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离起初还不明白为什么陆长鹤一回家就唯唯诺诺像换了个人,安安静静坐在客厅沙发上等待, 和他往日拽天拽地的模样丝毫不搭边,像只从良的狼。
直到柳雁和陆丰一同进了客厅大门后, 他脸上肉眼可见的慌张才点醒了她,陆长鹤不会惧怕柳雁的,在她印象里,从来不会,但他或许有点怕他爹。
男人站在不远处,西装笔挺,脸上的皱纹也掩盖不了风韵犹存,气势骇人,饶有家主的风范。
父子俩只是静静地相视,空气中似乎都弥漫起一股飘渺的火药味。
还是柳雁跑过来打破沉寂,询问沈离伤情如何,抓住她左看右看。
沈离怀里还抱着小狸猫,苦笑着摇头:“我没有什么事了。”
柳雁显然也注意到了,“哟,哪来的小家伙?”
“在药店碰到的,它没有人养,我就带回来了,柳姨……”沈离迟疑不定,补充说,“你会不会……不喜欢啊?”
柳雁没有丝毫厌弃,甚至上手摸了摸小猫,“怎么会呢,你喜欢就好,你要是想养就养着,陆家那么大还容不下一只小宠物?回头让佣人去购置一些吃的玩的,一定给你这只小猫养的好好的。”
见她这般支持,沈离也算松了口气。
两人对完话,陆丰的眼神才从陆长鹤那边转移,神情中的压迫感也褪去不少,礼貌招呼沈离:“你就是老沈他家的独女吧。”
“是。”沈离站直身子,礼貌点头,仪态端正,“陆叔叔好。”
“来了这里就跟自己家一样,别拘着。”显然陆丰也察觉到了她的不自然,没有多说什么,瞥了一眼还坐在沙发上没动静的儿子,沉冷的气息差些朝沈离也压了过去,“小离没什么事就先回去休息吧,时候不早了,明天还要上学。”
沈离微微颔首,“好。”
随后便抱着小狸猫朝电梯口走过去,陆长鹤见状也想跟着一块儿走,才刚起身就被他父亲一句呵斥立住了脚——
“我叫了你吗?”
声音并没有多大,但给人无形的压力却是难以想象的,沈离光是背着身都能感受到那股压抑。
她故意放慢了脚步,想听听身后人还想说些什么。
陆长鹤表面保持着冷静:“我明天要上学,不应该也早点休息吗?”
“上学?”陆丰听笑话一般听了这两个字,“你妈把你这段时间差不多的表现都跟我说了,你就没什么表态的?”
摆明了好,陆长鹤也不用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你希望我表什么态,我是什么烂人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你值得一提就只有这点自知之明。”周遭的气压下来,柳雁都感觉得到陆丰在忍着没发火。
连忙上去拉住了陆丰的手臂,“不是让你少说两句,我看这段时间小离子来了,他倒也跟着乖了不少。”
“现在才学乖,早干嘛去了?”陆丰神情严肃,言语里的训诫针针见血,“一直就跟他说别去搞那个什么破赛车,能挣几个钱,陆家那么大的家业出来那么个没出息的。”
陆长鹤还是吊儿郎当,“你有陆砚安不就行了,我出不出息都一样。”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有个大儿子做对比,当爹的更气了,差点摔东西,“你以为我为什么偏偏倚重你哥哥?你根本就是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陆家靠你就没有以后了!你从来就不会反思自己!”
“对对对。”陆长鹤伸了个懒腰,缓缓葱沙发里站起身来,“所以你伟大的陆家还是靠我哥去吧。”
话音一落,说曹操曹操就到,陆砚安出现在了门口,他行路匆忙的样子,怕是刚处理完什么事赶回来,一见到父子俩人这么不对付,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没动作。
直到陆长鹤注意到他,他才肯走进来,也同时无声制止了正要发飙的陆丰。
他亦然一副西装革履,戴着金框眼镜斯斯文文和他本人的性格一样有条不紊,情绪稳定,一到现场,就好像成了中央调和剂。
走过来拍了拍陆长鹤的肩膀,似是而非地指责道:“怎么回事,这么大了还不会说点好话,偏偏惹爸不高兴。”
罢了还去劝说陆丰,两边都照顾,“小鹤也只是有点私人爱好,我见他赛车倒是玩的挺溜的,稍微包容一下也未尝不可啊,你说是吧,爸?”
那副笑脸总给人一种有理有据,说辞即为定义的感觉,陆丰都没法反驳,“你就惯着他。”
“我弟弟当然是要惯着的。”陆砚安调侃完又把笑脸对准了陆长鹤,一句话打消了他的苦相,“你也别整天臭着这张脸,这样,哥送你辆布加迪威龙16.4。”
陆长鹤那两颗眼珠子说亮就亮,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喜讯一般,威龙16.4 Grand Snort,那可是是威龙的taraa式车型的最顶级版本,还不是有钱就能够买到的。
作为一个见车眼开的人,陆长鹤什么烦恼都抛之脑后了,“真假?”
陆砚安给足了他希望,话锋又一转:“有条件的。”
陆长鹤眼珠子暗了一半,“什么条件?”
一般他哥送车还另外开条件,都不会是什么好事,上回答应下来,硬着头皮跟着他和陆丰去实践出差应酬,看着他们两个人在饭局上游刃有余,谈吐有致,他不知所措只管干饭像个小丑,晓得是什么精神折磨。
果然,他下一秒接上话:“你月考成绩进步二十名,让咱爸欣慰欣慰,车就是你的。”
陆长鹤眼珠子完全暗下来,“……”你要杀了我吗朋友?
“干嘛这个眼神看着我?哥相信你可以的。”
陆砚安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迷之自信,对陆长鹤那么放心,他什么成绩他哥比陆丰都清楚,说这种话还不如让他再去饭局上当回小丑。
就连陆丰都有点现实,丝毫不信他这鸟样能翻出什么浪来,冷哼一声就走开了。
“真没得商量?”陆长鹤很为难地苦着脸。
陆砚安微笑着摇头,“你哥向来说一不二,听说沈家那个小女儿成绩不错,你俩天天一起上下学的也认识,求人家辅导辅导你呗。”
“我求她?”陆长鹤不可置信指了指自己,“你还是杀了我吧朋友。”
与此同时,站在三楼走廊窥听良久的沈离一下就扑捉到和自己有关的字眼,犹豫停留了一会儿,在看见陆长鹤摇着脑袋往电梯口走时才堪堪离开这里回了自己房间。
经过这一场对话,沈离算是大概了解他们家都关系了,简而言之,陆长鹤看似逍遥自在不受拘束,其实是家里最说不上话的那个,他和他爸爸的关系不是很好。
沈离一个外人都感觉出来了,不过刚才他哥哥提出要她来辅导陆长鹤,她个人感觉,倒也不是不行,毕竟她还欠着陆长鹤的人情,如果让他成绩好点让他和陆叔叔的关系缓和也不是坏事。
但陆长鹤不像想学习的模样。
她静坐在书桌前,反复思考了很久,不经意间听到了门口的敲门声。
反应过来赶忙过去开门,一撞入视线的便是才见过的那副慵懒散漫的面孔。
沈离惊讶于他刚被训完话还有闲情赖找她,“陆长鹤?怎么了吗?”
他漫不经心从兜里掏出手机,划拉两下划出一面二维码摆到沈离眼前,“扫个好友,省得再出什么事到处找不到人,麻烦精。”
果然还是嘴硬,分明是关心的话,偏要说的那么不好听。
沈离默默拿出手机去扫,一边还无意识地接上了他的话:“你又换绰号了吗?”
前段时间还倒霉蛋倒霉蛋地叫。
他随口答道:“看我心情,想叫什么叫什么,你很介意吗?”
“……”
见她沉默,陆长鹤思索片刻,忽而又起了逗她的心思,“介意的话我就不叫了,我随我妈,管你喊小离子。”
“……那还是算了。”怪怪的。
沈离从生理上拒绝陆长鹤对她的这个称呼。
被她为难又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逗乐,陆长鹤呵笑一声,脑袋往里看了看,“小狸猫呢?这么久了也不想爹。”
“它睡着了,暂时没有搭窝,我把它放在沙发上睡了。”沈离说完才回想起他后一句话,脑袋一激灵,“你刚刚说……你是它爹?那我是它什么?”
有些话说出口了才开始后悔。
“……”
“……”
俩人一并哽住,神情到四肢僵得像两个假人。
空气中是清凉的空调气息,但内里的折磨像被炎热的盛夏炙烤,光对上一眼,就如同望见强光一般难以直视。
率先脸红的还是陆长鹤,挠着耳根处的异常,只是掩饰得极好,尴尬咳了两声,“我管你是它什么,行了,没什么事我走了。”
刚转身就被叫住:“等会儿。”
在他回头后注视的几秒里,沈离更加坚定了内心的想法,脱口而出:“我可以辅导你,只要你想学。”
他慢慢露出来意外种含点笑意的神情,“你偷听?”
被拆穿后还是有些尴尬的。
沈离后退半步,低了低头,掩饰住无措,“……偶然间,听见了一点点。”
“行。”陆长鹤粲然一笑,眉宇间却满是挑逗,咬字逐句,“你、教、我。”
沈离不懂他学习的心思是真是假,但他哥哥是那么说,他也愿意跟着学,就算是还个人情,沈离也愿意教。
但学习这件事对于一个成天在外潇洒半月不着学习的公子哥来说,不是一般的困难。
趁着午休的时间,沈离特意让他带上主课的课本和作业本一起去了图书馆。
一路上沈离都在书架上挑选合适的书籍材料,陆长鹤则是一步一跟完全没有欲望,只是偶尔会去接沈离挑好了递给他的书。
“听说高三那个杨倩转学了,一大早有人看见她家里人带她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就离开了。”
“不会吧,就因为公告栏那事儿?”
“要我说也是贴那玩意的人缺德,多大的冤仇,这下人家都没脸在这儿待了。”
“这得让多少男生心碎啊,杨倩是真的长得挺漂亮的。”
“不然怎么是校花呢,不过也不至于心碎,这不还有代餐。”
“啥?”
“校园贴吧没刷啊,高三新转来一女学霸,开学考空降年级前十,从B16班飞到A01班,跨的不止一个阶层,还是个大美人,这含金量不是更高。”
沿路在逛书架的同学也是零零散散,图书馆一直是比较安静的地方,大家讲话的分贝都会有意放小。
以至于一些碎碎念的讨论,走得近了,隔着一排书架,沈离才听清一点。
听的入神,连书架都忘了认真看。
“大美人喜欢听夸?”
陆长鹤注意到她分神,刻意绕到她面前,用刚才别人讨论过的话当面鞭笞她。
他不喜欢拉拉链,通常撇开着要风度不要温度,也正是角度原因,沈离很清晰地看见了他锁骨处露出来的咬痕,红晕已经消下去了,只是牙印出依旧青紫。
平常只要他不乱晃衣服,隐隐约约是可以遮住锁骨那块的。
但一见到这个,沈离就瞬间涨红了脸蛋,还气闷他胡言的那句话,只得扭头继续挑书,“你能不能别再逗我了。”
其实杨倩这件事本该与她无关的,但是听到还是会忍不住驻足,如果真的是有心人迫害,那她也会因此感到惋惜。
终于挑好了几本,两人找了个地方坐下,沈离却让他把刚刚挑的书放到一边,把课本拿出来,“这些书待会儿去前面登记一下,你可以带回去看,多多少少有一点帮助,我们先从主课看起,你是哪科比较薄弱一点?”
陆长鹤趴着桌子上很久,听到这话才懒懒撑起脑袋来,没答话,只是有一种很玄乎的眼神在跟她交流。
沈离明白了大概,“好吧,应该是哪科都比较薄弱,先从英语开始吧,比较好学些,你的功课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松懈的?我好对症下药。”
他摸了摸下巴,很认真回答:“不好说,我成绩没好过,从娘胎里开始松懈的吧。”
沈离:“……”要不你考虑考虑放弃一下?
这种情况,还真的很难对症下药。
“先从基础学起吧,把基础打好,学起来不难。”英语还是比较好着手,本着能进步一科是一科的心态,沈离愣是从入门级的基础句型开始讲起。
两人保持相对坐着,沈离意识到这样不太方便,说了两句就主动绕过去坐在他旁边。
本来郁郁沉沉的陆长鹤一下就精神了,屁股不由自主往旁边挪了一小寸。
但沈离没有意识到他的不对劲,自顾自认真讲课,一边讲还拿着本子给他做清楚的笔记,以备他随时可以复习。
她脑袋歪着低下来,窗外折射的阳光淌过横线纸,散落在她头顶的发丝间,泛着金黄色的光晕。
呼吸莫名开始急躁,陆长鹤很难再集中注意力到横线纸上不断增加的知识点,他不由自主绷直了脊背,脑袋朝后方倾斜,眼皮垂下,眸中闪动着她的侧脸。
乱了心神。
陆长鹤并不想这么承认,所以他觉得……沈离对他有意思。
不过想来也说得通,他长那么帅一张脸,谁看了不心动。
更何况他还当着她的面一挑数人,打架嘎嘎猛,还带她去药店,还给她养猫,这很难让人不沦陷啊,这不,他还没开口,她就主动要辅导他,接机接近,还靠的那么近,心思颇深。
综上所述,沈离就是喜欢他才会这样。
陆长鹤这样说服了自己,甚至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
思想已经渐入佳境了,完全抛却了现实里还在哐哐讲课的沈离,见他神游一般的目光,沈离忍着不悦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陆长鹤。”
“陆长鹤?”
“……”
“啊?”陆长鹤大梦初醒般晃了晃脑袋,看沈离的眼神已经有点不一样了。
成功把自己洗脑后,有点难以直视?
沈离恼他那么久或许都没听进去多少话,“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看吧看吧,开始关心他了。
果然另有所图。
脑子里已经刷弹幕了,但陆长鹤表面上还是冷静得一批,自觉要做个好人,不能随意打破少女的幻想。
于是他故作很镇定平稳的姿态:“没事,你继续讲,我听着呢。”
一看就是没听进去,沈离坐直了身子,眼神肃穆,饶有一副小老师的威严,还夹杂点可爱,“那你把我刚刚讲的,套用一下举个例子。”
陆长鹤呆住了,看了看笔记还没干透的清秀字迹,又看了看沈离一眨不眨的严肃目光,张着嘴哑了半天。
量他也说不出什么,沈离放弃了,继续从头简略跟他讲,“好好听,我再讲一遍。”
沈离自己本身每天也抽不出很多时间可以用作于辅导他人,但在仅有的时间里,沈离逐渐见证了陆长鹤这根钢铁是如何练废的。
光是一科就学的很吃力了,进步二十名的分差,对他来说怕是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不过她每次教的时候,他也愣是站着坐着给听完了,说明他自己也没有放弃自己,沈离都不好放弃他了。
经过了长达一周多的折磨,沈离决定跟他暂停几天,让他自己去消化一下知识。
平常除了吃饭刘茵茵很少能跟她有交集,还是听说了她最近莫名其妙好像在给某个年级倒一辅导功课,更加坐不住了。
逮着机会就把她拉去了校外,假借陪她买小蛋糕的名义,一顿套话。
“简直绝了,你都不知道我听陈阳说的时候多震惊!”刘茵茵边说边比比划划,不然都难以表达自己炸裂的心情,“你教他还不如教我呢,我好歹孺子可教,老实说,你跟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她一下没控制住,一根手指头就指向了沈离。
沈离没跟她生气,温和地把她的手指捋下来,“茵茵,指人是很不礼貌的。”
刘茵茵改成歪头了,“那你回答我,是不是被威胁了?我老早就想说了,那天我又不是不在场,他家里压根就不喜欢你,他朋友也把你说成那样,你在他家里都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吧,难不成他还借此要挟你?简直混蛋啊!”
“你还是别脑补了。”沈离一阵苦恼,“他们家……大部分人还是对我挺好的,只是防不住一些流言蜚语而已,他家里希望陆长鹤成绩好点,我也算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不也挺好的。”
“真是这样?”刘茵茵半信半疑挑起眉稍。
“真的。”沈离笃定点头,“而且你有什么不会的也随时可以来问我,总不能让你白交一个朋友。”
“这还差不多。”刘茵茵心满意足了,拉着她去甜品店的脚步加快了很多,一直到门口,她还想拉沈离进去,“我请你吃小蛋糕,来挑挑你喜欢吃什么口味。”
“这个就不用了!”沈离有意识往后退,“我不太喜欢吃甜食,我在这边门口等你就好了。”
刘茵茵劝了两句没劝动,只好自己先去买。
站在店门口徘徊应该有点奇怪,索性沈离站到了靠近马路边的路牌下面。
这边靠近商铺前面的路面设计有意叠了一层小阶,跟马路分割明显,她看了一会儿,开始像个无所事事的孩童,两只脚在那层小阶上站立,一半踩在小阶,一半踩空在分割之外的马路。
保持了一会儿沈离才意识到,这是一个多么无聊的乐趣。
好死不死一下子没稳住,身子踉跄着往前倾,几乎是瞬间,她感觉到衣服领子被人从后面抓起,一股力度把她往回拽了回去。
她吓懵了,不受控制去反抓住了那人的胳膊,半个身子靠在他怀里堪堪稳住,抬眼那一瞬间更是恍惚,一时都忘了动弹。
少年没有低头,只是耷拉着眼眸,垂视的姿态显得高傲又疏离,他站在烈阳下,发丝间都融着金色的光。
“你……”
他微微启唇,“喜欢我?”
“!”瞬间精神,沈离蹭的一下逃开那个怀抱,甚至还后退了一段距离,“你在说什么?”
“那你靠我靠得那么入迷。”陆长鹤刚才那股淡漠的气质也说散就散,松散自如环臂站立,“才暂停几天啊,这么恋恋不舍?”
沈离一度怀疑他精神是否正常,“……你在说什么胡话。”
“啧。”陆长鹤啧啧摇头。
都躺他怀里了,这还不心机。
简直心机。
喜欢他的他见过不少,各种套路他早就司空见惯了,但像沈离这样的还是头一个。
怪新奇。
而沈离懒得深思他这副沉浸在自我世界的模样,站到一边,不去看他。
没想他自己又跟着走近两步,不等沈离作出反应,他先开口讲起了正经话:“今天司机请假了,晚上也是坐我的车回去。”
“……什么意思?”突然来那么一句没头没尾的,沈离才迟缓着偏头瞧他。
“意思是可以晚点回去,不耽误司机下班。”
“我……还是不明白。”
“我勤奋好学,你晚自习下了来16班。”
“……”
据目前所了解到的,陆长鹤嘴里的勤奋好学完全可以归类于屁话。
沈离还是不太信他,还怀疑他是不是在逗她取乐:“你没在开玩笑吗?”
陆长鹤那表情却正经得很,真像有那么回事,“深夜辅导,我行你也行。”
“……”
虽然不知道这人又打的什么主意,但就他对学习的热情来说,沈离绝不相信只是要她辅导那么简单。
不过下了课也收拾好东西乖乖去了十六班,彼时教室里也走得七七八八了,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她。
只是还有个大喇叭陈阳赖在陆长鹤前面,沈离从前门进来,隔着老远都能隐隐约约听见他的嗓门。
“陆哥你还等啥呢,那边都在催了。”
“别告诉我你真从良上进了,你又不吃这碗饭,好好当个bking拉满的赛车手不好吗?”
沈离听得迷迷糊糊,在看见他之后,两个人都没有了话,朝她这边探过视线来。
陈阳则是一脸恍然大悟,指了指陆长鹤又指了指沈离,“你就等她啊?”
“少说点屁话。”陆长鹤收回视线,桌上的书本资料动都不动随意摊开,也不收拾,站起身,挺直了腰背,双手一如既往插在兜里,闲散模样,跟陈阳一起走到后门口,又去瞅了一眼站在原地愣着不动的沈离,“跟上啊。”
沈离一边不解一边小跑着跟上去,“不是说补习吗?”
知道她跟在旁边,陆长鹤也没再注意她,目不斜视地看路,“不学了,有事。”
沈离噎住,不过很快就说服自己理解了,“那我去公交站吧,你们忙。”
“沈美女不上道啊。”陈阳笑嘻嘻瞥了她一眼,“陆哥都等你过来了,还能让你去坐公交?”
沈离犹豫道:“那送我回去岂不是很耽误事?”
陈阳真没想到她能这么回答,“回去干什么?一块儿去玩呗。”
沈离突然站定着没动了,眼神严肃起来,“……玩?”
所以陆长鹤说的有事,就是去玩吗?
陈阳还没意识到自己的措辞有什么问题,还要陆长鹤给拍了下脑门,给沈离纠正,“就是去吃个饭,你饿了吗?一块儿去也行。”
沈离将信将疑,“不用了,我还是自己回去吧。”
“吃个饭而已,吃完就走。”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他好像有意留住她,并且要她一起去,“我送你一块儿回去。”
“……”
说一句劝一句,倒还真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陈阳都看呆了几秒,陆长鹤还从来没有这样,邀请了一次不成反倒继续劝,在他眼里就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大脑运转了好一会儿才想过头来,陈阳一把拉住陆长鹤的肩膀往一边拽,刻意拉低了声调确保沈离听不见,“你是想快点儿脱身才拉着沈美女吧,心思颇深啊陆哥。”
“把你的鬼话收回去,我就当没听过。”陆长鹤面无表情把他推开,即便确实如他所言,不过不可否认那就是目前唯一又直接的办法。
他可不想在那场做样子的聚会上浪费多少时间。
推开的那一秒,陈阳还有意斜视了一眼沈离,点头朝陆长鹤摆摆手,“行行行。”
路上沈离还挣扎了几句,如果顺路的话就把她到差不多地方放下车,无疑都被驳回了,如果只是吃顿饭的时间,也没有什么。
最终这样劝服了自己,沈离跟着他们到了一栋亮着炫彩字号的帝都大厦,其外观壮观无比。
沈离去过各种聚会或者宴会场所吃饭,但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
陆长鹤看样子是来得频繁了,进了大门,工作人员都对他毕恭毕敬,招待高级贵宾般事事俱到,该有的称呼一个没落下,带着他们一路到了一间大包厢。
“今天包厢的所有消费算我卡里。”陆长鹤如往常一般随口交代。
因为经常有场子聚会,这里来的多了,干脆办了张贵宾卡,他只记得之前喝多了往里投了不少钱,每次来都是巨额消费,结果用到现在里面余下的还是不少。
“好的,您这边请。”
电梯门打开,负责带领的前台人员毕恭毕敬作出一个请得手势。
出了电梯就是一面辉煌设计感满满的双开门,那人帮他们把门推开,这间包厢整整占了一层楼的面积,里面各种娱乐设施一应俱全,桌球,棋牌,游戏厅,ktv,骰子桌,目不暇接。
她看见高叠成排的名酒排列在中央环绕式沙发座前的水晶桌前,打碟台上着衣暴露的女人挤着两颗丰满的胸乳,深情极致享受且沉溺地操作dj音乐,各种颜色的灯光以不同的形状照射在包厢里,晃得人眼疼。
一个极尽奢华的娱乐场所。
沈离脑子里只冒出这么一句话,她紧跟在陆长鹤后面,在他要继续往里走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角。
从进到这栋楼开始,沈离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这绝不是她一个学生可以踏足的地方。
“骗子。”沈离压着怒意,沙哑着也是软软的。
陆长鹤脑袋一动,偏过侧脸去看她,眼神却在无声安慰。
但只觉得他还在做戏,“我现在就要走,你自己玩吧。”
小兔子才转过头,陆长鹤就反抓住了她的手腕,“你乖点,就一会儿,应付完就走。”
“……”
……乖?
这人又抽什么风。
不过很成功地把沈离搞懵了,被他拉着往里走。
众人看见他,在玩什么的都听下了活,调侃的调侃,起哄的起哄。
先往他们这边走过来的是刚还躺在沙发上左拥右抱的罗森,直奔陆长鹤,还很客气地递了一根烟给他,“主角迟到了啊。”
“上学呢。”陆长鹤接过他的烟,环视一圈,灯光晃动间,他预约看见了几个熟悉的人脸,眉头肉眼可见皱下去,“你组的什么局。”
“熟人局呗。”罗森仿佛无意,摊开双手自信地向他展示今夜的聚会场,“队友那么久没见了,好不容易有机会一起玩玩。”
他佩服的还是罗森的组局能力,这些人既不是罗森的队友,也算不上他的队友,居然还能单方面把他们凑过来,就连陈阳在旁边都默默给他竖大拇指。
“早退了。”这三个字他压小了音量,可以确保在嘈杂的音乐下,所谓的熟人是听不见了。
自从去年在FRECA锦标赛夺冠后退出卡纳MAT车队,他就再也没有跟队里的任何一个人联系。
陆长鹤初中那会儿就开始接触方程式赛车,签约之后,他基本上所有的时间都在训练以及周转于世界各地的各种F4锦标赛,学校那时候对他来说当真就是实实在在的摆设。
他在签约后的首个赛季就拿下了ADAC F4的冠军,之后就跟开挂一般驰骋于各国赛场,夺冠无数,在圈内打响了黑马名号。
在卡纳MAT的最后一年,他甚至直接越级进入二级方程式赛车,各大F2赛区的知名车队开始疯狂挖人,他的存在已经是一个新的奇迹,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一颗冉冉升起前途无限的新星。