻烦老师了。 ”
虽然暂时还不太想理那个人,但二话不说把猫带来学校也有点过分,沈离从走出办公室就一直在想要不要找个机会提醒下他。
沿着长长的走廊,沈离走了没两步,余光瞥见楼下一道高大熟悉都身影,步子不自禁放慢下来,直到完全驻足在那里,耳边回荡着正在响起的上课铃。
看上去他是刚打完篮球回来,边走着边拍打手里的篮球,发梢被汗浸湿,顺着眉峰淌下来,刺得他用力闭了一下眼,顺手把篮球甩给旁边一起打球回来的陈阳。
双手抓上衣角,随意往上捞起,露出紧实漂亮的腹肌线条,有着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力量感。
他随意用衣服糊了两下脸,停下脚,尝试睁了睁眼,刺目感褪去,他无意抬头,顶着烈到只能使他眯起眼的日光,对上她呆滞又讶异的神色。
那一刻他自己也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歪歪头,他自己都不知道想表达什么意思,但就是给人一种挑逗的感觉。
沈离尴尬地收回视线,故作无意往走廊深处走。
“看什么呢陆哥。”陈阳拍了拍他的肩膀,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瞧,已经什么也看不到了。
陆长鹤始终没收回目光,淡淡笑道:“看一只赌气的蠢兔子。”
“啊?”
直到晚上快放学的时候,沈离才恍然想起来,陆长鹤把猫带出来估计也没配粮,让人就吃早上那一顿然后饿到现在。
头一回下课之后没有选择继续留堂完成部分刷题,只想着把小猫撸回去喂吃的了。
刚下课不久,走廊里行人熙攘,沈离特意贴着墙走,微低着头,不急不缓朝里走。
视线里猛然撞进来一双白色运动鞋,她惊得一下刹住了脚,没再往前撞,抬头,入眼是那张目前并不想见到的,还在讨厌的脸。
“去干什么?”陆长鹤明明已经高她一个头不止,还要微微仰着脸,作势讲话,“又想自己摸着去坐公交?”
“……”
分明长得那么好看,可惜了,要是换个壳子就好了。
沈离睨他一眼,“还不因为你带过来的猫。”
“被发现了?”虽然有点意料之中,他还是感觉到意外,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
简直可恶。
沈离忍着无语,“你下次再做这么无聊的事情,我就……”
她好像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这才是最无力的。
陆长鹤没get到点上,反而纠结起道歉的事情来,“怎么能是无聊的事,我一般都不轻易道歉,都那么诚恳了,你居然说我无聊?”
沈离神色漠然,绕过他继续往前走,“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去把猫接回来。”
身后的人也没再讲话。
快要到办公室的时候,周遭的学生的少了很多,沈离以为他后来走了呢。
刻意确认似的转过了一次头,结果那货就只是走在不近不远的地方尾随她,“你跟着做什么?”
被发现了他反而更理直气壮了,溜到她身边去,“我是它爹,我去接我家猫怎么了。”
“……”
好意思说,要不是他,小狸猫能有今天。
沈离都懒得跟他讲话了,随他怎么跟,只管自己进办公室跟老师打完招呼把小猫节奏,临了还受了几句思想教育,陆长鹤倒是在门口看得乐呵。
在这一瞬,沈离有种想跟老师坦白一切的冲动。
接完了猫他还没有自己另外走开的意思,一路跟着沈离下了楼梯往校门外走。
快到陆长鹤停放的车位时,才舍得开口:“坐我车回去吧,公交车也不让带宠物。”
沈离试图讲理:“你就不能自己把它带回去,你不是他爹吗?”
陆长鹤油盐不进:“不能,你自己看着办。”
沈离:“……”
无话反驳,最后还是跟在他后面往车位那边走,隔着一段距离,陆长鹤从兜里掏出车钥匙开了锁。
几下亮灯闪烁与响声后,随之跟上的是身后不远紧密的脚步声,还有拉长音的交唤:“喂——”
两人一并转头,几个明明穿着校服却仍泛着二流子气息的人站在那边,沈离一眼认出来中间带头的——之前把她骗去小树林的那个,自称是杨倩表哥的男生。
陆长鹤没那个记性,他才懒得记自己前两天都揍过什么人,况且那天揍的人太多了,月黑风高,也记不得谁,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找茬,眼神比对方还凶狠回瞪过去:“干什么的。”
那人被瞪得有点耸,一看见陆长鹤头皮就隐隐作痛,为此他还特意去剃了个寸头,生怕以后打架还有人那么狗,“不记得我了?”
陆长鹤脱口而出:“没印象。”
“……啧。”老子记你记得饭都吃不下,你打完了就一句没印象?
还是沈离提醒他:“之前在小树林的那个……”
“哦……是那货啊。”陆长鹤突然醍醐灌顶,朝那男生抬了抬下巴,笑得更张狂肆意些,“哥们剃寸头了啊,够聪明,怎么?还想打?相信我,你一根毛都没有都打不过我。”
他噎住了半晌,才慢慢说出目的:“……我是来道歉的,你怎么还羞辱人呢。”
“……”看上去有点像猛男委屈,不能深想,给陆长鹤惊了一哆嗦。
“所以……”沈离忽然往前踏了一步,“你找到了那个把情书贴去公告栏的人吗?”
听到这,那人思考了很久,说起来似乎有点难以启齿,他垂头做了好一会儿思想斗争才吐出一句:“她自个儿贴上去的。”
“?”沈离眉心皱起,“为什么?她有说明理由吗?”
提起来这事他都觉得羞愧,“她自己路过垃圾桶翻出来的,以为是你扔的,特意贴去公告栏,跑过来跟我说你搞她,她知道我是个过激的人,打算让我过来收拾你。”
“……”是从未设想过的结果。
尽管这个可能,已经在一句又一句的流言蜚语中听到过,但事实居然真的是这样,“那她又为什么要承认?”
“她也没想到事情闹成这样,最后只能转学,还是我逼问她问出来的。”他无可奈何长叹一声,“总之,上回伤了你,是我们几个的问题。”
沈离还没回复,陆长鹤先着急插上了一句:“没事,别往心里去,我不也打得你们半死不活,扯平了。”
“你他妈……”妈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真要说起来哪能扯平,哥们当天在医院过的夜。
“嘁。”打不过也说不过,道歉也道得憋屈了,没什么好讲的,几个人甩个背影就匆匆离开了。
之后两个人还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陆长鹤先回过神要往后边走,但沈离还是站着不动,目光还莫名其妙盯在他脸上。
“走了,愣着干嘛?”陆长鹤又厚着脸皮说胡话,“看着我走不动道了?”
下一秒,沈离一只右手抬起来,一言不发,没有任何招呼说明,开始朝他一边脸缓缓探过去。
这几秒漫长得仿佛时间都冻结了。
陆长鹤眼睁睁看着那只细嫩白皙的手,慢慢的,仿佛酝酿什么似的就要贴上他的脸。
他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到她的手,掌心白里透红,手腕和指节都很细,显得更娇小,他觉得,他一只手就能把她包裹住了。
某一瞬呼吸停滞,耳边喋喋不休的蝉鸣声被拉长,无限放大,他的眼睛不知道该看手还是她毫无波澜的脸。
那一刻走不动道的似乎是他,他居然该死的没想躲开。
就在快要覆上他脸颊时,那只手忽而顿住,随后,啪的一下,伴随着清脆的声响拍在他脸上。
他眸光都跟着抽了一下。
“有只飞虫。”
沈离动作自然收回手, 甚至摊开手心给他看了一眼,甩了两下把飞虫甩掉后又若无其事抱着猫先走过去拉开车门上车。
“……”你他妈?
还以为是什么抒情频道,合着是他一个人的氛围感。
偏偏气闷也不知道该气哪去。
之前坐他的车沈离都会很自觉坐到副驾驶去, 不然实在像把陆长鹤当成司机,不太礼貌,但她手上抱着猫,又怕小猫乱动什么的,只能带着它坐到了后座上去。
陆长鹤上车后只在车内后视镜瞥了一眼, 没说什么就开动着车子驶出去。
“回去应该要洗个澡了, 身上都一股味道。”沈离轻抚着小猫的脑袋, 嘟囔道。
也没有专门对陆长鹤讲话, 但他耳朵灵, 听见了就插话:“让佣人去洗不就好了。”
闻言沈离轻抬眉头,稍稍停顿,解释道:“它并不是能接受所有人的靠近,佣人帮它洗过,差点闹腾地把人抓伤。”
他手指轻敲在方向盘上,一下接一下,漫不经心“哦”了一声。
“那个, 你……”沈离思索犹豫了一下, 还是询问道,“要不要一起加入?”
手指顿住, 悬在半空,他看着后视镜里的漂亮脸蛋,仿佛不可思议, 嗤笑声,“开什么玩笑, 我什么身份给你洗猫?”
二十分钟后,别墅二层的公共浴室内,某人正在钻研着在什么角度控制花洒喷头。
别的没什么,把沈离操碎了心。
“你水别往猫脑袋上喷。”
“你射它眼睛里了。”
“先洗身上行不行?”
“别只喷一个地方啊……”
被说的多了,陆长鹤自己都有点烦,终于放弃,花洒一关往旁边扔,开始捞袖子,“你起来,我给它洗,你拿花洒去。”
“……”沈离很无语也很无奈,懒得说他多么笨手笨脚,顺了他的意,把自己换去控制花洒。
然后她一度后悔不久前询问他要不要一起加入的行为。
陆长鹤根本控制不好力道,要么随便乱摸,要么搓得要把猫一层皮都搓掉,搞得小狸猫都开始不配合了,开始各种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